少年,翹課,在街上,衣衫不整。
制服換了,收在背帶拉到最長的破書包裡。
看起來根本不像個學生。
漫無目標、閒晃像流浪。
手機響了,一封簡訊:
「真悠哉,不上課,能畢業嗎?」
少年微笑,笑著回傳:
「少來這套,畢業證書,又不能幫我加薪!」
街上,少年和『不知名的那一方』,愉快交談。
「一年了,『本公司』待你不薄吧?」
就一個高中生來說,每週5000,算是很寬裕的零用錢。
少年雖然沒有理財的天份,花費倒也不多。
和家人關係也不好,所以有這樣的好差,也沒讓家裡知道。
部分的薪水,拿去幫女朋友擔了房租。
畢竟,和家人有什麼衝突的時候,她都是無條件的收留少年。
「嗯,一年還真快,也該調薪了吧」少年回訊。
「當然,我會找你,一定是好事」
「你在嶺東道對吧?附近有個差,完成了,就調薪」
對方沒等少年回覆,緊接著又發了一通簡訊。
「沒問題」少年回。
『加薪遊戲』,就這樣開始了。
「你眼前的販賣機,隨便投幾塊都行,選『熱果茶』」
對方的回訊,提出指示。
約10來步的距離,很近,幾乎就在身旁。
少年看起來,完全不驚訝對方為何會知道自己身旁就有販賣機。
沒遲疑,少年過去就點選了『熱果茶』。
但是,出來的是別的東西。
少年取出杯子,裡面裝的不是茶,是一個像小針線包的東西。
少年笑著,把杯子順手扔進販賣機旁的回收桶,打開針線包。
裡面裝著數十顆的黑色球體,像是巧克力球。
「這是『今天的道具』,『目標』等等才會出現」
簡訊傳過來的時間總是恰到好處。
『不知名的那一方』似乎在暗中監視著少年。
少年毫不在意,也許是與對方熟識,或者習慣這種『溝通方式』。
逕自在不遠處的行人座椅上暫歇。
『等待目標出現』
「你在國內嗎?找時間聚聚?」
少年,耐不住性子,用訊息和『不知名的那一方』抬槓、殺時間。
「下個月會回去,能切出時間再說吧?」
「說得好,我可不要再吃『那間飯店』的東西了,膩了」
「哈哈,免費還嫌?『本公司』的料理,在業界可是五星起跳…」
「噁,膩就是膩,管他幾星」
「嗯… 對了,這次回去的確有件重要的事」
「要介紹一些人給你認識,算是『後勤組』的」
「『後勤組』?名字還真好聽,意思是都像你這樣躲在幕後發號施令嗎?」
少年有意諷刺、揶揄。
「呵,不太一樣,以後,你應該也會漸漸和他們接觸」
「早點認識對你比較好」
「『目標』還有10分鐘就會抵達,現在開始細節說明」
少年正要回訊,對方已經傳過來。
少年的態度,也馬上收起方才的輕鬆愜適。
「上工了」少年心想。
「以你眼前的鐘為準,15:35,走斑馬線過馬路」少年抬頭看了一下。
眼前的大馬路;嶺東道;中間的分隔島上,有個大型的美術鐘。
現在,15:27。
「過斑馬線的時候,注意你右手邊等紅路燈的車輛」
「『7891-TMK』,一輛黑色休旅車,把你現在左手『正在玩弄的東西』灑向那台車」
少年看了一下手上的東西。
剛剛從針線包裡拿出的巧克力球。
因為無聊。
所以從一拿到針線包開始,就一隻手和對方傳訊,一隻手則拿了幾粒來把玩。
「不要全部灑完,對準擋風玻璃,丟個4、5顆就行」
「然後,就請你盡力逃跑」
感覺是要作誘餌,相當有危險性。
「記住,灑了就跑,別遲疑」對方再度提醒。
「時間還夠,你可以先想好往哪跑」
少年再次檢查視線內的那個大型美術鐘,15:30。
「逃跑… 真沒意思」少年心想。
「別作多餘的事,灑了就跑。其他的部分,有別人會處理」
『有別人會處理?』
意思就是現場有『同伴』?
「這案子算是『幾星』的?」
少年傳訊詢問著『不知名的那一方』,跟著起身,準備過馬路。
美術鐘,15:33。
「呵呵… 你馬上就可以評斷一下… 要開始了…」
美術鐘,15:35,行人穿越的燈號亮了。
少年混著身邊的人群一同踏上斑馬線。
視線,鎖定著正在等紅燈的車輛、車牌。
尋找車牌的同時,另個異像也引起少年的注意。
重型哈雷,就是那種『條子的專門坐騎』
視線範圍內,有兩部。
霓虹的警示燈閃呀閃。
不知是要提醒旁人多看它幾眼,還是催促大家趕快回避。
兩隻白色獵犬,威武的護衛著身後的『主人』。
獵犬背上的『衙差』,全副武裝。
無線電不時傳出,像是其他同僚間的對話。
衙差的墨鏡,讓你無從判別他們究竟在注視著何方。
『7891-TMK』,黑色休旅車,就在白色獵犬身後。
「靠,最少5星」少年心中暗罵。
目標有護衛。
即便如此,少年臉上卻顯出亢奮的喜色。
巧克力球握在掌中,手抖得利害。
武者震,扶桑一族是這麼稱的。
= = =
古時候打仗,既血腥又沒效率。
但是,感覺卻很真實。
尤其,對於一個死裡逃生的人來說,更是刻骨銘心。
隨著一場戰事的冗長。
從前線因負傷而被送回家的人,多少都會和鄰居街坊談論戰場上的事。
「那支箭就這樣飛過來…」就只是被射了一箭。
被害妄想和自尊的交互作用,說得那支箭像是追著他跑。
「那個大漢一斧掛過來,我…」其實是落馬跌到地上。
對方的步兵追砍過來,自己狼狽閃躲。
遇上這種橋段,就要把對方說得好像很強。
「雙方難分難解,我殺出一條血路…」這更讓人莞爾。
既然是難分難解,地上有血根本是廢話。
那個『路』,才是令人玩味的地方。
『殺出一條血路』通常是兩種情況的美化:
一者,『其實是我頭也不回的策馬奔逃』
再者,『我重傷,被人抬著跑』
總之,一定是逃。
但是,人嘛,總會給自己那麼點台階。
雖然多半是當事者的加油添醋。
但是對於沒有上過戰場的人,會造成一定的心理壓力。
古時候資訊不發達,千里之外的事,經常無法確認其真偽。
家鄉裡吹噓自己戰事的前輩,對於年紀逐漸到達徵召歲數的年輕人,有絕對的影響力。
年輕人的反應其實也很簡單:
『戰爭真恐怖』
『戰爭真有趣』
所謂的『武者震』,通常是屬於後者。
對於戰場上的一切,有著熱衷與期待。
所以,當知道自己可去打仗的時候:
『亢奮得發抖』
= = =
少年無視左手的颤抖,右手把書包改成斜肩背,以免奔跑的時候不方便。
接著,又探進褲子口袋,又拿了幾個『巧克力球』。
「開始」少年在心中默念。
少年補上最後一步,站在獵犬和衙差的正前方。
左手一甩,幾顆巧克力球,朝衙差臉上直奔。
衙差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
只聽見「喀」的一聲,像小石頭敲到安全帽還是什麼的。
緊接著眼前就是一陣閃光和火花。
那不是一般的閃光和火花,是爆炸。
衙差和獵犬被轟得東倒西歪、人車四散。
獵犬了無生氣般的攤倒在柏油路上。
兩名衙差被爆震向後吹飛,直擊身後黑色休旅車的擋風玻璃。
衝擊力使兩人在擋風玻璃上留下『清晰吻痕』。
街上的人們一陣騷動,注目的視線,瞬間凝聚在少年和眼前的爆炸。
少年毫不猶豫,隨即甩出右手的巧克力球。
剛剛飛撞擋風玻璃的兩名衙差,已跌落地面不醒人事。
而在少年甩出右手的同時,黑色休旅車的門也被打開。
率先出來的,是兩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
爆炸接著襲擊休旅車的擋風玻璃。
擋風玻璃像被摔碎的豆花,屑渣朝四處飛濺。
兩名黑衣男子沒有被直接炸中,但也被爆震吹得四腳朝天。
少年立即拔腿就跑。
「站住!」不知是趕來的衙差還是已經起身的黑衣男子。
少年充耳不聞,死命狂奔。
緊接著,甦醒野獸發出長空嚎叫。
「有狙擊手!」男人的聲音,扯嗓大喊。
少年沒感覺自己中槍,於是偷瞄了後面一眼。
似乎是正在追趕自己的人被射中。
一名黑衣男子;應該是從休旅車上下來的;應聲倒地。
街上隨即進入崩潰式的混亂。
路人尖叫。
「大家原地趴下!把姿勢放低!」趕來的警察揚聲指示。
刺耳的緊急煞車、尖聲的哨響。
「靠邊!靠邊!」
交通警察協助控制現場秩序。
「把這條路先封起來!」
間歇的槍聲。
「有多少支援會過來?」
「『雷鷹』什麼時候到?」
「狙擊位置目前還不清楚,四週高樓很多…」
黑衣人數量明顯開始增加,和趕來支援的警員交頭接耳。
惡獸再度發聲,一名警員手扶著自己的脖子倒了下去。
「不要靠近休旅車!」有人大喊。
看不見的死神,駕馭著蓄勢待發的奪命凶獸。
毫不留情的吞食著脆弱的生命。
剛才倒下的員警,體內紅酒,已經從他脖子上的瓶口宣洩了一地。
「救命…」
被爆炸攻擊的黑色休旅車,傳出微弱的呼救聲。
中槍的員警,似乎就是為了查看呼救者所以遭逢厄劫。
現在已經沒人敢隨意靠近休旅車。
「車上還有誰?」像是黑衣人中的領導者。
女人,詢問著身邊的人。
「小毛和主席應該都還在車上」
身型有點瘦小的黑衣男人,冒話回答。
身著黑色西裝,大約四、五人,藏身在距離黑色休旅約百公尺的騎樓下。
還有七、八個員警,也和他們在一塊。
「有誰去追剛剛那個小鬼?」女領導再度發問。
小鬼,就是說少年。
「阿力要追,但是中槍了」瘦小男又給答案。
同時也用手比出方向。
「狙擊手在掩護那個小鬼」瘦小男直接下結論。
女領導的視線,隨著瘦小男,審視著有點距離的阿力。
他躺在馬路上,應該是死了,一動也不動。
奪命凶獸再度哮叫。
而且一連吼了好幾聲。
黑色休旅被爆炸癱在馬路上。
如同不會動的靶,任由凶獸在它身上鑿洞、開孔。
「對方在挑釁… 車子的狀況也很不穩…」女領導喃喃自語。
休旅車破掉的不只是擋風玻璃。
爆炸的威力,把前面的引擎蓋也掀了半截。
機件外露,如又遇上槍彈火花一類的,更加危險。
「不等了,先把人救出來再說!」先放下逃走的少年。
女領導毅然決定,接著開始發號施令,給身旁的人分配工作。
「…」瘦小男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像是在想著別的事。
對於女領導的命令和解說,似乎充耳不聞。
「剛剛講的你聽清楚了沒有?」
女領導發現瘦小男神情恍惚,語帶斥責。
沒給瘦小男回嘴的時間,隨即就展開救援行動:「你們兩個跟我來!」
女領導的怒意,應是針對瘦小男。
「隊長…」瘦小男和另一名同僚緊跟著女領導,衝出騎樓。
瘦小男跟著女隊長,另一名同僚則迅速和他們分開,找掩護。
「你是要去那邊!」女隊長破口開罵。
很明顯,應該是三個人各往不一樣的方向找掩護。
瘦小男剛剛根本沒在聽。
奪命凶獸哮叫襲來。
女隊長感覺自己的腹部好像被棒球狠狠砸中。
子彈的衝擊力,就要把她推倒。
瘦小男一把扶住向後倒的女隊長,攙往一旁的車輛附近找掩護。
「隊長… 狙擊手… 不止一個」
瘦小男和女隊長躲在一輛計程車旁。
「你… 下次可不可以早點說…」
女隊長已經沒力氣發火,腹部的『泉口』,紅漿正在迅速奔流。
瘦小男面無表情的看著女隊長。
「值得嗎…」
「什麼?」
「為了一個人渣… 就算我早一步跟妳說狙擊手不止一個,妳也還是會這麼作吧?」
瘦小男把手上的槍放回腋下的槍套。
「這裡是嶺東道,晴天商場前的十字路口…」
瘦小男用手機直撥119急救中心。
「你這… 呆子,繼續… 」女隊長上氣不接下氣。
像是要瘦小男繼續完成剛剛交辦的任務。
但是瘦小男根本沒聽她交代了哪些內容。
「專心找掩護!不要一次衝向休旅車!」
瘦小男稍離開話筒,擅自向其他的同僚發號施令。
『沒中槍一定給你巴下去』
趁自己重傷命危,直接『奪權』。
女隊長現在只能不爽在心裡。
接著槍聲四起,狙擊者,阻撓著其他人接近休旅車。
「對,就是槍戰現場,情況危急,最少給我2台救護車…」
瘦小男無視女隊長怒火暴露的目光,持續和急救中心描述現場狀況。
「隊長沒事,大家繼續逼近休旅車!」
瘦小男又一次揚聲,『鼓舞』同僚涉險。
他們躲的位子很好,一輛計程車旁邊。
狙擊手似乎看不到他們。
同僚、員警好像也看不到他們。
是個微妙的兩人世界。
但是完全沒有那種心情和氣氛。
瘦小男恣意胡扯,也沒人能立即查證。
「我說… 為了個人渣,搏自己的命,值嗎?」
瘦小男的救護請求稍告一段落,掛了電話。
又切回剛才和女隊長的話題。
女隊長其實挺不耐煩,命在旦夕,在自己身邊的卻又是這種人。
「… 你有孩子嗎… 看你這樣應該還沒結婚吧…」
女隊長,語氣尖酸。
「嗯… 我這種人,怎麼可能結婚呢?」
「… 你還挺有自覺的嘛…」女隊長有點不情願的抽動嘴角苦笑。
傷口的疼痛,讓她的苦笑更是苦上加苦。
「撐下去,為了淇淇…」瘦小男,激勵著女隊長。
「… 你怎麼會知道… 我女兒...」
失血過多,女隊長暈了過去。
( 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