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龍與他的七殺君 20 + 番外

作者: blbl05 (Levi Smith)   2017-05-12 10:41:57
既然默默到了20回,就來個小番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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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璃此話一出,除江成瑾以外的眾弟子俱是一驚。
江成瑾本來正雙手抱胸,腦袋放空仰望著天花板發呆,冷不防給他們一個個瞠目結舌的反
應嚇了一跳,卻也不知道他們在震驚什麼,便扭頭去看唐璃。
不等唐璃開口,韓祺昌掐指一算,皺著眉頭道:「早了三年。」
江成瑾心頭一跳。
吳揚的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竟然提早了這麼多,莫不是出了什麼變故?」
「我覺得吧,瞎琢磨這些沒什麼意思,那畢竟是拜龍教內部的事,倒是跟咱們沒什麼關係
。」謝紹翊的臉有點紅,懶洋洋地環著胸靠在椅背上。「問題在於我們有沒有要參加,還
有要怎麼參加才是。」
謝紹翊是個實在人,話不大中聽,但確實切入重點。
「小二說到重點了。」唐璃看謝紹翊像是喝了酒,但模樣明顯比稍早時放鬆不少,又看了
看他身旁和宋敘說著話的許瑞驍,心下稍安,接著便將他們四位苑主早晨開會時的討論,
連同後頭拜龍教的回應一一說了。
吳揚聽罷,微一沉吟。「下周就要動身的話,你們對於路線的規劃有什麼想法嗎?要走水
路還是陸路?」
虞國的國土是長條型的,北寬南窄,形狀像根營養不良的嗩吶。南部地區的山勢高聳,越
往北走則地勢越平坦,中部以北是大片平原,自山腳下漸漸向北面海口開展,平原當中又
有兩條大河自南向北貫穿,因此水路及陸路交通均相當發達。
若要前往龍島,他們必須渡過一片名為龍息海的海域。不過虞國因為天生地形的限制,海
上運輸並不發達,要出海只能透過北邊唯一的港口,位於虞國最北的縣城海平縣的盤門港

梅花嶺位在虞國東北的山嶺上,從這兒到盤門港的路途,雖說走水路或陸路都能到,且兩
者差別並不大,即便一路順暢都要花上五六日左右,但路線的選擇會決定他們要預先做何
準備。吳揚管著修嚴苑的內務,故有此一問。
唐璃兩手一攤。「我對這些事不熟悉,所以路都線是你們師伯決定的,我只負責複述。」
他自從在這兒醒來後就沒下過山,所以連虞國有那些縣城都搞不清楚,自然不可能在這上
頭出主意,基本是別人說什麼他就附和什麼。
唐璃從兜裡摸出幾塊糖,在小几上擺起個簡陋的輿圖。
「咱們梅花嶺在這,左上那是盤門港,中間這塊糖是榆澤縣,聽說是個陸路和水路交會的
樞紐。」唐璃用手指蘸了蘸涼茶,在代表梅花嶺和榆澤縣的糖塊中間畫了條線。「照大師
兄的說法,咱們先從梅花嶺走陸路到榆澤縣,然後在榆澤縣的曲水渡轉走水路,一路直通
盤門港,最後在盤門港轉海船去龍島。」
說著說著他想起了什麼,抬頭看了吳揚一眼。「小綿羊,我記得你是榆澤縣人對吧?你覺
得這條路線怎麼樣?」
不得不說,唐璃這代理師父當得很是與眾不同。
和修嚴苑相關的事情,他向來不瞞著弟子,也不愛遮遮掩掩說一些藏一些,或和幾個弟子
搞個小圈子說悄悄話那套,反而挺喜歡有事沒事讓大夥一塊兒討論,還要三不五時點名問
問弟子的意見,美其名是讓大家學著拿主意,說穿了就是懶。
但唐璃懶得極是坦蕩,反正他和弟子們向來親近又沒什麼架子,自覺實在沒什麼事情是不
能說、不能討論的,因此對於將修嚴苑相關的大小事都拿來和弟子們商議的情況,他半點
沒覺得不妥。
「我沒什麼意見,要換成我應該也會選榆澤縣中轉。」吳揚搖搖頭,接著問起另一件事。
「那麼一路上的車馬船和客棧這些呢?下嶺會幫著出銀子,還是我們要自掏腰包?」
「下嶺會處理的。梅花嶺不是頭一次參加群龍會,下嶺也不是頭一回準備,他們會按著往
例處理好這些雜事的,還輪不到我們來操心。」唐璃剝了塊糖丟進嘴裡。「咱們只要把各
自的包袱打點好,身體調整到最好的狀態,等著去龍島跟人比試就成了。」
「我明白了。那我回頭和大夥商討一下,把咱們苑裡自個兒需要的東西列張單子,再給您
看看。」吳揚摸摸下巴。「倒是您和小師弟也想想自己有沒有缺些什麼,有需要的就跟我
說一聲,該採購的最好這幾天就處理好,免得出發前手忙腳亂的。」
唐璃擺擺手。「都依你們,要多少銀子跟我說一聲便是。」
吳揚管著修嚴苑的內務,自然也管著銀子的開支,儼然是個小帳房先生。
唐璃這苑主不諳庶務,只負責向下嶺訛銀子和四處打秋風;江成瑾懶得管這些庶務,只負
責唐璃的起居和大夥兒的三餐,其他事情一概不論,因此管銀子這事就落到年紀最大的吳
揚頭上。
吳揚自小便生得精細,任何大筆的支出都會主動先到唐璃那兒備個案,還每個月按時往上
繳帳本,從小管帳管到大一直沒出過問題,於是唐璃便相當放心地當個可有可無的稽核角
色,有時連呈上來的帳目都懶得看。
用唐璃的話說,手下的弟子個個聰明能幹,讓他們替他分憂解勞正好,他樂得當個甩手掌
櫃。
「還有其他問題嗎?」唐璃嚼了兩下,嚥下口中的糖,不著痕跡地摸摸肚子。和阿瑾對峙
一場,他現在餓得不行,腹內如擂鼓,只想等晚飯。
「有有有!」許瑞驍急吼吼地舉起手。「小師叔,下嶺分派的馬車一輛能載幾人?我們一
人能帶幾件包袱啊?」
「啊......」唐璃完突然發現他忘了某件很重要的事,而且還忘得一乾二淨,這會許瑞驍
一提起,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大錯。「呃......這個......掌門師兄說一苑的配額就
是苑主和三名弟子,正好一輛馬車,所以我只能再帶兩個人......」
正在討論要怎麼打包行囊的眾人霎時安靜下來。
唐璃硬著頭皮講下去。「......按輩分排,那就是小綿羊和小二了,其他人留下來看家。

他很識相地沒敢提江成瑾理所當然佔了一個名額。
許瑞驍簡直要吐血。媽媽的,敢情您剛才說了半天,結果這事兒和我們剩下幾人是屁點關
係都沒有的嗎!
見許瑞驍瞪大了眼,唐璃就算自知理虧也不曉得該怎麼辦,只好亡羊補牢:「不然你們打
一架吧,誰打贏了誰去。」
這下換謝紹翊不樂意了,因為要論武功,他確實是不如許瑞驍的,打起來對他半分好處都
沒有,於是他扭頭問許瑞驍:「輩分天註定,你不爽的話去和老天爺抗議,難道還真的要
跟我打一場不成?」
許瑞驍心說你這是站著說話腰不疼,氣得不行,伸手就去撓謝紹翊的腰。腰間肉是謝紹翊
的弱點,給許瑞驍一撓就是一聲尖叫,大為光火,撲上去賞了許瑞驍一拳,兩人頓時打作
一團。
邱蘭芯看了看已經滾到地上去的許瑞驍和謝紹翊,心說兩個都是傻蛋,你們打得死去活來
有什麼用,關鍵是小師叔這兒呀,一個兩個都是拎不清的。
她拉過宋敘,讓他跟著自己一道向唐璃求情。「小師叔,我們真的不能去嗎?三十年才一
次耶,到時候我都老得爬不動了,您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到時候爬去跟其他年輕人比試
呀。」
宋敘自然也是想去的,於是很配合地眨眨大眼睛,一臉的純良又渴望。
唐璃正想喝口冷茶壓壓驚,聞言一口茶全噴在衣襟上。妳才十七,三十年後妳也才四十七
,老個屁!什麼叫老得爬不動了?這是拐著彎諷刺我老嗎?
而且其他苑的弟子都沒這麼多意見,師父說啥是啥,怎麼就你們問題特別多!
吳揚正盤算著該準備些什麼、該撥多少銀子出來,對於眼前的混亂置若罔聞。
趁著正堂亂成一團,江成瑾用手肘撞了下韓祺昌,湊過去輕聲問道:「喂,群龍會是什麼
東西?」
韓祺昌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心說怎麼會有妖族不知道群龍會是什麼?那不是你們家老
祖宗嗎?
不過韓祺昌不是個特別有好奇心的人,也沒興趣對別人的問題刨根究柢,正好他對群龍會
興趣不大,參不參加都無所謂,閒來無事之下,便將群龍會的由來以及拜龍教的歷史約略
對江成瑾說明了一回,內容和唐璃在舞袖苑聽到的相去不遠。
江成瑾認真聽完了,面無表情地和韓祺昌道了謝,內心卻是波濤洶湧。
他這輩子的注意力全放在唐璃身上,基本上是兩耳不聞世事,原先以為那什麼群龍會的,
不過是個普通的比武大會,便沒什麼留心。直到今日見到了拜龍教手中握有唐璃的鱗片,
他才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沒想到這一問,倒是問出了讓他極其震驚的事情。
拜龍教盤踞於龍島,龍島上有條沉眠的龍,拜龍教手中有唐璃的鱗片。
最直觀的結論是,在龍島沉眠的那條龍,就是唐璃的龍身。
問題是,沒有靈魂的肉體,是不可能活得下來的。能夠沉睡千年仍不腐不壞的龍身,裡頭
必然有龍的靈魂。
但若說唐璃的靈魂在龍身裡頭,那麼他眼前正手忙腳亂地處理弟子們爭執的唐璃,又是怎
麼一回事?
江成瑾的手指下意識地輕輕敲著太師椅的扶手。
不是說完全不可能發生這種事,但能夠同時符合這兩種情況的可能性,說真的並不多,江
成瑾掰著手指頭都能數完,而且不管哪一種,都不會是他所樂見的。
與此同時,江成瑾這才意識到自己記憶裡缺失的部分,似乎比他所以為的還要多得多,有
些細節甚至完全銜接不上。
比方說,龍神傳說發生的時間是在千年以前,但從他和唐璃逃出天界直到今日,他有記憶
的部分卻不過百年不到。對他來說,他們在天界的惡戰還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情。
就算將不同世界間的些微時間差、傳說的不可考與誇大性,以及他逃亡期間中途昏迷等因
素納入考慮,也絕不應該憑空出現如此巨大的落差。
換句話說,他可能真的缺少了幾百年的記憶。而這空白的數百年......或許就是唐璃如此
異常的關鍵。
這廂江成瑾正在琢磨著自己疑似缺失的記憶,那廂唐璃則給幾個弟子煩得頭昏眼花。
邱蘭芯抓著唐璃的一隻袖子,像塊麥芽糖般黏著他不放,來來回回磨個沒完。「帶我們去
嘛小師叔~左右不過一輛車的事情,這麼難得的機會,你怎麼捨得丟下我們幾個小的孤伶
伶地在山上吹冷風~」
唐璃氣得戳了她的額頭一下。「不過一輛車的事情?這麼簡單妳怎麼不自己去跟掌門討?

群龍會不比平常的小打小鬧,這樣攸關梅花嶺和各苑臉面的大事,魏海圖當然得一碗水端
平了,否則難免讓其他苑的人有意見,一個弄不好還可能造成梅花嶺內部失和,所以勢必
不能像平常那樣好說話。就算只是要摳輛馬車出來,唐璃用膝蓋想也知道肯定不容易,說
不定還反招來一頓罵。
平日裡唐璃很是不拘小節,不過在這種大事上,他還是有分寸的。
邱蘭芯摀著額頭的紅印哎唷了一聲,皺著小臉,可憐巴巴地望著唐璃。
唐璃給她看得有些心軟,但想想之後的麻煩,還是咬定了不鬆口。「裝可憐也沒用,不行
就是不行。」
「我們會很乖的,小師叔,帶我們去嘛。」宋敘拉住唐璃的另一隻袖子搖啊搖,接收到唐
璃一記沒什麼威力的眼刀子,連忙露出個討好的笑容。
「小師叔,我們只是想跟著去見識群龍會而已,頂多是佔著車廂空間,又不是真要下場和
人搶名額,當我們是木頭樁子就成啦,一點兒都不礙事的!」許瑞驍跟謝紹翊邊打邊分神
留意唐璃這兒的情形,打到一半時敏銳地嗅到唐璃的態度隱約有軟下來的徵兆,連忙拋下
謝紹翊靠過來湊熱鬧,眼神閃閃發亮。「要不,您讓我們坐車頂也可以呀,這樣就不必多
弄輛車了!」
在一旁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韓祺昌噴笑。「坐車頂?虧三師兄想得出來。」
謝紹翊搖著腦袋跟過來,踹了許瑞驍一腳。「好好的人不當當什麼木樁子,你還真好意思
說得出口。」
謝紹翊沒用上什麼力,只是嫌許瑞驍沒臉沒皮的行徑看了礙眼。許瑞驍哎呀一聲,對韓祺
昌一齜牙,轉頭又和謝紹翊扭打起來。
韓祺昌托著下巴繼續袖手旁觀,還饒有興致地不時出聲指點一番。
邱蘭芯和宋敘繼續磨著唐璃。
整個正堂鬧哄得像個市集,唐璃給他們吵得眼冒金星,忍不住一甩袖子,喝了一聲:「都
給我閉嘴!」
眾人立刻噤聲,落針可聞。
江成瑾留意到唐璃有些煩躁的情緒,從旁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像是無聲的安
撫。
唐璃望著面前一雙雙緊盯著他的大眼睛,心底權衡再三,末了嘆了口氣。
風水輪流轉,他現在完全可以體會當初阿瑾一手帶大他時的無奈感受了。面對不懂事的小
鬼,講理講不通,罵也罵不怕,打又捨不得,簡直束手無策,就算要發脾氣,到頭來也只
是自己氣死自己。
呸,全是來討債的!所以說收弟子有什麼好的?收到一群討債鬼,做師父的只能自認倒楣
,哭都沒地方哭去。
「我明日去問問掌門,要是不成就給我徹底死了這條心,知道沒有?」唐璃語帶威脅。「
再來鬧,我就一個個把你們吊到樹上去好好反省。」
幾個死活糾纏不休的弟子頓時眉開眼笑,脆生生地應了。宋敘圓圓的臉蛋興奮得都脹紅了
,活脫一副唐璃已經答應要讓他們去群龍會了的模樣。
或許在他們心目中,唐璃是無所不能的,所以壓根沒覺得這點小事能難得倒他。
唐璃簡直啞巴吃黃連,只好板起臉來,又重申一次:「我可還沒答應你們啊,要掌門點頭
了才算,聽到沒有?」
奈何唐璃自己平日便沒個正形,秀秀氣氣的臉蛋板起來也看不出半分威嚴,弟子們虛虛應
了,轉頭便討論起群龍會的事來。
唐璃鬱悶得不行,只好轉向江成瑾尋求安慰。「阿瑾啊,莫道人家說『養兒方知父母恩』
,我這下總算體會到養孩子的艱難了,父母簡直是世間最偉大的存在。而師父就像是半個
父母,待遇比父母還要差些,時運不好收了一群不肖徒,氣得半死還沒人來安慰我。」
他把腦袋擱在江成瑾手臂上,洩憤似地滾來滾去。江成瑾正在想事情,給他這一通搗亂,
頓時也沒了琢磨的心思,冷著臉輕輕巴了唐璃的腦袋一掌。「坐好,你以為你是狗嗎?坐
沒坐相的。」
江成瑾沒用什麼力,唐璃又不痛,也就不怎麼真心地唉了一聲,權當配合。
自從和江成瑾暫時達成共識後,唐璃雖然還是滿懷煩惱及愧疚,但心裡多少有了點底,再
不是兩眼一抹瞎地胡亂揣測,一直以來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的包袱也就消減了些,對待江
成瑾的態度比先前要放鬆不少。
畢竟......剛才阿瑾那麼複雜又像是難過的眼神,唐璃覺得自己有生之年都不想再看到一
次,能順著江成瑾的,便盡量順著他。
以前那套故佈疑陣、吊著阿瑾來保持距離的做法,勢必不能再用了。只是該怎麼改變策略
,又該怎麼拿捏往後和江成瑾相處的分寸,唐璃暫時還沒想法,腦中裝的事情又太多,一
時也無暇細想,眼下的情況,只能暫時多留些心眼了。
江成瑾雖然也是滿腹的疑問待釐清,但唐璃願意捨棄先前那樣若即若離讓人摸不透的態度
,他自然不會有任何意見。
「阿瑾,你說我明天該怎麼跟師兄說啊?我煩得頭髮都要白了。」唐璃沒骨頭似地扒著太
師椅的扶手,邊唉聲嘆氣邊拿手指捅著江成瑾的手臂。
他對江成瑾的態度一鬆懈下來,往日裡那些被他藏得好好的、只有過去在天界面對江成瑾
時才有的憊懶毛病便漸漸浮現出來,比如,懶得自己拿主意,什麼事都要江成瑾替他想想

江成瑾對他的壞毛病一清二楚,根本懶得搭理他,敷衍地拍拍唐璃的手背,給了他一個事
不關己的冷淡神情。
「自己應的,自己想辦法。」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年他為唐璃操碎了多少心、愁白了多少頭髮,這下便輪到唐
璃細細來親身體驗一回。
還有臉說別的弟子是討債鬼,哼!討債鬼!
隔天一早,唐璃被江成瑾壓著用過早飯後,便遛遛達達去了舞袖苑,恰逢舞袖苑的弟子正
在書齋齊聲讀書,只是書齋內不見魏海圖,仍是書聲琅琅。
和修嚴苑放牛吃草的管教方式不同,舞袖苑的弟子生活作息極其規整。每日寅時初起,先
練內功心法,一個半時辰後用早膳,接著念書--而且是經史子集、兵書陣法無一不漏,
極其扎實地學習--直到午時初用午膳,之後歇息一個時辰,未時初開始練劍,直到酉正
方歇。
這樣的規律生活日復一日,僅在年末年初之際,梅花嶺讓弟子們返鄉探親時才有機會喘口
氣。
多年下來,舞袖苑的弟子早已習慣自動自發地按表操課,完全不需要師父督促。
相較之下,修嚴苑那樣任由弟子自由生長,想睡多晚沒人管,想練武就練武,不想練也可
以去捉雞釣魚鋤田,只要不為非作歹,壓根沒人有意見的管教方式,實在是隨便得令人髮
指。
當然,這不是說唐璃對於弟子的教導不用心。事實上,唐璃自認自己這代理師父當得夠可
以了,起碼他該傳授的一樣不少,該佈置的功課也沒落下,要不然修嚴苑弟子一個個出色
的功夫是怎麼來的呢。
只不過唐璃生性散漫隨興慣了,實在不是個兢兢業業、鞠躬盡瘁當苑主的料,教個功夫教
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說,其他時候要不是漫山遍野地跟著弟子瘋玩,就是釣魚泅水串個
門子,活得極其逍遙自在。有這麼個隨興的苑主,苑裡的風氣自然認真不到哪兒去。
唐璃一見著舞袖苑的弟子在用功,想想自家幾個還在蒙頭大睡的弟子,頓覺汗顏。
不過也只是汗顏而已,他真心沒覺得睡到日上三竿算是個什麼問題。
唐璃放輕腳步,想著神不知鬼不覺地直接去找魏海圖,省得舞袖苑弟子還要替他通傳,擾
了人家用功。其實他也有考慮過乾脆運輕功從屋頂找找魏海圖的蹤跡,省時省事,但想想
又覺得大白天的在人家苑裡做賊,似乎不大禮貌,便熄了這念頭。
沒想到唐璃提著氣躡手躡腳從書齋的窗外飄過,竟沒躲過穆褐衣極其銳利的眼神。
其實這說來真是巧合。穆褐衣不過是正煩惱著昨日師父的交代,於是趁著念書之際偷偷開
了個小差,眼神往窗外一瞥,結果竟不偏不倚捕捉到唐璃鬼鬼祟祟的身影。
穆褐衣給這不知從哪冒出的身影嚇了一跳,定睛一瞧竟是唐璃,一下沒忍住啊了一聲,引
得其他弟子側目。他也顧不上失儀,拋下書本急急忙忙迎了出來,邊慌亂地行禮還邊不住
地道歉,說自己竟然沒注意唐師叔來到,有失遠迎。
唐璃尷尬得不得了,有種犯罪給人抓了現行的羞愧感,連忙掐著穆褐衣的手臂將他扶起來
,心說他本來就是要避著這些弟子,沒給人看到才是正常的,誰料得到穆褐衣的眼神竟如
此犀利。
待唐璃說明了來意,穆褐衣倒是爽快,三言兩語就賣了自家師父,又自告奮勇要替唐璃帶
路,友善得讓唐璃都有些受寵若驚。不過舞袖苑他常來打秋風串門子,熟稔得簡直如同自
家廚房般,實在毋須穆褐衣帶路,唐璃也不好意思打擾他們念書,再三婉拒,穆褐衣這才
勉強點頭,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穆褐衣一走,唐璃的笑容立刻垮了下來。他本就不擅長這類的應對,人類那些你來我往的
交際簡直讓他頭大如斗,學了好些年還是上不了檯面,挨過江成瑾無數次「蠢貨」之類的
怒罵,著實沒啥慧根。
單說拒絕這事兒吧,直說了怕失禮,傷了對方面子;曲折委婉地說了吧,人家又以為你是
以退為進,反反覆覆應答個無數回,對方才能確認你真的是要拒絕,麻煩死了。
偏偏舞袖苑又重禮節,弟子一個比一個溫文知禮,唐璃對著晚輩也不好擺出副土匪流氓的
嘴臉,著實累得很。
這番幾經折騰後總算得以脫身,唐璃出師未捷就身心俱疲,扶著牆喘了口氣,順便心下納
罕:舞袖苑的弟子怎麼這樣好說話,隨隨便便就將師父的行蹤據實以告,如此缺心眼真的
好嗎?
他對舞袖苑的未來有一絲絲的憂心。不過畢竟事不關己,稍微緩過來後,便把這事拋到腦
後了。
唐璃順著記憶摸到魏海圖的書房。據穆褐衣的情報,魏海圖一早就進了書房,到目前還沒
見他出來過。
唐璃乖乖敲了門。
「小師弟吧?請進。」魏海圖的聲音遠遠地從門後傳來。
舞袖苑的銀子足,底蘊也足,所以苑主的書房相當寬敞,比唐璃的書房加上臥室都要大,
連門扇的個頭都比唐璃的書房大了許多。
魏海圖是個文雅性子,書房裡頭沒有繁複的金銀裝飾,僅在多寶格上點綴著幾件瑩潤的玉
器及古玩,但樣樣都是極品,且傢俱器皿俱是精細雕琢而成,光是那整塊黃花梨木裁成的
大書案就千金難換,唐璃每每到這書房都要眼饞地摸上一把。
書房角落支起一盞鎏金麒麟爐,獸口裊裊燃著清淡的檀香。
黃花梨的書案上壘著幾疊弟子的作業,魏海圖正運筆如飛,聚精會神地在批改。注意到唐
璃進來了,便擱下筆,抬手招呼他過去。
「怎麼啦?看你一臉就是有求於人的模樣,遇到什麼麻煩了嗎?」魏海圖飛快地掃了唐璃
一眼,笑咪咪地問。
其實唐璃平日裡真算得上是個爽快人,有什麼需要便直說,不是扭扭捏捏的個性。不過這
回的事還真不好開口,唐璃期期艾艾了會兒,好不容易擠出個他昨夜琢磨再三,最後所能
想到最委婉的問法:「大師兄,能不能多給我一輛馬車啊?」
魏海圖一時沒明白,滿臉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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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曾經想過但最後沒有採用的小段子】
【關於名號這件事】
話說那日,梅花嶺的四位苑主聚在一塊兒討論群龍會的事情。
接近末了時,魏海圖突然想起了什麼,笑著問唐璃:「對了,小師弟至今還沒下山遊歷過
吧?」
一般梅花嶺的弟子二十歲就會下山遊歷,十數年後再決定是回到梅花嶺犧牲奉獻,或是繼
續闖蕩江湖。像魏海圖等人都是當初在江湖上待過一段時間後,才決定回來接掌苑主之位
的。
不過唐璃的情況比較特殊些,他過去自閉得很,師父又去得早,所以年紀輕輕就,還來不
及出山就先當了苑主。
唐璃眨眨眼。「沒有,怎麼啦?」
魏海圖、白蕭與李無芳交換了個眼神。
「所以你也沒有名號吧?這樣說來,群龍會可算是你頭一次出山。」李無芳接過話頭。「
不過你沒有闖蕩江湖的經驗,自然沒什麼名氣,要是待旁人問起,一苑之主卻連個名號都
沒有,倒也不太好聽。要不要想想自己要起個什麼名號來著?」
唐璃腦子轉了兩下,這才會過意來。
其實這事兒挺好理解的。人混江湖圖的什麼,不外乎名利二字,所以江湖人不論自己取的
或別人給的,多半都喜歡有個號,讓自己的名頭聽上去響亮帥氣些,仿佛這樣就能高人一
等。
唐璃第一世時在江湖廝混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還有個旁人起的響叮噹的名號,就叫「一
劍」,取一劍定生死之意。
當時唐璃是個名震天下的劍客,出劍極快極狠極準,戰無不勝,於是「一劍」之名不脛而
走,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是所有使劍的後輩傾全力也想追趕的目標。
不過他的人生成也一劍,敗也一劍。自從他走火入魔一劍砍下江成瑾的頭顱後,唐璃就再
也拿不起劍了。
爾後唐璃自刎,江湖上大浪推前浪,便再不聞一劍之名。
在歲月的刷洗之下,曾經重逾性命的名號已經褪色得看不出痕跡,讓唐璃細細鎖在了心底
深處,時日久了,便也不那麼上心了。
一劍之名,對唐璃來說已如鴻毛。
所以到了這輩子,名號什麼的,他也未曾放在心上。
不過這回給師兄當面一問,而且又是出於對他名譽的關心,他也不好表現得一副興致缺缺
的樣子,只好歪著腦袋想了想。
師兄三人在江湖上人稱什麼來著?
魏海圖,定海劍。
白蕭,七弦驚夢。
李無芳,鬼見愁。
嘖嘖,一個比一個響亮。
反正唐璃早已不用劍了,一劍這個詛咒般的名號他是一點不打算用了,勢必得想個新鮮又
能堵著師兄們嘴巴的,最好以後都別再跟他提這件事。
他忽然福至心靈。「師兄,我倒是有個主意。」
「喔?說來聽聽吧。」
唐璃慢條斯裡喝了口茶。「就叫人中之龍吧。」
待在人類身體裡的龍,不正是人中之龍嗎。
魏海圖一口茶全餵了地板;白蕭手一抖,茶碗整個蓋在了李無芳的大腿上,溼答答的一大
片;李無芳的茶碗乾脆跳桌自殺,啪的一聲躺在地上四分五裂。
全是給唐璃驚的。無恥的不是沒有,但無恥到稱自己是人中之龍的,還真是絕無僅有。
唐璃眼角餘光瞅著這三位師兄的失態,優雅地又抿了口茶。嗯,味道真好,改天跟下嶺要
一斤來嚐嚐。
從此之後,魏海圖等人沒再問過唐璃有關名號的事情。
作者: superion1105 (喜歡海洋的孩子)   2017-05-12 11:35:00
耶耶~首推)))
作者: mapleshell (^^)   2017-05-12 12:36:00
哈哈哈哈 番外太爆笑了 XD 還有阿璃的婉轉好直接啊 XD
作者: wildphoenix (小不點)   2017-05-12 13:58:00
阿璃一直代管老三的弟子,一苑一輛,阿璃自己一輛,被代管的弟子"們"一輛,應該不會有人說話話說回來,阿璃那方式叫婉轉,那不婉轉是怎樣啊?XD
作者: jessica19905 (璃_aki)   2017-05-12 20:59:00
阿ww 璃wwww 天啊wwwww 這麼婉轉還真厲害www
作者: Jade1973   2017-05-12 21:06:00
推樓上,極有道理~ ^^啊...是樓樓上...
作者: byon1009 (允衡)   2017-05-12 23:20:00
未看先猜下一篇番外是俠盜獵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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