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勒摩，托瑞莎路上的婚紗店試衣間出來一位西裝小男孩，稚氣的臉蛋盈滿笑容，就
像神話故事裡彈奏樂器的小天使，吸引眾人的目光，女店員蹲下用臉輕碰小巧的臉頰，除
了情不自禁，也是因為今天這組人馬是最重要的客人。
　　
　　
　　「爸爸、瓦倫特叔叔，這件帥嗎？」何用秦在他們面前插腰，小小年紀已經會耍帥了
。
　　
　　
　　瓦倫特被他逗笑：「用秦穿這件很好看。」轉頭問旁邊的人：「何栒覺得怎麼樣？」
　　
　　
　　何用秦來到父親面前，何栒碰觸兒子的手滿是柔情，說道：「閣下的眼光很好，我也
覺得很不錯。」
　　
　　
　　「而且很適合拿新娘捧花。」瓦倫特起身一件件翻找衣架上的新郎西裝，「你也要選
一件適合拿捧花的禮服。」
　　
　　
　　何栒著急地起立：「這隨便選就好，我沒有很常穿這種東西。」
　　
　　
　　「誰會常穿新郎禮服？」瓦倫特轉頭笑，順勢拿了一件，「你真是的，這件很適合你
，試穿好看的話就訂製這套。」
　　
　　
　　「爸爸跟我穿一樣的顏色，很好看！」何用秦將愣在原地的何栒推進試衣間，關起門
說：「爸爸發呆不換的話就讓瓦倫特叔叔當新郎了哦。」
　　
　　
　　瓦倫特笑開懷，輕而易舉撈起九歲男孩，對抱在懷前的何用秦說：「你爸爸木訥卻生
你這麼靈活的小孩。」
　　
　　
　　何用秦勾著瓦倫特的脖子說：「是像到媽媽啦！不然就是乾爸教得好。」
　　
　　
　　「你乾爸是誰？」瓦倫特刻意挑眉，「這個問題要小心回答，是莫德斯？還是我？」
　　
　　
　　何用秦明白這題必須慎重，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用中文說：「莫德斯叔叔是乾爸，瓦
倫特叔叔是乾爹。」
　　
　　
　　「乾爹？」瓦倫特複誦陌生的中文。
　　
　　
　　「就是古時候最疼兒子的爸爸。」何用秦蹬上去大口親瓦倫特的臉頰。
　　
　　
　　這時何栒著裝出來，不好意思的低著頭，領帶一長一短像賣香腸掛在脖子上，何用秦
嘖聲搖頭：「這樣不行，不帥。」
　　
　　
　　瓦倫特放下何用秦，到何栒面前撩起兩條可憐的領帶把它們整齊的綁起。何栒感到有
些羞愧道：「我在中國沒有打過領帶，對不起，還麻煩閣下。」
　　
　　
　　「不會綁領帶還不是認識我，生了用秦，娶一個厲害的警官。」瓦倫特溫柔的替他整
理後面的領帶和領子輕輕的說，「就算你什麼都不會做，我依然會讓你成為世上最幸福的
人。」
　　
　　
　　何栒仍然低頭，摸著剛打好的領帶，不安的道：「您剛接手家族就幫我們辦婚禮這樣
好嗎，阿斯卡利家族還沒忘記麗貝卡……」
　　
　　
　　「十年過去，除了底下的小衝突，沒發生危及家族的大事，用秦都九歲了，再拖下去
還要不要他正常上學？」瓦倫特道。
　　
　　
　　何栒頭更低了，這次帶著感懷之心說：「閣下，真的很謝謝您……我真不知該如何回
報，我只是一個委託人卻擁有一段與您的友誼，過了十年您仍惦記著我和麗貝卡的婚禮，
而且還真的要辦了……」
　　
　　
　　瓦倫特再次抱起何用秦，「那真的把用秦給我認兒子，我保證他會是很棒的老闆。」
　　
　　
　　何栒笑道：「您又再開玩笑了。」
　　
　　
　　白色婚紗圍繞兩個男人爽朗的笑聲，何用秦躺在瓦倫特胸前，視線卻在婚紗之外，莫
德斯和伊凡塔怎麼還沒來呢？
　　
　　
　　＊＊＊
　　
　　
　　櫃上的侏儸紀公園積了一層薄灰，莫德斯只好搬移恐龍們到桌上仔細擦拭。小時候最
喜歡恐龍的是何用秦，現在最常觸碰的恐龍的反倒是他了。
　　
　　
　　琥珀石擦拭過後更加透徹，時間停止的黑蚊也栩栩如生，這是《侏儸紀公園》電影開
拍前製作的NG道具。莫德斯當初拿到這顆石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何用秦，他收到果真欣喜
若狂，之後常戴在身邊，偶爾拿出來炫耀這是莫德斯叔叔送的，是電影中的琥珀石。
　　
　　
　　莫德斯又把它們一個個歸位，瓦倫特恰好來電，開頭就說：「你也回來一趟。」
　　
　　
　　「用秦有能力解決好，請相信他。」莫德斯說。
　　
　　
　　「不是這個問題，我的意思是不要再讓他一個人。」
　　
　　
　　莫德斯瞬間頓悟，道：「我馬上回去。」
　　
　　
　　葉至深近日感到有點清幽，沒有下達的任務，而且何用秦消失半個月，想必他處理的
要事正燃眉之急。
　　
　　
　　他前往靶場，卻見大批士兵和保鑣全副武裝的站在大廳，外頭停置數輛黑頭車，丹尼
爾身穿正式黑西裝，指引大夥上車。
　　
　　
　　「發生什麼事？」葉至深沒接受到指令，自己雖是獨特的，但也是最搞不清楚狀況的
人。
　　
　　
　　洛根帶著山竹出現在後，說：「今日莫德斯閣下要回巴勒摩，會帶走部分兵力，庫姆
斯先生也去了。」
　　
　　
　　「那有誰留在莊園？」葉至深問。
　　
　　
　　「我、您、山竹，還有剩下的士兵。今日人力不足，所有操練暫停，大家待命，我負
責守衛。」洛根輕鬆的道。
　　
　　
　　「我負責保護葉先生。」這是山竹第一次任務，所以異常興奮。
　　
　　
　　但葉至深冷冷給他一眼：「我不需要你保護。」
　　
　　
　　精實身板一秒成紙片搖擺，山竹承受不小打擊，退到角落自語：「先生嫌我、我能力
不夠……」
　　
　　
　　「那我要做什麼？」派出大陣仗家族鐵定出大事，葉至深開始不安。
　　
　　
　　「您做平常想做的事就行了。」洛根回道。
　　
　　
　　「我平常就在練槍，但今日休場。」葉至深掏出門禁卡，「還是我可以自己去？」
　　
　　
　　「呃……今日狀況不宜……」洛根第一次擺出為難的表情，「何先生說沒把人顧好我
就死定了。」
　　
　　
　　於是葉至深幾天來只好自己打發時間，經過妮娜房間，她剛好開門出來見葉至深好像看到魔鬼猛地關
上門。
　　
　　
　　他驚訝自己居然被妮娜討厭了，敲門說：「妮娜，爸爸不在，我可以陪妳。」
　　
　　
　　敲了一陣子，妮娜開出一個小縫隙，嘟嘴咕噥道：「精靈哥哥壞！」
　　
　　
　　葉至深伸進隙縫揉揉她的頭，「妮娜……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好嗎？每個大人都有工作
要做，莫德斯也對妳很好，還給妳錄音帶對吧。」
　　
　　
　　妮娜哼的一聲把門關上，徹底被她討厭了，前陣子還巴著他不放，現在連話都不好好
說了。
　　
　　
　　葉至深回到房間，剛躺下去，就聽到門被悄悄打開的聲音，他嘴角不自覺上揚，翻身
看到站在門邊的妮娜，招手說：「我們來聽故事。」
　　
　　
　　《微笑的魚》平攤在床上，繪本那頁，主角被困在魚缸，驚慌的游來游去，都是徒勞
無功，只能隔著透明玻璃看外頭的小魚。
　　
　　
　　妮娜從斜背的小黃包拿出錄音帶，按下播放鍵，他的聲音流響而出。
　　
　　
　　「我像一條魚，自由自在地在大海中游來游去。
　　
　　
　　才發現，我也是一條被囚禁在大魚缸中的小魚。
　　
　　
　　我怎麼努力掙扎，也游不出這透明的界限。」
　　
　　
　　「我看見一條魚，一條發著綠光，漂浮在空中的魚。
　　
　　
　　她搖著尾巴，依然帶著微笑的表情。
　　
　　
　　她的微笑，忽然讓我感到憂傷。
　　
　　
　　我無法擁有這條魚。」
　　
　　
　　葉至深在心中嘆氣，他跟妮娜誰是主角？誰是小魚？
　　
　　
　　「我偷偷告訴妳，聽到後面會有驚喜。」他讓妮娜坐到旁邊。
　　
　　
　　妮娜睜著渾圓的眼睛問：「是什麼？」
　　
　　
　　「是妳會很開心的事。」葉至深眉開眼笑。
　　
　　
　　妮娜也笑，收起錄音機說：「精靈哥哥陪我做Cannoli。」
　　
　　
　　「那是什麼？」葉至深問。
　　
　　
　　她跑出房間，不一會兒拿來一大盒黏土，妮娜似乎不氣了，有玩伴顯得特別開心，把
褐色黏土搓成湯圓，再擀成薄薄一片，連續做好幾片。
　　
　　
　　「Cannoli是一種鬆餅？」葉至深跟著擀。
　　
　　
　　「Cannoli就是Cannoli，在家常吃，好吃！」白色黏土當成內餡，用擀好的麵皮捲起
來，看起來很像捲心餅，妮娜盛一盤給他。
　　
　　
　　葉至深假裝咬一口說：「好吃。」
　　
　　
　　「以前在家也很無聊，但是家裡能游泳，也有人帶我去看魚。」妮娜依在葉至深身上
，「精靈哥哥帶妮娜去看海豚好不好？」
　　
　　
　　居然還沒放棄，他真是太小看小孩的執著，葉至深嘆一口氣，安撫說：「好，等莫德
斯回來，我會跟他提，到時候我們就能去。」
　　
　　
　　「爸爸說外面危險，不讓我去。」妮娜噘嘴一副不信任他的樣子。
　　
　　
　　「精……哥哥有辦法的。」要自稱「精靈哥哥」要有一定的恥度，葉至深講不出來，
轉身進浴室，「妮娜去洗手，要準備吃飯了。」
　　
　　
　　立刻聽到房間傳來賭氣似的聲音：「好。」
　　
　　
　　他把玩具扔進浴缸沖洗，也洗掉手上沾到的黏土，洗的差不多葉至深甩甩手，妮娜還
沒進來洗手。
　　
　　
　　小孩子脾氣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妮娜身為二老闆之女，人身安全更要把關，能不能外出也不是他可以決定的。
　　
　　
　　他到外面看，沒見妮娜人影。
　　
　　
　　菲利斯送餐進來，葉至深問：「有看到妮娜嗎？」
　　
　　
　　「沒有。」菲利斯恭敬回道。
　　
　　
　　走廊保鑣寥寥無幾，整個長亭莊園像一座死寂的空城，葉至深跑到大廳找，一轉身見
那扇莊嚴的古銅紋雙開門門戶洞開，心涼了一半。
　　
　　
　　他翻找身上的門禁卡，不知何時不見。
　　
　　
　　「不會吧、不會吧……妮娜！」狂奔穿越人形標靶，電網及腰的位置破了一個大洞，
地上遺落他房內抽屜裡的電纜剪。
　　
　　
　　他用電纜剪把洞剪的足夠讓自己蹲低跨出。
　　
　　
　　後方突然有來聲，葉至深轉頭，山竹正用複雜難解的眼神看他，彷彿外面的世界火海
刀山、高深莫測，即將一去不返。
　　
　　
　　葉至深意識到自己手中拿著電纜剪像個逃亡的現行犯，這把刀就是預備逃亡的工具，
妮娜跑掉也是自己造成的，突然心虛說不出話來。
　　
　　
　　山竹沒有動靜，也沒有攔阻，僅是站在那裏，喃喃道：「先生……」
　　
　　
　　他心裡一動，對自己說不是要逃離，是去把妮娜帶回來，勇於承擔自己犯的錯，相視
幾秒，說：「我去去就回。」
　　
　　
　　然後頭也不回地鑽進剪出的大洞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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