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掠(第九章之二)

作者: klass (封鎖於黑白交界的舞)   2017-04-04 15:21:54
    第九章  之二
  「顧、嘉、衡!」
  好響亮的三個字!好是狂濤席捲般的語氣!好令人感到欲退避三舍的念頭

  瞧瞧來人如狂風一般的掃來,雙拳緊握,咬牙切齒的模樣,眸子射出足以
殺死人的怨恨目光,若非他衣著筆挺,一派溫文的儀態,他還真不想讓他踏進
一步。
  唉,惱人的問題之一。
  「花耶。」負手正面著他,其火冒三丈的模樣令他不由微閉雙眸,冀望冷
然的話語可以澆熄他的滿腔熱火。
  「非人也!竟敢拋下我而自行離開!」李花耶怒責,盛怒到極點的語氣,
隱藏在他胸口的那口深不見底的怨氣非得在今日發洩完成。
  唉,光溜溜的承德殿,惱人的問題之二。
  不過就為一句戲言,肯亞那老傢伙就當真率領他旗下的左派份子將他承德
殿裡頭能用則用、能拿則拿的東西全都給搬個精光,讓他回宮後第一個面對的
即是如此淒涼的場面,真是可喜、可賀、可悲也!
  喜的是,他們還真遵守諾言。
  賀的是,他們還真毫不留情。
  悲的是,可憐他一座承德殿。
  利用眼角餘光瞥著李花耶怒氣騰騰的神情,一隻修長的手指正用力指著他
,其間還微微發抖,顯示也已氣到極點的程度;顧嘉衡聳聳肩,那句「非人也
」他收下了,畢竟看花耶盛裝打扮,即知這幾日來,苦了他了。「花耶。」再
次喚道,語氣,淡不能再淡。
  「顧嘉衡,你好樣的!出宮遊玩瀟灑自在,完全放我一個人獨自面對右派
那些豺狼虎豹,險些害我被剝掉一層皮,就連天下間的美人兒都盡為我哭泣,
你說!你該怎麼補償我?」
  這……既然事主都出面指控他的不是,他只得——「以身相許囉。」
  聞言,只有統領欲移腳步,想離開這個與他完全不搭軋的口舌戰場,臉上
神情冷漠依然。
  「少來!這是咱們上個賭約的條件,你休想拿它來搪塞!」完全的怒氣,
完全的怨氣,這連日來飽受折磨的程度哪是顧嘉衡這隻老狐狸料想的到?簡單
一句「以身相許」就想搪掩塞責,沒那麼容易!否則誰來安慰他這顆千瘡百孔
的幼小心靈?誰!!
  嗯——突然一道靈光一閃而過,嘿,他找到消氣的方法了。
  雪,火之敵也。
  「要不……」看來這回非得用天大的條件才能撫平花耶的怨氣了。
  李花耶比他快了一步。「什麼條件都沒用!哼!」自鼻孔哼出氣,李花耶
憤慨的踩著極度委屈的步伐離開,其腳步之重,差點要將顧嘉衡那危危欲墜的
承德殿給踩壞。
  見狀,顧嘉衡無奈的扶著額,低嘆一聲,唉,日子難過了。
  果不其然,品香樓,空蕩蕩也。
  「花——耶!」推開門,扯開喉嚨大喊,顧嘉衡登上品香樓。
  東湘苑,向來是文人雅士禁足的地方,不過,顧嘉衡例外。
  「妾身見過丞相大人。」輕甩水袖,款款柳枝,北國花魁絕美的容顏即現
眼前。
  「花耶呢?」怪了,平日不找他,他就成天在承德殿晃來晃去;一日欲找
他,他就不見人影,當真報應到了嗎?
  不意,北國花魁掩唇,輕笑出聲。「丞相大人忘了嗎?」
  「我忘了什麼?」敢情是跟在花耶身邊太久,這小女子也跟著學起花耶那
套惹人厭煩的把戲了嗎?
  「花耶大人犯病,前些時候治病去了!」
  「哦!」他想起來了,這病,還不是普通的嚴重,非得美人兒才醫得好。
  步至案牘,斗大的六個大字紛然躍於眼前:百花樓七日遊。
  雙手環胸,顧嘉衡點點頭,好樣的,還硬生生多他四日遊,是打算與他耗
上了是吧?
  無妨!見招拆招,看誰高一等,嘿!
   ※           ※            ※
  承德殿,黯淡無光,徒賸一縷月光映射,白色的帷幕飄揚。
  空蕩的室內,困囿著,一隻受傷的飛禽。
  他心急如焚,歸心似箭,焦慮的情緒幾乎要將這二十二個年頭的份給用上
了!
  他的心,平靜的沒有一絲瑕疵,連一個小小波紋也不曾有過。
  是誰,呼著氣,吹皺一池春水?
  猶來,掛在他唇邊的淡淡笑靨已不復見……
  他憂急,使勁趨著宛若無骨的左腿,怎麼動,也是徒然。
  他想走,他要離開——這念頭無時無刻不在他的心頭燃燒,躍動,催促著
他,讓他光滑的心幾要燒成一片焦土,荒蕪。
  顰眉,徒勞無功、徒勞無功……當他因極度恐懼偎在丞相大人的懷裡,眼
見蘭陵在即,他卻——連跳馬的勇氣也無!!
  連一絲回樂陵縣的希望也在那刻滅絕。
  「丞相大人。」他木然的喚著,蒼白的唇微微抖著。
  「從此刻起,你不再屬於樂陵縣,而今而後,亦然。」
  驚懼,一點一滴的在他湛黑的瞳眸裡逐漸擴大,話,再也說不出口……
 
  「話,我不再說第二遍。」
  那時起,空蕩的宮殿,空蕩的室內,空蕩的他,震攝於丞相大人那張冷若
冰霜的臉,他摒息,全部的呼吸幾要抽了去!
  話,他無以說,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腳傷,成了他最大的窒礙。
  這座冷清的宮殿,困住了他翱翔天際的羽翼。
  「大人。」按時,統領照例送來日常三餐。
  桌上擺了冷掉的飯菜,統領不與理會,只將舊的飯菜撤去,換上了新的佳
餚,窗閣旁,豎脩文仍舊舉眸不定的望著窗邊的景色,一貫的姿勢不變。
  頷首,統領退了出。
  「統……領——」
  許是多日未開口,豎脩文扯開嗓子,聲意卻是意外的嘔啞難聽。
  不期然,統領停下離去的步子。
  緩緩轉著僵硬的脖子,在紅色的燭火中,他瞧見了統領冷冷的神情,那模
樣,與在樂陵縣時的情景差之毫釐,就連丞相也不同。
  突頓悟這層體認,他怔了怔,空洞的雙眸亦加深。
  「離……開——」
  這只是他一個卑微小人的鄙屣心願。
  冷冷的躬下身,統領冷道:「大人,休息。」
  回步,冷漠的身影消失在拱門處;拱門外漆黑的一片恍若無盡的闇。
  微閉眼,他深深的吸了口氣……
  不久,桌上擺著的東西變了,連質地也換了,清冷的桌上不再只是一堆冷
掉的飯菜,而是堆滿了一卷又一卷的黃色摺子,越積越多,越積越多,因不堪
重量而垮落的摺子散了一地,最後連地板也堆滿了,這情景,好似熟悉,像極
了縣府內,堆滿了摺子的書齋,置於左邊的是官,放在右邊的是匪,交錯的景
象只是他一個人獨自的冥想罷了!
  人兒,不是那個有本事擺平欲在樂陵縣分一杯羹的強盜匪頭的翩翩瀟灑師
爺。
  此地,也非一片翰海。
  抑或,他深陷其中也說不一定。
  幾日後,統領拿來了個大印,印裡頭刻的是「中書令」這個大字,他一驚
,抬眸詢問。
  「大人,請批閱。」回到了宮,統領恢復了往常的性子,惜話如金。
  「我?」他不解,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樂陵縣知縣而已?
  「嗯。『中書令大人』。」統領應聲,特別加強了中書令這三個字。
  「我——拒絕。」豎脩文目光堅定的望著統領,淡然的自口中釋出這句。
  無視豎脩文的炯炯目光,統領依然說著:「書記官稍後即來,請大人稍等
。」
  由不得他拒絕!由不得他反抗!
  籠中鳥啊,可悲。
  低低的,他開始批閱奏章,木然的神情教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
  驚懼猶在,只是心,成了一灘死水。
  室內,又恢復了一片死寂,只有如行雲流水般的筆鋒仍沙沙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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