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大人說要盡快。
所以接下來可能會一天兩篇,也可能一天只有一篇。
因此我一篇沒辦法檢查到很詳細,可能會像之前腦袋缺氧那樣
有錯字或是文句不通狀況,要請大大們多多包涵,且不吝指出。T口T
顧悅誠與孟以德的六堂弟,二房長孫孟推恩初見面的情況有點尷尬,因為他老
兄借了孟善遷病房的浴室洗澡,洗完澡全身赤裸走出來時,他剛好開門進來。
孟推恩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抱住頭蹲下而不是摀住他的鳥。
顧悅誠轉頭看了下身後受命只能離他半徑兩大步遠的孟問易,後者探頭一看,
「六堂哥你在幹嘛?」
六堂哥,孟推恩嗎?
「啊……」孟推恩這才放下抱頭的手,抬眼看兩人,露出笑容,「我忘了這裏
是台灣,」他自在的起身,毫不介意自己仍是赤身裸體,指指顧悅誠,看著孟問易,
「這位是?」
「大嫂哇!」
「大大大大大大嫂!」孟推恩登時像青蛙一樣跳起來,光著屁股衝進病房拐角
處,「大嫂您等我一下我穿衣服,我們剛剛全部刪掉您再進來一次!再一次!」
一邊說,他一邊把衣服扔出來,衣著型式從印度Dhoti*到阿拉伯長袍,從西裝
到沙灘褲都有。
※Dhoti:印度男性使用纏在腰腿變成類似燈籠褲的長巾,也是纏在頭上的布巾,
還可以當床單使用。
最後他穿了最正常的T-Shirt、牛仔褲出來,一臉靦腆的站在那堆衣物中間,
摸摸後腦,「大嫂您好,我是推恩。」
可惜,看過他剛剛那個天然自在的模樣,再見現在這副靦腆模樣給顧悅誠十副
眼鏡他都不信孟推恩是個害羞的青年。
顧悅誠瞄眼孟問易,目光越過孟推恩,落至聽見異響推著輪椅探頭出來看狀況
的孟善遷,頃刻間便明白整間病房最可靠的莫過於孟善遷。
「你好,你從哪回來的?」顧悅誠一邊說,盡量遺忘方才與孟推恩裸裎相見的
場景,跨過那堆衣服走進病房,來到孟善遷身邊。
「我今天才從葉門那邊飛回來,想說去見您跟大哥之前先來看看二堂哥順便洗
個澡,結果……」孟推恩摸摸後頸,竟然能羞澀到讓臉頰微微泛紅,明明他一點也
不感到赧然。
顧悅誠朝他微笑,示意大家都把剛剛的尷尬拋到腦後,省得他想吐嘈,他看向
孟善遷:「今天如何?」
「狀況很好,醫生說今天拆線後我可以起來走看看了。」孟善遷包著繃帶的右
半邊臉已不像之前那樣還會滲血,左半邊臉已恢復原來的模樣,原來也是個清俊的
典型孟家男兒。
「二堂哥你那個左膝蓋這樣至少可以用二十年不用擔心,跑個幾分鐘應該是沒
什麼問題。」孟推恩跟孟問易一起把衣物收妥後幫忙把顧悅誠帶來的食盒打開,香
氣四溢的食物讓他大流口水,「這個看起來好好吃,好熟的香味,我突然忘了叫什
麼名字,我記得我很喜歡吃……」
「獅子頭。」
「哦哦,對獅子頭,我可以吃一顆嗎?」
「請。」
孟推恩不熟練的拿起筷子叉了顆獅子頭吃,一臉滿足,顧悅誠有點適應不良的
看眼孟善遷,後者自動解釋:「他是MSF*的project coordinator*,他說翻過來應
該是叫專案協調員,不過我們都覺得他就是個打雜的。」
※MSF:詳見文末。
※project coordinator:項目統籌、研究專員、專案協調員都有人翻,基本上
就是做協調工作,負責管理調度整個救援團隊資源,包含醫護,後勤、行政、
財務等。
做走私大業的二房,長孫竟然是非政府組織的人,反差太大讓顧悅誠有種心死
感,打從孟問易出現後,他就不該期待孟以德的堂弟會有任何一個像孟善遷一樣正
常的人。
「大嫂大嫂,我可以站離您一大步近嗎?」孟問易又來每日一問了。
「不可以。」顧悅誠想到上回一時心軟讓他靠近一大步的下場就背脊發涼。
「我保證不像上一次那樣衝動撲上去,真的,不然二堂哥做保,您讓他把我的
手腳綁起來……」
「不可以。」顧悅誠堅定立場。
孟問易乖乖地站在離他兩大步遠的地方,委屈不已雙眼含淚地蹲在地上,「大
嫂,我真的知錯了,大哥也罰過我了嘛!我不會再忍不住撲上去了……」
「問易你上次撲倒大嫂做了什麼?」說好只吃一顆但是把整盤獅子頭都吃下肚
連食盒的醬汁也舔得一乾二淨的孟推恩好奇的問。
「我就摸了大嫂的胸肌、背肌、腹肌、臀肌……要不是大哥,我就要摸到大收
肌(位於大腿內側)了啊!」孟問易扼腕的捶地,真的痛哭起來。「可惡,早知道
就摸個遍,大嫂的胸肌跟臀肌練得太棒了,我摸得久了點,好想要啊!嗚嗚嗚……」
顧悅誠漲紅臉,掩著面,無法承受孟善遷與孟推恩同情的目光。
「不對啊,你的韁繩呢?」孟推恩前看後看就是沒看見孟問易的秘書。
「他在馬來西亞臨時處理一椿詐賭案,有點麻煩所以要遲些才來。」孟問易哭
到聲音沙啞,可憐兮兮的說。
「大嫂,辛苦您了。」孟推恩語重心長的拍拍顧悅誠的肩,但顧悅誠從他的勸
慰中聽到滿滿的幸災樂禍。
他不由得看眼孟善遷,眼神寫滿情緒,後者會意頷首,表示他猜得沒錯,孟推
恩就是個表裏不一的傢伙。
顧悅誠默默的移動身體到孟善遷身後,他一動,孟問易也跟著動,始終保持兩
大步的距離。
「今天看護你的君約跟小二呢?」
「他們去幫我買果汁。」
「大嫂這道菜看起來也好好吃哦,我可以吃一口嗎?」孟推恩又故計重施的問。
「你想吃就全都拿去吃吧!反正除了這個還有別的食物。」因為都是男人外加
成長期的男孩子,一個食盒根本滿足不了他們的胃,所以顧悅誠不只帶了一個食盒。
「噢,大嫂您是大好人,我愛您,世界上最愛的就是您!」孟推恩朝他送了好
幾個飛吻,接著像狂風掃過一樣把食盒內所有的食物全部吃光,打了個飽嗝,「嗯,
總算有點飽。問易,跟我去地下街找吃的。」
「大哥叫我跟著大嫂保護大嫂的安全。」孟問易堅守崗位,還想找機會勸服大
嫂。
「你不在大嫂才安全。」孟推恩捏住孟問易的耳朵,在孟問易的哀叫聲中朝兩
人揮手示意,瀟灑的暫時離開。
「餓了嗎?」顧悅誠扶孟善遷坐回病床,把另兩個食盒從背包中取出。
孟善遷搖頭,若有所思地看著顧悅誠,後者忙著佈菜,注意到他的目光,朝他
微笑,「怎麼了?」
「大嫂,您讓大哥把一二三四跟君約的懲罰收回吧!」這陣子那五個小孩受罰
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看護,他看了很不忍心。其實不是他們的錯,是他的錯,是他在
爺爺面前仍舊沒有任何反擊能力。
他的身手比大嫂差嗎?
不,他有練過綜合格鬥,還練到可以出賽,可是爺爺打過來時他還是動彈不得,
受傷殘廢是他心理有問題,不是任何人的關係。
所以大哥罰五個小孩,真的很沒道理。
可惜大哥的話向來跟真理沒兩樣,唯一能動搖大哥的只有大嫂。他以為大嫂會
心疼兒子,會心疼小叔,可是沒想到大嫂竟然回他--
「不行。」顧悅誠拿過孟善遷的碗為他添飯加菜。
孟善遷像是料不到顧悅誠會拒絕似地一愣,被顧悅誠硬塞碗筷,「先吃飯,幸
好剛剛沒把食盒一次拿出來,我不知道推恩的食量這麼大。」
食盒一次盛的量是三個大人的食量。
「大嫂……」
「吃。」顧悅誠也為自己盛飯,交代:「食不言。」便真的食不言。
隨後孟善遷再也沒機會提這件事,買果汁的孟君約跟孟擇回來了,一起用過飯
後,孟推恩與孟問易也回來了,病房裏總是有至少有兩個人陪著他,總是熱熱鬧鬧
的,稍晚,連孟以德都帶著孟玉振和一三四來了。
這時,醫生終於來拆線。
孟善遷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站起身,更在他們引領企盼之下走了幾步路,他露
出個小小的笑容,「跟沒受傷前沒兩樣。」
這是謊話,再怎樣都還是有差別,尤其他右膝仍健全。可見著一二三四跟孟君
約五人開心到哭出來的樣子,孟善遷也跟著紅了眼眶。
「你們,真是傻孩子。」孟善遷忍不住頻頻擦眼淚。
這五個小孩待他的關懷,比他自己的親人都多。
他以為他什麼都安排好了。
之前將小弟和小妹接出來時,他曾聯絡過兩人的母親,她們都有意要將兩人接
回身邊帶,他也答應一直到弟妹成年前每月都會付她們撫養費用,同時還會將三房
的資產分成三份成立信託基金,在弟妹成年後才能動用。
在大哥為他安排的計劃,整個三房只會剩下他與小弟小妹,而在他為自己安排
的計劃中,三房只會剩下他一個。
其實他向來都是一個人。向來都是一個人站在十字路口,總是茫然不知該往哪
個方向走,好像每個方向都不對,好像每個方向都在拒絕他,好像每個方向都在告
訴他:我們不需要你。
他不像孟推恩他們那樣有的從小被寵大、有的管教嚴格卻也是望子成龍,都有
親人做壞事要拉他們下馬的掙扎,他從小就沒被疼愛過,對親人只有恨意,所以行
事果斷毫不留情,不似其他房那般拖拖拉拉。
當父親與爺爺被撂倒後,他並沒有想像中的如釋重負,那種站在十字路口的感
覺更加清晰,那種不被需要的感覺更加壓迫著他。
他知道這個世界是不需要他的。
唯一慶幸的是被世界放棄之前,他曾經被大哥伸出的手拉過一把,被大嫂挺身
相救過,還是有人曾經掛念他的。
可是這場意外,卻讓他得到許多以前從來沒有過的珍貴經驗。
從來沒有人為他這麼難過跟他這麼親近過。
有一次右眼旁邊的骨傷麻藥退了,可是當天的麻藥已經打到上限,只能讓他痛,
痛得他無意識呻吟一晚,恍惚間,他聽到有人哼童謠,是他聽過小弟的媽媽哄他睡
時哼過的花園寶寶的歌,他在無盡的痛楚中抓住這道歌聲,依憑著歌聲獲得一絲安
寧。
清醒後發現哼歌的是小二孟擇。
他很不好意思的說以前小時候身體不是很好,總不是腸胃炎就是感冒,爸媽在
照顧他時還會順便哄其他兄弟一起睡,一直到上小學前他們都還是四個睡一間,那
時不舒服或是要睡覺的話誠誠會哼花園寶寶那首主題歌,聽了就會想睡覺,睡覺就
不會不舒服。有時候太想玩時間到誠誠一哼那首歌他們還會故意打斷不要聽。
孟擇說他覺得這樣也許可以減輕一點孟善遷的痛苦。
沒有人為他唱過搖籃曲。明明已經不是小孩子,卻渴求像孟擇為他唱搖籃曲這
種小朋友才擁有的事。孟善遷很慶幸那時他傷勢還很嚴重,流眼淚跟流血根本分不
出來。
他們沒有跟他道過歉,卻不斷用陪伴來表示懊悔。孟善遷一直受之有愧,可還
是不由自主眷戀這樣的陪伴,這樣毋需算計、毋需防備的陪伴。
有記憶以來,他從來沒被擁抱過,是孟君約在他不小心跌倒下床時,扶起他,
比他還像受傷的那個,嚇得膽顫心驚緊緊抱住他,罵他粗心時才感受到原來人的心
跳可以那麼強而有力。
是孟顥帶拼圖來跟他一起玩,還玩到廢寢忘食被巡房護士罵;是孟權跟孟桑他
們兩個一個寫程式一個做出大黃蜂機器人,讓它能聽音樂跳舞給他看。
即使出發點是因為愧疚,但獲利的全是他。何況,後來,他們的真心他也不是
感受不到,所以他才會想要顧悅誠請孟以德收回他們看護的懲罰;所以,看到他們
真心為他開心,他左膝感覺再奇怪也覺得與常無異。
一二三四與孟君約七嘴八舌的說著:「堂叔(二堂哥),OK的。」
「左膝好了,右眼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一定會有解決方法。」
「你不要放棄,我們會陪你。」
「我們可以當你的右眼。」
「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打LOL嗎?我跟小三都在等你一起組隊。」
「嗯,嗯,就等你這個智囊!我們可以一起打到世界賽的啦!」
「你們兩個什麼時候把善遷誘拐去打電動了?」孟玉振嘴角抽搐,問。
「什麼?堂叔(二堂哥)本來就有在打了!我們還一起看世界賽轉播呢!」
孟玉振看向孟善遷,後者點點頭。
「正好,我們遊戲公司在北美的總公司缺一個正職總經理去坐鎮,就交給你了。」
孟以德握著顧悅誠的手,閒適自得的模樣好像剛講出口的不是一個總經理,而是一
個便當。「之前國稅局的人懷疑我們總公司設在溫哥華是假的,一直查這件事有點
煩,母親被他們查到有點火大,我叫律師跟會計事務所的處理一下。」
「大、大哥?」孟善遷還在狀況外,孟以德三言兩語便決定他未來的去向。
「你是不是已經跟他們的母親說好讓她們把你弟妹帶在身邊?都一起去,換個
環境對小孩子比較好。」
孟善遷點點頭後垂下頭,哽噎:「大哥,我好歹也是三房之主啊……」
「嗯。」
「您都替我盤算好了,我……」
「加拿大好啊!那邊是我的地盤,我幫你找房子,我們住近一點!」孟君約跳
來跳去。
一二三四面露不屑,「幹嘛不去紐約,我們在紐約就有空房子啊!」
「就是,加拿大冰天雪地,人又愛玩冰上曲棍球那種暴力運動,其他時間既無
趣又無聊,堂叔你看孟君約就知道那邊太無聊了,還是來紐約好了!我跟小四可以
一起去啊!我們轉學去紐約!」
孟桑一臉呆樣的看著三哥,然後直視孟善遷點點頭,「嗯,爸媽不用我們看著
了,我們可以去全世界任何地方。」
「喂,孟小三你連你奶奶也罵進去了,你懂不懂敬老啊!」
「欸欸欸,好痛啊!」
孟善遷想說的話又被打斷,他沒有任何不悅,反是很開懷地看著一二三四跟孟
君約打鬧,時而當裁決人幫他們判決誰有理。
病房熱鬧非凡到護士收到投訴前來希望他們小聲一點,護士笑著說孟先生的病
房總是這麼熱鬧,其他的VIP病房隔音再好也感受得到這份熱鬧吧!
孟推恩笑著讚美護士小姐的頭髮,並在她臉紅耳熱之時拿到她的電話,病房門
一關上他被一群少年與青年圍攻,與他們毫無初次見面的陌生疏離。
孟善遷笑出眼淚,顧悅誠遞手帕給他,小聲的說:「有時候,血緣的親疏遠近
不代表與你的親疏遠近。」
聞言,孟善遷原就不堅實的心潰不成堤,完好的左臉滿是淚痕,右臉的繃帶也
被眼淚浸濕。「大嫂……」
顧悅誠見狀,看眼孟以德,後者拍拍妻子的肩,也拍拍孟善遷的肩,孟善遷抱
住他與顧悅誠的腰,終是將這些年來的委屈與恨意盡數藉由痛哭渲洩。
一二三四與孟君約也吸吸鼻子,互視的目光中充滿挫敗,好像在講怎麼做都比
不過媽(大嫂)的一句話能讓堂叔(二堂哥)卸下心防啊!
「大嫂應該可以變成我們孟家心海羅盤之類的存在。」孟推恩用手肘頂頂孟玉
振的腰,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說:「我都想跟他傾吐我內心的黑暗面跟傷心事了。」
孟玉振瞥眼六堂哥,很認真的建議他:「想死你可以講大聲一點。」
孟推恩馬上抬起左右食指在嘴巴上面交疊成一個「x」。
隨後,孟推恩注意到大哥的視線,神色一正,緊張到眉頭鬱結,彷彿即將面對
一場生死決鬥般強自鎮定與孟玉振勾肩搭背地走出病房,同在長廊底的休息室抽菸,
默默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