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情作用
呼吸一口氣，我接下來要講的事情絕對不好聽。
在我追到她，也就是我曾經說我夢寐以求的女孩之後，我突然迷惘了，並不是因為我不喜
歡她，錯了，只是因為發現某些東西罷了。
討厭的感覺湧上來，分了吧，我心裡這麼想著。
一切的故事都要從我剛進高中說起，我考不上頂尖的學校，所以我高中三年都在各式各樣
的人生中打滾，有遇到玩樂的人生、努力的人生期望能夠翻轉一切、沉浸在戀愛中的人生
，而我，在定下人生之前總以為我的人生也能像別人的人生一樣精采，是沒錯啦！直到最
後一刻，因為不小心發現了什麼而感到胸口悶悶的，蹲在地板上似乎是不太舒服的樣子。
我的高中生活，就是在那一刻被定義了下來：懊悔的生活。
恍然大悟，想笑，想哭，不知道想說什麼？人太脆弱了，太荒謬了。
我太笨了，怎麼一直都沒有發現呢？
三年前，我剛進高一，跟旁邊的同學聊得開心，因為不是第一志願所以才會跟同學沒有敵
意，第一天我就對一個同學有好感，姑且稱作同學A吧(為了避開真實的姓名，免得被同班
的人發現)！為了跟同學A講話，我特地走到A旁邊問好：
「你好。」
「你好！」
糟糕，我忘記要說什麼了，不對，那種感覺就像我根本沒有想到要說什麼一樣，為了找話
題，一向想找奇策的我，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我喜歡同學B，你可以幫忙嗎？」
「喔！是要幫忙傳達情書嗎？第一天就這麼想要交女朋友阿！」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點點頭。
「我跟她是國中同學，要認識她的話我馬上介紹就行了。」說完她就要跑過去，我趕忙阻
止了她。
「等等，我不知道要說什麼。」我趕忙找個藉口說道。
「這樣怎麼行呢？做事情要果斷一點。」
「不要現在，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明天，今天我放學跟你去研究，運氣好的話看看我能不能吃到你請的飯。」
太過容易的對話反而讓我覺得太過突然，然而同學A帶給我令人放鬆的感覺卻也讓我很欣
慰。
從朋友開始當起吧！我這麼想著，於是在每一節下課都能夠有話可以跟A聊，只是話題都
離不開B上面，儘管我努力繞開跟B有關的事情。
然而當我總算離開B這個人的時候卻回不到A身上，總是想要尋找跟A有關的一字一句，卻
都是在無關緊要的念書、考試之類的話題度過。
我第一次跟A的話題有交集是在小說。
小說是很奇妙的東西，假如我跟別人說我有在寫小說，剛開始他們一定都會湊過來，後來
再因為不好看而散場。小說的魅力是人人都知道的。另外，我也可以從小說中看出一個人
的個性，從一個人品味小說的方式到偏好，很容易就察覺出一個人的價值觀，因此我很喜
歡跟別討論小說。
對於一個寫小說者來說，自己寫的小說則是最好用的工具，因為是自己親身寫的小說，看
別人對於自己小說的反應就可以知道對方是哪一種人，以及更深入了解對方的個性。
基於這兩點，我非常喜歡跟A討論小說的內容。
放學後，我跟A走在路上，在旁人懷疑我們之間有曖昧的眼光中，我總是能以「我喜歡的
是其他人」來做反駁，這種具有正當性的理由是非常好的藉口。
「你可以試著找找看你跟B有沒有話題可以聊？」我發現其實A還滿多話的，然而這樣也好
，比較不會有尷尬的情境。
「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
「你不是很喜歡看小說和寫小說嗎？你把你要給我看的小說都拿給她看阿，這樣你不是就
可以知道對方的偏好？」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不過……」我忘記了不過後面要說些什麼，只是把空氣晾在一旁。
「總是要試試看阿！不試試看怎麼把到人家。」
面對A的言語，我只好點點頭，卻覺得某件事情怪怪的，卻遲遲想不起來。
我是遺忘了什麼嗎？還是把什麼東西放在過去了？想要想起來卻又覺得太過困難。算了！
我打算暫時把這個問題放在一邊，然而當我再次想起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是非常久之後
的事了。
我繼續說：「那你覺得我的小說寫得怎樣？」
「雖然我沒有寫過小說，但是我覺得有一點反社會的感覺，這樣我覺得並不是很好。」
「為什麼？」
「因為小說本身就是要通俗、社會化阿！既然是社會化的東西，就不能夠太反抗阿！應該
要妥協比較好。」
那年我高一，還不知道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只覺得周遭的人都不了解我似的。
「可是這個社會很爛阿。」我為了捍衛住自己的價值觀而稍微有一點生氣。
「還好啦！你看每個人，都是為了他自己所想的在奮鬥著阿！已經很不錯了阿。」
我原本想要說可是，但是總覺得話會說不完似的，不說了，只是靜靜地聽著對方說話。
同學A好像有一點著急，的說：「你不要誤會，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你慢慢就會知道
我說的話了，可是還需要一點時間，加油！」
第一天，有一點點不歡而散，我還有點擔心會不會跟A沒有辦法做一個好朋友，但是我後
來發現是我顧慮太多了，隔天A還是繼續跟我聊小說。
「你覺得B會喜歡看你寫的小說嗎？」
「不知道。」
「我覺得會耶！B國中的時候很喜歡看小說，你的故事應該可以吸引她的注意力才對。」
「真的嗎？」
「不然我把你的小說拿給她看，打賭，中午的豬排飯。」
「沒差，賭就賭。」我不知道有這麼喜歡賭博的女生，不過算了，這樣互動起來倒有點溫
馨，A開心就好。
結果A果然下課後就拿我的小說給B看，B優雅的點點頭，看著A的手指指向我，我只好點點
頭，對B笑一笑，示意：就是我寫的啦！
B把我的小說塞到抽屜裡，A開心地跑回我的位置旁邊：
「我就說吧！豬排飯。」
「好啦！請你就是了。」
既然小說都給出去了，真想知道到時候B的評語是什麼。
等到下一節下課，B拿我的小說還我，並且在上面寫了評語，可愛的小字跡下面還簽了名
，
「寫得很棒喔！加油！」
看了就感覺很開心，雖然原本想把這篇小說傳給全班的，後來想算了，會欣賞我的小說的
人畢竟不多吧！於是我把我的小說塞回我的書包裡頭。
中午跟A吃飯的時候，極力避開價值觀的問題，深怕講到那邊我們又會爭吵起來，難道A不
會覺得這個社會很爛嗎？心裡這樣想著但是卻沒說出來，只是跟A討論著平反的瑣事而已
，A也根據我的討論答覆，似乎是很樂在其中的樣子，吃著豬排飯的A總有一種小孩子的感
覺，心理又覺得溫馨。
那篇簽了名的小說還放在我家裡的一個專門蒐藏回憶的櫃子裡。
最後一次請A吃豬排飯是在高三的時候，那時跟第一次一樣，我總有些事情不想說。
「你還記得你三年前說我的小說太反社會了嗎？」
「當然記得阿！」少女還是自顧自地吃著我請的豬排飯，這樣也好，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
是請客而已，我們是朋友。
「沒想到我後來竟然了解你的意思了，我那個時候真是笨阿！」
「沒錯啊！你遲早會發現的，對了，你跟B現在怎麼樣了，怎麼感覺你們之間好像很冷漠
，吵架了嗎？」
「分手了。」
「為什麼要分呢？感覺你們還算是滿適合的阿。」
「沒辦法，我沒有辦法預料到會分阿。」
「原因是什麼呢？可以告訴我嗎？」
「因為發現我們的價值觀差很多，例如對小說的價值就是。」
「是這樣喔！」
我說了一個大謊！
跟小說完全沒有關係，所謂分手的理由只是因為討人厭的感覺湧上來了而已。
再追上B的那一剎那，我就覺得這是一段不吉祥的戀情。
我那時看到了A，突然想起了什麼，而感到苦惱。
原來是這樣啊！我終於想起來我在跟進入高中那天所忘記的事情了：
因為我一直跟A說我喜歡B，久而久之，我就忘記了我剛開始喜歡A的事實。
我知道之後突然感到頭痛，A一定把我當朋友看待吧！假如我說我真正喜歡的是A時，她會
怎麼做呢？
算了，不能說。我認討厭的感覺溢滿我的全身，B完全不了解，只是看我怪怪的，問問看
有沒有身體不舒服而已。
完全不知道我當下覺得自己多麼愚蠢！
我太笨了！竟然會忘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我喜歡A阿！
從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了，雖然一見鍾情總是狗屁，但是我跟A相處這麼久以來，所感覺
到的安心，難道都是假的嗎？
太不公平了，為什麼我剛開始說的不是我喜歡A，而是讓愛情悄悄地轉移到B身上？
我當初撒的謊竟然弄假成真，原來所謂的愛，所謂的喜歡都是那麼脆弱的阿！
有一些人在尋找舊感情的出口，
總是看過有人喜歡長得像自己前女友的女人
總是看過有人喜歡相同髮型的少女
那些屬於過往的回憶塑造出一個形象，似乎人的一生就要永遠追著那個形象不放。
我則是因為為了跟A相處在一起而撒了個絕不該撒的謊：我喜歡B。
每次看著A跟我說如何追B的方法，我就被A洗腦一次。
我相信A，因為我喜歡A，然而A說的話，卻是我說的謊。
直到從謊言中清醒，一切都已經太遲了，我們只是朋友。
只不過是個心理學術語而已，我們班有一個肥大哥之前有說過：「所謂的移情作用，並不
只是在診療室裡面病人把以前的感情轉到醫生身上，其實道理很簡單，只要有一個人跟你
的原本的情感對象發生了，聯想之類的連結，感情很有可能就會移到對方身上去。」
原本以為愛情是多肯定的東西的我，真的，真的，明白：對於人類來說，愛情是多麼脆弱
的概念。
一不小心就會愛上，在茫茫中就會忘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