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二十四小時沒睡，葉至深眼皮重得看不見路，回房立刻躺在舒適的床，他真的累
垮了，甚至感覺到被單在動，還出現幻聽。
　　
　　
　　「精靈哥哥？」
　　
　　
　　幻聽在他耳邊叫喚，這名字和語氣怎麼這麼像妮娜呢？
　　
　　
　　妮娜！
　　
　　
　　一張開眼睛，果真一個精緻的娃娃臉蛋貼近他的臉，葉至深大叫：「妮娜！怎麼在這
？」
　　
　　
　　「保護精靈哥哥的房間，不能讓用秦進來。」妮娜跟他蓋同一條被子，托著粉紅色的
兩頰，功成身退般笑得很開心。
　　
　　
　　的確，離開長亭莊園之前他真的叫妮娜守著房間，沒想到一夜都在這。
　　
　　
　　「爸爸知道妮娜昨晚在這睡覺嗎？」如果莫德斯誤會他誘拐蘿莉怎麼辦。
　　
　　
　　「爸爸知道！」妮娜鑽出被窩拿放在床頭的繪本，「妮娜昨天在這裡看書，精靈哥哥
上次唸到這裡。」
　　
　　
　　葉至深起身，自動的唸起來：「我跟著一條發著綠光的魚，遊蕩在午夜的街頭。都市
裡的每一個人都睡著了嗎？他們正在做著美夢嗎？好久沒有抬頭看 天上的月亮，忘了怎
麼跟星星許願了。」
　　
　　
　　繪本的主角在黑夜的森林追逐飛在空中的發光魚缸，一直到了廣闊的海洋，他以為可
以跟深愛的魚在海水遨遊，毫無忌憚的脫下衣物，享受魚水之樂。
　　
　　
　　翻頁他笑出來，照顧妮娜比照顧親生兒子還盡心，簡直是個愛女的爸爸。
　　
　　
　　「妮娜到底像誰，莫德斯話又不多，也沒這麼會撒嬌。」葉至深笑道。
　　
　　
　　「妮娜是像媽媽哦！」妮娜又鑽回被窩依在他旁邊。
　　
　　
　　「媽媽住在西西里嗎？」
　　
　　
　　妮娜搖頭說：「媽媽生病變成Angel陪著妮娜。」
　　
　　
　　原來去世了，難怪莫德斯要把妮娜帶在身邊。葉至深問：「媽媽跟妮娜一樣愛說話？
」
　　
　　
　　「嗯！媽媽會陪我玩也會唸故事書！」妮娜提到媽媽還是很開心，沒有已逝的悲傷。
　　
　　
　　葉至深收起繪本，所以他陪妮娜聊天、唸繪本，變成妮娜的乾媽了？
　　
　　
　　關係有點微妙啊……
　　
　　
　　這時，敲門聲響起，洛根隔著門問：「葉先生，何先生在庭園等您，請問要用早飯嗎
？」
　　
　　
　　「不用，我要睡了。」葉至深答道，心想何用秦舟車勞頓，超過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
，他都不用休息的嗎？
　　
　　
　　「好的，妮娜呢？」洛根又問。
　　
　　
　　葉至深看向妮娜，她躺著猛搖頭說：「NO，我要跟精靈哥哥睡覺。」
　　
　　
　　這種話莫德斯聽了不知道會不會生氣。
　　
　　
　　「好的。對了，康納從今日起訓練新生，下午請葉先生晚兩個小時再去訓練室，或是
有空的位置再進去，我退下囉，請兩位好好休息。」
　　
　　
　　洛根一走，葉至深轉頭見妮娜枕著手呼吸已沉，他也躺下把妮娜那角棉被往上拉。
　　
　　
　　何用秦難道是為了山竹的訓練才不休息，超過二十四小時不睡會死人的吧？
　　
　　
　　在海上之宴的睡眠也很少，比他早起、半夜又有時間幫他泡茶，隔天居然有體力跟保
鑣對抗，他還是人嗎？
　　
　　
　　自己的逃亡生活兩年前才開始，何用秦從小就開始躲避尼克的追殺，或許童年就在痛
苦之中練就一身功夫，想同情他，隨之又厭惡他對自己做的一切，這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
恨之處吧。
　　
　　
　　下午葉至深拿出門禁卡朝空教室的感應器刷下，卻不是通過的嗶聲，螢幕閃鑠紅光清
楚寫著「權限失效」，他覺得奇怪，康納剛好帶著山竹出來。
　　
　　
　　山竹身上多處瘀血與擦傷，說他滿身是血都不為過。
　　
　　
　　他本來就知道康納強悍，但連有底子的山竹面對他也是遍體鱗傷、大汗涔涔，不禁刷
新心中康納的能力。
　　
　　
　　「十五分鐘後靶場集合。」康納忽略葉至深對山竹說道。
　　
　　
　　「是。」山竹低著頭，康納走後仍不敢抬起。
　　
　　
　　葉至深彎腰，看他微微紅著一張臉，又覺得更奇怪了，「傷成這樣，我帶你去擦藥吧
。」
　　
　　
　　山竹猛然抬頭，臉上的紅暈未退，雙眼盡是詫異，「沒、沒關係……」
　　
　　
　　葉至深不管他，把他拉進丹尼爾的醫護室。
　　
　　
　　「哎，是今天剛入籍的新生，我真有福氣。」丹尼爾看到山竹驚奇道。
　　
　　
　　山竹也很驚奇，睜大眼說：「您中文好強，幾乎聽不出口音……」
　　
　　
　　丹尼爾笑說：「這可是經過一番苦頭，來我看看……康納．斯特林很少手下留情，不
過你只有皮肉傷可見也有一點底子。」
　　
　　
　　葉至深靠牆聽他們聊天，他沒底子，康納之後也再沒傷他，可想而知是有人命令他十
足十的放水。
　　
　　
　　該不會連權限失效都是他在背後搞鬼？
　　
　　
　　「入百臂部隊很辛苦，早上五點開始操課，下午五點結束，中午只有四十分鐘的用餐
時間，偶爾也會有夜間操課，全取決於指揮官的神經病程度，我以前都覺得這是慘絕人寰
的生活。」丹尼爾邊上藥邊侃侃而談。
　　
　　
　　「庫姆斯醫生也是百臂部隊的嗎？」山竹問道。
　　
　　
　　「何用秦回家後，我的位置就讓給他，算是退伍吧。」丹尼爾道。
　　
　　
　　山竹倒抽一口氣，眼睛閃閃發亮，「庫姆斯醫生是前指揮官……那、那一定也很強，
您等下會上靶場嗎？」
　　
　　
　　「不會，你們的現任指揮官不愛看到我。」丹尼爾低頭收拾藥品和紗布。
　　
　　
　　「為什麼？」葉至深突如其來出聲。
　　
　　
　　山竹整個人跳起，僵硬又臉紅的說：「先、先生怎麼還在……」
　　
　　
　　他一直都在啊，這孩子怎麼回事，葉至深心裡咕噥，等待丹尼爾開口。
　　
　　
　　「大概是一山不容二虎，何栒是瓦倫特的摯友，他的兒子也是瓦倫特的寶貝。何栒、
何用秦、麗貝卡．賈尼尼警官在羅薩家族是特別的，當然，也拿了家族不少好處。」丹尼
爾抬頭道，「何用秦接受羅薩家族所有寵愛，大家都視他為寶，這其實是很奇怪的事，合
夥人很少跟家族核心如此接近。這樣的人失蹤八年回到家族發現我佔他原本的位置，心裡
總會不平衡吧。」
　　
　　
　　丹尼爾巧計殺害盧西奧，在何用秦假性遇害藏匿的八年裡，他是最受寵的家族英雄。
　　
　　
　　可是……
　　
　　
　　葉至深默不作聲。
　　
　　
　　丹尼爾替山竹手肘和膝蓋做了簡單包紮，勸戒道：「如果百臂部隊待不住，可去其他
部門，情報組多是隱身在城市的一般人，你也可以重回原本的生活。不過要看你們的何先
生放不放人。」
　　
　　
　　葉至深眉毛一挑，情報組聽起來是不錯的去處，不用離開羅薩家族的庇蔭，卻能遠離
何用秦這個神經病。
　　
　　
　　「我會繼續試試看，謝謝庫姆斯醫生。」山竹出門時經過葉至深低頭囁嚅：「也謝、
謝先生……」說完一溜煙就跑了。
　　
　　
　　這孩子……
　　
　　
　　葉至深還是搞不清楚他怎麼回事，怎麼見到他反應就落好幾拍呢。
　　
　　
　　丹尼爾處理從山竹身上弄下的汙染物，轉頭看到葉至深還在原地，微笑問：「你不走
嗎？有事找我？」
　　
　　
　　葉至深稍微端正站姿說：「我想知道，得知盧西奧．阿斯卡利死後你在想甚麼？」
　　
　　
　　丹尼爾動作一頓，隨即道：「我很害怕。」
　　
　　
　　葉至深微微一愣，殺死姜謙和司機之後他也非常害怕，所以就算是英雄，殺人的心情
也是一樣的。
　　
　　
　　「但是只有當天而已，之後瓦倫特、莫德斯、家族首領都說我是英雄，虛榮心很快掩
蓋一丁點的內疚，現在問我，已經沒感覺了，不管是殺人的內疚、恐慌、歉意都感受不到
。」丹尼爾俳笑道：「你是想知道殺人英雄跟殺人犯之間的差別嗎？」
　　
　　
　　「我想知道背著一條命作為英雄被讚揚是什麼感覺……」同樣都是殺人兇手，丹尼爾
是英雄，而他卻是罪不容誅的逃犯，殺人後的遭遇，他們天差地別。
　　
　　
　　丹尼爾低聲說：「盧西奧．阿斯卡利是教父也是魔王，生前專門調製各種光怪陸離的
毒，還曾在委員會被彈劾時以毒威脅，相比之下，羅薩家族就是……你們怎麼說？菩薩？
」
　　
　　
　　聽到菩薩一詞，葉至深忍俊不禁，丹尼爾接著說：「別笑，這不是開玩笑，你這生看
過甚麼毒嗎？」
　　
　　
　　「裝有毒氣的『沉睡的闇夜』，這是我目前看過最猛烈的毒了。」他難以忘懷海上之
宴的保鑣死在無色毒氣下，畫面彷彿電影情節。
　　
　　
　　「哦，那兩顆黑白球，何用秦在化學工程與化學工藝也有天份，不過盧西奧的毒會讓
人驚呼這世界真的有這種死法存在嗎？」丹尼爾神情越來越沉重。
　　
　　
　　「例如？」葉至深進一步問。
　　
　　
　　丹尼爾深吸一口氣道：「『魔王哂笑』是他最著名的毒，中毒者會無法克制的大笑，
最後呼吸困難，引發心臟衰竭而死。」
　　
　　
　　「就是笑死？還真離奇。」葉至深第一次聽到這種死法，難怪會用「光怪陸離」形容
，讓人不停的狂笑，笑到扭曲猝死。
　　
　　
　　「他的毒很奇異，據說他先製毒後製解藥，所以有些毒物的解藥是半成品，中毒者等
於無藥可救。」丹尼爾嘆道：「三十年前羅薩家族也曾想跟阿斯卡利交好，當時南美的古
柯鹼在歐洲價碼高，阿斯卡利在南美有勢力，於是兩家族『聯動』交換海洛因與古柯鹼，
盧西奧把我們的海洛因銷往美洲。我們也藉此消弭阿斯卡利對我們的威脅。」
　　
　　
　　「聽起來合作無間，後來怎麼會擋阿斯卡利的財路呢？」
　　
　　
　　丹尼爾眼睛一瞟說：「你想聽是因為身為家族的一份子想了解過去的歷史，還是另有
目的？」
　　
　　
　　「因為……」葉至深欲言又止。
　　
　　
　　－－從那時開始所有事都變了。
　　
　　
　　－－至於我父母與我，謠傳是擋他們財路的下場。
　　
　　
　　為什麼好奇呢？想要同情一個強暴犯嗎？別傻了。
　　
　　
　　葉至深改口道：「算了，我只是問問而已。」
　　
　　
　　「不知道也好，有些故事太沉重，聽了會胃痛。」丹尼爾話鋒一轉，「反正盧西奧死
後，一切回歸正常，就算他的死犧牲許多人的性命、讓人苟延殘喘存活，都是值得的。」
　　
　　
　　葉至深琢磨一下才懂，他是在說盧西奧死後，尼克剷除月季、提多與何氏一家人，這
是必然的結果，也是必須的犧牲，如同陪葬品一般。
　　
　　
　　但是何用秦不這麼想吧。
　　
　　
　　所以提到阿斯卡利、看到KS+流露出的鄙夷才會如此真實。

好久不見了～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