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獻祭女巫（九）
巨人的營地裡，那口沸騰著綠褐色液體的坩堝還在冒著氣泡，齊樂人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上前看了一眼，立刻被熏得眼前一黑。這已經不是黑暗料理的範疇了，絕對是殺人兇器，巨人就靠吃這個為生？這生活條件有點艱苦……
齊樂人又仔細看了看四周，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形了，只剩下被餓狼啃食後七零八落的骨架和血肉，灑了一地，剩餘的部分多半都在鍋裡了。齊樂人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死在這裡的是NPC還是玩家，不過現在糾結這個也沒有意義了……
站在洞窟外，齊樂人往裡面看了幾眼，裡面一片陰暗中，隱約好像有水面反射的光線，大概因為洞窟地勢很低，所以有不少下雨後的積水淤積在了裡面。
那種被窺伺著的感覺又來了。
裝備「下雨收衣」技能後，齊樂人原本就敏銳的直覺變得更加靈敏，他看了一眼系統提示，技能卡上「目前剩餘感應次數」顯示的是2/3，少了的那一次是剛才感覺到野狼靠近的時候扣掉的，現在沒有再扣下去，那麼現在應該是沒有死亡的危險了？
會是陸佑欣嗎？不，好像和那時候有點不同……
如果現在走進去的話，裡面一片黑暗，說不定會被偷襲，還不如在外面等SL大法冷卻時間過去，這樣還安全一些。
下定決心的齊樂人乾脆在洞口坐了下來，一邊吃東西一邊恢復體力，等到夜幕降臨，技能冷卻結束後，他才小心地走進了地下洞窟之中。
洞窟比他之前想像的還要巨大，齊樂人點亮了黃昏之鄉買來的照明燈，地下巖洞終於變得明亮了起來。腳腕深的積水折射著光線，讓這個昏暗的洞窟變得更加幽深詭異。
總覺得會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從裡面跑出來啊，齊樂人不禁心想。
面對這種未知的危險環境，他難免有些恐懼不安，不過想到女神也在裡面，他又覺得安心了許多……不，他已經淪落到要抱妹子的大腿了嗎！而且已經抱了好幾次！出息呢！
空曠的地下巖洞大得無邊無際，齊樂人已經淌過了淺水區，站在了乾燥的陸地上，周圍到處都是溶洞石筍，光線昏暗，難以辨別方位，他繼續往前走，感覺整個洞窟在無限向下延伸。
這個洞窟到底有多深？洞穴之塔又究竟藏在哪裡？
齊樂人越走下去，越覺得心驚膽顫，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只有他一個人點著燈行走，黑暗的角落裡，那些影影綽綽的東西，鬼祟地注視著他，好像在細聲策劃著什麽惡意的陰謀。
哢嚓一聲脆響，齊樂人低下頭，原來是他踩斷了一截森白的骨頭，因為時間久遠，風化的骨骼已經疏鬆脆弱，一腳就輕易踩斷了。
這是動物的骨骼，還是……
齊樂人提起燈，努力照得更遠一些。
借著照明燈的光亮，他瞇著眼往更深處的黑暗看去，然後驀地睜大了眼——
前方，那無垠的黑暗之中，他隱約看見了層層疊疊的屍骨堆砌在地下洞窟之中，如同白骨之海，無邊無際……黑暗之中飄浮著星星點點幽綠色的鬼火，如同深海的熒光水母一般浮遊著，微弱的光線非但無法照亮這片黑暗，反而為這裡平添了幾分恐怖的色彩。
這裡，究竟是多少生物的埋骨之地？這簡直是一座屍骨累累的墳場！
齊樂人不禁毛骨悚然。
陰冷的風從地底迎面吹來，一股腐爛腥臭的氣味。
齊樂人哆嗦了一下，手臂和大腿上起了大片雞皮疙瘩，他忍不住裹緊了那件不屬於他的外套，下意識地去摸蘇和送的匕首，卻又想起卡槽位置不夠，剛才就已經把匕首的物品卡放回包裹了，現在他只能拿著普通的匕首湊合一下了。
走得越深，白骨就越多，有的像是野獸的骨骼，有的卻難以辨識，齊樂人甚至看見足有他手臂那麼粗那麼長的獠牙，他難以想像這是什麼動物的牙齒，根本不像是地球上的生物……也是，現在他可不是在地球了，這個噩夢世界裡說不定就有這種可怕的未知生物存活，例如洞外的那個巨人。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齊樂人看到一大片疑似是巨龍的骨骼時，他還是被震驚了。
龍骨足足有十幾米那麼長，光是一個龍的顱骨就已經比他整個人都要大了，更別說兩片嶙峋的龍翼，他甚至難以想像它生前是何等威風凜凜的樣子。可是此刻，它那森森的白骨被半掩在沙土下，毫無生氣地和無數不知名的屍骸埋在一起，只等讓人去想像它曾經的模樣。
把齊樂人從幻想中喚醒的，是那個窺伺著的視線，他不動聲色，假裝被龍骨吸引，側著身檢查，然後用眼睛的餘光看向他來時的入口——果然，一抹白色的影子在鐘乳石後一閃而過，有人一路尾隨著他，然後悄悄藏在那裡。
齊樂人的心跳一下子飆得飛快，因為他知道有一個敵我不明的人悄悄跟隨著他，也許她是善意的，也可能是惡意的，他無法判斷，卻也不願去賭一賭自己的運氣。
他絕對不能大意，必須想辦法先發制人。
齊樂人略一思索，冷靜地假裝沒有發現，繼續向前走。
前方的有幾條岔路，蜿蜒曲折，齊樂人挑了一條走了進去，然後在經過一個拐角處時熄滅了照明燈貼在巖壁上，靜靜等待尾隨者跟來。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巖壁上散發著微弱熒光的苔蘚帶來的些許光亮，讓人不至於以為自己失去了視覺。
寂靜之中就只剩下他自己放低了的呼吸聲，還有潮濕的洞頂上的滴水聲，滴滴答答。
一個放輕了的腳步聲向這裡靠近，來人走得很慢，很謹慎，微弱的光線給她帶來了一點困難，齊樂人聽見她被地上的石子絆得趔趄了一下，看來她並沒有什麼夜視的能力。
這樣的話……齊樂人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更穩妥的辦法。
他一手握著匕首，另一手握著照明燈的開關，當腳步聲就在他身邊響起的那一刻，他猛地打開了開關，將照明燈扔到了她走來的那個轉角處——
一片突兀刺目的光線中，來人低呼了一聲，猝不及防地被齊樂人按倒在地，冰冷鋒利的匕首抵上了她的喉嚨，幾乎在她的喉嚨上壓出了一道血線。
這時齊樂人瞇著的眼睛才睜開來，然後驚愕地看著地上的少女：「安娜？」
跟著他的人竟然是和他一輛馬車的NPC安娜。
安娜這才從強光造成的短暫目盲中恢復過來，驚恐地哭了起來：「你也要殺我嗎……我不想死嗚嗚嗚，我只想回家……求你別殺我！」
「為什麼偷偷跟著我？」齊樂人皺眉道。
「我……我害怕……有人想殺我，我怕你也想殺我，我不想死……可我不知道去哪裡……」安娜哭得很淒慘，看起來已經嚇壞了，綠翡翠一樣的眼睛裡濕漉漉的都是淚水。
「艾麗呢？」齊樂人又問。
「我不知道……我們逃跑的時候跑散了……」安娜瑟縮著，恐懼地看著脖子上的匕首。
齊樂人終於放下了心，抽回匕首說道：「裡面不安全，你還是去外面吧，森林很大，並不容易遇上別人。」
「我知道了，我馬上就走。」安娜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害怕地向洞外走去。
齊樂人看著安娜離去的背影，驀然覺得有一種奇怪的違和感，他總覺得就這樣讓安娜一個人離開，會出什麽意外。
「等等，我送你出去吧，這裡很黑的。」齊樂人說著，撿起了地上的照明燈，跟上了安娜的腳步，決定看著她離開這裡。
安娜慘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感激討好的笑容：「謝謝你，你真好……」
兩人並肩走出了蜿蜒的洞內小徑，回到了巨大的白骨墳場中，四周依舊寂靜無聲，為了抵擋這種空曠的壓力，齊樂人找了個話頭和安娜聊了起來：「你是怎麼被選中參加獻祭的？」
安娜一聽到傷心事，眼淚又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我也不知道……有天圖騰就出現在了我的手上，我被帶去關了起來……後來有人逃走了，我不敢逃跑，就……就來到了這裡。」
艾麗的確說過，有六個人逃走了，其中有兩個應該就是他和女神手背上圖騰的來源了。
「每三年一次獻祭，附近幾個村子裡有那麼多年輕女性嗎？」齊樂人問道。
安娜愣了一下：「也有一些從別的地方綁來的……你不就是這樣的嗎？」
從設定來說，他們這六個玩家應該算是被綁來參加獻祭的沒錯。
齊樂人含糊地嗯了一聲，正打算繼續提問，系統突然提示他【下雨收衣服】目前剩餘感應次數1/3。
不好！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齊樂人爆發出驚人的反應能力，丟開照明燈不顧周圍滿地碎骨就地一滾，一股銳風幾乎擦著他的身體刮過，卻沒能將他砍成兩截。
在骨骼殘骸上滾得渾身刺痛的齊樂人艱難地撐起身體，磕破了的額頭上流下了鮮紅的血，滑入了他的眼眶中，讓眼前的畫面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
手持長刀的安娜惋惜地嘆了口氣，語氣森然地說道：「哎呀，你比我想的要警惕得多嘛。」
憑空出現的長刀終於讓齊樂人知道了安娜身上的違和感來自何處，原來從一開始，這個人就是個假裝成NPC的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