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銅雀台？真的假的？」
　　寧筱筱聽到這個消息後的驚訝程度，從她一個手抖滾到桌上的那只肯德基炸雞塊足以
看出。
　　一是高聲尖叫，二是掉落食物。在公眾場所連續做出兩個非常不淑女的舉動，這對於
寧筱筱來說簡直是破天荒，也從側面證明了她對這個CV的高度關注。
　　甯筱筱身邊的武警男友坐不住了，臉色綠了一層。
　　齊誩忍著笑，十分紳士地替師妹把桌面上的炸雞塊夾起來，故意笑咪咪地放到武警同
志的餐盤裡：「不能浪費食物，是吧。」
　　武警同志從甯筱筱那裡聽說過齊誩的性取向，用女友的話來講即是「師兄對你出手的
可能性遠遠比對我出手的可能性大」，所以他對齊誩毫無敵意。不過在知道齊誩性取向的
情況下，被對方這樣捉弄，小夥子的面皮還是由綠轉紅，羞澀地撓了撓頭。
　　這回輪到寧筱筱的臉色綠了。
　　
　　銅雀台，當之無愧的大神。
　　能夠邀請銅雀台加盟劇組，被圈內許許多多策劃視為自己做劇歷史上的閃光點。
　　這位CV據說是商配出身，聲音條件自然不用多說，戲感聽說也不錯。雖然入圈時間比
齊誩還要晚，但是幾部主役劇都是熱門紅文改編，加上STAFF團隊有名，短短兩年時間內
已經晉升為大牌攻音之一。
　　「耳朵要懷孕了～」這是粉絲們嘴邊常常掛著的一句話。
　　磁性大氣的帝王攻音非常吸引青春期的小女生，連上班族這個年齡層當中亦不乏癡迷
者，甚至連幾位男CV都奉之為偶像。
　　提起「大神」這種頭銜，不得不用資料說話。
　　單單以微博上的粉絲數目相比，齊誩這樣小有名氣的CV只能趕上他的十分之一。更遑
論銅雀台名下整整六個粉絲群，官方群是1000人規模的VIP群，餘下都是500人的山寨群，
而且這些還只是一部分粉絲──足以見其粉絲數目龐大。
　　官方群內有本尊以及粉絲會兩位會長坐陣。
　　這兩個會長姑娘一個給自己取了個ID叫「大喬」，另外一個跟風改名叫「小喬」，顯
然借用了「銅雀春深鎖二喬」的典故，恨不得男神真的把自己鎖進後宮。花癡風範發揮得
淋漓盡致。
　　
　　總而言之，寧筱筱一句話下了結論。
　　「師兄，你攤上好事兒了。」
　　作為CV，如果能在一部劇裡面和銅雀台大神CP，劇的關注度和熱門度暫且不論，名氣
必定會蹭蹭上升，是捧紅自己的大好機會──
　　
　　「名氣什麼的，隨意吧。」齊誩的語氣卻和他的表情一樣平靜。
　　甯筱筱的眉頭擰成一團。
　　「師兄，你說啥呢？師妹我混圈混了那麼久，聽過的聲音也不少了，憑師兄你的條件
不至於紅不起來的。你就是三次元太忙，主役少，以前阿九她們要幫你建粉絲群你也不願
意。這次那麼好的機會，抓住的話，一定會有更多人喜歡你的！」
　　寧筱筱所言不虛。
　　和銅雀台配過對手戲的CV一夜走紅的例子已經有好幾個了。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目前備受矚目的受音CV「過橋米線」，因為當初在銅雀台的代
表作裡擔任主役受的角色，現在炙手可熱，劇約不斷。銅雀台和他的「苔蘚」CP組合更是
成為論壇裡的熱門話題之一。
　　另外幾個人氣直線上升的受音CV情況大同小異。即使沒有誕生CP組合，他們也沾了不
少光，參與的劇也得到了大批粉絲關注。劇組對於這樣的明星效應自然喜聞樂見。
　　「銅雀台真的很大神──」
　　「我知道他很大神，我平時也逛論壇的。」齊誩及時打斷寧筱筱幽幽的感歎。他在論
壇上看過的八卦，說不定比她還全面。
　　「你那個劇組的策劃挺厲害的，居然勾搭到大神主役。」寧筱筱換個角度表達自己的
蕩漾心情。
　　「瞧你說的，我都不好意思留在劇組了。」齊誩笑道，「策劃姑娘實在不該找我這樣
的老透明來和大神搭檔，扯劇組後腿，還拉低關注度……」
　　寧筱筱的表情登時兇惡起來，擰了他胳膊一把：「我之前說的師兄你到底有沒有聽進
去啊！」
　　當師妹呈現出母夜叉的形象時，不頂嘴才是上策：「我有聽，有聽。」
　　「你現在不算紅，可你配完這個劇就一定會紅啊！」
　　「是、是、是。」
　　「你要是在劇組裡面和大神混熟了，我就可以以你親友的身份去勾搭他了啊！」
　　「原來妳在下很大一盤棋。」齊誩恍然大悟似地摸了摸下巴。
　　「當然啦～人家可喜歡銅雀台大神了～」寧筱筱的蕩漾程度再上一個臺階，溢於言表
。
　　「那個……打斷一下……妳男朋友的臉又綠了呢。」
　　
　　＊
　　
　　聚餐結束之後，齊誩目送武警同志和師妹搭上公車，自己也信步朝地鐵站走去。
　　久違的休假日本來應該好好輕鬆一下，看一場電影，和電視臺的同事出去唱唱KTV什
麼的，齊誩卻選擇了回家。
　　因為他和銅雀台的第一次對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陷阱》劇組兩天前聯繫過他，約好今天晚上九點到YY上PIA戲，兩位主役有對手戲
的那幾幕基本上都包括在內。劇組PIA戲相關的STAFF都會到場，還有兩個STAFF親友兼銅
雀台的小粉絲現場圍觀。本來銅雀台還有其他粉絲要求旁聽，但是策劃害怕人多不好控制
場面，沒有放更多人進來。
　　回到家才八點，齊誩估計人還沒到齊，自己先抽空默默回顧了一遍劇本，熟悉熟悉臺
詞。
　　老實說，他並不認為銅雀台的聲線適合裡面刑警這個角色。
　　出於對原著的印象，這個角色的本質應該是很耿直正派的，儘管不能籠統地用聲線來
體現一個人物，但是廣播劇這樣特殊的載體裡，聽眾耳朵的第一印象很關鍵。
　　銅雀台的聲線確實可以到達0.8以上，甚至過猶不及。強攻是強攻了，可根據齊誩以
往聽劇的印象，這個人的表演往往有氣勢逼人的感覺，不太符合人設描述。
　　不過……
　　自己當CV的時候也不喜歡被侷限於同一類型的角色。而且，銅雀台是大神，大概可以
靠演技貼一貼吧──這一點讓導演姑娘來操心就好。
　　
　　正這麼想著，螢幕右下角的企鵝忽然「嘀嘀嘀」地將他的思緒拉回──是劇組群。
　　
　　策劃-胭脂花：親愛的們，晚上好！~\(≧▽≦)/~
　　導演-四方插刀：胭脂小受，果斷壓倒！
　　編劇-傀儡戲：壓倒！+1
　　後期-一輩子的鎖：壓倒！+2
　　策劃-胭脂花：妳們……TAT
　　策劃-胭脂花：光天化日之下，啊，不，在夜黑風高之下調戲策劃成何體統！
　　導演-四方插刀：噗，策劃就是用來調戲的呀～多麼痛的覺悟，妳現在才懂～╮(╯▽
╰)╭
　　編劇-傀儡戲：哈哈哈哈，插刀果然插得一手好刀！
　　CV-不問歸期：（微笑）嗑瓜子搬小板凳靜靜圍觀。
　　策劃-胭脂花：歸期SAMA你……！！QAQ
　　後期-一輩子的鎖：哎喲喲，這位就是本次的主役受不問歸期傻媽麼！強勢圍觀！
　　CV-不問歸期：各位晚上好。^_^
　　後期-一輩子的鎖：噗，好乖巧的小受受～不錯，不錯，我們銅雀傻媽這次又有好豔
福了～
　　
　　這位後期是新加入的STAFF，上次齊誩進群的時候還沒有她。
　　回想一下之前翻閱的群聊天記錄，這位後期姑娘似乎是銅雀台大神的死忠粉絲，後期
技術在圈內響噹噹地好，普通的小劇組根本請不動她，進《陷阱》劇組當然是為了給大神
面子，胭脂花因為她願意加盟還激動了好幾天。
　　齊誩再輕輕掃一眼群成員的名單──銅雀臺本人仍舊不在。
　　
　　CV-不問歸期：怎麼，大神還沒進群嗎？
　　策劃-胭脂花：呃……是這樣的。大神他說他QQ不加人了，也不加群。不過他微博私
信有說過九點會到YY上面，房間號碼已經給他了。
　　後期-一輩子的鎖：嘻嘻，小受受這是等不及了嘛？好心急的樣子～
　　編劇-傀儡戲：畢竟對方是銅雀台大神嘛！
　　後期-一輩子的鎖：嗯嗯，他的劇組太多，一個個加不完，要見本尊的話只有到官方
群，不過早就滿啦！
　　策劃-胭脂花：鎖鎖妳在官方群裡嗎？（眼巴巴看）
　　後期-一輩子的鎖：當然在啊。
　　策劃-胭脂花：能、能去看一眼銅雀台SAMA線上嗎？？
　　策劃-胭脂花：就提醒他時間快到了，在的話請他上YY好嗎？？（繼續眼巴巴看）
　　後期-一輩子的鎖：哦，我去看看。不過他要是不回覆，我也沒辦法哦。╮(╯_╰)╭
　　
　　眼看九點逼近，而後期回來回饋說銅雀台似乎不在線上，胭脂花知道齊誩難得有機會
抓住一次，不敢拖延太久，先讓劇組成員到YY房間預熱一會兒，自己繼續想辦法去聯絡銅
雀台。
　　齊誩倒是沒有任何意見。
　　三次元變數大，大神有什麼事延誤了時間也說不定。他自己這份工作遇到突發事件的
概率太大了，見慣不怪，這點寬容度還是有的。
　　
　　＊
　　
　　除了正正經經的製作過程，劇組私底下的互動時間，其實才是齊誩最喜歡的部分──
因為更舒服，更有人情味。
　　他喜歡慢慢觀察一個人，正式錄音開始前的這段時間正好可以合理利用。
　　例如導演四方插刀，這個在聊天中喜歡用可愛的顏文字，給人印象嬌俏甜美的姑娘，
開口說話的時候居然一款正宗的御姐音，還很有氣場，實在出人意料。
　　例如編劇傀儡戲，劇本寫得兢兢業業一絲不苟，生活中卻是一個連麥都調不好的小迷
糊。
　　例如策劃胭脂花，一口吳儂軟語軟得說話沒有一點脾氣。
　　齊誩忽然想，假如有一天他不幹記者這一行了，退下來寫紀實小說也不錯，網配圈裡
形形色色的人估計夠他寫一本書了。
　　
　　不知不覺十點也快到了，特地來圍觀大神的兩個小粉絲一直苦苦等待，此時興致也不
再高昂，兩個人在公屏上自顧自聊著銅雀台最近發的幾個劇。
　　胭脂花急得團團轉，一會進來，一會出去，還在四處敲人問情況。
　　後期大約等得無聊，丟下一句「銅雀傻媽來了的話，你們記得錄音哦，我明天聽」便
下線了。見她走了，兩個粉絲沒過多久也相繼離開。
　　「真不好意思啊，歸期。」導演的聲音裡有著滿滿的歉意。
　　「不要緊，正好我有空可以和編劇姑娘過一遍劇本上臺詞拗口的地方，也不算完全沒
有進展。」齊誩微笑回應。
　　「我是第一次和歸期大人合作，覺得大人好認真！本子上的錯字漏字都被大人捉蟲了
，作為編劇好慚愧啊！」傀儡戲接過話，嘿嘿笑了兩聲，「以前被不少人科普過大人你，
只聽說你非常非常擅長裝死……」
　　「傀儡！」四方插刀聽到這裡，嚇得趕緊開口打岔。
　　「插刀妳急什麼，讓我說完啊。」傀儡戲清清喉嚨，繼續道，「雖然聽說你是『裝死
大神』，可配劇態度很認真，很專業──今晚大人給我的感覺真的是這樣。」
　　「謝謝，」齊誩輕輕一笑，故意戲謔道，「我會再接再厲裝死下去的。」
　　此話一出，耳機裡果然響起一片哭天搶地的悲鳴聲。
　　然而最尖銳的那一聲，卻來自於剛剛回到房間內的策劃胭脂花。
　　
　　「對不起，對不起歸期SAMA！對不起……」胭脂花的聲音不對勁，仔細一辨，原來是
在低聲哽咽。
　　聰明如他，大致上猜出是什麼情況。
　　可他並非STAFF，不方便自己說破，只能開口安慰：「別急，別急，你慢慢說。」
　　「剛剛銅雀台SAMA的粉絲會長小喬回覆我了，說SAMA他今天晚上出門面基去了，並沒
有聽說要對戲。我想……我想大概是忘記了……都怪我沒有最後再跟他確認一次。可是，
可是他前天私信真的有說要來……」胭脂花越說到後面聲音越抖，還吸了幾下鼻子。
　　大概有五秒左右，現場的一排指示燈全部處於灰色狀態，死寂沉沉。
　　胭脂花停頓了一會兒，心驚肉跳地問：「歸期SAMA，你是不是……生氣了？」
　　齊誩連忙回答：「不是，我沒關係。」
　　──只是不知道要怎麼去安慰對方。
　　看她之前的態度，應該和其他粉絲一樣深深迷戀著銅雀台，可畢竟作為粉絲和作為
STAFF的立場不一樣。不管怎麼說……銅雀台今天晚上估計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了。
　　
　　四方插刀輕輕歎一口氣：「已經十點半了，現在該怎麼辦，還要對戲嗎？」
　　傀儡戲弱弱地提議：「能不能只PIA歸期那部分？」
　　四方插刀顯然頓了頓，指示燈遲遲不亮。
　　倒是齊誩替她說了：「我想導演姑娘一開始要求兩個人對戲，就是因為用對戲的方式
看問題比較直觀，還可以一邊聽一邊指導CV怎麼樣配出CP感。特別在第一期裡曖昧戲很多
，兩個人配合比一個人自己錄效果好，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念臺詞就沒有意義了。」
　　「對，對，對，正是如此！」
　　「可是銅雀台沒來啊……」
　　「那，插刀妳可以頂替一下銅雀台SAMA，和歸期對戲看看嗎？反正妳是導演。」胭脂
花滿心忐忑地詢問。
　　「呃……」麥克風後面的聲音有些尷尬。
　　齊誩了然於心地笑笑，替四方插刀解圍：「這樣不太好吧。這裡除我之外都是小姑娘
，主角兩人對手戲的臺詞有不少情色成分。即便我能進入角色，相信作為姑娘家的妳們也
會感覺不舒服吧。」
　　才說完這些話，導演便發了一條私人信息給他。
　　
　　【導演-四方插刀】對【你】說：歸期巨巨你……真是貼心小棉襖！！┬┬﹏┬┬
　　【你】對【導演-四方插刀】說：噗，不客氣，摸摸頭。^_^
　　
　　瞭解到齊誩的顧慮之後，胭脂花打算找一個可以臨時救場的男CV過來，頂替一下銅雀
台和齊誩對戲。
　　「我去問問有沒有哪個男CV現在有空的，妳們也去看看，有的話拉過來。」
　　「好。」
　　……
　　「怎麼樣，有人有空嗎？」
　　「剛剛敲過兩個，都說沒空……唉……」
　　「基本這個時間線上的不是正在錄音的，就是正在渣遊戲遮罩QQ消息的。」
　　……
　　「……還是，沒有，人嗎……」
　　「……找到一個弱受音，行不行？」都不好意思說是底層受的那種。
　　「……那絕壁不行的吧。」搞不好會收到反效果。
　　齊誩不想讓眾人太為難，正想說「不然下次再約一個時間也可以的」，傀儡戲突然大
喊大叫起來，氣勢與當年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有得一拚。
　　「有了！有了！」
　　「哪個？哪個？」四方插刀的御姐音嚷嚷起來，也能逼近又尖又細的蘿莉音。
　　「雁叔啊，雁叔他在！」傀儡戲聽上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動不已，「他也
在這個劇組裡面，我差點給忘了──」
　　
　　「雁叔是誰？」
　　齊誩從來沒有聽說過圈子裡有CV叫這個外號，於是好奇地問。
　　胭脂花半是猶豫，半是苦笑地回答。
　　「小攻……他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