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再次潛逃
索爾醒來,聽見走廊傳來爭吵聲。這不是什麼新鮮事了,雖然平常的吵鬧聲晚些
才會開始;當大家全員到齊,基地裡總會充滿拌嘴的聲音,通常是史塔克或巴頓挑了
個當天他們特別想針對的人進行唇槍舌戰。因此,一開始索爾對外面的聲音不太在意,
直到他走向擁擠的走廊,發現兩名守衛正給洛基上銬,另有三位探員在洛基簡陋的房
內翻箱倒櫃。
「這是在做什麼?」索爾低沉地說,推開群眾往前走,介入兩位守衛之間,他魁
梧的體格就這樣擠在藏著弟弟目前僅有家當的寒酸房間裡。
簡易的窄床床架已被扯下,床包、棉被扒光,床墊更遭開腸剖肚。洛基櫥櫃的抽
屜全被拉出來丟在地上,其他私人物品一樣四散滿地。破碎的各種瑣碎贓物在水泥地
板上排成列,在室內唯一一個燈泡的光亮底下閃爍,有如碎玻璃,而探員們正檢視、
整理著這團混亂,小心翼翼自其中挑揀出碎紙,堆成一疊。
洛基的殘餘盔甲下半掩著一張揉皺的紙,索爾彎腰撿起,驚訝發現那是張他看過
的照片,雖然照面中,珍的那一半不見了。索爾想不透洛基是從哪裡拿來這張照片的;
他以為這些照片早被丟掉了。
索爾轉而面朝離他最近的探員。「你們為什麼搜他房間?為什麼又把他銬起
來?」
「昨夜發生了些事情。」她回覆道,頭盔後面的臉面無表情。「您應該直接問
福瑞局長。」
索爾望向洛基,臉上滿是困惑。「你做了什麼嗎,弟弟?」
守衛略嫌粗暴地推洛基沿著長廊走開,而洛基表情仍然緊繃,難以解讀。索爾
瞧見他頸上的項圈,只是他仍然無法安心。
「福瑞想跟您談談。」探員又說了一次,語氣低沉而嚴肅。
於是索爾等著,這段期間,整個基地流傳著各種流言蜚語。當天下午,他接到
福瑞召開臨時簡報會議的通知,胸口仍低低地悶燒著怒火,與其他隊友一起抵達主
廳。大家在這開放式空間裡的沙發、座椅上聚集入座;東尼與小辣椒擠在一張太小
的椅子上,羅傑斯、巴頓、羅曼諾夫則癱坐在沙發上。索爾遠遠落在眾人後方,背
貼著近門的牆,看來似乎想趁沒人注意時偷溜。
福瑞迅速為大家簡報永生獸實驗的細節以及史塔克對策有何進展,不過大家心
照不宣,知道福瑞今日召集團隊的真正目的並不在此。索爾與眾人一樣心裡有數,
且知道這一定跟洛基有關,於是他做足心理準備,等待局長發動攻勢。
福瑞開口時,用的是宣布最終消息的那種沉重口氣。「我們從洞穴裡抄出的長
矛不見了。」
一陣沉寂。
「何時不見的?」史帝夫小聲問。「怎麼會不見?」
福瑞搖頭。「長矛是由考森的武裝小隊監管。今晨四點左右,守衛倒下,長矛
也消失了。監視系統捕捉到一陣閃爍,就發生在守衛倒地與長矛消失兩件事之間。
長矛原先還在,然後一道閃光,接著就沒看到長矛了。」
「洛基。」羅曼諾夫沉吟,巴頓頷首。
「毫無疑問,一定是他。」
索爾皺眉;她倆與他弟弟相處的時間最短,對洛基的看法卻已經相當負面。
「我不得不同意。」尼克承認道。他倚著桌子,手臂在胸前交叉。「除非有人
站出來承認其實自己懷有深藏不露的無影手絕技,否則我們目前的最大嫌疑人就是
洛基。」
「可是他的項圈、」東尼的臉皺成一團。「我們目前的所有測試結果都顯示他
的項圈運作如常。他可以變幻術,但也僅此而已。」
「別再跳針了,史塔克。」克林特咕噥。「還記得他朝我們丟過來的匕首嗎?
還有那個黑色長鞭之類的東西?」
「洛基也曾闖空門過。」史帝夫自言自語。「何況那條鞭子可是之前沒見過的,
東尼:他的幻象以前從來不曾影響身邊的空間,至少影響程度沒有這麼大。他有可
能用幻影來騙過攝影機嗎?」
「我不知道,但是他應該是嘗試亂用他現有的法力,混合起來──」
「我很不想這麼說,東尼,但或許你搞錯了。」娜塔莎回應道。「假設項圈無
法正常阻絕他的法力,假設他找到方式繞過項圈的阻隔,或者──但願不是如此──
或者阻力已經消失了,那我們根本無從知道他目前有什麼能耐。」
索爾搖頭。「你們忘了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朋友們:假如項圈失效,假如我弟
弟成功更改,或者移除了項圈,他又何必留在基地?」這是他在深夜裡質問自己的
問題,腦中不斷重複洛基施展在項圈上的幻象。
「他留下來是因為他需要我們幫他把項圈拿掉。」東尼同意道。「如果項圈失
效,他早就發動攻擊,奪走鑰匙,消失無蹤了。」
「所以也許他已經找到鑰匙──」
「──我可以擔保他還沒,我百分之百保證,絕對不可能──」
「好啦,那我們可以愚蠢地假設項圈有在運作,好棒棒,但小娜說得沒錯:我
們還是不知道洛基的法力受到哪些限制,不是嗎,史塔克?」東尼心不甘情不願地
點頭,於是克林特嗤笑。「哇靠,大哥,他都做了這麼多壞事,你怎麼能繼續拖延?
這可是攸關我們的人身安全耶。」
「唉呀,真慚愧我沒時間一一詢問洛基他還有那些法術是沒有用來奪我們性命
的;我現在馬上去問,反正我手上有張超方便的清單,列出歷史上存在過的每一道
咒語──」
「那就調高項圈的頻率啊,大哥,阻斷所有的基礎──」
「──那就有可能弱化洛基,甚至殺死他──」
「說點我比較關心的。」
索爾低吼,向前踏了幾步。「請你尊重阿斯加之子,弓箭手;輪不到你來審
判──」
「喔,你他媽的饒了我吧,索爾。那傢伙活該受苦,何況我才不要傻傻地等到
他哪天無聊又開始發瘋亂殺──」
「寶貝,冷靜──」
「我不是想打斷這麼愉快的談話。」小辣椒高聲插嘴,雙手往兩旁張開。「但
猜測與推論不能解決問題。大家都同意偷矛的是洛基,對吧?那有人能告訴我為什
麼他想拿走長矛呢?」
索爾不願面對真相,但他不得不說。「洛基的目的──也就是他的魔法──被
史塔克的項圈竊走了。雖然長矛只是拙劣的補償,但他當然想找點東西來替代他失
去的法力,就算是武器也好。」
「你這是在幫他說話。」娜塔莎朝索爾挑起一道細眉,但索爾無視她。
「我還能說什麼呢?你們把洛基的房間弄得天翻地覆,卻一無所獲。」
「我們發現基地維安的機密文件。」福瑞反駁。「誰知道他還手中還有哪些不
是白紙黑字的資訊?」他垂下眼,坦白道:「假如項圈壞了,我不清楚他為什麼選
擇留下,或者他為什麼拿走長矛,又要如何用長矛來對付我們。但洛基擁有最充分
的動機去偷竊長矛,所以我們必須把他視為主要嫌疑人。」他深呼吸,字斟句酌。
「我們目前將他安置在管制房裡,直到長矛再度出現,或者他供出長矛的下落。」
「我還以為你們米德加德人追求公平與榮譽。」索爾譏刺。「這不是正義。我
弟弟只是承擔你們失敗的代罪羔羊。」
「是你我的失敗,索爾。」福瑞駁斥。「我們先前對他的本性視而不見,太過
寬容、鄉愿。」他轉而面向東尼與小辣椒。「某些人甚至忘記洛基事實上是我們殘
忍冷血的敵人。不是朋友,也不是什麼需要我們關心、其實想幫我們的『可憐的傢
伙』,他是唯恐天下不亂、一意孤行的瘋子。」
「阿門。」克林特咕噥。
福瑞皺眉,轉向索爾,小心翼翼道:「他不是你該保護的人。」
遠處一聲悶雷。索爾低吼:「他永遠都是我該保護的人。」
福瑞搖搖頭,似乎早已料到索爾的反應。「我希望大家都注意看看有沒有長矛
的下落,好嗎?如果史塔克說的沒錯,洛基的法力仍受到限制,那他一定是把矛藏
在基地某處了。找到長矛,歸還原位,之後我們或許才能稍微正常運作一點。」
「那裂隙呢?」東尼搖手問道。「現在洛基被關在監獄裡,我們要怎麼找到裂
隙,把它封閉起來?」
「先前的提案已失效。」福瑞語氣尖銳。「擬個新的計畫,不要再把他考慮進
來。」
「你是在開完──」史塔克說,但索爾實在無法忍受這場鬧劇了。
索爾扯開門,大步離開,福瑞跟其他人完全來不及反應。他的步伐不曾稍歇,
直到來到基地的管制區,簡短與守衛說了幾句話後,立刻走向押著弟弟的牢房。
洛基坐在固定在牢房牆上的光滑白色長凳上,雙手在強化玻璃上畫著各種圖樣,
薄唇拉成一條不悅的直線。索爾不停往前走,一拳揍上玻璃窗,洛基這才稍稍瞥了
他一眼,接著又低下視線,看著他畫出來的一個個精巧的圓,將其抹除。
「洛基,你又做了什麼好事?明知道會有這般後果,為何還盜走長矛?」
弟弟的笑容彷彿聽到十分有趣的笑話。「你聽信了他們的臆測,是吧?」
「沒有人能像你一樣操控空間。」索爾板著臉回答。「長矛就在他們眼前憑空
消失。」
「那我是用哪種魔法做到的呢,嗯?」洛基沿著長凳滑向索爾,接著指了指頸
上項圈。「告訴我,我究竟是如何犯下你說的罪行?冰霜或幻影可都無法移動長矛
的。」
索爾漲紅著臉,心煩意亂。「我不清楚細節,但我就是知道。這事完全是你的
風格。」他前近了點,額頭靠上抵著玻璃的前臂,低聲說:「把矛歸還,他們就會
放你自由。」
「噢,索爾。難道你真以為你那些凡人提供的微薄報償可以滿足我?我原本就
是被禁錮於此,哥哥。」洛基嗤笑,垂下眼。「我目前的處境不過是反映我這些日
子以來的真實身分:你們的禁臠。監禁我的是牢籠、鎖鏈,還是項圈,根本沒有差
別。無論你如何選擇遺忘,事實是我之所以身在此地,並非出自我的抉擇。」
罪惡感爬上索爾心頭,使他顫抖。「我不是有意──」
「你不是,我知道。」洛基呢喃,溫柔語氣是虛偽的甜蜜。「然而你還是放任
它發生在我身上。一如以往,你的本意是出自高貴情操,但是你啊,索爾,比起任
何人,你最清楚自己的能力被剝奪,看得到卻摸不著的感受。結果你不但沒有幫我,
還利用我的困境追求你想要的事物,欣喜接收項圈帶給你的好處。」
「我……我很抱歉,洛基。」索爾囁嚅著閃避洛基視線。「我應該更努力爭取
你的自由,我知道,但我太貪婪,只想……」索爾顫顫巍巍呼了口氣。我只想把握
原就不屬於我的事物。他嚥了嚥,續道:「但你不必如此發洩情緒。事情還有轉圜
餘地,弟弟。其他人們,他們開始對你刮目相看了。你還有機會加入我們。」
「那就更有理由破壞這個機會。」
索爾真希望他能走進牢房;他希望能把弟弟搖醒,讓他認清自己正在犯下錯誤。
但洛基在他可觸及的範圍之外,搆不著,因此索爾忍下所有話語,改而咒罵。「所
以就這樣了?這只是另一個機會來證明你有多麼令人厭惡?」
「我用不著長矛。」洛基稍稍讓步,開始摳起不存在的指甲垢。「笨重的東西。
匕首順手多了。」
索爾不相信他。「我求你改變主意吧,洛基。你屬於善良的一方。我這一方。」
索爾的結論很蹩腳。接著,他往前靠近了些,聲音壓低。「你這麼做是因為我,對
不對?因為我不肯放棄你?」
「你說完了嗎?」洛基往上瞟了他一眼,但視線很快又轉回手上,彷彿認為他
的雙手有趣多了。
這就是如繩索般緊密纏繞他倆頸項的真相:他們認識彼此最深、最久,然而這
一切如此輕易便成了枉然。
索爾自牢籠退開,手從已溫熱的玻璃窗上垂下。「我無法理解你,弟弟。」他
終於承認,字字句句的苦澀令他咬牙切齒。「我多希望我能懂你,但我無法……我
無法跟上你那毀滅性的思考邏輯。」
洛基露出真心的微笑。「而我還以為你永遠學不乖呢;你真是令我感到驕傲呀,
哥哥。」
索爾離開,步伐短促,整日勉強佯裝出來的冷靜很快便敗給怒意。他氣沖沖邁
過走廊,往訓練場去。在那裡,不過一夜之前,他還滿心期待,且偷得了他非常需
要的擁抱。如今,他怒目瞪著裡頭所有探員,直到偌大的訓練場完全淨空,只剩他
一人。神錘飛進他手中,而他毫不留情,凶狠將沙包假人打倒在水泥地上,陣陣閃
電沿著他的雙臂閃爍。
索爾不停攻擊,直到空虛的氣息令他胸膛起伏,疲勞使他身體顫抖,直到他四
周的假人全都化為一堆堆的黑灰塵埃,這才放軟跪倒,額頭抵著冰涼的地板,又一
次質問自己為何如此重視這樣視他如草芥的人,為何讓自己被虛妄的承諾所誘惑,
最後反遭現實打擊。
外頭,遠方雷聲隆隆,雨滴砸在塵土飛揚的山丘上。
暴風雨終於襲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