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尹熙下午要去的工作,是解除某人下的咒術。通常只有普通道士法師解不開的案子
才會找上他,這些案子通常報酬很高,因為只有高強法師下的咒不容易解,而有錢有勢的
人比較會被高強的法師下咒,所以雖然案子不多,但一次可以賺個幾十上百萬,算是他的
主要收入來源;而且不管多難解的咒術或法術,他只要摸一摸就能解除得一乾二淨,簡直
天生註定做這行。
柯力側躺在床上,看一臉爽朗笑容換衣服的杜尹熙,問道:「又是那個叫楊什麼的人
?」
「嗯。」杜尹熙直截了當地回。
「難怪你這麼高興。」
「當然,他介紹的案子錢都很多。我不多賺一點,早晚被你們吃垮。」
「外面那個大傢伙吃的才多!我這麼嬌小。」柯力不服氣地吐槽,「而且你才不是因
為錢多才高興,你是喜歡他吧?」
杜尹熙一邊扣釦子,一邊轉頭看柯力。柯力得意地說:「有什麼好驚訝?瞎子都看得
出來。」
杜尹熙把頭轉回去看鏡子,「少胡說。」
「你最近接他的工作都很開心,自己沒發現嗎?」柯力才說完,杜尹熙就用雙手捏住
他的臉頰,「啊、啊、痛啊、會痛啦……」
杜尹熙捏住柯力臉上的毛,皮笑肉不笑地說:「你沒聽過『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
說』嗎……今晚開始你就吃小魚乾煮湯拌飯好了。」
「……可以加蛋嗎?」
「想得美!」
「好啦好啦!不亂說啦!」柯力揮舞肉掌推開杜尹熙,「你還不快點出門?遲到會給
他壞印象喔!」
「才不會。我們合作超愉快。」
杜尹熙輕快地背起包包,出門前特地叮囑柯力:「不准跟毛毛吵架,不准叫太大聲。
乖一點,我回來買一隻烤魷魚給你。」
「魷魚兩隻,還要秋刀魚五條!」柯力氣勢十足地張開手掌。
「太多了。三條」
「四條!不能再少了!還有我不要胡椒!」
「好啦。」杜尹熙關上門時小聲發牢騷,「就說早晚被你吃垮。」
「掰掰!」
柯力笑嘻嘻地對杜尹熙揮手,門關上後又開心地跳來跳去。杜尹熙這小子果然喜歡那
個叫楊什麼的人,只要是去找那個人,杜尹熙的心情都會很好,每次凹他買東西都會成功
。
毛毛趴在地上看柯力轉圈圈,『你怎麼都那麼高興?』
『你不知道,烤魷魚好好吃喔!他平常都不買,只有這種時候才會買。』
『這種時候?』
『他要去找他喜歡的人啊,沒看他心情那麼好?』
『喜歡的人?』毛毛的眼珠轉了轉,『所以他要生小孩囉?』
『你的步驟也未免跳太快……而且他們不會生小孩啦!他喜歡的也是男人。』
毛毛張大眼睛,豎直耳朵,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人類的男人就是公的吧?兩個公的
可以生小孩?』
『就說不會生了。你有沒有專心聽別人說話啊?』
『不會生小孩,那為什麼喜歡?』
『為什麼不行?你別滿腦子只有生小孩好嗎?』
『那他們會交配嗎?』
這個問題問倒柯力了,『交配……你、你管那麼多!』
『不交配的話,和朋友有什麼不一樣?』
『你很煩耶!』柯力惱羞成怒,跑進書房不理毛毛。
雖然楊靖咸找杜尹熙的次數連用一隻手算都嫌多,但杜尹熙確實每次心情都很好,連
接到楊靖咸的電話都很開心,而且他自己很清楚,不是因為楊靖咸的案子比較好賺的緣故
。
如同柯力所猜的,他喜歡楊靖咸。
楊靖咸曾經旅居國外學習法術,聽說改運很靈,重點是他年輕又斯文,充滿神秘的氣
質,不只名媛貴婦,很多政商名人也是他的忠實信徒。
杜尹熙自然也不免受到吸引,不過他把自己歸類在『信徒』那一邊,就像崇拜偶像的
粉絲俱樂部一樣,一方面希望自己在偶像心中是特別的,但同時也知道那只是自己的肖想
而已。
杜尹熙開車前往一幢位在郊區的高級別墅,最外層的鐵柵門打開之後,他又開了幾分
鐘才真正抵達建築物的門前。旁邊的空地停了一輛名牌轎車,杜尹熙知道那是楊靖咸的車
,他小心翼翼地停好車後,額頭靠著方向盤,嘆口氣。就連把車停在楊靖咸的車子旁邊,
都會讓他有種親密的興奮感。真是沒救了。
傭人已經在門口等候杜尹熙,接著帶他繞過別墅主屋,到後面的院子,楊靖咸和三個
人正在一棵茂密的大樹下說話,注意到他來了,特意轉頭對他微笑,半舉起手打招呼。
杜尹熙很高興楊靖咸注意到他,這麼一個小動作就讓他的腳步輕盈起來。
他走近楊靖咸時,楊靖咸伸手放在他背後,狀似親密地將他帶到自己身旁,大略介紹
雙方之後,說:「這位就是杜老師,解煞是他的拿手,這次的不好辦,還是交給杜老師比
較好。」
「那就麻煩杜老師了。」
杜尹熙故意擺起架子,點了點頭走近樹幹,把手放在樹幹上,口中唸唸有詞──這只
是故弄玄虛,為了增添一些神秘感,好像他在施展什麼法術──然後順著往下摸,撥開樹
下的草,草和樹根之間有個洞,他伸手進去,摸到了一個方形物體,用力一拔出來,是個
細長的小木盒,裡面擺著一塊一部分是紅褐色的石頭。
杜尹熙從石頭上感應到力量,要他處理的應該就是這個吧。他拿起石頭搓搓捏捏再放
回去,這下它就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了。
楊靖咸探頭過來,看杜尹熙只是把玩一下就放回去,於是問道:「好了?」
「好了。」
杜尹熙把盒子交給楊靖咸,楊靖咸笑說:「你的手法我總是看不懂呢。」
「這個,呃,要有點天份。」杜尹熙支支唔唔地說。
楊靖咸把東西拿給那三人看。能把東西藏在這棵樹下,八成是能自由進出這裡的人做
的,不過咒術之外的事情不是杜尹熙與楊靖咸的業務範圍,他們和三人寒暄之後,就帶著
盒子離開了。
杜尹熙打開自己的車門時,楊靖咸閒聊般地說:「待會兒有空嗎?一起吃個晚飯?」
突如其來的邀約,讓杜尹熙的心差點從嘴巴跳出來,他正想答應,隨即想到家裡還有
一隻大傢伙要照顧……不過晚一點回去應該沒關係吧?柯力能搞定的。他如此想著,點頭
說:「好啊,有空!」
「太好了。」楊靖咸笑起來,看得杜尹熙的心跳更快。「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店,跟我
來吧。」
杜尹熙開車跟著楊靖咸,到了市區一間巷弄裡的中式簡餐店,店內的裝潢走居家風格
,就像是在某個人家裡吃飯一樣。
「老闆之前開川湘菜館,所以口味很不錯。」楊靖咸推薦幾種菜色,兩人都點餐之後
,他笑說:「我一直想和你聊聊,好怕你拒絕,因為你看起來總是很神秘。」
拒絕?怎麼可能!杜尹熙根本求之不得,他的頭搖得像波浪鼓,「沒有沒有沒有……
我一點都不神秘,我超普通的。」
「解咒比下咒難得多,很多人會下咒卻不會解,而且解了還可能會被報復,你卻專門
解咒,實在很厲害。」
「不會啦,和你比起來,我差遠了。」杜尹熙真誠地說。除了天生的靈感能力,他真
的什麼都不會。
「你謙虛了。這幾次和你合作都很愉快。」
杜尹熙難為情地傻笑幾聲,「沒有啦,承蒙你不嫌棄。」
「聽說你還可以和動物溝通?」
「呃……沒有啦,我只是跟貓比較有緣一點……」
「你不是有搭擋嗎?怎麼不帶來認識一下?」
「搭擋?」
「你不是都和一個男孩子去嗎?」
「那、那只是親戚的小孩……」杜尹熙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得趕緊把發話的主權搶過
來,免得一直被問,「你電話裡說這次的很難搞,是怎麼回事啊?」
楊靖咸似乎很開心地笑了起來,杜尹熙莫名其妙地看他。
「沒什麼,其實就像你看到的,只是個普通的小法術。」楊靖咸說完,喝一口茶。
杜尹熙不明白地問:「那……你不會解嗎?」
「會啊。」楊靖咸點頭,「我只是想找你出來而已。」
這句話讓杜尹熙的臉一瞬間發熱。這時剛好飯菜送上來,杜尹熙埋頭吃飯,緊張得不
敢再看楊靖咸一眼。
杜尹熙明明說會快去快回,卻過了兩三個小時還沒有回來,柯力餓死了,他想把冰箱
裡另一鍋肉湯熱來吃,可是他怕火,不敢開瓦斯爐;昨天杜尹熙外出時他又把家裡的餅乾
都吃光了,現在家裡完全沒有乾糧可吃。
「那傢伙到底在幹嘛!」柯力在地上打滾大叫:「我肚子餓死了啦!」
『亂動會更餓。』毛毛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
「我好餓……」柯力快哭了,「可惡,那混蛋該不會約會去了吧!」
『什麼是約會?』
「就是和喜歡的人相親相愛地幹些什麼去了。」
『交配嗎?』
「對啦。」柯力已經餓到懶得再理毛毛了。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才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
「抱歉,回來晚了。」笑容滿面的杜尹熙舉起一袋香味四溢的串烤,毛毛馬上抬頭,
柯力也立刻跳起來。杜尹熙從塑膠袋裡拿出一袋給柯力,「來來,你的魷魚和秋刀魚。」
柯力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烤魷魚,抱怨說:「你很慢耶!餓死我了!」
燒烤過的醬香讓毛毛期待地舔嘴,杜尹熙拿起另一個鼓鼓的塑膠袋,「毛毛,你不能
吃串烤,太鹹了,我弄這個給你。」
他到廚房拿出洗菜的鋼盆,把一大包絞肉倒進去。
「哇,這麼闊氣?這趟有那麼賺?」柯力驚訝地說。
「黃昏市場要收攤了,老闆說全買算我半價,我請他全部絞成碎肉。」
毛毛邊吃絞肉,邊看開心地喝著罐裝啤酒的杜尹熙。雖然他還沒有經驗,不過據他的
觀察,交配後的雄性通常心情都很好,看杜尹熙那麼高興,果然是交配過了。
「你很開心嘛。」柯力吃完一隻魷魚,開始吃秋刀魚,「跑去約會了喔?」
「沒……沒有啦,哪有約會。」杜尹熙否認,「我們是合作關係,吃個飯連絡感情很
正常吧?」
「只有吃飯?」柯力用懷疑的眼神看他。
「只有吃飯。」杜尹熙篤定地點頭。
「真沒意思,我還以為你終於要交男朋友了,這樣我餓肚子一點意義都沒有啊!」
「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杜尹熙紅了臉,「我買五條秋刀魚給你了,別抱怨了。」
柯力咬著手中吃到一半的魚,數了數袋子裡的竹籤,還真的有五條,他滿意地笑說:
「哼,那就原諒你吧!」
普通朋友?毛毛問柯力:『他們沒有交配嗎?』
柯力專心吃他的魚,沒有多注意就用嘴巴說:「嗯,沒有交配。」
杜尹熙聽到了,「什麼交配?」
柯力發覺自己說溜嘴,敷衍地含糊說:「沒……我只是和他……閒聊……」他連忙拿
起遙控器打開電視,企圖轉移注意力,「好無聊喔!來看電視好了!」
一打開就是平常杜尹熙常看的新聞台,柯力剛轉到綜藝節目,杜尹熙搶了他手中的遙
控器,轉回剛才的新聞台。
剛才的匆匆一瞥,他似乎看到了很重要的新聞。
「我不想看新聞啦!」柯力嘟起嘴巴。
新聞台還在報同一則新聞,看樣子這是今天最大的頭條。毛毛也停下來,豎起耳朵聽
,因為他從電視螢幕上,看到似乎熟悉卻又陌生的畫面。
XX山區發生不明原因的大規模崩塌,山下的村落遭到掩埋,六十幾人傷亡,尚有三
十多人下落不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