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條件(下)
夏雁正在南下的高鐵列車上。
鄧曉峰的新聞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前的事情,夏雁一直到前天才終於結束了國外拍攝的工作
回到台灣,他硬是讓公司給自己兩天的空檔,因為他覺得自己真的很想很想見到那個人。
他看著窗外快速流動的風景,心思回到新聞爆發出來的那天……
整個白天夏雁都無法靜下心來,他傳了好多訊息,打了好多電話,對方都沒有回應也沒開
機。他知道不知該讓自己的情緒影響拍攝進度,可是他就是沒辦法不焦躁,他恨不得馬上
衝回台灣去逼問那個傻子,到底為什麼要把自己逼進死巷,不留後路。
鄧曉峰在FB跟微博上坦承的,不只是自己的性向,還包括自己荒唐的過去,以及那些不成
熟的行為,他竟然把自己完完全全坦承在這個嗜血的社會。
雖然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但夏雁看到底下留言中的謾罵跟嘲諷,還有那些媒體加油添醋
的報導、影射,他越看越生氣,到最後他索性關掉了頁面,眼不見為淨。
夏雁又打開了自己手機中唯一的一張鄧曉峰的照片,想著也許這男人現在正處於四面楚歌
的環境中,他心就疼得一榻糊塗。
整個早上夏雁的狀況都很糟糕,導演沒辦法,只好讓他先休息一天,明天再繼續他的部分
。小帆跟著夏雁早早回到了飯店,她體貼地幫夏雁點了一些東西在房間裡面吃,她也陪著
他待在房裡。
看著夏雁心煩地來回踱步,不停確認手機訊息,小帆卻頗為鎮定。她一開始也是對鄧曉峰
的行為感到震驚,但是爾後她想到了那天午夜賴梓安打來的電話,她直覺就認為這兩件
事絕對脫不了干係。
當夏雁都已經快要把自己的下唇都給咬破的時候,電話終於響起,小帆識相地離開了房間
,留給夏雁一個靜僻的空間。
“夏雁!”一聽到鄧曉峰的聲音,憋了一整個早上的情緒終於有了抒發的管道“鄧曉峰!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對方的質問,鄧曉峰先是呆了一下“怎麼了?”
“你還問我怎麼了!”夏雁有些氣急敗壞,他微抽著鼻子“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鄧曉峰輕輕笑了,這男人還真是問得冒失又莽撞。好聽的笑聲讓夏雁更氣了“你還笑得出
來!?你是不是不想當演員了你”
“我只是休息半年而已,怎麼就變成不想當演員了”鄧曉峰還是笑著,只是有些無奈。
“你不知道形象在演藝圈有多重要嗎?你就這樣傻傻地甚麼都說出來,你經紀人沒有制止
你嗎?半年後如果沒人找你拍戲怎麼辦?你難道都沒想過嗎?”
面對連珠炮式的提問,倒讓鄧曉峰有點招架不住,他躲了一整天的電話騷擾,只圖耳根子
清淨,卻躲不過夏雁的快嘴。
“如果半年後沒人找我演戲……你就養我好了”鄧曉峰貧嘴道。
“誰要養你啊!我才不養吃軟飯的”
“所以你認為老婆不該養吃軟飯的老公喔!”
“誰是你老婆!!!!”夏雁又氣又惱,臉上卻紅了一陣,他真想不透平常沉默寡言的男
人為什麼總是可以把自己激得說不出話來。
話筒另一側的男人笑得更開心了,好像前一天在網路上出櫃自白的人不是他一樣。鄧曉峰
終於平復了笑聲,他可不想讓夏雁在國外窮緊張,影響拍戲進度。他頓了頓才接著說“夏
雁,你別擔心。”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夏雁深吸了口氣,語氣認真“鄧哥,你跟我說,你做這件事情是不
是跟我有關。”
話筒那端忽然就變得沉默了,夏雁聽著房裡冷氣的咻咻聲,靜靜等待對方的回答。他想了
一個早上,唯一想到讓鄧曉峰這麼想不開的理由,應該只有這個。
鄧曉峰並不想要欺騙夏雁,但是他更不想讓夏雁有罪惡感,他口氣委婉“夏雁,我寫出來
的都是事實,我從沒有特意隱瞞。但是與其讓別人爆料出來,倒不如自己坦承,我覺得這
樣比較符合我的作風。”
鄧曉峰是個坦蕩的人,他認為過去的一切造就了現在的他,也許不能說全不後悔,但他也
從不覺得羞愧,就跟他的性向一樣。他喜歡男人,喜歡夏雁,他無法假裝,也從不想隱瞞
。
特別是夏雁,一開始鄧曉峰也曾閃躲過,他也曾害怕夏雁會對自己這樣的心意覺得噁心,
但是他克制不住自己的眼光追尋,克制不住自己越來越深的愛意,夏雁太美好,讓自己不
得不沉淪。
“而且夏雁,我不想要你保護我”鄧曉峰口氣明顯變得溫柔“我想要你愛我。”
夏雁的心頓時爆炸開來,那些長久以來的壓抑、孤獨、懷疑,通通在此刻化為雲煙。夏雁
知道鄧曉峰知道了甚麼,而且他做出了選擇,他選擇了自己,選擇了愛情。
“那……那以後不能再演戲怎麼辦?你說過你很愛這份工作的”夏雁幾乎花了很多力氣才
讓自己聲音聽起來不至於哽咽,但是他的眼眶泛紅,鼻子也是。
“我,我確實很喜歡這份工作,他帶給我很多成就感,也讓我變得有自信。但……我最愛
這份工作的一點就是,他把你帶來了我的身邊。”
也許要更多的情話才能彌補這幾個月的空白與折磨,而此刻夏雁的淚水終於不只在眼眶中
打轉。
當閒言再尖酸,給他妒忌多點
因世上的至愛,是不計較條件,誰又可清楚看見
……陳奕迅〈無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