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古堡驚魂(五)
轟隆一聲巨響,齊樂人摔在了地上,疼得眼前一黑,一動也動不了,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更多木板和碎屑傾瀉了下來,砸了他滿身,空氣中漂浮著無數灰塵,在閃電和雷鳴中上下漂浮,時聚時散。
齊樂人疼得連呼吸都不敢用力,眼睛適應了黑暗,他漸漸看得清頭頂,那個破洞裡透出手電筒的亮光,不甚明亮,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口黑暗冰冷的深井,只能抬著頭看向頭頂的光明。
那只燒毀了毛皮的獵犬在看他,猙獰恐怖的頭顱探在塌陷的洞口,白森森的犬牙間淌下了腥臭的口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齊樂人耳邊的地板上,好像腐爛了很久的肉類散發出來的恐怖氣味,令人作嘔。
齊樂人一動也不敢動,也動不了,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已經脫離了這具身體飛了出去。
不要下來,不要下來,不要。
那隻恐怖的獵犬好像聽到了他的祈禱聲,在漫長的窺探後它放棄跳下來,嘶吼了一聲後慢吞吞地離開了。
活下來了……
齊樂人深吸了一口氣,鼻腔頓時被灰塵弄得發癢,他想咳嗽,可是肺剛一吸氣就疼得渾身痙攣,他忍不住蜷縮起來捂住自己的咳嗽聲,所有內臟都好像被捏在了一起一樣抗議著,等到平息下來時他已經渾身冷汗。
這他媽是D級的難度?齊樂人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再次癱在地上慢慢恢復力氣。
不知道這一摔有沒有摔出內傷來,手腳雖然還是軟的但是應該沒有骨折,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他也真是命硬,齊樂人苦中作樂地想著,扭頭看向了窗口。
這扇窗子也一樣被鐵條釘死,閃電在地板上投出了縱橫交錯的陰影,也照亮了這間房間中央擺放著的鐵質畫架。
這應該是一間畫室,齊樂人看著畫架和牆上大大小小的黃銅畫框心想。只可惜都已經被燒毀了。
隱隱的,他覺得這間房間中似乎隱藏著什麽詭異的力量,就好像……
他抬起還在作痛的手臂,從脖子裡扯出了那條掛墜,掛墜上的寶石裏漂浮著一層黑霧,比之前要濃了許多。齊樂人瞇起了眼,這個黑霧代表著周圍惡魔之力的濃度,包括他身上的殺戮之種。現在殺戮之種還是好好的,那就意味著這裡的惡魔之力很濃郁了。
太奇怪了,這個副本任務裡怎麼會有惡魔之力?
齊樂人艱難地從地上坐了起來,起來的時候他幾乎以為自己的脊椎都摔斷了,幸好它只是稍微有點不合作,並沒有受到什麼致命的傷害。他長長出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殺戮之種在惡魔之力的催化下變得活躍了起來,陰冷感沿著他的脊椎往下蔓延,齊樂人遲疑了一下,還是從包裹裡拿出了那瓶聖水。透明的液體散發著微弱的亮光,只是看著都感覺得到那種聖潔的力量,他打開蓋子抿了一口,體內蠢蠢欲動的惡魔之力立刻潰散了,殺戮之種不甘地刺痛著他,然後蜷縮回了他的後頸處,再次蟄伏了起來。
渾身的傷痛似乎也減輕了一些,齊樂人終於能站起來了,他又看了一眼聖水,忍不住回想起了亡靈島的海崖上,那純白的月光下陳百七對他的故事。
他現在會在哪裡?終年嚴寒冰天雪地的永無鄉嗎?他還會回來嗎?
算了,就算回來,就算相見,寧舟恐怕也不能釋懷吧。那麼迅速那麽強烈那麼不可抗拒地愛上一個人,最後卻發現這份愛是罪惡的……成長在那種環境中的寧舟,只會比他更痛苦。
齊樂人惆悵地嘆息了一聲,又失笑,怎麼又想起這件事了,那天聽陳百七說完寧舟的故事,他已經失眠了一個晚上,雖然這件事並不能全怪他,只能說是兩人陰差陽錯互相隱瞞下醞釀出來的悲劇,但是得知寧舟如此難過卻還將他需要的聖水托人送到了他手上,他還是因此愧疚不安了很久,覺得自己虧欠了他許多。
只能說這是命運殘酷的玩笑。
眼下危機四伏,齊樂人也沒有多想,專心研究起了周圍的情況。
這間畫室究竟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為什麼會有如此濃鬱的惡魔之力?
齊樂人拖著渾身疼痛的身體在房間裏繞了一圈,走到窗邊的時候,借著時不時亮起的閃電,他看見畫架下的一塊地板微微翹起。他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蹲了下來,這個動作就扯得他齜牙咧嘴疼痛不已,他試著挖了一下地板,出乎意料的,這塊鬆動的地板很輕易就被他挖了起來。
地板下的龍骨之間有一個小鐵盒,表面已經鏽蝕了,隱約看得出上面的浮雕是一種詭異的圖騰,就像……齊樂人回想起獻祭女巫任務中的封印之塔,塔身上也有類似的圖騰。結合這個房間中濃郁的惡魔之力,難道這是一種惡魔信仰?
齊樂人沒敢直接碰觸鐵盒,用布料裹了一下手後將它取了出來。
系統提示隨之而來:【得到惡魔的祭品1/6】。
果然,是和惡魔有關的東西。
齊樂人打開了盒子,藏在盒子裡的東西是一團色澤暗淡的金髮,長而卷,它們不是被整齊地剪斷的,而是被人粗暴地拉扯了下來,有些髮絲上有揪斷的痕跡,有的卻沒有,它們糾纏在一起像是一團暗金色的水草。
齊樂人關上了盒子放進了包裹裡,思索了起來。
即便這個任務和惡魔有關,也不可能是噩夢世界的惡魔,因為這個副本故事發生在一個類似現實世界的副本中,這座古堡還是民國年間建造的,如果這也能聯繫上權力、殺戮和欺詐三位魔王,那就太離譜了。
發現這六分之一的「惡魔的祭品」完全是巧合,那麼這個物品到底是想告訴他什麼呢?
就在齊樂人沉思之際,不遠處的畫架卻散發出了濛濛的微光。
齊樂人抬起頭緊張地看向畫架,浮現著熒光的金屬畫架旁出現了一個幻影,像是隔著一層霧氣一般虛幻縹緲,幻影是一個年輕的女子,有著一頭金色的長卷髮,她坐在畫架前拿著顏料盤和筆專心致志地繪畫。
是她!
齊樂人猛地回想起了畫像上的那位夫人。
她神情恬靜,絲毫看不出身上有著家族遺傳的精神病。
緊閉的大門中有一道微光浮現,一條獵犬幽靈一般穿過了木門來到了畫室中。
「雷德蒙,到我這裡來。」正在繪畫的女人溫柔地呼喚著它。
獵犬輕輕邁動著腳步來到了她的身邊,在她腳邊趴了下來,女人撫摸著它的毛皮,輕聲說道:「他快要回來了。等他回來,我要給他一個驚喜。他馬上就要當爸爸了!」
獵犬甩動著尾巴,抬頭看了她一眼,喉嚨裡呼嚕了一聲,似乎是在回應她的話。
女人撫摸著自己還沒有弧度的小腹,喃喃低語:「我會愛他(她)的,絕不會讓他(她)像我一樣……」
獵犬似乎感覺到了她低落的情緒,抬起頭汪了一聲,女人笑了,抱著它的頭在它的耳朵上親了一口:「我也愛你,雷德蒙,你是我的守護神。」
幻影的微光逐漸暗淡,終於消融在了電閃雷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