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兩個月沒發文了……(躺)
還有人記得這篇嗎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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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沒打算加入焯煉之刃的,就像他也沒想過他會和那個男人成為搭檔。
那一年他才十七歲,已經跟那個男人合作了一年多,那男人教授他許多關於冒險者的知識
,也指導他劍術,但他始終不喜歡用細劍,它看起來太脆弱了,更重要的是——它總讓他
想起親生父親腰間的那柄細劍。
在他決定拋棄細劍後,旋即開始物色其他替代武器,其中最得到他賞識的就是雙手巨劍。
他愛極了用雙手握緊巨劍,一擊粉碎敵人防禦與腦袋的痛快,光是在一旁看著就忍不住手
癢。
可惜他不懂巨劍,那厚實的劍身完全無法適用細劍的靈巧劍術。
男人無法教他,他只好弄來一柄二手的大劍自己摸索,竟也給他摸出一套方法。
『你還真有練武的天份,可惜不能和我一起用細劍啊。不過這種霸道的武器……真有你的
風格。』在他用巨劍劈開巨大的牛頭魔獸後,男人讚賞地笑道:『我果然沒看錯。』
男人常常這麼說,卻從未跟他說到底在他身上看到了什麼。可是男人確實是受到他的某個
特質吸引,才會主動靠過來,引導他成為冒險者。
男人教他很多事情,如何求生、如何觀察、如何交際——如何享受。
『閉上眼……感受我……呵……很棒對吧?不同的兩個個體結合的瞬間,那合而為一的快
感——』
『我是屬於你的……你也是……我替你取了名,你的靈魂就是我的。』
『我們是……註定要相遇的啊……』
他們是夥伴,也是師徒,也是床伴。
他隱約察覺男人似乎想將他塑造成某種樣子,但究竟是何模樣他卻不太懂,男人的城府比
任何一個他見過的人都深,宛若幽深的淵谷,把每個想窺視裡頭的人都吸入。
但他依然被男人的神秘與不受拘束的狂傲作風給深深吸引,嚮往成為像男人那樣的冒險者
。
直到他親眼目睹到男人黑暗面。
那份由紅與黑織成的瘋狂,讓他好一陣子的夜晚都被夢靨纏繞。
他享受恣意妄為的自由,但他也知道身為人,有些事情是不能跨過的—比如說道德的底線
。
而男人毫不猶豫地抬腿跨越那條線,不,應該說一開始男人的世界不存在那種東西。
他驚覺男人跟他是不同世界的,他若繼續跟男人深入交往下去,遲早會毀在對方那無底的
慾望中。
恐懼,以及夢想破滅的茫然,讓他急著尋求新的依託,所以當焯煉之刃的前任團長邀請他
與男人入團時,他一口便答應下來。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因為前任團長在冒險者中是著名的巨劍使用者。
『無所謂,你高興就好。』在他為自己的獨斷跟男人道歉時,男人吻著他的額,寵溺地耳
語:『反正你之後……遲早會了解你需要什麼。就算你不了解,我也會讓你明白的——』
他一直想不透男人最後的話是什麼意思,直到六年前。
男人染滿鮮紅的手指,終於搭上他的肩膀,留下了永不抹滅的印子。
這個城市的中央建著一棟木造的矮神殿,裝潢與外牆和四周有些年代的房屋比起來分外新
穎,風格也不像本地那樣是樸實簡單的石屋,反而讓人聯想到遠在鄰國的日神殿本部。
才剛蓋好不到三個月的神殿內既沒神像,也沒神官,僅有一位年輕的祭司管理,而這位祭
司大半時間也不在神殿內。
從門口用刀刻出的鑰匙圖紋可以看出這是日神殿的支部,一般來說,就算沒有供奉小型的
神像,至少也會用與鑰匙、提燈等與日神相關的物品取代,但這裡卻只有一株小樹。
小樹蛻去褐色的表皮,換上淡淡的金黃色,長出白色的嫩葉,在黑暗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如此美麗的物品宛若神賜之物,沒人在看到它還會懷疑它是否為日神的象徵。
至於那位可遇而不可求的祭司,最近留在日神殿內的時間比以往來得長,或許是因為城內
鬧鬼的流言蜚語,而在這裡給予信徒安穩;也或許是想和自己侍奉的神祇訴說什麼;亦或
是——想偷懶而已。
以暮把原本放在自家的舊薰香爐帶到這裡,燃起令人精神一振的清香。
「好了……」接下來他拿出一面鏡子,鏡面周圍用金屬鑲著造型簡單的邊框,這是他從日
神殿本部的鏡廳拿出來的物品——當然,沒經過神殿人員的允許。
反正鏡廳的鏡子有上百個,拿了一個也無妨,至今還沒人寫信要他歸還鏡子就是證據。
以暮用乾布擦亮鏡面後把右手貼上,鏡子立刻發出光芒。
「日曉大人。」他輕聲呼喚。
鏡子沒什麼動靜,他又喊了一次,依然沒有回應。
「嘖……」以暮不情願地喊道:「姊姊。」
「啊?你在叫我啊?親愛的弟弟。剛剛我還以為是哪個信仰不堅定的神官在亂喊我的名字
呢。」鏡子裡霍地出現一個擁有亮麗金髮的小女孩,正對著以暮擠眉弄眼。
「妳讓我偶爾按照程序來好嗎?免得神官們老是說我用特權!」
日曉滿不在乎地撥弄繫在金髮上的可愛髮飾,「那這樣你要先去預約『我想跟日神殿的大
神官哭訴一下』的行程,淡季要等上兩個月,旺季要半年喔。請問您要預約嗎?以暮先生
?這樣我要把你轉給負責的神官處理,請他順便問問神殿裡面少的東西是不是『剛好』出
現在你那兒。」
「對不起,姊姊。」以暮嘆道:「還是讓我享受一下特權吧。」
「反正本來你就不是喜歡照規矩來的人,何必裝模作樣的呢?你在帕斯托爾過得還不錯吧
?」
「吃得飽睡得好,算是過得去。」
日曉把精緻小巧的五官貼近鏡子,形成一幅滑稽的畫面,「確實,看起來沒少塊肉,而且
散發的氣息也柔軟許多——看來把你交給那個大塊頭是對的。」
以暮眉毛一揚,雙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作罷,金眸轉到旁邊,瞅著桌上的水
瓶。
「話說回來帕斯托爾在海邊喔!我記得你好像——」
日曉的賊笑被以暮抬起的手擋住,「別管那些瑣事了,姊姊,我有點事情想請教一下——
」
「再叫一次。」
「什麼?」
「難得聽你這麼老實地叫我『姊姊』,剛剛到現在你就叫了三次欸!我都快感動到去主神
面前讚美祂了,所以你就再叫一次嘛?好嘛?」日曉在鏡子那頭嘟起嘴,用手指戳著臉頰
,「拜託?」
一般人看到如日曉般可愛的女孩如此撒嬌,沒有一個不會因此心軟,心生對她的疼愛之情
,也難怪這位大神官老愛做出這樣的動作。
老早就免疫的以暮用手扶著額頭,萬般艱難地擠出一句:「姊姊。」
他才不是被日曉打動,而是屈服於淫威。
「耶——」鏡子那頭的日曉舉起雙手轉圈圈,綁成辮子的金髮隨著她的蹦跳在腦後晃盪,
「我決定了,明天讓日神殿舉辦祭神大典!」
「妳可以先讓我把事情問完嗎?」至於日曉要怎麼欺負日神殿的神官們,那就不關他的事
了。
「好,有什麼事?」
以暮把羅洛德碰到『鬼』的狀況大略說了一遍,日曉扯著自己的辮子,用手繞著髮尾思索
,「我想應該是法師搞的吧?」
這個猜測跟以暮自己的推論差不多,可惜他對精族法術不熟,只好問日曉,「哪種精族法
師能完整呈現這種幻覺?」
「按照你說的狀況——不是光系的……就是闇系。」日曉扳著手指說道:「闇精法師可以
讓人看到法師想呈現的幻覺,至於光精——則是看到那人心中正在想的事物。你那裡應該
有精族法師吧?可以問問看他最近有沒有感應到精族的力量。」
「精族法師……」腦袋裡浮現出一張臉孔,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去問那個人。
啊,真是麻煩死了,晚點去整一下七珋跟席斯來發洩一下怨氣,晚上再叫那個總是不做事
的羅洛德好好『安慰』他……
以暮腦中同時浮現許多念頭,眉頭鎖得老緊。
日曉敲了敲鏡子,表情大有不甘願被冷落在一旁的樣子,「你那表情好像之前我騙你扮成
女神官那次。」
「什麼表情?」
「就是又愛又恨的感覺,難道你很喜歡女神官的衣服嗎?」
「我才不喜歡!而且我不是被妳騙,只是因為這樣比較方便行事!」
「說到那個,你的女裝挺不錯的,我有點懷念耶,好像多個妹妹。我再寄一套女神官的衣
服給你,你穿給我看好不好?」
「不要!」
「好嘛……」
以暮還想再拒絕,不料日曉搶先說道:「前陣子清點本部的東西,鏡廳少了兩面鏡子、祭
祀廳少了三個燭台跟一個盤子,還有書庫裡頭也有幾本精裝書不見了……我想,那些東西
不會剛好都在你那兒吧?」
「怎麼可能呢?姊姊,妳應該好好整頓本部的管理了。」
「我有認真管理!我還可以派人去清查你的神殿喔!」日曉嘟起嘴,杏眼圓睜,和以暮隔
著鏡子對看許久。
千萬別和超過五百歲的小女孩鬥氣,因為她多得是時間陪你玩——以暮在過去與日曉相處
的時間中學到這件事,他嘆了口氣,「隨便妳吧。」
「哇——我就知道正義一定會獲得勝利!這是神的旨意!」
日曉拿起鏡子在原地轉圈,歡呼了好一陣子才注意到臉色鐵青的以暮,斂起嬉鬧的神色,
「好了,閒聊到這裡為止。」
「我可沒打算跟妳閒話家常。」
「別這麼嚴肅嘛,會老得快喔?最近會有一批巡禮的信徒去帕斯托爾,請好好招待他們。
」
偶爾會有虔誠的信徒在各個大陸上旅行,巡訪每個地方的神殿,出於照顧信徒的善意,神
殿也會給予妥當的幫助。
但是特別吩咐要『好好招待』——
「是貴族嗎?」
「不,是平民,但是裡頭面有個特殊的孩子,另外我也派了一個人隨行。」
日曉撥著蝴蝶髮飾的翅膀,漾起一個甜美的笑,「是凱因喔。」
聽到這個人名,以暮臉色更難看了,「他回神殿了?那他不在妳身邊看好妳,來帕斯托爾
幹什麼?」
「我不需要誰看好!又不是小孩!因為他回來看你不在很驚訝啊,我就跟他說了你的狀況
,他說他想見你,剛好也有信徒要過去你那,我就讓他帶著了。」
「妳捨得?」
日曉的臉上笑容一僵,她不自在地轉開頭,「什麼捨得不捨得,他想去就去啊。」
「你們又吵架了是不是?」
「沒有。」
「姊姊,妳真幼稚。」
「就說沒有吵架了!我跟那死腦筋的傢伙有什麼好吵的?他愛去哪就去哪啊!」日曉鼓著
臉頰,臉上的紅潮不知道是氣出來的還是其他原因造成。
看這狀況,接下來日神殿內的神官又要過上好一陣子天翻地覆的生活了,願主神保佑他們
。以暮毫不同情地想著。
「算了……你們兩個的事情我不想插手。他們到的時候我會好好關照他們的。」
「不准跟凱因問東問西!我們沒有吵架!」
「哼哼,我問完再考慮要不要相信妳。」
「我可是神的代言人喔!才不會說謊!」
以暮把背靠在簡陋的木椅上,凱因與信徒的事情被他拋到腦後,「說謊嗎……」
他的視線在天花板繞了一圈,最後落在自己攤開雙手上,重重地嘆息。
「姊姊……來到這裡後,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透。」
「你居然也有這種時候。」日曉用手指在鏡面上畫出光芒構成的圖畫,看那被氣得吹鬍子
瞪眼的臉,竟是以前在日神殿負責照顧以暮的老神官。
想起以前在神殿被老神官訓話的日子,以暮唇角露出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淺笑,這笑容瞬
間就被嚴肅的表情蓋過,他挺直背脊,直視日曉的淡金色雙眼,「因為那個問題的答案只
有妳知道。」
小手一揮,鏡面又變得乾乾淨淨,「什麼?」
「妳是神的代言人,妳的一舉一動都是神的旨意。」
「沒錯。」
「妳不可能做出違反主神的行為。」
「當然啦。」
「那麼,妳為什麼讓羅洛德把我帶出來?這也是神的意思?」
日曉正要吐出『是』的嘴僵住了,總是蘊含超齡睿智的雙眼困惑地轉了轉,她垂下眼,不
知是不是為了躲避以暮的視線,「為什麼這樣問?」
「姊姊,是祂親自跟我說的——祂命令我離開羅洛德。」
「主神?祂直接跟你說?怎麼可能?什麼時候的事?」
也難怪日曉這麼驚訝,因為日神若要發表神諭,必定藉由大神官之口,這種直接接觸大神
官以外的人還是第一次。
「那不重要,我確定是祂就夠了。」以暮緊緊盯著日曉,不放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情緒,
一字一句清楚地說道:「為什麼是他?妳總是說在他身上看到與其他冒險者不同的地方,
到底是什麼?妳這個決定……真的是主神的旨意?」
日曉低頭不語,不停地眨著眼,兩手似乎在絞著自己的神官袍,咬著下脣,活像是做了壞
事被大人發現的小孩。
以暮邊觀察日曉,邊回憶起他過去曾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碰到日神,那是他來到帕斯托爾
後、日神殿分部尚未建起之前的事,雖然只是個投映在礦石上的虛幻影像,但他知道那個
幻影的真實身分是什麼——當然,畢竟他擁有日神的力量這麼久了。
不管他過去怎麼呼喚神,神從未回應過他,沒想到第一次聽到神的聲音,卻是要他離開他
深愛的人,這種結果誰能接受?
所以以暮拒絕了,至今他仍未為此感到後悔,但日神的行為卻令他疑惑。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在日神的同意下離開神殿,現在看起來又不是這麼一回事?
「姊姊,告訴我吧……從來不說謊的妳……」
日曉緩緩抬頭,朱粉的唇瓣吐出了一句話。
以暮從日神殿徐步走出,看到已經山頭西沈的太陽,驚覺他與日曉的對話竟耗去他一天的
時間。
還有一堆雜事沒處理,看來只好等明天再去找人洩憤了。他盤算著把團內最麻煩的工作丟
給席斯,打算盡情地奴役那個總在添麻煩的笨蛋,再叫七珋領著團內的幾個新人去清理附
近的魔獸,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用肉體切身了解現實的殘酷……還有卡崔克跟肖恩
……該去蒐集一些食材了……對了,他還要去找懷司……
前一刻才發生讓他震驚不已的狀況,現在他卻還是滿腦子想著焯煉之刃的事情,這彷彿已
經成為一種習慣了。
『你不該跟那男人一起離開日神殿。』
吐出這句話的日曉,用的是渾厚低沈的男聲。
以暮聽過這個聲音,就在他以前看見日神的幻象時。
日曉說完那句話,影像便立刻從鏡子中消失,不管以暮怎麼呼喚,另一邊都沒有反應了。
日神透過日曉說話的次數在以暮的記憶中是少之又少,一隻手就數得完,而且都是為了宣
布關於接下來會發生的災難警告。
現在祂竟特別出現在以暮面前,只為了說出這句話──這代表什麼?難道他離開日神殿這
件事會引發什麼災難?日神為什麼不希望他離開日神殿?
至少能確定的是日曉同意羅洛德把以暮帶走這件事並不是日神想要的,也就是說身為神的
代言人做出了不符合神意的事情,這不該發生,因為日曉的存在就是為了神,她不該有自
己的意思──
霍地,一個念頭閃過以暮腦中,那想法帶來的寒意驚得他驟然止步,用盡全身力氣才不讓
自己顫抖。
日神不想讓以暮離開神殿。
他為什麼不敢走出神殿……因為他用神權傷了等同於他父親的人,害怕再傷害重要的人,
他才會抗拒離開……
莫非這是日神刻意為之的嗎?就為了讓以暮乖乖地囚在神殿中?
這些年他品嚐的孤獨、無助……全都是……
以暮回頭看了一眼日神殿,突然覺得那棟熟悉的建築物,正散發出不祥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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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分開始會更動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