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記者(1998)的時候，張惠妹已經是天后了。很紅，但出道兩三年，資歷不深，一如大
家對她最早的印象，她是來自山林、愛唱歌的女孩；她是純樸的原住民；她是太陽之女，
有她在的地方，就有開心、有陽光。
接著，蔡依林出道(1999)了，她也是一炮而紅，成為「少男殺手」(當時我已遠離少男時
代，所以我始終不理解這個封面照只能拍側面、身材有點圓潤、嘴唇過於豐厚的女生，到
底在紅甚麼)。她是一個很奇妙的女歌手，有多少人喜歡她，差不多就有多少人討厭她；
她當然知道這一切，所以她過得很ㄍㄧㄥ：病態減肥、吃東西要過水；怕講錯話，反正就
是很緊繃。
很快地，兩位天后在當紅之際都面臨第一個事業打擊：阿妹是2000年的國歌事件，Jolin
在2001年和經紀公司爆發合約糾紛。一個被大陸封殺，一個唱片事業停擺。但我想兩人體
內應該都有不死鳥的血液，所以低潮沒有讓她們離開群眾太久，天后的寶座始終在那裏等
著她們。
2003年《看我72變》到2006年《舞孃》，蔡依林就像歌詞唱的「麻雀也能飛上青天」，一
路扶搖直上，聲勢到拿下第18屆金曲歌后達到顛峰，但妙的是，討厭她的人還是沒少過，
連狗仔隊都愛找她麻煩，開車違規、拿不是代言牌子的手機都成為報紙頭條。接下來的幾
年內，她背負著「特殊才藝」的期待，發專輯、開演唱會都要秀一種「特異功能」，她依
然很緊繃；雖然她的表演好看，但一開口講話，場子瞬間冷掉。
曾創百萬銷售的阿妹，要面對是幾張唱片沒有以前賣的現實，於是她在《愛上卡門》、《
杜蘭朵》音樂劇摸索新的出路，一如她所說，「在《我要快樂》出現之前，我以為歌唱生
涯就要結束了」，加上一步一腳印唱出華人女歌手的巡演紀錄，她的位置，悄悄變成了「
妹姐」。
但注意到了嗎，她的不同在這裡露出端倪，〈我要快樂〉唱出了她的不快樂，〈不像個大
人〉讓她在新歌發表會落淚，2007年出《Star》專輯的時候，我敲了一個她的拍照通告，
她從保母車下來一路「嚴肅」到工作結束，原本要拍兩套造型只完成一套。那是我第一次
親眼見到這樣的張惠妹，原來太陽也會被烏雲遮住，原來她不是永遠像在大眾面前那樣開
心。
2009年，阿密特出現之後，黑色的張惠妹大爆發，她對歌迷一樣笑容可掬，但從她的音樂
，都不難窺見她的陰暗面(2011《你在看我嗎》)，2014更直接挑明她的《偏執面》。發片
間隔拉長、宣傳模式改變、體型不同招致的惡毒批評，讓她自我保護的圍牆逐漸升起，也
許透明，但它確實隔開了距離。
相反地，Jolin放開了。再去看她的「Myself」演唱會，talking進步了，會自嘲、會虧嘉
賓；以前斤斤計較卡路里，現在可以和男友吃美式食物；雙J地下情談的偷偷摸摸，VJ大
方上夜市吃平價牛排不以為意。2014《呸》專輯讓她Play到極致：一支MV玩５個角色、到
《不一樣又怎樣》挑戰女女戀；更直接宣布「特殊才藝」已經是過去式。換言之，她不需
要再靠賣命來搏版面。
阿妹發片，除了公開演唱活動和零星電台，幾乎零宣傳；Jolin通告也不多，共同點是兩
人都不接受專訪。站在記者的工作角度，我很能理解她們走到這個階段，不再需要這些通
告來推銷專輯的心情，或是每次和記者聊天，非得被問感情的無奈；但回到因為工作而認
識所建立起交情的人的關係，我感受到Jolin的自在無虞，但不知道阿妹你好不好？
吳小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