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很好的朋友周米前一陣子時常失眠,睡不好,可是不說不知道,平常看上去也還是十分
精神。周米後來去拿藥吃才好了,看的便是精神科。這方面的毛病在現在雖然已經不那樣
忌諱談論,然而他在社會上有頭有臉,傳出去也不好,非常隱私,就周圍我們幾個朋友知
道。
我的睡眠品質還好,偶爾也有幾天睡不好,可不到拿藥吃的地步。這樣貿然去看病,卻說
不出一個道理,對於醫師也十分失禮。我想了想,這天就去找周米。周米在他家裡的公司
上班,並不像我,天天需要進辦公室,這一向事業忙碌,我去找他時,他剛剛開會出來。
周米請我進他的辦公室。我與他有一陣子不見了,自他訂婚以後,朋友間的應酬少了很多
。他爸爸讓他在婚期之前修身養性,不要鬧出事。與他訂婚的文家小姐倒也是社交圈中的
名媛,反而出來得更勤快。
這時我看周米精神換發,然而又一仔細,彷彿不是十分快樂。他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
扯了一把領帶:「葉子樵,聽我的勸,不要輕易找人結婚。」
我可稀奇起來:「你求婚成功之前,可不是這樣說。」在我周圍勸我定下來的,向來不少
他一個。
周米道:「我必須向你道歉!」便忍耐不了似的,一股腦地說出這陣子他與文家絹的矛盾
:「男人誰不抽菸嘛,她認識我就知道我抽,交往時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剛剛訂婚,
馬上看不順眼,我喝酒,也要管,穿什麼也管,和她走在一起,多看旁邊兩眼也要不高興
!反正所有的問題都跑出來了。」
我勸兩句:「你們以後是夫妻,不一樣,她所有的要求也是為你著想。我聽見說女孩子婚
前總有焦慮症,可能她就是,你多體諒她了。」
總是勸和不勸離。不過我自己在情感方面被認為有點荒唐的人,周米也知道,怎樣會信服
,還是滿腹牢騷。我便轉口:「你這樣不行,偶爾也要出來玩,改天出來喝一杯。」
周米點起菸,斜睨我一眼:「這聽上去才是人話了。」又說:「光聽我說,你特地來找我
什麼事?找我投資電影?還是投資人?」
我道:「兩個都不是。」就看看他,婉轉地把目的告訴他聽。當然老實交代,從頭至尾:
「「他是我外甥,憑著這點,不去認識都不行,但是因為二姐的緣故,我想也只有藉著看
病的名目才可以再見到人了。」
周米看著我:「……你這毛病簡直不能好了。」
我抬起眉毛,周米馬上又道:「其實我來看,問你二姐真是最快的辦法。」
我道:「我二姐從來沒有和我們說過這個兒子的事情,我突然問她這個,怕引起她想起什
麼傷心事,以及也不能顧慮他們母子關係好不好。」頓了頓,又說:「假如私下進行就完
全不用多慮這些。」
我道:「不過考慮到他的專業,平白無故去找他看病,需要好的理由。」
周米便道:「就說失眠吧。」
我笑道:「所以我來找你討教,該怎麼說才像是一回事。」
周米道:「這簡單。」就告訴我一二。
我記下,便不打擾他做事了。他倒是要送我下樓,透透口氣。司機一早把車開到了門口,
我上車,開車的成叔問:「葉先生,現在就回公司去嗎?」
我點頭:「嗯,回去。」
車便開了。到半路,等著紅燈時,我收到一則訊息,是李釗傳來的,問我方不方便送他去
一個表演場試鏡,他不注意睡過頭,錯過了一班車,下一班車一直不來,眼見時間逼近,
便不得已找我。
李釗是上回在東方大酒店認識的那位服務生,當天我們看完電影,又在咖啡店坐了一坐,
談得深入,知道他還是學生,正在就讀藝術學校。他的外型很好,往娛樂圈發展完全沒問
題,他們學校在畢業前,會請各家娛樂經紀公司到學校進行職場說明會,對他們來說是很
好的簽約機會。
李釗完全不用擔心,他在校成績很好,演過幾場話劇,當時就受到注意,然而他不想只當
個偶像人物,那時便不簽約。
我感到他是上進的人,有意讓公司簽下他,不過也不能單憑我的好感就決定,培養新人不
容易,很需要考慮專業經紀人的意見,總之一切已經在評估當中。不過我還沒有告訴他。
現在他急於要去試鏡,我當然不會拒絕他的請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