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歷史] 永遠的冬天 九十

作者: Eros666 (墟女)   2017-09-24 21:04:36
  哈囉諸位。
  在這一章之後,我會停更一陣子。
  因為實在是太累了。
  ***
  前一日大清早,在波特寧剛要前往市政廳,盤算著將飢荒的責任推卸給魯茲訶夫時,
一台貨車緩緩接近貧民窟外圍。用髒成褐色的圍巾包住臉,看不出年紀的公務員夾著本帳
本久候多時。他身邊的板車高高地堆了好幾麻袋的煤炭、鹽巴、醃黃瓜、從爛菜中勉強挑
出品質還過得去的大包心菜。包裝佈置很克難,麻袋上頭卻蓋著簇新的公賣局認可戳章,
磚紅色印泥,看起來十分奇異。
  舊式的手排檔柴油貨車發出「啪切」一聲,吐出黑煙停下,車內人左手握搖桿大動,
將塑膠車窗搖下,探出打顆紅星的灰色烏山卡毛帽腦袋,吆喝:「我們是聖彼得堡國營工
廠第一五一三號,工廠管理局執照流水號是——這些新出爐建材,跟你們換煤炭、原料跟
食物。」
  「謝謝,品質好一些的建材正是這裡欠缺的;貧民窟正中央的四級井字大國宅都要成
危樓了,更別提周遭又有好些亂建的房子倒塌,人們度不了冬。反倒是這些食料.....你
們得忍忍,一旦糧票有確切的消息,『那位先知』說不定找得出改善的契機。」
  「兄弟,我不是個驗貨的,我只負責運輸。」司機道,跳下貨車。車子側邊的經濟計
劃局字樣紅漆落得差不多。兩人不必打公務員官腔,但他們都習慣了,這樣反而自在些。
司機忍不住先揭開朝麻袋,往裡張了張:「只不過這些菜,實在......」
  「爛得可以。我明白。中央的一定把問題推給地方,說一路上好的作物都被農場管理
人與地方書記汙掉了。雖然說我不否認這點。」戴圍巾的邊道,邊拿下夾在耳上的筆,舔
舔鉛筆頭,有形有款地在條紋紙上作帳,把帳條子撕下來給他。司機接過了,把貨車打開
,照數字卸下東西。
  「我們食倉方面接觸過集團農場來的人,以下的怨言聽多了:農舍缺乏最基本的電力
、熱水供應,一到冬天,管線凍結,一滴水都沒得用。好幾個農區共用整修機具與大型農
具,一旦機器落入其中一區,往往有借無還,但誰都不想跨越地廣人稀的麥子地去追討。
」戴圍巾的道,看著司機一聲不響地搬東西。
  「無論遭遇倉儲設備損壞還是擴散嚴重的病蟲害,集團農場再也等不到中央派專員前
往處理了;沒有作物表示食品處理廠不用工作,犯懶的公務員比中央更不可靠,鄉下人也
不敢拿出舊時農村的知識自己整。在許多老蘇維埃的腦子裡,那是犯紀律的。然而更多的
人已經不在乎了——後生小輩一拿到批准都往城裡跑,巴望改革使幸運之神降臨在他們身
上。比較快的改善途徑,就是先知出面勸說集團農場的農人忘掉鬥富農的傷痕,將地視為
己有;純粹為了自己與他人付出,在時艱中拿出照亮城市與農村的道德意識,其餘的事兒
由他擔保。」
  「怎麼說?」司機聽著,認為這做事情的方法有些玄。
  「老實說,革命家不會去想革命建國崩潰的事,面對這類緊急情況,沒有簡單的先例
可援引。萬般無靠,只能靠人們自己了,老蘇維埃不缺團結的情懷,一定沒問題的。更何
況——」戴圍巾拿帳本紙一角作了個數鈔票的手勢,「私有化運動落實在民間時,農民說
不定還能看在有苦勞的份上獲得土地。這個論點聽在觀念為有土斯有依靠的人們耳中,很
有說服力。」
  「你很聰明嘛。」毛帽司機很吃驚,將最後一袋水泥放在板車上。
  戴圍巾的著手清點收受物,搖頭道:「聰明的是那位先知。上校說,國家的處置可以
對付大飢荒,先發糧票,解除執照限制,將公賣局暫時轉讓給公務員自行經營。接著,公
訂價格全面廢除,刺激流通。但是這只能治一陣子。撇開從外貿管道進來的香腸起司等外
國人做的東西不提,我國生產工具數十年來集中在國家手上,民間募資、投資、成立足夠
的中小企業取代大國產業鏈,有些亞洲人已略懂此道,我們卻喪失那種能力,不缺技術階
級,沒有中產階級,那也沒什麼用。
  從鄉下人到尸位素餐的公務員,刺激人民自發地使現有的物資流通,毫無阻力,這樣
很好,地方或基層人員可以趁此撈一筆,過沒多久原有物資枯竭了,再來呢?人民在廚房
中鼓搗出來的小生產規模,如何與共產國營事業的壟斷相較?誰又來雇用這麼多被剩下來
的工人們.......甚至軍工廠的高級技師,與計劃局那批數學家呢?」
  「老知識分子啊,你這就叫窮緊張了,工廠、土地等資本最後都會到人民的手上,生
產與分配之間的真空,一定可以立刻銜接上。」司機此時大致的概念是馬克思的資本論,
並不是資本主義的一套,論調從他口中說出來卻驚人的相似。
  聽司機稱他老知識分子,他不免苦笑;事情哪可能這麼可愛?他就是從計劃局中被人
鬥下來的精算師,輾轉流落到這裡當小差。戴圍巾的平平地道:「是啊,但要『怎麼』回
到人民手上?誰分得什麼、對什麼負責?頭一樁就是『配額制』,光是它,誰都處理不了
。」  
  毛帽子司機仰面想了想。他在工廠的諸多繁文縟節中浸淫許久,魚目不見水,就連戴
圍巾的提出的問題本身都令人安心,哈哈一笑:「不要緊,敝工是工人自發性自理給維持
下來的。中央專家叫不來,我們老早不指望誰為工廠負責或領到配額了,現在還不是好好
的?我敢打賭我們走在改革的遠景上。」
  戴圍巾的終於記完帳,嘆道:「因為你們有腦子活絡的廠長與善良的工人。上校說,
道德勸說可以說得通的善人足以解決一切;俄羅斯有許多既天真、又堅強的人,搞體制的
邏輯卻非如此。老實說,政客想廢除的制度一大堆,新的法律卻聽都沒聽說,我總有不祥
的預感。」
  司機心不在焉,忍不住又看顧麻袋裡面,咋舌道:「唉,從中俄延伸到烏克蘭的廣大
黑土地帶啊,她土壤肥沃,自古是俄國邊境的麵包籃,這兒和平,俄羅斯稱得上熊之帝國
;這塊地方亂,我們國家便弱了。曾經插根木棍都能長成如蔭大樹的土地,怎麼成了專生
蟲子與動亂的地方?」
  兩人沉默一陣。
  毛帽司機不喜歡他說的話造成沉默,亂悲觀一把的,重拾話語:「你剛剛提到四級國
宅成危樓的事,居民打算向莫斯科建設當局申請建築工人嗎?限制人們從農村逃跑的制度
都要廢了,但是想住在莫斯科,魯茲訶夫的大章子依舊少不了,他決不會輕易放棄這顆章
子。貴市長這麼拿大,總該幹點活。」
  戴圍巾的冷笑:「貧民窟居民無黨證、無身分證、無居住證三無人士居多,出來拋頭
露面,朝市長的黑狗公務員們自投羅網,真是吃飽撐著呢!有魯茲訶夫在,莫斯科該整齊
的地方勉強整齊,看不見的地方簡直不成樣子。」
  「莫斯科市長先生蓋起房子來很爽快,哪像索布夏只懂怕事,不懂做事。」毛帽司機
聽不出戴圍巾的所謂「黑狗公務員」指黑道,「在聖彼得堡,等到申請公文在沒好脾氣的
公務機關大爺大娘那兒走一遭,都世界末日了。」
  「魯茲訶夫會蓋房子有什麼用?都更又輪不到這裡。」褐色圍巾的食倉管理人朝毛布
條裡縮縮脖子,表示不想再談。
  「我看這天色再過幾小時的光景,肯定要下大雪。」司機按了按毛帽,望望灰沉沉的
天,「你們確定屋子還行嗎?我們的工廠技師可以湊合著幫忙。」
  那人聳聳肩:「我得教垮了屋頂的來登記登記,你下一輪工廠採辦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吧。我們也真好笑,明明幹的是踩邊線的事,卻假模假樣地走公務員程序。」
  一時兩人交易清點兩訖,手腳麻利地收拾準備走人。灰毛帽司機道:「我還是再一次
鄭重感謝各位食倉管理者對我們的通融,這麼一來就不構成嚴格意義的走私,可以吃飽安
心睡覺了。」
  圍巾公務員道:「你們那個搞前衛作風的工廠也一樣,請多保重。這兒是中央也早已
遺忘的赫魯雪夫時代遺跡,但是我們未曾真正被體制除名,那位上校的精神也不會消失。

  灰毛帽司機早有耳聞這半合法的「地下經濟」,是一位軍方人士利用官僚漏洞,將體
制內幾近殘廢的糧食與物資運輸通路保存了下來。在貧民窟的掩護下,這條線路純粹靠著
集團農場管理人的「信任」與那位軍人的「良心」撐起來,再打聽下去也不足為外人道。
他所屬的工廠,情形是一樣的,毛帽司機也就體諒性地不多過問,改變話題:「您老怎麼
今天好像飄飄然的?」
  「這樣你也看得出來?」戴圍巾的整張臉包在圍巾裡,只有一對褐色眼睛瞪得老大。
  「我哪有透視眼?我其實看不出來,是聽出來的。你還是往常的酸腐儒死樣子,但今
兒個的牢騷比過去少,少很多。」
  「呵呵,因為今天上校的一雙紅衣妞兒來了,我見到啦!她們很養眼,可難得一見呢
。」戴圍巾的發出嘿嘿傻笑聲。
  「多養眼?」
  「紅髮長腿,穿紅外套的年輕女特務,貓模貓樣,漂亮得緊。就算跟她們說不上話,
看著也舒服。」
  「要介紹給我認識嗎?」
  「我高攀不著她們,哪來的機會能讓給你嗎?」那人笑道,「她們是人家上校的部下
,身負正經任務。我看她們行色匆匆,像是在尋找失蹤人士。天天都有人在貧民窟中失蹤
。再說,這二妞兒太潑辣了,你這土頭土腦的降不住。」
  ***
  兩人事畢,掛名窮公務員拖著滿載水泥與金屬浪板的板車,搭著圍巾,消失在以頹廢
為名的密林裡。灰毛帽司機坐回駕駛座,搖上車窗禦寒,以防幾乎沒作用的暖氣繼續外洩
。說時遲那時快,一名頭戴藍白色外國字棒球帽,露出一撮金毛的四眼田雞碰的一下撲上
即將闔起的車窗,朝他貼著一張大餅臉,眼鏡都撞歪了。
  司機大驚,以為又中了埋伏,對方是盯上補給貨車的劫匪,正要抽出座位底下的鐵管
揍之;只聽見該傢伙慘兮兮地嚷起來:「老兄,幫幫忙,行行好!給大爺我搭個便車!」
  「喝!你的俄文腔調好怪!你是從哪個草叢中跳出來的?」
  史瓦利淚汪汪猛敲門:「大爺我滾落山,睡了一晚上野熊洞,再沒有暖氣要凍死啦!

  司機大哥很有戒心,仔細打量這軟嫩軟嫩的金毛四眼田雞:他的小馬尾穿過後洞卡住
棒球帽,穿著一身與帽子鮮豔的顏色不搭調的暗沉工作服,腳踩沒有內襯的仿皮膠鞋,也
不戴手套;黑嗶嘰外套與粗帆布卡其褲上沾滿泥土,黏了一堆碎葉子,看來真的在山上滾
過。司機心想如此無常識之傻子應該不是搶匪,雪一下來,肯定要了這個人的傻小命,道
:「上來吧。」
  史瓦利歡天喜地小跑步奔到副駕駛座一側,手腳並用爬上貨車,立刻挨著吐出柴油車
臭氣的暖氣縮成一團。
  
  司機發動車,道:「你叫什麼名字?」
  「史瓦利‧李。」史瓦利提著嗓子,以蓋過隨著引擎啟動,車體各處零件劈哩啪啦響
的震動聲。這台蘇聯貨車好像隨時會解體。
  「我這頂蘇聯毛帽總不離身,它是我對這個國家的認同,你就叫我烏山卡吧。」烏山
卡似乎對車子的噪音沒有感覺,加上他的聲音天生宏亮,向來與身邊乘客溝通無礙,「你
的名字不是俄國名,你也有一種口音。你是專業觀光客嗎?去山裡做什麼?我國簽證還沒
有完全對外開放......」
  說著,他下意識地摸摸胸前裝著一本小文件的口袋,想了想,道:「恩,照理說已經
可以申請了,許多程序還不清楚呢!您老怎麼趕早湊熱鬧?處在絕望與希望邊緣的國家很
可怕,每個活過共產主義的人身後的個人悲劇,與奇妙的激昂心境都被激發了,都想朝說
不上會是什麼的未來搶先一步;你被懷投機心理的強盜撿走,扒光了財產,那該怎麼辦?

  史瓦利炸怒道:「啊~~!說到這個我就有氣!大爺我在中俄接壤的三不管鬼地方被
某個蠢貨上校撿過,那人把大爺我撿回家,直接扒光了呢!就像討了個妹子進門一樣扒得
光~光~的呢!死沒良心的!」如果此時貨車的噪音低一點,史瓦利注意一點,他口中說
出的話肯定把他羞死。
  「聽說紅軍在改制前被裁慘了,過不久就要遭到廢黜的命運,軍紀大不如前,真令人
唏噓啊!您被軍方亂員搶了劫還能好手好腳地四處走跳,真是奇蹟;這就是您躲在山洞裡
避難的原因吧。」烏山卡雖然不明白這人在說什麼,但總覺得很厲害,「哪,瞧您這可憐
相,誠如我勸您的,俄羅斯很危險,您還是老鄉去吧!我該送您去哪間大使館?」
  「你怎麼硬把我當外國人?大爺我講俄文呢!」史瓦利大聲道。這破車太吵了。
  烏山卡哈哈大笑:「所以我才稱你『專業』觀光客嘛。就你這樣,不三天內死在路邊
才怪。看你穿的這是什麼?擺明了是小小觀光客想像咱們的民情整出來的行頭;還有你那
頂外國文的帽子!」
  「你的邏輯可真奇怪。」史瓦利說不過他,嘴嘟成兔子嘴狀,囁嚅道:我才不要去大
使館,我要找尋跟我同病相憐的徒弟。我們都被死沒良心的戀人辜負了。」
  烏山卡正要拐彎駛上離開貧民窟的道路,一陣爬坡,劣質柴油引擎愈發轟轟隆隆作響
,他沒聽清楚,道:「找誰?你跟導遊走失啦?你穿得這樣沒有常識,你的導遊一定認為
你死定了,抓了狂到處找你。」
  史瓦利脾氣陡大,炸道:「我真的不是觀光客嘎!」
  烏山卡不管他,盯著坑坑疤疤的路看,左手握緊脫了油皮的黑色方向盤,右手熟門熟
路地伸過去,扯了一下他的小馬尾,摘掉史瓦利的棒球帽,道:「嗯,不錯不錯,這頂帽
摸上去料子跟作工很好,給我吧。」
  「不......不行!」他一路滾下山丘帽子都沒丟,如今這人手一過來,說拿就拿,帽
子說沒就沒,史瓦利大驚。
  那頂棒球帽子,是一隻美國睡鼠留給史可拉托夫的贈別禮,極具紀念價值。昨晚史瓦
利在盛怒之下隨意挑走先知的衣服,穿了就出樓,沒有注意哪件是哪件。那頂寫著「我愛
紐約」縮寫的帽子無可取代,他真不該拿,不及格操縱手扎煞手要將它討回來。
  「啊!」史瓦利這下注意到一件事,文弱之軀一震,心想:難怪烏山卡咬定他是觀光
客!這頂惹眼的帽子毫無隱藏身分的功能;它鮮明的顏色、英文與中間的紅愛心使他更顯
眼。都怪俄國大笨蛋史可拉托夫冷落他,把堂堂前CIA文官的智商都氣沒了。史瓦利在
那邊單方面與史可拉托夫冷戰,而美國人冷戰時常言道:千錯萬錯都是笨蛋俄國人的錯。
  烏山卡皺眉:「你啊什麼?我可不能讓你搭霸王車。哪,觀光客先生,我先聲明:我
不要盧布,我要東西——物資,鐵鐵的、妥妥的『物資』。我要你的帽子、眼鏡、衣服、
褲子,或者外幣抵車資;其實我最想要的是糧票、油票、糖票,你拿不到這些,我也不強
求了。你身無分文的話,行,走一公里脫一件衣服抵。」
  史瓦利連忙護住身體,臉紅成番茄:「原來你也想剝光我!俄國人好討厭!」
  「觀光客,你甭胡思亂想好嗎?我多得是麻布袋給你穿。多載你一個人,多點重量,
多浪費一點油料。我們是平等的,應該等價交易,對吧?你付不出車費就下去!」烏山卡
冷冷地道。
  史瓦利這下子得野外求生了;而他經驗中大部分的俄羅斯生活,只是在日子安逸的睡
鼠之樓內陪著上校過家家。史瓦利爆跳一下,動手在上校的工作服與外套口袋裡亂掏亂摸
,祈禱能找出一點有價值的東西。烏山卡感覺史瓦利像隻觸了電的毛兔子,遇上麻煩,只
管躁跳,暗暗搖頭:「這傢伙是哪個國家的人哪?」
  外套口袋中居然有一小疊一塊錢美鈔。史瓦利的內心放起煙花,默默大喊「得救啦!
史可拉笨蛋真先知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也蹦出妙計呢!」
  烏山卡見他生出東西,也很高興。
  史瓦利一時忘記印有金字塔與眼的一元美鈔暗藏光明會「我看著你」的象徵意義。無
論紅心國王或其他挨不慣苦的前要員、前學者,受不了無端的痛楚不打一處來,鬧得多凶
,先知與史瓦利仍盡量避免用指令關閉崩潰中的人偶;一元美鈔在史可拉托夫眼中更是種
工具,使具有暴力傾向的人偶多少服從紀律。軍人總是較重視這點。
  史可拉托夫藏在甘迺迪活死人之墓的地下道、替身之塔中的妙計,所有對彩虹小馬有
所隱瞞的、迂迴的溫柔,都是些情報單位男子充滿愛與承擔的小心機。史瓦利遠離了才知
道上校好,卻依然對那些精細的、「都是為了你好」的隱瞞無知無覺;抑或男人的隱瞞本
身在操縱手的目光前老早曝露無遺,對愛的飢渴使他看不見軍人情長的那一面。
  烏山卡滿意地收下一張一元美鈔:「謝了,喔唷唷唷唷,居然是『綠鈔』!你真上道
。」他把帽子遞還給史瓦利。
  「不是說觀光客很少?你的價值觀倒是很像美國生意人!」史瓦利沒好氣地道。他不
敢把招搖地將帽子戴回去,折一折,勉強塞進工作褲的口袋裏。
  史瓦利的話是貶意,對未來充滿期待的烏山卡卻聽得很高興:「啊哈,沒錯!當其他
人只想著好日子,我想向強國的價值觀看齊。好了,你說,你要去哪裡?」
  「烏山卡你看看那邊!」
  「天上的鴿子?」
  「麻煩你跟著牠們走!」
  烏山卡聽了,好氣又好笑:「你還有心情觀光?省省你的鴿子吧!我得去別處採集東
西,運回來這一帶,送到貧民窟的另一端,從爬滿蟑螂的食倉中搜集過得去的食物,來回
幾趟,然後出城去找煤,載往聖彼得堡北郊黑河港口工業區,那裡是我要回去的地方;現
在我還得抽空載你。」
  史瓦利急得咬手指,望望天上的鴿子繞圈搜尋。他是超級大笨蛋,難為信鴿當獵犬;
但不相信李家的特選良鴿也不行了。鴿群以穩定的數量朝聖彼得堡的方向北飛。史瓦利快
速地整理發生過的事:李樵疾鴿傳信,通知他里莫夫負傷失蹤;棕熊的搏擊技術再普通,
卻也不好對付。難道他這段期間行事不謹慎,動著什麼,被光明會情報網發現了?
  不,不至於,那頭傻熊以極大的癡情,悉心擦拭所有兩人存在過的痕跡,像是將現實
中的兩人慢慢拆除,拿線索的碎片,在一個還不存在的微笑國度中細細雕築新的身分。還
是說......比任何傷更重的打擊牽絆住他,使他無力離開那座苦城?
  烏山卡看史瓦利在位子上抱頭扭動,道:「好喔,你好好想想,想到了不能反悔喔。

  史瓦利感到煩躁,往下想去:克里莫夫嬌養呵護著鐮刀愛麗絲,直到人偶心靈枷鎖融
蝕鬆落,中間明明沒出問題啊!亞歷山大維其為何回一趟聖彼得堡立刻變臉?難道出手傷
害大棕熊的正是鐮刀愛麗絲?難道壞愛麗絲沒有愛過大棕熊,一旦發覺走得成,選擇跟別
人跑了?人這種偏偏是膚淺的地方卻深邃的恐怖的動物,難道連心的低語都能造假?以邪
道訓練一個人,讓那位徒弟拯救另一具人偶,是史瓦利以往未曾做過的,他怎麼想克里莫
夫失蹤的事,怎麼沒頭緒;真‧中情局謀士要好好查個清楚!總歸一句話:跟著烏山卡去
聖彼得堡絕對不會錯。
  史瓦利想罷,道:「只要你最後會去聖彼得堡,大爺我跟你走!」
  「你考慮清楚了喔!我手中的油票是工廠配額,現在所剩無幾;眼前有一整天的工作
等著這台破車,我得避免在黑市兌換油票。如果你中途反悔想改去大使館,我就把你丟下
去,以免浪費油料。」烏山卡道,一邊轉換著手排檔。
  ***
  柴油貨車在路上開著。烏山卡看金毛粗框眼鏡觀光客一直心事重重,便想尋出些話來
跟他聊:「聽說美金在未來會很好用呢!你是美國人,還是個冒險旅行者呢?你身上有多
國貨幣嗎?」
  史瓦利悶聲一哼,一邊用手指戳暖氣的塑膠縫縫取暖:「我是美國人......大概吧?
我現在身上只有美鈔。」
  「啊啊,我想也是。你這麼缺常識,怎麼可能獨自旅行呢?你只是運氣特好,落難不
死罷了。」
  「嘟——!你別分分鐘挖苦大爺我!」
  「你為什麼說你『大概』是美國人呢?」
  「那個國家才不歡迎大爺我。」
  「美國人好客、歡迎移民;美國值得嚮往。美國人能自由地環遊世界,真好哇!」烏
山卡好似沒在聽,從胸前口袋摸出那本小證件,依然看著路,直拎到史瓦利眼前,幾乎欺
到他鼻子上,「哪,自從我們工廠開始幹『那行當』之後,我再也不能更新補發這本活化
石了;蘇聯有句俗話:『沒有公文紙,你得當一條公務機關大媽櫃檯前的排隊狗,當一輩
子』。你只准看它,不准碰它。攔路警一個比一個刁,沒有可資證明身分的紙紙張張還有
一點賄賂,寸步難行;你手笨把它折了一個角,摸糊掉一個字兒,我們就完蛋了。」
  「這是......蘇聯內部護照。」史瓦利用兩隻手指夾住鏡框調了調,仔細看它,「俄
國人每到十六、二十五與四十五歲時各發給一本。從一個地方搬家到另一個地方時,你們
得帶著內部護照先向地方書記官報到、再向所在地內務部報到,填寫無盡的身家調查表,
能選擇的移居地還有限得很。」
  「您挺有常識的嘛!我要修正我的看法,您只是個生活白癡罷了。」烏山卡吐舌頭,
「我四十三歲了,兩年後要怎麼辦?總統想廢除的制度太多,只好求阿拉保佑新政府優先
廢除內部護照,可別拖個兩年。從前,如果我想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必須先請單位所有
的上級為我擔保,扣押身分證,再經過考試、面試、測謊、身家調查、最好沒離過婚、沒
抽過菸、沒喝過酒、沒搬過家......沒當過中亞人!真主啊!哪可能都辦得到嘛。」
  「你該不會試圖申請出國旅遊,結果身分證在迂迴龐雜的官僚案牘文章中弄掉了,有
去無回?」
  烏山卡避而不答,將護照收了回去,卻立刻又伸手出來:「噢,觀光客,一公里到了
,錢拿來。」
  史瓦利掏出一張新的一元美鈔給他:「你這標準的俄國老鄉,外幣對你到底有何用處
?」
  烏山卡道:「這個說來話長。不懷好心的人,不,應該說,與經貿局與政治局高官矮
官當親戚的人中,特別投機的份子,都說趁這時候走私國外貨幣,以後不用工作,就能收
獲許多,多好啊。如果還是要工作,當走資狗有什麼意義?
  也很投機,但身為平民的人,多半認為還產於民只是不勞而獲的機會。我與我的同伴
偏不這樣想!我們才是真正實施還產於民精神的工人,大家自己幹起廠長來......」烏山
卡驚訝於他對陌生人一下子說得太深,立刻改說別的,「啊,不多說了。總之看準國外的
貨幣比盧布更值,那是在看壞我們的國家,但是我不能光會天真,也得為了未來打算哪。

  史瓦利道:「沒關係,我也有難言之隱。」彩虹小馬沒什麼精神,在想史可拉笨蛋,
想他自己對他多少難言之隱,他最愛的之於他也是。兩個人,一俄一美,兩樣秘密,互不
相觸。他多麼希望他把他抓進單人牢房裡,以激情拷問他——美國間諜,通通告訴我!抗
拒從嚴,坦白從寬!他一定將他有罪的血統全盤托出;全部、全部、全部。
  那個男人太君子了。
  「什麼樣的難言之隱?」烏山卡道。
  「是大爺我的隱私你還問!我是個流亡的美國人,我也不算純正的老美。」
  「混血兒?」烏山卡看他。
  史瓦利點點頭。
  「那又如何?蘇聯時代啊,中亞人喜歡娶俄國姑娘,俄國人喜歡娶烏克蘭姑娘。美國
一定更自由,是世俗與基督教的文化大熔爐,是白人願意向黑人道歉的地方。」
  「你注意到關於美國的事好奇妙。」史瓦利感到說不出的怪。
  「因為我很希望我們成為東正教與回教的文化大熔爐,而且一定要走美國風,啦,喝
一口可樂!當然,俄國人得代替沙皇向中亞的穆斯林道歉,俄國有些土地是很久、很久以
前,沙皇向鄂圖曼人搶來的。你們不也向黑奴道歉過,跟黑人好好相處了嗎?你就算流亡
也不要緊啊,向心胸寬闊的祖國尋求原諒,一定可以回去的。」
  「你們老俄的邏輯使不好,大爺我懶得跟你說。」史瓦利氣悶地靠著車窗看外頭降雪
,幸好那是一塊塑膠板,不是玻璃,倒不大冷,「俄國回教徒很多?我倒是沒注意。」
  「觀光客沒感覺很正常,多數中亞國家曾是沙皇俄羅斯帝國的一部分,充滿了與常人
無異的世俗穆斯林。」
  「你哪裡人,會想回故鄉嗎?」史瓦利道。李樵隔三差五試著勸他回故鄉。
  「我是烏茲別克人,烏茲別克不久就會宣布獨立,我是沒有特別想回去。」烏山卡摸
摸他頭上的蘇聯毛帽。
  正當史瓦利吃力地回想鄂圖曼土耳其、波斯國與俄羅斯帝國如何消長,烏山卡突然扯
開破鑼嗓唱道:「啊啊,時代就像克齊爾庫姆大漠的流沙~~~來自哈薩克斯坦的駱駝隊
~~~~~」
  「不要唱了,難聽死了!」
  「哈哈哈!我何必從一個故鄉跑到另一個故鄉?從前的穆斯林呢,家就是往麥加的駱
駝背上,家就是部族長去的地方。」
  史瓦利的腦中的世界地圖演變圖被烏山卡一鬧,煙消雲散。烏山卡道:「我們的宗教
,就像別人的民族或者國籍;你教希特勒那幫臭德國佬不信基督教,他們無所謂,但是你
不能教他們放棄講德文、放棄民族的驕傲。如果我們的文化是迷信,德國佬也挺迷信的啊
。」
  「共產黨使你們受苦了吧。」
  「普普通通。」烏山卡表情冷淡下來。他靜了一陣,最後受不了冷場,又吐吐舌頭道
:「土耳其、阿拉伯半島周圍的中東穆斯林,比中亞穆斯林凶多了。住在假國家中,他們
失去了生活的方法。」
  史瓦利的興趣被勾起:「啊,你怎麼知道?」
  「哪,一塊錢拿來我就告訴你。」
  「呃......」
  「我聽一些亞美尼亞朋友說的,這個鄂圖曼土耳其種族曾經隨時會沒有明天,他們的
眼光利得很。」烏山卡大方收下遞來的一塊錢。
  「回教與其說是宗教,它其實代表生活方式,就像中國人戶戶有個祖先牌位,是這個
意思嗎?」
  烏山卡問:「中國共產黨不會拿馬克思思想打宗教嗎?阻掀牌衛是什麼?」那個詞他
只知其音,不知其意。
  「當然打了。文革的時候。什麼破四舊、立四新。無聊死了。」
  烏山卡回想到四眼田雞說他在中俄接壤處被抓住的事,道:「我可能小看你了,你一
定是個了不起的旅行冒險家。」
  ***
  本章後話:
  「中東戰亂,媒體也許希望你們相信這是千百年來的宗教問題。已經死很多人了,求
各位不要再傻了。」
  Wasif jawhariyyeh是一位鄂圖曼土耳其帝國詩人與音樂家,東正教徒,生在十九世
紀末,也就鄂圖曼哈米德王室即將被政變推翻的前夕。根據回憶錄,他的童年是這樣過來
的:家人與街坊一同抽阿吉列(一種水菸),男性女性聚在一起,看孩子們玩雙陸。我們
被邀請參加穆斯林鄰居的開齋日(Eid)筵席;而當基督教四旬期(Lent)開始時,則是
穆斯林們來到我們這裡,男男女女,衣著莊重。
  http://tinyurl.com/y99ft6zp
  詩人眼中經歷並記錄下來的鄂圖曼帝國非常美好,然而維基百科寫給你的,卻是以
下這套:
  (節錄):鄂圖曼帝國內,作為基督徒的亞美尼亞人待遇有如二等公民。基督徒及猶
太人不被視為與穆斯林平等,前兩者指控穆斯林的供詞不會被法庭接納。基督徒及猶太人
被禁止攜帶武器或騎馬,他們的房屋與宗教建築也不能高過穆斯林的,不准穿綠色衣服,
宗教活動也要順從穆斯林的規定。
  https://tinyurl.com/zflmqyx
  仔細觀察這段維基百科文所引用的兩筆資料來源,會發現異常:
  Akcam Taner. A Shameful Act The Armenian Genocide and the Question of
Turkish Responsibility《亞美尼亞大屠殺與土耳其的責任問題》,亞馬遜獲得1500票讀
者按「有幫助」的評論者Michael Griswold這樣說:
  我感到吃驚,為何這段歷史沒有半點記錄留下來?關於鄂圖曼土耳其,如果沒有任何
事需要隱瞞,史料到底消失到哪去了?材料的漏洞使得本書的歷史描述非常虛弱。我需要
聽見遭受土耳其政權大屠殺之受害者的聲音,而不是一個來自土耳其的學者聽說誰又聽說
了什麼聽說的東西。(三星評價)
  http://tinyurl.com/ya4muqtm
  維基百科資料出處的另一本書,Dadrian, Vahakn N. The History of the Armenian
Genocide,甚至更糟糕;獲得270票讀者按「有幫助」的評論者Brian Albright說該書造
假嚴重:「一名擁有法國籍的亞美尼亞記者Aram Andonian作聳動假新聞惡名昭彰,本書
卻大量引用他的說法當作可靠史料,比方說,書中形容鄂圖曼土耳其帝國准許各個種族、
宗教平等自由,是包著蜜糖的毒藥,仿納粹的心理作戰。這到底是在講什麼?」(一星評
價)
  http://tinyurl.com/yd4ltmqs
 
  世上有那麼多書,偏要引用兩本偽物;維基的「亞美尼亞」條目甚至飆出「對大屠殺
事件承認問題上存在爭議」幹話,我很驚訝維基現在是這樣墮落。無論Dadrian Vahkan如
何誅心之論,負面解釋鄂圖曼帝國,書中確實看得出來,客觀現象上它是平等自由的國家
——若觀察詩人的回憶錄,它甚至兩性平等。那麼現代土耳其究竟將何等黑鍋推給了古老
的鄂圖曼帝國?讓我們用一次世界大戰的懶人包一探究竟。
  ***
  鄂圖曼土耳其並不落後,也不腐敗。
  相較於童工極普遍的工業革命時代英國,它的人權大勝英國。英國詩人威廉布雷克諷
刺工廠是「撒旦的磨坊(Satan's Mill)」。可惜重視人權無法使鄂圖曼帝國保持影響力
。面對擁有殖民地與船艦戰力的英國,它一點一滴失去埃及與阿爾及利亞等地。十九世紀
鄂圖曼土耳其發憤圖強,進行現代化、民主化。
  遜尼、什葉、種種基督教或穆斯林教派部落,在帝國議會中均有宗教領袖代表,與現
代議會十分不同。好景不常,巴爾幹半島發生戰爭,哈米德二世強烈認為內情不單純,西
方人惡意發戰爭財,採取鎖國,解散議會,凍結憲法,並且組織警察四處打壓「祕密結社
」。哈米德成功將共濟會支會青年黨(Young Turks)逐出伊斯坦堡,青年黨卻在塞薩洛
尼基建立了自己的基地與軍隊,包括現代土耳其國父凱末爾指揮的第三軍團。
  來來,一同來圍觀這位比著共濟會耶布侖隱藏之手的凱末爾先生:
  出處:http://tinyurl.com/y8vozyhc
  https://episode.cc/read/xellass/my.151211.165903/306
  根據英國大使Sir Gerard Lowther的觀察,塞薩洛尼基充滿了猶太人、猶太巫術團體
,與共濟會嬉遊場所。這位大使以極快的速度被英政府貼上反猶標籤,以堵其嘴。1908年
,青年黨政變報復,哈米德王室垮台。緊接著,鄂圖曼土耳其面對一次世界大戰。
  土耳其青年黨的思維非常像今天的新納粹,他們組織統一與進步黨政府(簡稱CUP
),將鄂圖曼的議會與憲法全扔了,非土耳其人全被趕出政府。然而「民族自決」這一套
在鄂圖曼帝國多宗教、多種族共存的環境中十分行不通。青年黨想出簡單粗暴的對策:殺
光其他種族的人。受害最慘的,就是亞美尼亞人。
  鄂圖曼青年黨政府領導人塔拉帕夏(Taalat Pasha)、恩弗帕夏(Enver Pasha)、
阿梅帕夏(Ahmed Pasha),簡稱帕夏三人組。一戰開始時,交戰國雙方原本只有俄、英
、法對上奧匈帝國與德國,這場以歐洲為主的戰役原本不會牽涉中東。共濟會眾三帕夏存
心興戰,假意與俄羅斯友好交涉。然而俄羅斯帝國與鄂圖曼土耳其自古為了出海口,爭議
不曾斷過,交涉未談先破,三名帕夏小人先動手,自黑海攻擊賽凡堡。俄國被偷襲,拉黑
土耳其。土耳其立刻理直氣壯地跑去投靠軸心國德國,一戰轉為協約與軸心三打三的局面

  《A peace to End All Peace》作者佛姆金(David Fromkin)在紀錄片《Blood and
Oil》 中如此形容土耳其參戰:「這真的是帕夏們,尤其是恩弗帕夏,精心製造的『意
外』。」
  接下來,父親受羅斯柴爾德氏提拔而起家的國際銀行家雅各席夫(Jacob Schiff),
把一顆名為特洛斯基的炸彈扔向俄國。布爾什維克黨發動十月革命推翻沙皇,帝俄自一戰
無念退場。參考資料:Juri Lina- Under the sign of Scorpion.
  
  三帕夏治國無能,鄂圖曼土耳其迅速腐敗,不敵英國。他們倒是非常乾脆,雙手一攤
,曰:「我們不玩了!」讓德國人接管內政。俄方本想在交涉中向土耳其爭取達達尼爾海
峽海權,三帕夏寧死不給,還翻臉揍人,此時卻隨隨便便地給德國人,順便將凱末爾也交
給德國將軍黎曼(Liman von Sanders),思想邪惡的原波不知為何想到王允獻貂蟬,把德
國剋死了,土耳其也剋死了,這個貂蟬自己過得還不錯。黎曼將凱末爾培養成一代戰神。
這是後話。
  1915年,哈米德王朝議會中的麥加代表胡珊(Hussein al-Hashimi),看見土耳其青
年黨的種族屠殺行為,認為亞美尼亞人徹底完蛋後就會輪到阿拉伯人,帶著遜尼穆斯林子
民逃亡。英國人跟胡珊說:鄂圖曼土耳其有德國撐腰,戰力大增;你去帶人打土耳其,我
們就將巴勒斯坦劃給你們。
  1916年,英國居然把已經答應胡珊的地方,跪著送給羅斯柴爾德氏,羅氏表示願意將
美國威爾遜總統捲進一戰--對王而言,舉手之勞罷了,把帳單拿給威爾遜看即可。美聯
儲與洛克斐勒氏控制的銀行,把美國納稅人、經濟體中的錢都撩進協約國了,若不打贏,
血本無歸,美國人得想辦法負擔,否則直接金融風暴。英國獲得美國援助得勝,在戰後傾
全力支持猶太復國主義者,眾猶太人則是見這個地方後台很硬,大量移來。
  胡珊發現中計,大哭大鬧:「我們連鄂圖曼的家園都放棄了,為協約國流血流汗,還
打自己老家!這下好了,我家要變成以色列了,遜尼穆斯林現在只好跳海嗎?」埋下以阿
衝突、以巴衝突,各種等亂象的遠因。
  土耳其輾轉變成英法敵國,對重量級史家而言乃意料之外;然而共濟會眾盤據的土耳
其,是否為了成就一群選上之人的命運,滿足羅斯柴爾德氏對戰爭的胃口,與洛克斐勒氏
對石油的追求,刻意賣掉自己,只有天知道。確定的是,土耳其輸掉戰爭,鄂圖曼的名號
正式終結,凱末爾將剩餘的法軍掃出土耳其半島,自立為第一任現代土耳其大總統,不愧
是紅心女王人生勝利組,剩下的鄂圖曼地區就隨便英法與「投資人」們瓜分。
  為了瓜分石油帶,對中東文化一無所知的英法兩國憑賽克斯-皮科協定(Sykes-Picot
Agreement)幫中東亂畫疆域。至於洛克斐勒家族透過冤大頭總統威爾遜,成為多少油田
的股東,難以估計。我們如今熟知的中東國家無法表示當地的宗教、種族與文化;即使它
們試圖陸續成為獨立國家,文明的結構已徹底被破壞,無補於暴力與衝突,更無力脫離石
油公司的掌握。
  賽皮協定的內容如下:
  戰勝國法國獲得範圍:相當於敘利亞與黎巴嫩
  戰勝國英國獲得範圍:相當於伊拉克、約旦、巴勒斯坦(獻給猶太復國主義者)
  兩國管理新地盤的邏輯也相當殖民主義,無視前帝國子民的身分認同是「部族、部落
」,卻試圖把看起來大致相像的雞關在同一個籠子裡。「理論上」所有的基督徒都應該去
黎巴嫩、所有猶太人應該去巴勒斯坦、什葉派識相的話就去貝卡谷地,該谷地非常令人腦
殼痛,剛好在敘利亞邊界上,顯然存心把什葉穆斯林放在眼不見為淨的地方;什麼土地是
剛剛老師沒提到的,就給遜尼派。
  遜尼穆斯林以及胡珊先生表示:「現在我家到底是哪?講清楚啊!」
  「報告英國老師,我是基督徒,我的鄂圖曼祖先在這個部落住一百年了,一覺醒來它
突然變成伊拉克,那些搞不清楚家在哪的遜尼穆斯林在我家附近,他們看上去非常火,我
該怎麼辦?」不怎麼辦啊,要麼搬去黎巴嫩,要麼變空氣,要麼去死,看看能不能投胎到
黎巴嫩。
  誰受得了這種鳥事。
  參考資料:
  認識亞美尼亞人大屠殺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SchiqWIB6g
  歐洲人是中東衝突的根源嗎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XbDWihiOKo
  認識以巴衝突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1wo2TLlMhiw
  紀錄片:皮賽協約,砂中的國界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wRj8lyKN6kM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qvgmH6S0Ro
  紀錄片 Blood and Oil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P0evPEsc30
  David Fromkin- A Peace to End All Pe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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