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臨有一堂課,課程名稱為「果園管理」,選修課。
照理來說,徐君臨開的選修課,除非學生真的一心向學,不然絕不會選來折磨自己。
那堂課開的時間還常常是在週一的第一堂到第三堂,怎麼看都是學生們能避則避的課。
但這堂課總能開成,人數還不少。為此,趙俊彥調侃過徐君臨,問他是不是在選修課上放
水,避免學生們湊不到學分畢不了業。
畢竟,徐君臨一人手握好幾堂必修,到頭來還是要給學生們一條活路吧。
但徐君臨萬分嚴肅地反問趙俊彥:「選修這堂課是他們自投羅網或者對果樹有興趣,我為
什麼要放水?」
趙俊彥眨眨眼,不敢往下問「難道你們系的學生特別好學或特別自虐嗎?」
後來,學校的討論版上,有個學生跨系選修那堂課,被折磨的苦不堪言只好在期中退選,
退選成功後委屈地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抱怨文。
學生說,徐君臨在第一堂課立了超多規矩。
八點十分準時點名,遲到三次,平常成績零分計。
報告遲交超過兩次,報告分數零分計。
上課不准吃早餐,也不准睡著,被他看到就得罰站到清醒為止。
沒有期末考,期末報告的題目需在開學第二週繳交,每週以電子郵件報告進度。
這幾點是學生記得的,不記得的還有不少。園藝系的學生習慣了,有人回文說這樣算輕鬆
的,徐教授的必修課報告從沒少過,突如其來一場小考就算了,還會因為學生考不好而多
考兩次。
趙俊彥看著學生的委屈,忍了半天才忍下心底那句「我也好想這樣做。」
本來嘛,上課睡覺吃早餐玩手機,那到底是為了什麼來上課?
晚上吃飯時,趙俊彥跟徐君臨說了這件事。果不其然,徐君臨毫不在意自己被學生私底下
討論,只聳聳肩說「他退選也好,沒有果樹基礎,上那堂課就是一頭霧水浪費時間。」
「雖然我知道你從來不在乎別人看法,但我還是想問一下,」趙俊彥抽了張面紙擦掉嘴邊
的醬汁,接著說:「沒事就看到別人抱怨自己,你真的一點都不會被影響?」
「言之無物的內容不用在意。再說,如果他連自己都管理不好,無法準時上課也無法每週
交一份報告,那他更不可能管理好一個果園,」徐君臨揚起單邊嘴角,誠實以對,「被這
種人說三道四,何必放心上。」
趙俊彥點點頭,想著是啊徐君臨怎麼可能在意這種事。
隔日,一位女同學回應那篇文,極力捍衛徐教授所作所為有其用心良苦。趙俊彥在課程空
檔時看完那篇文章,震驚於徐君臨如今居然有粉絲了啊。
明明當事人是徐君臨,但趙俊彥卻比當事人更在意這件事。等他上完兩堂課,手不受控制
地點開討論版,想看看還有沒有人回應。
才點開討論版,趙俊彥便皺起眉頭。
怎麼兩堂課的時間而已,討論版就被那篇文洗版了?一洗還洗了三、四頁?
趙俊彥不理解地找到那篇女同學寫的文,正準備補進度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他下
意識收起電腦桌面上的所有網頁,一抬頭,只見徐君臨拎著車鑰匙踏進辦公室。
「你沒課了?」
徐君臨點點頭,走到他身邊道:「你也沒課了,要回家嗎?」
趙俊彥看向電腦螢幕,一邊重新點開討論版一邊回應徐君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會在
這待到五點,如果學生有問題找我的……徐君臨。」
「嗯,我是你的沒錯。」
趙俊彥轉頭看向對方,指尖點在螢幕上,「你讓研究室的學生寫了這個?」
「是啊,」徐君臨面不改色站到趙俊彥身後,右手準確敲擊鍵盤,將螢幕上的文章換回那
位女同學的發言。「你看,底下有人說趙講師都沒出來護航了,妳這麼緊張幹嘛。」
「你不要扯開話題,你為什麼讓學生上去回應說,說,說什麼、」趙俊彥紅著臉,掙扎再
三還是無法當著徐君臨的面說出那些句子。
「我沒有扯開話題,」徐君臨拍拍趙俊彥的肩膀,示意他看看電腦螢幕,「那個學生說她
不是緊張,而是不希望一位好老師被誤解。如果今天是趙講師被誤解,就算她不是徐君臨
,她也會站出來捍衛趙講師的。」
趙俊彥愣了愣,轉頭看向螢幕,果然看見了徐君臨說的那些句子。
他舔舔唇,心底泛著一股感動。沒想到居然有學生願意站出來為他說話啊……
「然後,我研究室的學生跟我說了這件事。」
趙俊彥抹抹臉,把那些感動收拾好,想也沒想就張口調侃徐君臨,「我還以為你不在乎那
些流言呢……」
「我是不在乎,」徐君臨坦蕩交代,「我跟學生說如果有人提到你,再跟我說就好。」
「……你把學生當谷歌快訊使用嗎?」
徐君臨慎重卻離題地回答了趙俊彥提出的問題,道:「嗯。如果有人傷害你,我希望自己
是第一個出來捍衛你的。如果你回家後心情鬱鬱,我不想當那個狀況外的人。」
趙俊彥瞄了眼螢幕,想起方才自己看見的那句「徐教授叫我上來回文,說他看見了。徐教
授還說,保護趙講師是他的責任,不假他人之手。」
心情頓時有些過於快樂又有些想揍徐君臨的趙俊彥忍著笑,也忍下原本要交代徐君臨別講
那種話,弄得好像他沒有自保能力似的抱怨句。
「學生也是一片好意,」趙俊彥往下翻了兩篇,假裝自己沒看見一片「明明在抱怨徐君臨
的課為什麼最後變成閃光文」或「瞎了可以跟園藝系申請理賠嗎?」的哀號。「你居然不
是誇她,還說什麼不假他人之手。」
徐君臨一派理所當然的不解,反問:「為什麼要誇她?」
「……算了,當我沒說。」趙俊彥關掉討論版的頁面,起身倒了杯熱茶。「我跟你不一樣
,有人為我挺身而出時,我會滿懷感激。為了報答那個聲明會保護我的徐教授,我打算晚
餐後給他一個獎勵。」
徐君臨往前一步,跟在趙俊彥身後。「真的?」
「……徐君臨,我是說晚飯後,把你放在我腰上的手拿開!」
趙講師一聲低吼,不僅有效地制止了徐教授的毛手毛腳,也讓原本在門外要詢問課業的學
生後退一步,帶著最新的八卦狂奔回教室,捧著手機飛快打字。
至於幾分鐘後,討論版上的抱怨文徹底淪為放閃文的事,晚飯後被徐教授折騰了半個晚上
的趙講師就無暇再關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