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英文夾雜有。
●與賽局理論無關(？)
●內容純屬虛構，如有雷同係屬巧合。
昨天晚上，在驗貨與善後工作結束後，程鈞暉明顯鬆了口氣的笑容，是高時謙駐廠以來第
一次看到他雙眼瞇成一直線的單純笑臉，甚至有種似曾相似之感。
那時的程鈞暉在拿到最終的驗貨報告時，用著這樣的表情歡呼，對著在場的所有人道謝，
然後有如尾牙宴般的氣氛始然便開始被拱著請客，他一面答應地乾脆，一面又不忘感謝大
家陪他一起熬到夜半……等等，就這麼看著，竟像是被感染到般會心一笑。
高時謙這時目光移向桌上那些他並不特別熱衷的零食，昨晚上緊發條工作十多小時，至今
疲累不堪卻又不自主地勾起唇角，為了是值得二字。
出社會起，他做過各種不同的職務，在各職務上面對各種不同的人，觀察著所面對過的客
人與廠商，然後盼望著自己能成為什麼樣的人，如孩提時期看著大人一般的眼光。
看過高高在上的客人，就期許自己若能有一天能立於相同位置，能拿捏應對的態度，希望
自己一方面成為懂得站在對方立場思考的人，一方面也要擁有絕對不放棄的堅持。
當上採購成為各廠商的窗口，看過各各廠商百態，光是世京就換過與他對應的幾個助理，
卻從來沒有一個助理能和現在的人一樣，會對那些有形無形的幫助心懷感恩，更不吝開口
表達這份心意。
記得當年在找新助理時，Wen不只一次和他聊對於人選的想法，畢竟助理不僅要和公司內
部的配合度高，和客戶端亦然，他其實並沒有給予多少實質的意見，因這終究是廠商內部
的用人問題。
經過一陣子助理從缺的兵荒馬亂期，在新人來報到當天，Wen只告訴他：「我這次找的新
人不是很精明，比起之前那些精明到會耍小聰明去投機取巧甚至推工作的，我情願找雖然
不夠聰明卻很肯學又努力的人進來。當然啦，我們會先努力訓練他到可以獨立作業的時候
再當你的窗口，過渡時期還請你多多包涵啦。」
直到剛開始靠郵件與電話接觸時，他發現程鈞暉真的不算是個聰明的人，更是個業界少見
的男性助理，許多並非天生的特質，如細心，總得靠後天去學習該注意的細節。
他們過了一段不算短的磨合期，處理些靠電話與郵件就能解決的事就這麼一路到現在。就
算路上並非平坦，小碎石與大石塊總還是有的，但卻也是直到駐廠期間才會去注意到，這
個不夠聰明的助理是怎麼樣去清理路上這些石子。
那老實到不擅長與人吵架的個性確實在某些時候會成為工作上的阻礙，但也就是這樣的
他，卻能靠著那份真一路走到現在。
昨晚一路重工驗貨，所有的人無不面露疲態，但他驗貨完畢時，那老實直白的歡呼卻又能
在下一秒讓在場的人無一不在那時揚起笑意，他簡單卻真誠的道謝在熬夜工作下的眾人耳
裡更是受用，使得原本容易演變成相互抱怨指責的場合登時以歡喜作結。
雖然那時他將除了驗貨安排這一件事外，他什麼事也沒做掛在嘴邊，但高時謙知道他做的
已不光只是這些表面簡單的工作，也很明白在那時他的存在並非如所說的可有可無，就算
自己毫無自覺，也知道如果換成其他曾經對應過的助理，結果就會完全不一樣。
他是個值得自己在工作上不時出手拉上一把的人。高時謙那時一直這麼想著。
樣品如預期中問題不少，事實上首次射出成型的機構樣會沒問題是幾乎不可能，檢討持續
了將近一下午。高時謙並沒有為了讓他跟上而刻意放慢速度，因為現場有最明白狀況的機
構工程師得已一點就通，縮短檢討時間意謂加快工程師的跟進速度，至於程鈞暉不懂的，
他事後教學都不是問題。在這樣的快節奏之下，白板沒多久便被寫上的問題點填滿。
「把問題點、改善對策、負責人和due day分別列出來。」檢討開始時，是高時謙如機關
槍式的開頭。
「是！」程鈞暉應了聲，還在寫字畫表格框線時，高時謙已接二連三拋出問題點。
「這個logo的顏色看起來不太對？確定是圖稿上寫的Cool gray 7C ？」高時謙一面與工
程師確認一面注意著白板上的記錄，「Leo，不要寫『太深』這種形容詞，看不懂是深多
少，寫清楚是偏8C、9C、10C還是根本就色偏到連Cool gray都不是？」
「知道了！」程鈞暉趕忙放下色票一面擦著白板重寫，開頭就有些手忙腳亂。
「上蓋為什麼會有毛邊？用手工修掉的話沒辦法避免不會刮傷掉漆吧？和模具廠溝通，從
工藝去改善。」高時謙連頭都沒有抬就直接敲了敲桌面發出了清脆的響聲，「Leo，上蓋
拿去拍照，光是寫怎麼知道毛邊在哪裡？」
「馬上！」程鈞暉已經恨不得自己多了一雙手。
「這裡不是改成拋光面，怎麼還是做細咬花？是沒有用最新版的3D圖給模具廠還是模具廠
搞錯版本？去確認清楚。」
高時謙要接著出口前，程鈞暉已明白舉一反三之理而快一步反應從工程師手中拿回樣品，
「我先拍個照，是這一側改拋光？3D圖是1C版的對吧？」
「不然是哪裡？你也幫幫忙，其他面都已經是拋光面了，拋光咬花傻傻分不清楚哦。」
被自家工程師快言快語吐槽，程鈞暉瞪了一眼又清楚地看到高時謙嘴角毫不客氣地上揚，
讓他只能用背過身寫白板來遮掩如實反應內心窘態的臉。
一連串檢討下來，雖然已懂得如何現學現賣，但並不代表游刃有餘，三不五時也會像這樣
出個差錯鬧笑話，但氣氛卻也因此緩和不少。
以他的經驗來看，高時謙面對滿坑滿谷的問題即便沒有破口大罵，光是一個眼神再加上說
話機車的程度就夠讓他流了一身冷汗，這次非但沒有，不時出現突顯自己連業界常識都沒
有的狀況而被笑話一番之外，高時謙居然還奇蹟般地吃起零食來。
「沒有問題的機構件今天寄去給我們家PE 確認，確認完就會簽樣，有問題的拍照和會議
記錄一起整理好mail出來CC給我，還有，白板上寫的記得拍下來附在會議記錄上當附
件。」
就是在這時，轉身要拿起桌上的相機前，他聽到了塑膠包裝撕開的聲音，想著自家工程師
應該已經回辦公室，更不至於白目到在客人面前自顧自地吃東西，一回頭才發現吃東西的
不是別人，而是他認為最不可能的那一位。
高時謙一面敲著鍵盤，嘴裡一面咬著他送的薯條三兄弟，其中一截如刁香菸般半露在外，
發覺那道訝異的目光時才瞥了瞥眼，「有必要用T1 sample review pass的眼神看我嗎？」
程鈞暉這時已懂得在腦中為高時謙的比喻進行即時翻譯，此句意即為：太陽打西邊出來，
不可能。
「我只是因為第一次看到你吃零食，沒想到還是用這種吃棒棒糖的方式超好──玩……」
程鈞暉收回過份明顯的驚訝視線換上一臉的傻笑，雖然隨著高時謙一挑眉而讓笑意僵在口
邊。
高時謙內心裡為他的表情變化而暗笑，表面上只是繼續將整包的零食用一樣的方式一一解
決，眼睛盯著螢幕之餘還不時偷瞄對方的神情，「我不說你倒自己招了，零食就算了，我
到這裡多久卻一次也沒一起吃過飯？不過放心吧，就算Wen知道了也不會是我告訴她的。」
「所以我當時馬上道歉了啊……」想到他曾經誤會高時謙背了一秒鐘黑鍋的事被提出來，
他又不禁面窘，「那……我寄完樣品再去外頭吃飯？我去借公務車──」
「等一下。」果不期然有人將玩笑話當真了，「你不會忘記今天要交剛才的會議紀錄吧？
不管多晚。」高時謙刻意將那四個字加重語氣，「如果要用因為和我在外頭吃飯所以沒時
間，然後交了一份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接受吧？」
程鈞暉不服氣起翹起嘴，「我才不會因為這樣就亂做，該對齊、該打底色、字體大小一致
還有不用新細明體我保證都會注意，只是……會晚一點給而已啊。」
「算了，我可不想因為你太晚交讓我被我們家PE啐啐念，去員工餐廳吃就行了。」高時謙
邊說邊將電腦關機。
「……噯？你確定？」
程鈞暉在聽到去員工餐廳時的表情有些微妙，一開始還不明所以，到了員工餐廳才發現是
怎麼一回事。
盛完飯菜後，程鈞暉自然而然地往餐廳右半坐了八成滿的區域走，但發覺高時謙也跟著在
他身後時，連忙一手指著餐廳左半邊沒有明顯隔開但卻一個人都沒有的座位，「……那
個，Ivan，你的位子是那邊啦。」
高時謙眉一挑，看著餐廳右半的視線全往這裡聚集，「難不成這裡沒有自由座還得對
號？」
「不是啦，這區是員工位，客人要坐那邊才行。」程鈞暉連忙擺手。
高時謙聞言仍不改原本的狐疑，可見對這種安排感到莫名其妙，「這樣嗎，很好，那你跟
我過去坐。」
「不、不行啦，我們不能坐客人那一區啦，公司規定的……」程鈞暉愈說聲音愈小，成為
全場焦點讓他渾身不舒服，他敢說如果有廠內報紙這種東西，隔天一定是頭條無誤。
「哦，這麼乖？就不相信你沒有遲到過還是上班偷懶逛網路──」
高時謙擺明不介意被眾人繼續當可愛動物看，不能沒禮貌地摀住客人嘴巴，程鈞暉一時間
管不了這麼多，只管單手拿著餐盤，另一手拉著高時謙就往餐廳左半邊走；在員工用餐區
的「藍區」邊緣，挑了個最靠近客戶用餐區的「紅區」放下餐盤，不過也指了指自己對
面，但已屬於紅區的座位堅持道，「這樣應該也算一起吃飯吧？不過客人還是得坐那
裡，和我們家老闆來也一定會這麼說的，我保證！」
這還差不多。高時謙在程鈞暉的座位對面放下餐盤想著。
他並不是非得喜歡熱鬧的用餐環境不可的人，可一旦走進這裡，他敢說不管誰都不會想要
當無人坐位中唯一一位入座的人。多虧頸上掛的紅色頸帶與印有顯眼大字的識別證，早讓
自己感到在廠區是個突兀的存在，在用餐時段的員工餐廳甚至更能加深這種感覺。
高時謙慢條斯理地吃著餐盤中的食物，望向對面的人像是吃了什麼山珍海味般露出讓眼瞇
成一直線的笑臉，看著看著，彷彿平常只被當成餓了就要吃的食物都因此稍稍添了些美
味，唇角不自覺彎了幾分，原有的突兀感竟也在相對用餐的餐桌間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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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ol gray 7C: 冷灰7C，PANTONE色票的色碼之一。
PE: Product Engineer，產品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