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人家說,邁入破百就等於是開始養老及擺爛的日子了,
但在我身上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因為我破百的時候,
船上也進入大退潮,許多老兵都在這個時候依序退伍,
但是卻完全沒有補兵的跡象,船上的編制為195人,
當時受到大退潮的影響,船上人數一度降到120多人,
這中間的差距是可想而知的。後來雖然陸續有補新兵,
但是新兵一來什麼都不會,又要先驗共同性驗收,
根本不可能丟重要的事情給他們做,所以累的就是尚未退伍的老兵們囉!
首先最明顯的就是值更,之前我一直是站值更衛兵的部分,
大致上都還可以休兩到三更,但是後來一堆人退伍和調差,
就把我調去值軍士的更,變成完全沒有休更。
當時退伍前真的是值更值到快瘋掉了,如果遇到你要還別人更,
別人就會看到你每天都在值更。不過對有些人來說,
值更是一個忙裡偷閒的好方法,因為可以正當光明的躲避派工,
而且值更就只是站在梯口而已,聊聊天四個小時一下子就過去了,
也不失為一個愜意的活動。
當時老兵最慘的莫過於遇到海鯊任務吧!
像這樣的重要性操演上級會非常重視,
連海軍總司令都親自上艦視察操演過程,
所以艦上長官們也都戰戰兢兢,深怕會出什麼差錯。
本來艦長說任務不影響放假的執行,而我本來也是放那一批輪休假的,
要放假的那一天上午還開開心心的想說值完八么兩就可以準備放假了,
結果突然緊急集合說輪休假暫停實施,當時聽到真是整個呆掉,
嗚~人家的輪休啦!集合完艦長上梯口時還跑來安慰我,
我當時心理想:給我放假比較實在啦!
後來還交代我這一次任務期間不用擔任任何部署,
就只要負責拍照就好了,這算是不能放假後唯一的一點安慰吧!
後來執行任務時我就只用拿著相機到處拍攝操演的情形而已,
但是其實拍來拍去就是那些東西,後來沒什麼東西可以拍的時候,
我就常常跑到各部位去找人家串門子,一下子跑到飛控室,
一下子跑到電信室,如果都沒地方去就回住艙去休息。
那個時候聽到備戰警報,大家都是急忙穿好衣服後衝到部位,
只有我等到大家都離開後,才慢慢的從床鋪上起來換衣服,
然後想著等一下要去哪裡拍照或是聊天,
要不然就是在住艙休息室看別的老兵在那邊打PS2,
第一次備戰可以不用就部位真是開心。
由於新的政戰士遲遲沒有消息,但是我又退伍在即,
所以輔導長決定先拉一個黑牌的來接我的位子。
或許是因為我來這艘船沒有受到什麼不當管教吧!
所以我帶學弟也就不會管他們太多,
畢竟我希望我沒有受過的苦,我希望別人也不要有這樣的經歷。
所以大部分業務都還是我在負責,我在做的時候帶著學弟在旁邊一起做,
這樣他也比較容易進入狀況,邊做的時候還可以聊聊天,其實還算蠻愉快的。
只是或許我的評價在隊部和船上都是不錯的,
所以或許輔導長和保防官會給他比較大的壓力,
因此他常常會跟我透露他怕他會無法勝任這個工作,
我也只能安慰他循序漸進的學習,
畢竟沒有誰是一開始就能輕鬆的上手的,
但當你做到熟練的程度時,那就是你開始輕鬆的時候了。
後來船上陸續補了三到四批的新兵吧!每次新兵一來就會多很多工作要做,
首先是各項基本資料和切結書的填寫,還有肝膽相照的製作,
以及政戰共同性驗收的教授等等,都使得即將退伍的我比以往更加忙碌,
政戰官不在的時候,我還要幫新兵上課呢!= =
但或許是因為快要退伍了吧!所以其實心理上不會有太多的計較,
我平常還安撫其他人的不平呢!
還記得有海鯊出海的時候,因為我不用值更可以到處閒晃,
看到有新兵發生暈船的現象,我還拿口香糖給他們吃讓他們比較舒服一些,
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已經到這種程度了。
不過就像之前我說的一樣,大家都是來把國民應盡的義務完成,
沒有必要刻意刁難人家,所以我和新兵的距離比起其他人來說就縮短很多,
他們有什麼問題也比較敢找我談。
不過後來補的新兵程度沒有像接艦的兵那麼好了,大部分都是國中的學歷,
而且年齡跟我們也有一段差距,大部分都是73到74年次的,
所以或多或少都有一點代溝,每次跟他們一起值梯口更的時候,
我都要一直想話題才有辦法跟他們聊天,真累人啊!
但或許是我的努力獲得了肯定,後來退伍後還有學弟打電話來請教我法律問題,
還有一個在即時通上面問我嗑藥被抓到要怎麼辦= =,真是被打敗了。
退伍前的週末放假班,感覺總在醉生夢死中度過,
因為每次跟學弟出去,他們一定要喝酒,
而且是喝vodka加七喜那種自己調的酒,
在軍中不曉得為什麼,喝酒文化相當的盛行,
好像不喝就會全身不對勁。不過因為這種調酒也不算難喝,
對於不喜歡喝酒的我而言,算是還可以接受的口味。
有一次我覺得最誇張,五個人進去有兩個人掛的出來,
其他兩個人事後問他們他們也都不記得發生什麼事了,
也就是說只有我是清醒的= =不過那一次我也是喝到有點微醺了,
能把他們都送進旅館休息算是不錯了。
或許在服役期間可能會有一些委屈與不滿,但當你屆退時,
這一切都不那麼重要了,心情也會比較釋懷,
也不會去計較那麼多東西,反正再當也沒幾天兵了,
就會有一種隨便你了的心態,還會反過來安慰學弟要想開一點呢!
要退伍的心情其實是很複雜的,
一方面開心自己終於獲得了自由,能夠擺脫這沉重的包袱,
一方面又對要離開這待了一年多的地方與相處了許久的長官弟兄們感到不捨,
另一方面又想到即將要展開人生另一段路而感到徬徨不知所措,
那種種的心情,也只有在那一段時間才能這樣深刻的體會到。
即將要退伍的人好像都有一種豁免權,譬如派工時間基本上都放任你去打混,
要是你跑出來出公差什麼的,馬上就會被斥責說都老兵了出什麼公差,
然後就被換下去叫菜兵出來,對於你的福利什麼的也會比較重視。
或許是之前船上曾經出過幾次退伍老兵申訴的案件吧!
所以大概因此就不敢得罪老兵,
還記得我退伍前兩三個禮拜,剛好遇到所謂的「精神戰力週」,
那一整個禮拜每天都是要當做莒光日來上課,對於其他人來說會覺得爽到了,
但對政戰而言可就不是這樣,光是每天課程的安排就讓人夠頭痛了,
好在那個禮拜我們船剛好執行海偵任務,而輔仔又叫我撇船,
呵~最後一次輪休假終於嚐到撇海偵的滋味,
大概也只有老兵才有這樣的福利吧!
之前我們船上只要是要屆退的人,就會在帽子或是識別證上別上國旗的徽章,
一方面是告訴別人說我要退伍了,一方面也有傳聞說老兵八字比較輕,
別上國旗有趨吉避凶的效果。但是我一直到退伍那一天始終都沒有別國旗,
或許是不想引人注目吧!
不過船上就是這樣,總是會有人替你宣傳你什麼時候退伍,
以致於每天都會有學弟跑來向我祝賀我快要退伍了,真是讓我啼笑皆非。
還記得我是一直忙到退伍前的前兩天才得以解除職務的,
那也是拜我們船要執行任務之故,
第一天還在馬公,隔天就到左營,第三天又到蘇澳,
好像是要納編一六八艦隊出任務吧!
那次出海對我而言是相當輕鬆的,
因為在隊上中士學長的講情下,我那三天出海都不用值更,
不過我仍是相當盡責的到駕駛台指導學弟們值更應注意事項,
和長官、學弟們談笑風生,畢竟這是我最後一次與他們一同執行任務,
心中總是會特別想把握這最後一次相處的機會。
終於在九十四年六月廿八日這一天,在船緩緩駛進第一次造訪的蘇澳港之後,
下午的兩點的集合時間,我終於在全艦弟兄的見證下,
從艦長手中領到了我的退伍令,不過在這之前我從來也沒有想過我會在蘇澳退伍,
還好隊長拜託隔壁諾克斯的老補載我出去,
不然聽說從港區裡面走出去,起碼要花上四十分鐘以上的時間呢!
坐在車上我回頭看著漸漸遠去的田單軍艦,心中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經退伍,
彷彿我只是放輪休假而已,直到送我出去的長官問我要到哪邊,
我才回過神來說:麻煩到蘇澳新站!
還好有阿姨和表姊們住在宜蘭,我請他們來車站載我,
稍解我心中那份淡淡的寂寥,在宜蘭短暫停留兩天後才回到台北的家,
我這一段軍旅生涯也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