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ic很快吃完早餐,一口喝掉半杯奶茶後說:「還有兩個月,出發之前你要把這次的
案子結束。」
「嗯?案子?」張嘉祥一頭霧水。
「計劃書啊?你以為寫完就沒事了嗎?」Eric還是不太習慣張嘉祥被動的態度,「我
沒說,你就不會想做嗎?自己爭取事情來做啊!」
「呃……喔,嗯……」張嘉祥發出幾個無意義的聲音,填補不知該怎麼回答的空白。
他沒想過接手後續,是因為不認為自己可以負責做一件案子,如果是整理檔案文件那種工
作,他就會主動去做。
沈君沁想說些話緩頰,Eric的食指煩躁地敲桌面,「沒自信也要有個限度。你以為我
是作文課的老師嗎?沒事出個作業給你練習?那份計劃書就是要給大家看的,人員我決定
,明天就開會討論。」
Eric喃喃丟下一句「真是!」就走了。張嘉祥看著盤子裡的吐司,一下子沒了食慾。
沈君沁看他沒有動作,說:「Eric沒有惡意,你要多拿出一點自信。很多人是只會五
成,就誇口說自己做得到八成;可是你是會五成,卻表現得自己只做得到三成,看在別人
眼裡,你就像只會一成。」
「我……我怕做不好……」張嘉祥把堵在胸口的悶氣嘆出來,「好緊張喔。他們都比
我優秀……會聽我的嗎?」
「靠實力讓他們刮目相看嘛!」沈君沁拍拍他的肩,「再怎麼說你都是Eric的助理,
還有Eric給你靠,他們瞧不起你卻還是得聽你的,這種感覺不是更棒嗎?」
「他會給我靠嗎……」
「你不是剛剛才說,他幫你出頭過嗎?」
「他只是就事論事……」
「這就對啦,就事論事。」沈君沁把吃完的杯盤疊起來,「你好好努力,兩個月之後
去北歐渡假,放鬆一下!」
「跟他出差算渡假嗎?」張嘉祥苦笑幾聲,把最後的吐司塞進嘴裡。
「去公司的時間只有幾天而已,你在那裡大概待十天左右吧?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
看到極光喔!」
沈君沁這麼一說,張嘉祥才想到,北歐年底應該都是假日吧?聖誕節之後是新年。為
什麼要在那時候出差?
「瑞典的聖誕節有放假嗎?」張嘉祥也把自己的餐具拿去洗碗槽,捲起袖子準備洗碗
。
「有啊,放三天。」
「商店應該都關門吧……」
「放心,我幫你們安排去芬蘭看聖誕老人。」
「聖誕老人?」張嘉祥的眼睛都亮了。
「新年你還要跟他去一個派對,不會無聊的。」沈君沁倚著流理台看他洗碗,「所以
你要表現得更有自信,像個助理,不是小跟班。」
「好吧,我這兩個月努力努力……」
聽到Eric要帶自己去參加國外的派對,雖然似乎是對自己的肯定,但張嘉祥的心情更
無法輕鬆了,他的英文超爛,到時一定是鴨子聽雷,搞不好還得要Eric幫他翻譯,那種場
面實在太尷尬了。
『我認為你可以把這個案子看成是Eric給你的成果發表會,這次的企劃若成功,大家
或多或少都會對你另眼看待,所以我希望大部分是出自你自己的想法,當然,有困難我還
是會提供意見。
兩個月雖然不長,不過這只是個小案子,我相信我們可以成功。』
張嘉祥出門上班前寫EMAIL給Hermit,說自己要負責執行企劃的事,中午就收到
Hermit的回信,並提醒他幾個要注意的部分。
看著螢幕上『我相信我們可以成功』這幾個字,張嘉祥的情緒變得高昂。
Hermit寫了『我們』。這宛如打了一劑強心針,彷彿只要有Hermit在,他就可以辦到
任何事。Hermit是如此相信他,他一定要做給Hermit看。
張嘉祥為了新企劃的事忙得分身乏術,再加上原本的事務,他第一次覺得一天二十四
小時不夠用,怎麼才剛上班不久就要下班,幾乎每天都很晚才和Eric回家,早上也沒辦法
常常早起了,可是他覺得忙得很充實,比起之前只能打打報告、整理資料和核對文件要好
多了。
尤其某個加班的晚上,他桌上突然出現一杯咖啡,更令他受寵若驚。
張嘉祥正專心看其他人的匯報,他只看到一隻手把一個飄出咖啡香的紙杯放在他桌上
,以為是沈君沁來了,不過沈君沁明明已經回家了才對,他抬頭想問沈君沁有什麼事,一
看到是Eric,大腦趕緊把原本預備要說的話刪除,所以他張著嘴巴,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雖然Eric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副驚愕的呆表情,但張嘉祥毫無防備的模樣仍然讓他覺得
好笑,他笑了兩聲,說:「怎麼?這麼驚訝?」
「呃……」張嘉祥眨了幾下眼睛,才好不容易說出:「……謝謝。」
Eric坐回自己的椅子,「不用一個人埋頭苦幹,有問題可以提出來。」
「呃……有,我……嗯……」張嘉祥連忙點開電腦裡的檔案,「我、我正在寫報告給
你……」
「你的進度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如果有需要我出面的事情,可以告訴我。」
「嗯……嗯,好。」張嘉祥用力點了幾下頭,思考了一會兒。確實有些部分由Eric出
面會比較容易,畢竟他又菜又沒經驗,就算企劃部裡有些人對他不錯,其他部門就不一定
了。
他想了又想,勉強鼓起勇氣走向Eric的桌子,「那個……Eric……」
Eric難得停下手邊的事,挑眉看他,等他說下去。
「那個……這個……」張嘉祥支支唔唔地拿報表給Eric,「這個啊……這幾個項目,
他們說沒辦法……」
總之是其他人只打算拿幾分力氣用在這個案子上,以致有些工作項目無法銜接,就是
看這個案子小,張嘉祥又菜吧。
「你的想法是什麼?」
Eric丟出這個問題,張嘉祥愣愣地「呃?」一聲。
「你本來沒有打算找我商量,所以你本身應該有個對策。是什麼?說來聽聽。」
張嘉祥的背上一瞬間爆出冷汗。他當然不能說他本來想找Hermit商量,他站在Eric面
前,急忙思考應對方法。如果是Hermit,會怎麼建議?
張嘉祥不知所措地吞吞吐吐幾分鐘,Eric的耐心都快用光了,他才勉強擠出一點想法
。
他以為Eric會不以為然,沒想到Eric點頭說:「嗯,想法不錯。不過……」
Eric提出幾個要點和張嘉祥討論,雖然Hermit也總是這麼做,可是直接面對Eric的緊
張程度和寫信給Hermit差太多,張嘉祥的腦袋糊成一團,什麼也想不出來。
Eric見他張皇失措的模樣,暗忖自己真的給他很大的壓力嗎?只是很平常的討論,有
必要緊張成這樣嗎?
Eric手中的筆無意義地點著紙面,表現出他心中的煩悶,「明天你們要開會吧?這幾
點你回去想想,明天的會議我也參加,你發信叫他們準備各別報告。」
「喔……好……」
張嘉祥正彎腰要把桌上的文件收一收,Eric把手中的筆拍在桌上,那聲「啪」讓張嘉
祥嚇一跳。
「有自信一點!你是這件專案的負責人!你這個樣子要怎麼指揮大家?」
「呃……嗯……是……」
要張嘉祥一下子變得斬釘截鐵似乎是太難了,Eric一揮手,「算了。就這樣。」
雖然最後又以Eric莫名其妙生氣結尾,不過他先前稱讚了張嘉祥,這讓張嘉祥很高興
,因為那是他自己的發想,不是建構在Hermit的建議之上。
他回家之後開心地和Hermit分享他的好心情,順便列出Eric挑出的點,也大膽寫出自
己的主意。面對Eric的時候他什麼都想不出來,寫信給Hermit時就文思泉湧,不過缺點是
寫著寫著就離題了,最後變成一大串閒聊。
一早收到Hermit的回信,也是稱讚他的想法不錯,然後分析一些優點與缺失。張嘉祥
認真做筆記,思考Hermit挑出的盲點,他覺得Hermit和Eric都好厲害,看得出他從沒想過
的部分,他果然還是太嫩了,得再加把勁才行。
他想再得到Eric的稱讚。受到Eric肯定的感覺,實在太棒了。
有Eric推波助瀾,後半段進行得相當順利,連評估會議都照著排程計劃,在張嘉祥出
國之前完成,他首次體會到工作成功帶來的自信,之前的辛苦都在此刻一筆勾銷。
他實在太開心了,想好好答謝Hermit,於是提出見面的要求,希望能請Hermit吃個飯
表達謝意。
但Hermit婉拒了。
『這只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案子,不要這樣就沖昏頭了。等到你能負責更大的企劃
,你的自信和能力大到能面對Eric也不畏懼,我覺得那才是我們適合見面的時候。』
說得也是。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張嘉祥有點失望,也自我反省了一下,看來自己在
Hermit眼裡還是不成氣候為了不讓Hermit失望,他得更努力才行。
但是張嘉祥還是好想知道,Hermit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不知道他長得怎麼樣、是胖是
瘦、個子高嗎……張嘉祥自顧自的想像筆友的外形,不知不覺想到Eric。
Eric和Hermit一樣厲害又聰明,而且長得又高又帥,又有錢,童話裡的白馬王子大概
就是這種人吧?不過Hermit似乎更容易相處,如果Hermit也一樣又高又帥又年輕……
獨自坐在電腦前的張嘉祥捧著臉害羞地笑了起來,隨即正經八百地甩甩頭。
不行,怎麼能對Hermit有不正常的遐想……不過遐想一下應該也沒關係吧?
張嘉祥把下巴靠在桌邊,半抬頭凝視電腦螢幕裡的回信,放空的頭腦裡胡亂拼湊
Hermit的模樣。
張嘉祥出國在即,可是他完全沒有應付北歐氣候的衣物,就算是老家也沒有,所以沈
君沁拿了一些自己的雪衣和毛衣等等禦寒衣物到他房間,若他能穿就借給他。
沈君沁和Eric差不多高,都高了張嘉祥半個頭,所以都有長度上的問題。他打量張嘉
祥腳上過長的褲管,「西裝穿你自己的好了,頂多加穿一件羊毛衛生褲,反正室內有暖氣
。外出就穿我的雪衣。」
「嗯,好。」
「除非去滑雪,和Eric在一起應該不會離開有暖氣的地方太久。」沈君沁收起毛料厚
西裝,留下毛襪和其他如羽絨褲等等的休閒服裝。
「君沁謝謝。」張嘉祥把那些衣物摺了放進行李箱,順口問道:「Hermit是怎麼樣的
人啊?」
「嗯?Hermit?」
沈君沁還沒想過該怎麼形容Hermit這個人,他想了想,說:「你不要對他抱持太多想
像,他喔……像個老頭,很難應付的那種老頭,愛罵愛嫌愛挑剔,他本人很難相處的,真
的。」
沈君沁形容的和張嘉祥在信裡感覺到的截然不同,看來Hermit似乎也是網路和現實兩
種個性的人,而且聽沈君沁那麼說,和Eric還真像。
「他和Eric誰比較難相處啊?」張嘉祥又毫無防備地直接問出心裡想的事。
「差不多。都很難相處。所以為了避免幻滅,你還是打消念頭吧。」
「是喔……」張嘉祥想了一下,「可是信上感覺不出來耶?我覺得Hermit人很好。」
沈君沁差點噴笑出來,「是嗎?」
「對啊,他都會鼓勵我……」
看張嘉祥靦腆的表情,沈君沁覺得有點不太妙。他知道張嘉祥是喜歡同性的,這下該
不會做過頭了?
「你該不會……喜歡Hermit?」沈君沁謹慎地問。
「我?喜歡……」張嘉祥的臉一下子爆紅,他連忙搖手,「哪、哪、哪、哪有這種事
啦!」
可是張嘉祥知道臉部的生理反應出賣了他的心情,他趕緊把臉轉開,他不想讓沈君沁
知道他喜歡男人。
只要眼睛沒瞎都看得出張嘉祥的羞赧,但沈君沁裝作沒看出來,笑了幾聲緩和氣氛,
「開玩笑的。」
「Eric其實……現在對我也還不錯。他上次當著大家的面說我做得好喔!」張嘉祥粉
紅色的臉頰掛起大大的笑容,「我還得再多多努力,讓Hermit和Eric都能認同我才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