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許立凱伸手要自己和他走,自己猶豫時他悲傷的表情,張嘉祥的心難受地揪成一
團。
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情,他現在應該仍然會是和許立凱在一起。
想起許立凱以前抱著他說『王子和王子就可以過幸福快樂的日子』,他忍不住哭了出
來。他好懷念以前那段生活中只有唸書和愛情的日子,那時還以為會永遠那樣相愛下去,
結果許立凱在得知錯誤的分手訊息之後還那麼執著地愛著他,他卻禁不住空虛寂寞而愛上
別人。
往事像爆發的山洪一樣無法攔阻,沖潰內心的堤防,自責和懊悔死死地絞住張嘉祥的
心。
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情的話──
Eric仍坐在客廳,猶豫要不要把實話完全說出來。
Eric從沒見過許立凱那麼痛苦難過的模樣,他在Eric面前總是聽話溫順,不論是當年
要他搬回家,或是要他出國,他都沒有第二句話,即使張嘉祥寄了分手信,他聖誕假期回
來時也沒有特別難過的樣子,所以Eric以為他對張嘉祥用情並不深,沒想到都過了兩年,
許立凱竟然還會因此激烈反彈。
實際看到悲傷又忿恨的許立凱,Eric的心比想像中更難受。他很想和許立凱解釋,他
真的不是打從一開始就想這麼做,可是對許立凱而言有差別嗎?反正結果就是如此。
他自認自己的出發點是對的,現在仍是如此認為。過去的張嘉祥,完全是個不值一哂
的廢物,絕對會拖累許立凱的人生,如果事情重來一遍,他還是會那麼做,只不過,下次
他會避免愛上張嘉祥;如果那是可以避免的。
他拿起茶几上加了冰塊的威士忌喝一口。那是沈君沁在回房間之前幫他倒的。Eric認
為沈君沁真是傻瓜,就讓許立凱來打他就好了,何必自己挨揍,明明是他要沈君沁幫忙的
,主使者是他。
『我已經淌了。從我那年坐上你的車開始。』
沈君沁是想還人情嗎?把他從墮落邊緣拉回來的人情。
『慢慢還啊,而且你應該也捨不得我走吧?』
想起沈君沁的這句話,以及他說話時的笑容,Eric心中煩悶不已,又喝了一口酒。
房門關上的聲音讓Eric回神。他轉頭看,眼眶紅腫的張嘉祥走過來,站在他前面,小
聲說:「Eric……我想知道真相。」
「哪部分?」
「君沁操控我們的訊息,讓我和立凱分手。」他停頓一下,「是你要他做的嗎?」
Eric靠著沙發椅背往上看張嘉祥,思考了一下,說:「我一開始確實很討厭你,你根
本不配和立凱在一起,不管是男人或女人,他都值得更好的,所以我要君沁切斷你們的連
絡,等你們分手。我想雖然一開始會很痛苦,不過時間久了就會淡了。」
「我們交往……在你的計畫之中嗎?」
「你在開玩笑嗎?我怎麼可能會有和廢物交往的打算?我可不是收垃圾的。」
Eric語氣中些許的不屑,讓張嘉祥很難過,他囁嚅著,「那……你喜歡過我嗎……」
張嘉祥失落難過的表情,差點讓Eric說出真心話,他把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用鼻
子哼笑一聲,接著站起來,以身高的優勢俯視張嘉祥,「當然喜歡,把一隻一無是處的笨
狗教成忠心又能幹的工作犬,讓我十分有成就感,怎麼會不喜歡?」
張嘉祥張大眼睛仰望Eric,他不敢相信自己得到的是這種答案,「……只是……這樣
而已嗎……」
「不然你以為?我會對一個呆頭呆腦的笨蛋付出愛情?別傻了。」Eric修長的手指由
瀏海往後梳他的頭髮,彷彿真的在摸一隻狗,「對我來說,你只是一隻可愛又好用的狗,
可以在工作上幫我,還可以在床上取悅我,還會耍白痴逗我開心……這麼好用,我當然喜
歡,喜歡得不得了。」
張嘉祥咬住下唇,他不想讓沮喪的心情衝破淚腺的堤防,他往後退一步,離開Eric的
手,小聲說:「……我知道了……」然後轉身走向玄關。
「喂。」Eric叫住他,「你要去哪裡?」
張嘉祥停住,但沒有回頭,「我……不想當狗。抱歉。」
在房間裡聽到玄關門關上的聲音,沈君沁走出來,看到Eric垂著頭坐在沙發上,一副
無精打采的樣子。
「你告訴他了?」
「嗯。」
「還把他趕走了?」
「嗯。」
沈君沁走到Eric前面,無奈地嘆一口氣,「你喔……這樣我不是白挨兩拳?」
「你活該。誰叫你挨了?」
「你這樣說很過份耶。」
沈君沁坐到Eric旁邊,把Eric的臉轉過來,那雙憂鬱哀傷的眼神讓他再也忍不住。
「要是我早知道你會喜歡上男人的話……」
沈君沁說著就吻了Eric的嘴唇。從很久以前,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就愛上Eric了
,只是他一直認為Eric喜歡的是女人,他害怕告白會破壞和Eric的關係。
胡亂吻了一陣之後,沈君沁離開他的嘴巴。
「……你的吻功很差耶。」Eric挑眉,「那現在你要用你的身體安慰我了嗎?」
「是啊,把你幹到欲仙欲死,就不會難過了。」
「你這個處男說什麼大話。」
「你的屁股也是處男,五十步笑百步。」
Eric笑了。就像平常他們開玩笑時那樣。
沈君沁略為不悅地扁嘴,「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
「我們不能……試試看嗎?」
「要也是我先上你。」
「我指的不是那個……」
這次換Eric靠過去吻沈君沁。Eric的舌頭在口腔中游走的感覺,讓沈君沁覺得很舒服
,不得不承認Eric真的厲害多了,是因為曾經吻過許多女人的緣故嗎?這讓沈君沁頭一次
吃起以前那些女人的醋。
Eric緊緊抱著、吻著沈君沁,但是心裡卻想起張嘉祥,他把額頭靠在沈君沁的肩膀上
嘆氣。
沈君沁知道他在想什麼。畢竟張嘉祥是Eric第一次主動喜歡上的人,和張嘉祥交往的
期間,他在Eric身上看到和前兩段舊情截然不同的愉快。Eric愛張嘉祥是無庸置疑,所以
沈君沁沒料到Eric為了許立凱,可以放手放得那麼乾脆。
「你超差勁的,陳彥哲。哪有人一邊接吻一邊還想著別人。」沈君沁也緊緊抱住他,
「差勁透了你……」
「是啊。」Eric自語般地低聲說:「要閃人就趁現在吧。」
「除了我這個被虐狂,大概沒有人能接受你這麼差勁的人了。」
「我想也是。」
Eric輕輕撫摸沈君沁瘀傷變色的臉頰,沈君沁慢慢把他往後壓倒在沙發上,再度吻上
去。
張嘉祥慢慢走在騎樓下。店都打烊了,只有偶爾出現的便利商店照亮黑暗的長廊。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總之是不想回去找Eric了,並不是因
為Eric害他和許立凱分手,在得知Eric和沈君沁害自己和許立凱分手之後,張嘉祥很意外
自己並不是很恨他們,或許對許立凱的愛真的淡了吧?他覺得自己真糟糕,那麼輕易放棄
許立凱,像隨便抓住一個浮木一樣愛上別人。爛透了。這樣的他,更不配讓許立凱愛。
想起剛才Eric說的話,他又難過得想哭。原來Eric一直是那麼看他的嗎……或者Eric
是故意那麼說,想把他趕去找許立凱?
張嘉祥發著呆似地邊走邊想,覺得自己似乎想通了什麼,隨即又苦笑。為了當Eric稱
職的助理,他已經很習慣揣測Eric的心思。從現在起,他得改掉這個習慣,因為他恢復單
身米蟲的身分,沒有工作、沒有上司,也沒有男朋友了,還是先乖乖回家蹲一陣子,找一
份新工作,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吧。
他走過馬路,心裡盤算著是要走去車站過夜,還是找個二十四小時的店待著;不對,
明天還是要去交接一下吧?就這麼走掉實在很不負責任,可是要交接給誰呢?Eric對他的
工作瞭若指掌,而且應該也不會再有人去坐那個位子了吧──
他還沒走到對面的人行道,二道刺眼的車燈從旁邊迅速逼近過來,把他嚇得呆站在原
地。車子倏地停下後,他趕緊看前方的號誌燈。他這邊明明還是綠燈啊!
那輛車叭了二聲,又嚇他一跳。張嘉祥心想半夜遇上神經病,連忙小步跑向人行道,
那輛車也跟著他一起彎過去靠邊,他正緊張地想拔腿狂奔時,車裡的人探出頭大叫:「張
嘉祥!給我站住!」
那聲音讓張嘉祥愣在原地。許立凱氣急敗壞地下車跑過去,「你跑什麼!就那麼不想
看到我嗎?」
「我……你……」張嘉祥驚訝得不知道該從何開口,「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
許立凱二話不說抱住他,「君沁說你跑掉了。我怕你出事……」
原來是沈君沁。真是多管閒事。張嘉祥想到曾經對他那麼好的沈君沁,其實一直暗地
裡監控他,不禁嘆氣。他真的不想再和這些人有瓜葛了。
「我沒事。我……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不會再去找Eric了……」張嘉祥想了想,
「呃,不對,明天我會去和他交接工作,然後……然後我要回新竹了。」
「不……不要走……」許立凱的臉緊靠著他的肩膀,聲音模糊不清,「我好不容易才
找到你……」
想到Eric的話,張嘉祥黯然地說:「我……不值得你愛……我會拖累你……」
「值不值得,是我說了算吧?」
許立凱粗暴地吻了張嘉祥,他的氣味和觸感,打翻了藏在張嘉祥心底深處的懷念記憶
。
一會兒,許立凱喘著氣放開他,說:「明天你交接完,和我去美國。」
「呃,我……」
「就算你現在心裡愛的是他也沒關係。」許立凱用堅定的眼神看著他,「我既然曾經
讓你愛上我一次,就可以再讓你愛上我。」
張嘉祥又嘆了氣。他最終還是屈服於自己的軟弱。他把頭靠在許立凱的肩膀上,用幾
乎聽不到的聲音說:「嗯……好……」
-HE‧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