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龍與他的七殺君 18

作者: blbl05 (Levi Smith)   2017-04-28 12:45:14
發現早上寫比較有效率,然後一個不小心就爆字數惹(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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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嚴院的占地小,格局逼仄得緊,進了正門就是廂房,自然沒有能拿來待客的偏廳,是以
無論大小事,他們一律拿正堂接待客人。
吳揚送上熱茶後,便和江成瑾一起肅立在正中央的太師椅旁,背著手,面無表情。
他們兩人的身量都高,又都是英姿勃發的俊朗模樣,一左一右立在太師椅旁,像極了兩尊
門神,惹眼得要命。
穆褐衣站在另一張太師椅旁等著唐璃到來,一時無事可做,修嚴苑的正堂又簡單得過分,
沒什麼看頭,於是他一下沒忍住,偷偷摸摸地對著吳揚和江成瑾瞧了兩眼。
他在上嶺待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到修嚴苑的人。
修嚴苑和其他苑的交往向來不大熱絡,頗有些神神秘秘的色彩。除了老愛到處串門子的苑
主唐璃外,其他修嚴苑的人其實很少出門,頂多偶爾上白骨苑討些藥,或者到下嶺打劫一
番,其餘時候基本是終年不見人影。
因此對修嚴苑的弟子,其他各苑一向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好奇得緊。
這也難怪穆褐衣一下管不住自己的招子。他的年紀並不大,再穩重也有限,頭一回來修嚴
苑又多少有些興奮,看什麼都新奇,再加上難得碰上修嚴苑的弟子,難免像見到珍稀動物
般多看幾眼。
以穆褐衣的眼光來看,立在太師椅右方的弟子沉穩端方,舉止有度,令人心生好感,看模
樣像是輩分稍大些的弟子。但特別引起他注意的,是立在太師椅左方的少年。
劍眉星目、長身玉立,容貌極其俊俏,神色卻相當冷淡。年紀看著挺小的,眉宇間還有些
青澀,偏偏光是站在那兒,身上就散發著一股讓人不容忽視的氣勢,一看就知道絕對不是
個好相與的。
穆褐衣腦中迅速轉了一圈,只想到一個對象:傳說中天賦極高的妖族奇才,修嚴苑最小的
弟子江成瑾。
要真是江成瑾的話,那自己今天真是走了好運道,頭一回來修嚴苑便見到這人。要是有機
會的話,穆褐衣還真想和他比劃一場。
想著想著,他忍不住又暗搓搓地多看了江成瑾兩眼。
說也奇怪,這兩位修嚴苑的弟子還真是夠冷淡的,除了上茶時說了一句「請用」外,既不
做任何介紹,看上去也沒有要和他交談的打算,搞得他想要開口攀談都猶豫萬分,對於到
底要不要問問那名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少年是不是江成瑾,亦是無比遲疑。
吳揚查覺到穆褐衣的視線,偏過頭,微微頷首致意,神色安然。
穆褐衣心說你光點個頭是啥是意思,倒是說句話啊!
江成瑾目不斜視,對穆褐衣不斷拋過來的眼神視而不見,一派的心如止水。
幸好唐璃的到來,將穆褐衣從尷尬的處境中解放出來。
他衝著穆褐衣微微一笑,抬手讓他免禮,接著撢了下衣袖,便在太師椅中落座。
「這裡沒那麼多規矩,不必乾站著,坐下說話吧。」唐璃的聲音很溫和。
「是。」穆褐衣還是作了個揖,這才坐下,兩人隔著個小几對坐。
「師兄是不是第一次讓你來傳話呀?我以前好像沒見過你,挺面生的。」唐璃有些好奇地
盯著他瞧。
「是,過去此事皆由其他師弟代勞。只是今日之事事關重大,師父方命我處理,以示慎重
。」穆褐衣回得恭謹。
唐璃噢了一聲,似乎覺得他恭敬萬分的態度很有趣,捧著茶碗點點頭,眉眼彎彎。「我明
白了。」
穆褐衣想,和師父那樣規規矩矩的派頭比起來,唐師叔這兒倒是顯得更隨意些,也更親切
些。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唐璃,但離得這麼近,還是頭一遭。
穆褐衣是舞袖苑的大弟子,替客人端茶伺候的事情向來輪不到他,更別提傳話之類的差事
,因此過去他只遠遠見過唐璃幾回而已,連面目都認不大清。要不是這回事關重大,師父
又對傳話這項差事極是慎重,他也沒機會如此近距離地和這位師叔接觸。
而靠得近了,穆褐衣這才注意到,他這位小師叔長得還真是好看。
倒不是說唐璃如何的天人之姿,但模樣俊俏,眉眼精緻秀氣得不像個習武的人。而且他的
外表極年輕,看上去不過弱冠,比師父和其他師叔都要年輕上許多,簡直和他們這些弟子
才是同一輩人似的,與他交談時的態度也很溫和,一點長輩的架子都沒有。
說真的,和傳說中凶神惡煞的刺頭一點都不像。
特別是唐璃方才那一笑,唇角抿起了兩顆圓圓的梨渦,看上去又更稚氣了些,人畜無害的
,笑得人心都有些癢,要說是誰家倍受寵愛的小師弟他也信得的。
穆褐衣打量唐璃的時間其實並不長,目光只略略在唐璃臉上掃過幾下便移開了,前後不過
一個彈指的功夫。他自知分寸,打量同輩的弟子也就罷了,盯著長輩的臉不放,那可真輕
狂得沒邊兒了。身為舞袖苑大弟子,即便再好奇,他也不會做出這種沒臉沒皮的事來給自
家抹黑。
但就在他悄悄打量唐璃的那一瞬間,一直垂著眼當他是根木頭的江成瑾突然抬起眼簾,冷
冽的目光如閃電般掃向他,深黑的瞳仁裡閃著意味不明的火光。
穆褐衣心頭一凜,突然有種自己是隻對上了蛇的青蛙的錯覺,背後倏地浮出一層冷汗。
唐璃也跟著心頭一凜。江成瑾就站在他背後,他比誰都要清楚地感覺到江成瑾一瞬間流露
出的怒意,對象是對面的穆褐衣。
他捧著茶碗看了看江成瑾,又看了看穆褐衣,一頭霧水,對江成瑾突如其來的怒火完全是
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阿瑾發什麼神經,好端端地對別人家的弟子發火做啥?穆褐衣做了
什麼嗎?
目睹一切的吳揚只當自己什麼都沒看見,心裡默默為這位好奇心過剩的舞袖苑大弟子念了
一聲阿彌陀佛。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唐璃只好輕咳一聲,暗示江成瑾將怒氣收攏些,才對穆褐衣道:「請
說。」
穆褐衣連忙收斂心神,自袖中掏出個信封,雙手恭敬地呈給唐璃。「據師父所言,這是半
個時辰前,龍島的飛鷹捎來的特急信件,還請師叔過目。」
唐璃接了過來,沒急著打開。「其他師兄看過了嗎?」
「是。」穆褐衣頷首。「師父拆閱信件後,便命弟子速將此信呈給其餘各苑的苑主過目。
陽春苑與白骨苑苑主皆已閱覽過此信。」
「那就好。」唐璃也不扭捏,當著吳揚和江成瑾的面便拆了信來看。他們兩人一左一右站
在唐璃手邊,眼角餘光輕易便能看清信件內容,但兩人的目光四平八穩,絲毫不為所動。
穆褐衣面上不顯,心下卻頗有些訝異。
傳聞中的唐璃,陰沉、生性殘暴又嗜殺成性,對於底下的弟子百般虐待,風評極差。即便
此時坐在穆褐衣面前的唐璃看上去秀氣又親切,一絲陰沉殘暴的氣息都沒有,他也必須承
認,自己心底深處對這位師叔仍是有些悚的。
畢竟多年前,他曾在舞袖苑目睹過這位師叔如何出手教訓弟子,那駭人的一幕至今讓他依
然難忘。
綜合自己過去所見,以及那些未曾有人澄清過的流言蜚語,穆褐衣一直以為,即使眼前的
師徒三人看上去很是平和,但私底下的關係或許不怎麼融洽,相敬如「冰」可能都還是好
的。
不然怎麼會剛才唐璃走進來時,兩名弟子沒向他行禮問安,唐璃也沒對他們有任何示意,
互動如此冷淡呢?這在舞袖苑完全是難以想像的情形。
卻不承想唐璃見他時,不但沒有遣散這兩名弟子,也沒有命他們關上正堂的門,任其大咧
咧敞著,完全一副任人隨意進出的姿態,甚至連讀信時也不避諱讓他們看見信件內容,說
有多坦蕩就有多坦蕩,完全一派對自家弟子十足十的信任及縱容。
且看其他苑,苑主們和弟子們自然是相當親近的,同衣同食也很常見,但他們接見穆褐衣
時,尚且要遣散隨侍的弟子,並命他們掩上門扉,在外守候;就連一手帶大他的師父向他
交待這件任務時,也是避著其他師弟的。
見微知著。修嚴苑的情形,除了師徒關係極好外,難做其他解,可見傳言是不可盡信的。
而他自己自詡觀察入微、明辨事理,結果到頭來,也不過是以管窺天罷了。
就在穆褐衣開了小差,默默自我反省之際,唐璃已經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
其實整封信就薄薄一張紙,上頭的內容很簡單:拜龍教教主為免眾疑,故以此特急信追認
前一封信件的內容為真,並附上拜龍教信物為證,沒了。
唐璃心下腹誹,既然有信物,早在前一封信寄來的時候一併附上不就沒這麼多事了嗎?還
浪費了自己一個早上來開會。這拜龍教教主的腦子怎麼長的?
不過換個角度想,若說拜龍教內部不和諧,決策不同調,以至於一部分的人自作主張發出
前信,另一部分的人不得不臨時偽造一份信物來自圓其說,因而有了手中這份簡單到讓人
生疑的「釋疑信」,似乎......也說得過去呢。
拜龍教內部分裂的話,想要連根拔起說不定也容易些?
穆褐衣見唐璃看完了信,捏著信紙不發一語,只好覷著他若有所思的神色,小心翼翼開口
道:「是這樣的,師父還讓我問問師叔,『看了這封信後是否有其他想法?如果沒有的話
,便照之前討論的進行,可否』?」
唐璃回過神來,唇角微勾,將信紙摺好擱在一旁,手指伸進信封裡探了探。「自然沒問題
,修嚴苑我會打點好的,請師兄放心--你這樣回就可以了......嗯?」
信封裡有個什麼硬硬的東西。
唐璃用手指夾出一看,是一片薄如蟬翼的東西,摸起來溫潤的手感像是玉片,但用手指輕
敲,堅韌的觸感又像是石片。這東西約有一個成人的巴掌大,外觀類似魚鱗的形狀,邊緣
有著不規則的磨損痕跡。
他舉起這片東西,對著灑進正堂的夕陽照了照。「玉片」本身的顏色是暗青中帶點靛,有
些發灰,雖然極薄但不大透亮,要說是玉石,那絕對是品質最低劣的玉石。但在夕陽的照
射下,「玉片」竟會隨著映照的面相不同,而呈現彷彿七彩琉璃般的流光,還帶著一抹淺
淺的桃花似的粉色,煞是好看。
好看歸好看,但這東西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呢?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他捏著那片東西問穆褐衣。
穆褐衣搖搖頭。「弟子見識淺博,未曾見過此物。但家師說,這可能是一種特殊的玉石,
只產於龍島,因此被拜龍教用做信物。」
唐璃覺得不像,一時又想不出是什麼,正一項項翻著腦袋裡的記憶作對比,就感覺背脊一
涼,一旁的江成瑾身上突然爆出清晰且勃發的怒氣--不,說是殺氣還比較接近些。
吳揚抿著唇,迅速往旁邊挪了幾步,拉開與江成瑾的距離,不動聲色地運氣抵抗。而無法
隨意移動的穆褐衣只能正面承受江成瑾的殺氣,臉色隱隱有些發白。
唐璃硬著頭皮,拿眼角餘光悄悄覷了江成瑾一眼,不看還好,這一看,小心肝也跟著抖了
三抖。
他已經非常多年沒有見過江成瑾發這麼大的火,久到他幾乎都要忘了阿瑾發怒起來是什麼
模樣了。
事實上,在唐璃的印象中,阿瑾雖然老是板著臉,但說穿了只是霸道又沒耐性,也懶得掩
飾自己的不悅,所以給人的印象就是脾氣不好,一天到晚在生氣。
在情緒上,江成瑾其實稱得上相當穩定,所謂的「不太高興」,也僅是止步於表層的情緒
,並不是真的發怒。畢竟他活過的年歲太漫長,早過了會為了一點小事就暴怒的時期,真
正能讓他不悅的時候極少,類似於狂怒之類的情緒,在唐璃面前更是幾乎未曾有過。
用阿瑾的話來說,怒髮衝冠雖然大快人心,但也挺傷身體的不是?動不動就傷敵一千自損
八百,要多缺心眼才會幹這事兒。
所以江成瑾過去就算動不動就甩臉子罵唐璃蠢,又經常追著他打,那也是一分火氣、四分
威嚇、五分情趣堆砌起來的,十足的作態。外人瞧著他一臉憤怒,那都是裝啊裝出來的,
唐璃摸清了江成瑾對著他嘴硬心軟的習性,吃定了對方再怎麼動手也不會傷到他,自然也
有恃無恐,樂得配合他玩兒。
唐璃唯一一次見到江成瑾真正發火的模樣,就是他一時衝動在天庭犯了事,被天兵圍捕之
際。那時江成瑾接獲消息趕到現場,滿心的焦慮在見到唐璃身上一道道豁開了皮肉,正汩
汩往外冒著血的口子時,頓時化為滿腔的怒火,二話不說拔出自己慣用的一把長柄描金漆
的斬馬刀,一時間,天庭的正殿之上血流成河,黏稠的血水順著瑩白的玉階流淌而下,一
路蜿蜒至天門前,腥氣沖天。
那是唐璃第一次在江成瑾身上見識到何謂怒髮衝冠。沒想到轉生投胎幾百年,竟又有幸見
到一回。
只是不曉得江成瑾這回的怒火,究竟因何而起。
江成瑾見唐璃一臉小媳婦樣地偷看一眼躲一眼,眼神飄忽得不曉得在想些什麼,心火更旺
,又捨不得兇他,只好壓了壓火氣,沒好氣地罵:「看什麼看?自己的東西認不得?」
唐璃心下一個咯噔,一時也沒空細想江成瑾的話,因為他總算想起來為什麼手上這東西瞧
著這麼眼熟了。
這天殺的根本就是他的龍鱗啊!
事實上,在唐璃將那片龍鱗掏出來時,江成瑾的臉色就變了。
他絕不可能認不出自己一手養大的龍的鱗片長什麼樣。養了幾百年的龍,江成瑾親眼看著
唐璃從僅有一丈多一些的小不點,一點一點地蛻皮脫鱗,直到長成翻個跟斗便是排山倒海
,身軀一盤便能圈起一座島的巨龍,自然對他的龍身極是熟悉,閉著眼都能細細數出那一
身鱗片上頭的每一道紋路。
每一條龍的鱗片都是不同的。
雖然龍的外觀都大同小異,乍看之下,龍鱗也大多不脫碧、青、黛、灰、黑等色,少部分
呈現赤、赭、金色,但只要細看便會發現,每條龍的鱗片上都有著不同的特色,有的會閃
著碎屑狀的金光,有的呈現墨染般的紋理,甚至有的還會帶著一些與本體截然不同的色彩

唐璃和絕大部分的螭龍一樣,通身都是水族常見的青碧。他的龍身模樣挺普通的,暗青的
顏色一點都不出采,但那一身看著灰灰藍藍的鱗片,在陽光下卻會閃耀出七彩琉璃般的光
芒,而且鱗片中心在光照下,呈現的是一片桃花般的粉色,極是漂亮。
結果唐璃這條笨龍連自己的鱗片都認不出來,竟然還傻兮兮地在那兒研究半天,自己的鱗
片有什麼好研究的?蠢貨!
不過那些都是小事。江成瑾之所以會如此惱火的主因,在於拜龍教這個不知所謂、一聽就
不是什麼好東西的組織,為什麼會持有唐璃的鱗片?以往唐璃脫下的那些鱗,都讓他細細
收拾好了,絕不可能有半分落在人間,所以唯一能夠取得鱗片的管道,只有唐璃的龍身。
這是否意味著,唐璃的龍身在拜龍教手上?
這個假設讓江成瑾窩火至極,心亂如麻。
他們跟誰借的狗膽?唐璃的龍身又為什麼會留在人間?
當年唐璃帶著他出逃時,他中途就因為傷重而陷入昏迷,所以對於很大一部分逃亡的過程
是沒有任何意識的。後來再見到唐璃,唐璃的龍身已經不知所蹤,左看右看就只是個普通
的人類,連半點龍的氣息都探不出來。
江成瑾對於陰間的制度並不熟悉,即便中間意識清醒地投胎過一次,到地府走了一遭,他
仍是猜不透唐璃究竟在過去做了什麼手腳,才能讓他們順利透過陰間的輪迴躲進人間之中
,徹徹底底地偽裝成人類。
但至少他知道陰間有陰間的規矩,萬不是你什麼阿貓阿狗來,隨隨便便就讓能你投胎的。
而且在陰間時,每一位鬼差對他都極是客氣,客氣到讓人有些發毛的程度,甚至連十殿閻
王對他也是禮遇有佳。但他們的口風全都是一致的緊,撬都撬不開,甚至講到唐璃時,神
態中還會帶上不自覺的敬畏。
他既問不出個答案,為難這些鬼又沒什麼意思,也就作罷。唐璃可能做了一場交易,可能
在陰間大鬧一場,還有很多很多的可能性,但說到底,這種事只有當事人的唐璃自己最清
楚。
轉世之初、剛在人間醒來時,江成瑾還有興致偶爾猜上一猜,畢竟兩個被天庭追殺得灰頭
土臉的要犯能做到這一步,自然是相當不簡單的。自己一手帶大的唐璃有如此能耐,他當
然與有榮焉。
但漸漸的,那興頭便隨著和唐璃的重逢,以及發現唐璃渾身的不對勁而淡了,連探究的心
思都慢慢偃旗息鼓。
劫後餘生一回,看著在曾經渾身是傷、整條龍彷彿從血池撈出來的唐璃好端端地站在他眼
前,笑意盈盈、健健康康的,江成瑾便什麼都不想了。
心如刀割的感受,一輩子體會一回就夠了。他現在只想把他的龍嚴嚴實實地護好,平平安
安過日子,偶有閒情逸,便致猜猜唐璃到底背著他在謀劃些什麼。這樣的日子對江成瑾來
說,已是沒什麼可挑剔的。
至於他們到底怎麼逃過一劫的,逝者已矣,江成瑾想,那真的不是什麼特別值得在意的事
情。
只是現在看來,整件事似乎比他想像的還要複雜些,而他自己因為當時的昏迷以及後來的
不聞不問,似乎也錯過了許多極重要的關鍵。
正堂一時陷入詭異的沉默之中。
穆褐衣面色蒼白,神情震驚,那完全是給江成瑾嚇的。這什麼世道,做弟子的竟敢堂而皇
之地對著師父擺臉色又大小聲,難道不怕被清理門戶嗎?唐師叔對著這麼個莫名其妙殺氣
騰騰的弟子,竟也不驚不怒,何其的好修養。
這要在舞袖苑,早被罰關禁閉自省了。為人子弟,對著師父自然該是畢恭畢敬的,哪來這
麼大的脾氣。
話說回來,修嚴苑的另一名弟子眼睜睜看著同門失態,竟也沒有出聲制止,完完全全作壁
上觀,事不關己的態度簡直令人大開眼界。
老早就閃到一旁納涼的吳揚看見穆褐衣略帶譴責的眼神,有些尷尬地別過頭,心底默默吐
血數升,哀呼自己比六月飛雪還要冤。
身為修嚴苑弟子,誰不知道小師弟和小師叔有齟齬時,能閃多遠閃多遠就對了!就算他們
常常莫名其妙就鬧點彆扭,但那也是人家小倆口自個兒的事,旁人瞎摻和個什麼勁兒?又
不是吃飽撐著,反正過沒多久就會和好的,壓根不需要擔心。
可惜這些話,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當著個外人的面宣之於口。
而身處風暴中心的唐璃,還在偷偷瞄著江成瑾黑如鍋底的臉色,一顆心七上八下地亂跳,
握著鱗片的掌心微微出汗。
他腦中滿滿地被「阿瑾生氣了該怎麼辦」的念頭給占據,亂成了一鍋燒糊的粥,完全無法
思考。
不管過去還是現在,江成瑾雖然老是兇他,但一向都是裝模作樣的成分居多,又不是真的
生氣,所以以前阿瑾板起臉,他撲上去親一下,討好地蹭個幾下就氣消了;就算是這幾世
他們的關係不比以往,阿瑾仍是不自覺地對他心軟,所以通常他裝乖賣巧,嘻皮笑臉的也
能囫圇過去。
但這回江成瑾很明顯是真的發怒了,唐璃從沒對應過這種情況,一手捏著自己的鱗片,另
一手反手抓著江成瑾的衣袖,又不確定當著弟子和外人的面對著江成瑾撒嬌,到底會不會
火上添油讓他更生氣,一時手足無措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欲哭無淚。
重點是他想了半天,仍是壓根不曉得江成瑾到底為什麼突然這麼憤怒,甚至連生氣的對象
是誰、氣的是哪件事都毫無頭緒,談何安撫。
壓力一大,唐璃就忍不住開始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
到底要怎麼辦,簡直愁死人了,阿瑾幹嘛挑這種時候發作......話說舞袖苑這弟子怎麼回
事,嘴巴張這麼大要做啥?蒼蠅都要飛進去了!還有臭綿羊竟然一個人躲那麼遠,還不快
來救救你師叔,不肖徒弟!
哎,真怕阿瑾一怒之下炸了正堂,修嚴苑的銀子又不是多寬裕,哪有閒錢重建喔.....
尷尬的時光感覺漫長,其實不過一盞茶不到的時間,最後還是江成瑾自己解的圍。
他是關心則亂,見到那片龍鱗,立時便擔心起唐璃的龍身可能遭遇不測,情緒起伏太大,
這才讓殺氣鮮明地流露出來。但他放縱情緒沸騰了會兒,就見唐璃緊張得快哭了,捏著他
袖子的手晃啊晃地不曉得該怎麼辦,心下一軟,也知道現在不是問事的場合,只好吸口氣
將滿心的憂慮壓了下來,一室的殺氣就這麼輕飄飄散了去。
所有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唐璃眨眨眼,有些茫然、有些擔憂地看著面色恢復平靜的江成瑾,腦子還有些轉不過來,
弄不明白阿瑾這鬧的是哪齣。
江成瑾看著唐璃無辜又憂心的小眼神,心頭微暖,抬手拍了拍他捏著自己袖子的手,又輕
輕揉了揉他的後頸。
他這動作做得慣了,很是熟練,力道拿捏得極好。雖然剛給江成瑾嚇得不輕,但唐璃還是
舒服得瞇起眼睛,要不是場合不大對,只怕立時便要哼哼唧唧出聲。
當年唐璃初到陌生的環境,情緒很是緊繃,緊張得連個覺都睡不好,搞得整條龍病懨懨的
,憔悴得可憐。後來江成瑾看不下去,抓著唐璃翻來覆去研究了半天,發現唐璃還挺喜歡
人家摸摸他後頸那塊軟肉的,從此以後便常常用這個動作來安撫唐璃。
穆褐衣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又被江成瑾的動作給震懾了,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
這、這弟子也太過膽大妄為了吧?先是甩臉色出言不遜,現在又隨意碰觸師叔的身體,唐
師叔到底怎麼忍得下他?這脾氣該有多好?
他下意識地看了正在觀賞窗櫺線條的吳揚一眼。
吳揚避開穆褐衣五味雜陳的眼神,暗暗翻了個白眼,對他一驚一咋的反應很是無言--忒
沒見識了。這麼點小事有什麼好震驚的,小師弟和小師叔哪天不是這樣,彆扭沒兩下就和
和美美了,連勸都不用勸。
看看,這才多久的時間,兩人又膩歪上了。就說了小倆口的事旁人少摻和吧。
不過看了這麼多年,雖然早就習慣得不能再習慣了,但還是覺得眼睛好痛啊......
吳揚一點都沒意識到在唐璃和江成瑾的影響下,自己的觀念早已脫離了這個世界的常軌。
穆褐衣被他們這群人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徑搞得暈頭轉向,都不大記得自己到底是怎麼走出
修嚴苑,又是怎麼回到舞袖苑的。
他依稀記得那名膽大妄為的弟子轉過頭,以一種當家人高高在上的姿態,冷冷問了他一句
「還有別的事嗎」,那口氣、那眼神,無一不是在示意他有事快說沒事快滾,連裝模作樣
擺個好臉色都懶。
穆褐衣心下不悅,要不是礙著修嚴苑是人家的地盤,那名弟子的氣勢又極逼人,只怕立時
就要發作。他只好在心裡大罵,你師父都還沒開口呢,你倒是眼巴巴趕人了,你是哪根蔥
啊?而且另一名弟子為什麼也不制止,到了這種時候還在裝啞巴?
他給這人攪和了一陣,積了一肚子的疑問和牢騷,反正該傳的話也傳了,早就有離去之意
。只是看著唐師叔的面子,他也不好立刻就拂袖而去,便順著那名弟子的話,起身向唐師
叔恭敬道別,然後唐師叔笑咪咪、和和氣氣地對他道了聲辛苦了,還抓了把糖塞進他兜裡
--天曉得唐師叔從哪兒變出的糖,而且他這把年紀早就不吃糖了--然後另一個從頭到
尾只會杵在一旁當柱子的弟子突然就「活」了過來,跟著他走出正堂,好像還在台階上對
著他說了什麼,然後......
然後等他回過神來時,就已經站在舞袖苑的門口了。
穆褐衣這下回憶起來,才有些後怕。也難為自己在這樣恍惚的情況下,還能運著輕功走過
鐵索橋,沒有失足摔進山谷,真是龍神大人保佑。
作者: jessica19905 (璃_aki)   2017-04-28 13:14:00
可憐的阿璃被拔光鱗片啦QAQQQ
作者: superion1105 (喜歡海洋的孩子)   2017-04-28 14:00:00
龍怎麼還沒發現他的七殺君什麼都記得啊啊
作者: mapleshell (^^)   2017-04-28 15:32:00
推樓上 XD 果然仙君還是厲害啊
作者: skyeblue (Skye)   2017-04-28 16:28:00
對阿阿璃這樣都沒發現他家七殺君什麼都記得也太傻XDDD
作者: wildphoenix (小不點)   2017-04-28 16:55:00
阿璃再沒發現要改名叫小笨璃了XD
作者: jessica19905 (璃_aki)   2017-04-28 21:08:00
不對吧我一直都覺得阿璃很笨啊(x
作者: SevenSins (七罪 )   2017-04-29 14:46:00
見微知著,阿瑾真的是很愛很愛阿璃從阿瑾生氣的原因,而且他一生氣阿璃就慌了,可見在心底的主寵關係還是很明確,這部份的感覺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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