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英文夾雜有。
●與賽局理論無關(？)
●內容純屬虛構，如有雷同係屬巧合。
為了趕上公司的事業部會議，高時謙當天起了大早就為了搭上早班高鐵到台北，由於時間
太早，他沒要求工廠裡任何一個人接送派車，只選擇在前一天預約叫車，帶著簡單的隨身
行李獨自一人搭到高鐵站。
坐上大早發車的高鐵，車廂中仍有大半空位，看向窗外景色的迅速移動竟也沒有多少睡
意，沒多久倒也選擇看著他熟悉的筆電螢幕，就算其中沒有什麼比窗外的景色更美，更沒
有什麼緊急非得處理的事不可，沒能連上網路的狀態下打開公司的郵件信箱更顯得多餘。
他無意識般地放任手指在觸控板上滑動拉著捲軸，一封封早已收下來的郵件看在眼裡卻沒
多少看進心裡，直到看到了程鈞暉晚上發的郵件，他停下了原本不停移動的手指。
郵件發送時間已是昨晚九點半多，顯然是在昨天送他回宿舍後再回到辦公室加班發的，是
包含新機種的出貨排程，他回到宿舍看到的當下便按下了另存新檔，還沒細看。
點開另存的排程表，表格行列對齊工整，字體大小顏色均一，字型一致，沒有無意義的底
色，更沒有他要求不准出現的新細明體；從一開始整份文件挑到沒一處是能入眼的，到現
在已經沒有格式問題，只有新機種的首次出貨時間仍較預計還晚上好幾週這點不甚滿意。
明明預計出貨日這一欄都寫了這麼清楚了，卻還是回出這種交期。
高時謙回想著那用著有些畏縮的表情允諾「會再努力看看」的程鈞暉，對照著嚴重延誤的
交期，只是露出一絲苦笑，和當時聽到這句話的自己如出一徹的表情。
其實從那天出院到今天這短短的幾天內，以「相安無事」四個字來說明兩人的相處真的是
高時謙所能想到最好的形容詞。
程鈞暉對他開始小心翼翼，小心地照顧他的飲食，連訂便當都不再隨便反而研究再三，就
算蟹肉並非一般便當中會有的菜色；更小心地與他相處，即便那些小心的背後已有了掩不
住的心思，但卻也小心到已經看不到他喜歡的那張笑顏。他已經不知該為此難過，還是要
因為程鈞暉那對他已變質的心感到高興，所以竟也只能苦笑，礙於目前兩人的關係，更沒
有立場改變什麼。
已填寫好印出的離職單是他所能想到改變現況的第一步，這趟回公司的時間也來得正是時
候，只是光是等待回公司的期間，程鈞暉的改變就足以使他連短短的幾天都倍覺漫長，因
為那種小心翼翼對他而言已如同築起一道牆，那並不是他所想要的。
高時謙不意外自己在這一段通車的途中沒讓腦袋趁機放空休息，反而佔滿了那個人，不過
看著排程表就想到那人對他近乎戒慎小心的模樣。他索性將排程表關掉，也關了收發郵件
的界面，漫無目的地在電腦各資料夾中亂點，像極了將工作從工作狂的生活中抽掉後會有
的反應，不知面對電腦除了工作之外還能做些什麼。
他隨手點入了許多忘了放了些什麼的陳年舊資料夾，連最後更新日期都已經是以年來計算
的程度，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圖檔縮圖吸引了他多看上一眼，進而點開了那名為聖誕節
賀卡的圖檔，印入眼的竟是他足以看到著迷的那張笑臉。
這是世京在某一年發給客戶的電子聖誕賀卡，以世京台北總公司有著公司Logo的總機前台
和聖誕樹為背景，所有負責他們公司的相關窗口，包含業務、助理、工程師、產品經理等
人與總經理大家排排站合影，再加上簡單的後製做出來的聖誕卡，程鈞暉因著身高而站在
最後排顯得鶴立雞群，因此能沒有遮掩地看得清楚。
他想起當初收到這張賀卡時，于世學還特地打電話到世京，就為了表達這卡片做得實在毫
無美感可言，說話的語氣還笑倒一票採購部的同仁，當然也包括他在內。沒想到當年笑笑
就隨手存入電腦中的照片，居然讓他因此得以見到他想念的笑容。
照片中的程鈞暉笑中帶著新人會有的稚嫩，但依然無損在他眼中的形象，一樣是單純甚至
有些傻意，很容易滿足，滿是真心毫無虛假。他想這張照片就是為什麼在駐廠第一天見面
時，會覺得這張臉一點也不陌生吧。
高時謙這才一掃方才的苦笑，定定地看了照片半晌後，順手將照片設成了電腦桌面底圖，
卡片解析度想必經過特別設定，竟也正好能夠直接套用在電腦上不需多做調整。要是于世
學當初發現這張卡片還有這種設計，想必在電話中還會再加上「你們自己都不想拿來當桌
面的照片少拿來荼毒客人」這句話，而不是直接丟到資源回收桶就了事吧。看著照片中立
於邊角處的程鈞暉，他一邊想著，耳裡聽著列車的到站廣播。
公司的事業部會議平均兩週舉行一次，事業部中各部門全員參與，在會中報告各部門的狀
況及各個需要向上提報的決策，以便於會議中由事業部主管裁決定案。
這種會議在各部門報告一圈後向來得開到三、四個小時，除了和自己相關的案子外，高時
謙總會埋首郵件堆裡處理其他事，這回是在幾次的會議缺席後被刻意找回公司與會，難得
注意力全放在會議中；反倒是他的主管于世學與他久沒見面，進公司沒多久又得被關進會
議室，會議間還不時用skype與他互傳訊息，半公事半聊天。
這種還算輕鬆的氣氛在聽到接下來產品經理的報告開始有些變調，讓他連和自家老闆在線
上聊天打屁的心情全失。
「各region反應high-end 的新機種賣不動，其他competitor先上市之後市場也反應不是
很好，歐洲區評估後想全數cancel，美洲區打算要can 三分之二，只保留1K訂單，AP 沒
有正式announce出來，但是Ben有私下提過，估計最多只保留一半訂單。」
聽著產品經理的報告，高時謙臉色沉了下來。
各區若是取消訂單，對已經大量備料進行量產階段的世京會有多傷，在場的人應該都很清
楚，別說新機種有多少專用料是在世京備料前就有特別告知的事；最嚴重的是，長交期料
的IC也因為市場問題廠商早已發出停產通知，在停產前要下最後一張訂單時，世京還特地
詢問過後續需求狀況，並已據此備了將近10K的不可取消訂單。
總之若是訂單無法出貨，世京會背上多少庫存甚至最後成為呆滯料，那已經是難以想像的
數量與金額。至少就他所知，那顆停產的IC並不便宜，更別說還是專用料，根本無法藉由
其他機種的生產消化掉。
「可是Ivy，我記得他們已經解決PVT時發現的問題點，我們也同意放行MP了，region不知
道嗎？MPR 大家不都簽完了，也已經發給世京了吧？」品保Ken道著，一面看向高時謙。
「我知道啊。」Ivy的態度不若高時謙嚴肅，反而還帶著些許的笑意，「我記得現在還在
採購合約裡可取消訂單的期限內吧？而且要是世京沒有照我們region要求的時間出貨，來
不及鋪貨上架的理由就可以『合理』取消訂單了不是嗎？」
「又來這一招啊？你們PM 真的是造孽噯，你們明知道Ivan催貨催到住院，現在又回過頭
來說要can單，當初不就催假的？」
Ken此話一出讓會議室爆出大小不一的笑聲，除了高時謙以外，就算他也曾經會因為Ken誇
張的說話方式跟著笑出聲。
會議中報告的狀況其實並不少見，身為品牌廠，有多少市場面與其他面向的規劃錯誤，導
致讓案子開發到一半結束，甚至是已到量產階段卻要取消訂單，廠商幾乎概括承受後果的
狀況更可以說是常態。就算身為客戶也相對付出開發所需的各成本，但相較之下，仍沒有
比廠商那直接呈現在財報上難看的數字與實際的庫存直接且明顯。
高時謙在那一片摻雜著笑聲與偏題的閒扯淡中，打開了當初各區畫押吃下多少新機種專用
IC的郵件，再看了程鈞暉昨晚才更新出來的出貨排程表，此時的表情已不是當初的苦笑，
而是完全慘青。他有多希望沒有收到昨晚的郵件，這是頭一次希望程鈞暉對提出的承諾跳
票。
「所以世京出貨的schedule排到什麼時候？」
事業部主管的聲音從眾笑聲中傳出，高時謙瞬成了會議室中所有人的目光焦點。
他知道這問句的未盡之音是什麼，也知道如果他照著程鈞暉昨日更新出來的排程如實報
告，換來的只會是爽快地取消訂單的決議，達到各區的要求，除了世京以外，公司內部皆
大歡喜。若是以前的他，站在公司的立場，執行對公司好的決策是天經地義，但這一次他
卻猶豫了。
因為這決策無疑是場我得你失的零合賽局。
未全螢幕顯示的視窗邊角，他看著桌面底圖上的程鈞暉那張臉笑得燦爛。
現在的他，只知道自己比誰都希望看到這張笑臉再度展現，也知道即便取消訂單僅僅只是
因為公司產品規劃出了錯，但對外，他們只能以廠商未能達成交期這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當
成取消訂單的主因。可想而知的是，屆時無法達到交期的責任，只會被程鈞暉這個一路跟
案卻無所覺的人身上攬，承受大半的苛責，就算交期達成與否，一直都不單只是操之在一
位小小的助理身上。
他已經不想看到這張單純的笑臉離自己越來越遠，更不願意再次看到那人近乎崩潰地跪癱
在自己面前。
高時謙下了決心的一瞬便將排程表關了，道出口的謊言卻像實話般堅定，「還沒排出來，
我會再去確認。」
說這話的同時，他知道坐在身旁的于世學登時對他投以詫異的視線，但卻也僅只於此。那
份排程表向來都會副本抄送一份給身為主管的于世學，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沒有當場
揭穿他的公然說謊，靜靜地放任議程進行到接下來的同仁報告而不置一辭。
「會議後留下來。」
看著沒多久後于世學傳來的skype訊息，想著他已印出夾在筆記本中的離職單是時候拿出
來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于世學那詫異的目光不僅投射在他身上，更看到了他那說明了什麼的電
腦桌面底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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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gh-end：即單價較高的高階產品。
can：口語中cancel的簡稱。
AP：Asia Pacific，亞太區。
MPR：Mass Production Release，量產放行。
PM：Product Manager產品經理或Project Manager專案經理，此指前者。

這樣子真的覺得下游廠商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