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溫律師還好吧?」
「還會打呼呢,只是睡著了吧,可憐的傢伙,過勞的話都是簡箴彥的錯吧,
我可以幫忙作證。」
簡箴彥看了一眼說著風涼話的嚴律師,無奈地蹲下來搖搖躺在地板上的溫翊
嵐。
「溫律師、溫大律師……溫翊嵐!」
「唔……」
溫翊嵐昨天加班到凌晨,本來想回家洗個澡再過來上班,摸黑要走向門口
時,不知道踢到什麼東西跌倒,他痛得躺在地板上,想說等疼痛感消失再慢
慢爬起來,未料體力不支,就此斷電直到早上。
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努力睜開眼,即看到兩位律師跟助理都站在他身旁,
他有點不好意思,急撐著地板坐起身,但昨晚膝蓋撞到的地方還隱隱作痛,
表情瞬間皺成一團。
「痛……」
「溫律師怎麼了?」可蘋見狀關心道。
「我昨天撞到腳跌倒,想說先躺在地上休息一下……」
「該不會就這樣睡著了吧?」嚴律師問。
溫翊嵐羞赧地點點頭,換來對方的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也太誇張,不會覺得冷嗎?地板很硬耶?」
「還好啊,我以前就常睡在工地。啊,簡律師!昨天那份訴狀我改好了,可
以請你幫我看一下嗎?」他連忙站起,要拿公事包裡的文件。
「你先回家洗澡收拾一下,下午再說吧。」簡律師瞄了他一眼,旋即走進自
己的辦公室裡。
嚴小伶拍拍他的肩,「太好了,簡老闆放你半天假呢。」
溫翊嵐謝主隆恩地回家洗澡吃早餐拿跌打藥酒揉揉膝蓋,還沒中午就回事務
所報到,敲開簡律師的門。
溫翊嵐站在辦公桌前,戰戰兢兢地看著簡箴彥閱讀訴狀的模樣,只要那形狀
優美的眉毛微微蹙起,他的自信就掉了一些。
眼見自信心庫存剩不到一半,他的頭也垂得不敢再看對方,忽地就聽到紙張
收攏,在辦公桌上整平的聲音。
他緩緩抬起頭,正巧對上簡律師的笑容。
「這樣就可以了,這次改得很好,多引用的法條也有憑有據。」
「謝、謝謝!那部分是嚴律師指點我的。」
簡律師聞言一愣,轉為苦笑,「我覺得你有時候,就是太誠實了。」
「咦?是這樣嗎?難道要——說謊?」但事實就是如此,要他把別人的功勞
攬在自己身上,他可做不到。
「倒也不是說謊,」簡律師拿著桌上的筆,邊轉邊說,「就是一種不違背事
實的圓融說話技巧,這對律師這行來說很重要。」
他往前一眺,看到溫翊嵐眼睛也不眨,認真看著自己,要把這一字一句都刻
進心裡的表情,忍不住輕咳幾聲,「不過這也教不來,得從經驗中學習,每
個人的表現方法都不太一樣,我有我的方法、嚴律師有她的做法,你應該也
要有自己的一套,而且,溫律師,你不是來實習的,我給你的適應期應該夠
久了吧?」
嚴律師正在辦公室外交代助理可蘋辦事情,眼睜睜地看著溫翊嵐興奮地推門
進簡律師的辦公室,又鬥敗似地開門走出。
「溫律師該不會又被簡律師罵了吧……他真的不會被fire嗎?」」可蘋真的
很擔心溫律師的工作,更擔心以後事務所的雜事找不到人幫忙。
嚴律師才正想開口,簡律師辦公室的門倏地打開。
「小溫,上次那個法扶的案子,下禮拜要開庭,你跟我一起去吧。」
溫翊嵐呆愣一下才趕緊說好,一聽到這個消息他又恢復笑容,快步回自己的
辦公室繼續工作去了。
「看到沒有,小溫對簡箴彥根本唯命是從,而簡箴彥也樂於有個聽話的傢伙
可以使喚、比他家的狗還聽話,根本不會fire他啦。」
可蘋雖然覺得嚴律師講的話很有道理,但也不敢多做表示,因為當事人就在
旁邊啊。
「我只有一點要反駁。」
嚴律師挑眉哦了一聲。
「我家的Ray比小溫聽話,還比他有用多了。」
看著簡大律師認真幫自家愛會辯駁的模樣,嚴律師跟可蘋不禁同情起溫翊嵐
來了。
■
溫翊嵐進到《箴嚴法律事務所》後才發現,兩位主持律師即使一般案件忙
碌,仍同時擔任好幾個法律扶助基金會分會的律師,協助處理案件。
他對兩位主持律師打從心底感到佩服,他們不但得撐起整事務所的開銷、自
己的家用,還得分神接下報酬不多的法扶案子。
其實,這亦是溫翊嵐當律師的初衷,希望能幫助更多弱勢的人處理與法律相
關的事務。
這天,他跟簡律師為了某件法扶案件一同出門開庭,當事人得工作不便前
往,全權委託他們出面。
開庭的地方法院就在附近,兩人走路前往,簡律師卻發現溫翊嵐有些心神不
寧,頻頻翻看資料,確認哪些東西帶了沒。
簡箴彥拿出一包薄荷糖遞給他,「也不是第一次開庭了,用不著這麼緊張
吧。」
溫翊嵐接過糖果,吞了一顆,口腔瞬間清涼,情緒緩和了一點。
「本來是沒這麼緊張,但我那天才發現公訴檢察官是我朋友……」
「喔?法律系同學?」
溫翊嵐搖頭,「是高中同學,他後來讀T大法律,算是簡律師你的學弟
吧。」
「噢?法律界很小的,說不定是我知道的人,他叫什名字?」
「陳宏睿。」
簡箴彥腦內的硬碟運轉幾秒,找不到相關檔案,「這名字好像沒聽過。」
溫翊嵐有點失望,如果簡律師認識的話,本來還希望能從他這邊聽到宏睿的
八卦什麼的。
「話說回來,不過就是遇到老同學,你在緊張什麼?」
溫翊嵐自己也說不上來,雖然早就預想過會有這種情況,但真的遇上了,感
受仍大不相同。他不知道看到對面的陳宏睿,他還能不能好好講話。
虛長他好幾歲的簡律師像是想起什麼往事,揚起嘴角道,「我應該能理解這
種狀況。心裡有一點興奮,可能早就躍躍欲試,但又不想真的帶給對方困
擾,但更重要的是彼此都有自己的立場、自己的當事人要維護。」
「對對,就是這種感覺——」
「大家都是法律人,就算在庭上辯得你死我活,以後遇到也不會放在心上
的。」更何況,今天有他在,根本不會讓檢座講到多少話,簡箴彥在心裡默
默補充了這句。
「簡律師之前也是在庭上遇到朋友嗎?」
「不,我是對上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