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該是時候留點紀錄給自己,或者說,留下一些心情的遺跡吧!
從去年年底發現右大腿內側有不明腫塊,並在今年年初經過醫師的分
析與建議決定動刀切除,嗣後的病理切片檢驗報告證實確診罹患癌症
(myxoid liposarcoma),接著在短短的三個月內完成南北奔波、身
心俱疲的33次放射治療與持續進行的化學治療。至今與其說心裡開始
有情緒起伏,倒不如說總算能在疲累疼痛逐漸消退之餘,開始靜下心
來感受生命的脆弱及人生的無常,並艱難地嘗試學習與那似遠實近、
難以散去、時刻縈繞心頭的死亡陰翳和平共處。
因為工作的關係,經常在書狀裡使用到「驟然」二字,但直到此刻,
才深刻瞭解人生諸多幸與不幸確實都是驟然而至,令人防不勝防。
想像中32歲的自己,縱使不富不貴,但也應該是處於鴻鵠之志、精力
充沛,萬事操之在我的年齡。然而,那在半睡半醒間所感受到冰冷手
術室竄出的寒氣,或是在無數個夜半睜眼瞬間從右大腿後方15公分刀
疤處快速蔓延開來的抽搐、壓痛及腫脹感,或是日復一日地在起床後
用餐前必須先行服用的化療藥物,或是偶然胸悶呼吸不順時就懷疑是
否移轉肺部的過度敏感及恐懼感,總是瞬間把我拉回現實,提醒著我
「今天也要好好過日子」,不論是每次走路時從腳掌感受到地面回饋
的反作用力,或是萬里無雲下豔陽直射臉龐的灼熱光束,又或是陰雨
綿綿裡滴落身上的沁涼雨珠,總能激起我混和著感動與不安的複雜情
緒。感動在於,老天讓我暫時免受截肢痛苦,目前尚能正常行走、生
活甚至工作;不安在於,這樣的感動究竟還能維持多久呢?究竟還能
看到多少個春夏秋冬呢?最後一刻來臨時,究竟會是什麼樣子呢?
不得不說,對於自己未來生命圖像的全景,過往已非明朗,如今更顯
徬徨,也開始去省思工作、感情、親情、家庭等各種人生哲學的大哉
問,差別在於,這門課似乎沒有標準答案,也沒有真正的真理可供追
尋。或許,此時此刻的我,就像聖經裡那迷途的羔羊,期望能回到靈
魂的牧人和監督之下吧!從來沒想過會留下這樣的文字給自己,不過
,就算現在還找不到答案,但在剩下未知有限的生命裡,也還是得努
力的去尋找,不管是過去、現在或將來所遇到的人、事、物,或許終
究就像李叔同在《晚晴集》裡所提的「世界是一個回音谷,念念不忘
,必有迴響,你大聲喊唱,山谷雷鳴,音傳千里,一疊一疊,一浪一
浪,彼岸世界都收到了。凡事念念不忘,必有迴響。因為他有傳遞你
心裡的聲音,綿綿不絕,遂相印於心。」
這篇雜感寫給自己,獻給自己,也祝福我們一切順利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