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龍與他的七殺君 38

作者: blbl05 (Levi Smith)   2017-10-09 22:43:14
被人催了兩周的稿(躺平)
不過最近真的是三次元大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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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雲派來的人被唐璃身上散發的戾氣嚇得手腳都有些軟,但還是堅守著立場,色厲內荏地
喝了一聲:「想都別想!拜龍教的走狗!」
唐璃面色不變,轉轉脖子鬆鬆關節,重新舉起劍來。
其實他渾身痛得都快散架了,手腳幾乎不聽使喚,連薄薄一柄劍握在手裡都有些吃力,但
唐璃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退縮,更何況,他也沒有退縮的理由。
他踩上一階樓梯,一劍削下俯衝而來的對手的頭顱。這樣一路打下來,他體內逆行的真氣
洶湧翻騰,衝得他五臟六腑幾乎像是要移位般疼痛難捱,意識逐漸開始渙散,逼得唐璃不
由自主地去想些其他的事情,好分散對於疼痛的注意。
唐璃以為自己會想起那些害他落到這個境地的人事物,讓那些刻骨的仇恨支撐著自己繼續
走下去,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起的卻是在人間的這幾世。
第一世,唐璃是武林某個門派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掌門,江成瑾是朝廷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震
南大將軍。兩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在戰場上初識,僅是驚鴻一瞥,卻是雙雙驚豔。爾後的
太平盛世,他們重逢在煙雨朦朧的南方小鎮、在斑駁的青石板上積著水窪的窄巷裡、在踩
著木屐、撐著紙傘錯身而過的那一眼裡。
然後,在誓言相守後的第七年,他走火入魔,一刀將江成瑾斬首。
唐璃冷笑一聲,踏上第二階樓梯,長劍執於胸前,將劍深深推入面前敵人的胸膛。
第二世,唐璃抱著書本苦讀十數年,好不容易混了個三甲同進士,同年參加科舉的江成瑾
則成了皇上親點的探花郎。唐璃在瓊林宴外的水池邊找到了江成瑾,一旁的桃花樹開得正
豔,花瓣兜頭落了面無表情自斟自飲的新科探花郎滿肩。
他磨磨蹭蹭湊過去搭話,江成瑾不耐煩地抬起頭,冷淡而疏離的目光觸及唐璃時,卻突然
換成了一抹帶著疑惑的驚豔。他們在桃花樹下飲了一壺又一壺,第一次見面卻熟稔得如同
多年故交。宴散時,唐璃的指尖依依不捨拂過江成瑾的袖襬,相約改日再敘。
三日後,傳來了江家捲入謀逆的消息,家族被抄、株連九族,成年男丁全部入獄。唐璃那
時恰好返鄉祭祖,聽聞這消息時,已是事發多日。他好不容易摸清了江成瑾關在哪間牢房
,還沒來得及救人,江成瑾已經給砍了頭。
法場裡滾了一地血,分都分不清哪個是江成瑾的。
連兩世的狀況都是明顯不對勁的,但那時的唐璃還沈浸在從天兵手下逃脫生天的慶幸,以
及第一世犯下滔天大錯的自責裡,對此渾然未覺,只以為命定如此,大慟之餘,還一邊盤
算著讓轉輪王問問南斗星君們到底怎麼安排的,一邊傻傻地等著下一世的投胎轉世。
何其天真。
唐璃笑自己真的傻得可以,笑著雙臂大張迎向敵人的武器,任其在自己手臂上留下長長的
血痕,同時順勢捲進對方懷中,側身反手一揮,長劍在對方身上留下深深的窟窿。
第三世,唐璃是個官居末位的小小縣令,一日護送家中女眷到寺中上香祈福,卻意外在寺
廟的後院遇上蹲在泥巴地裡,面無表情地細細擦拭著一塊石碑的江成瑾。
唐璃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看過,也不會再看到,比江成瑾更好看的和尚了。
他小心翼翼地蹭了過去,和頂著法號「釋心」的江成瑾搭話,而那名眉目俊秀的和尚冷淡
萬分地看了他一眼,愣了下,神情突然柔軟了起來,竟意外平和地回答了唐璃明顯醉翁之
意不在酒的提問。
那日,他們在寺廟後院聊了許久,聊到口乾舌燥仍是意由未盡,雖然多是唐璃說、江成瑾
聽,氣氛卻是一片唐璃想念到連心都痛了的和樂融融。直到家中人來尋,唐璃才依依不捨
地和江成瑾分開,還約了隔日要去寺廟後山踏青。
那天晚上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雨勢又大又急,猛烈得像是連屋頂都能砸穿,結果百年來
都好端端的那座後山,一夕之間突然就塌了,還活埋了幾名僧人,當中包括披著蓑衣、冒
雨前去查看寺廟後院情況的釋心法師。
等到唐璃瘋了一樣地在雨中把江成瑾刨出來的時候,人已經斷了氣,連屍身都涼了。
他抱著再也不會呼吸的年輕僧人,茫然地仰望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不再下雨的天空,連
眼淚都流不出來,懷裡屍身上的冷意一路沿著皮膚蔓延到了心底。
轉世三回,離別三回,唐璃直到這會兒才發現到,江成瑾這三世的壽命加總起來,竟然連
一百年都沒有。
說好的休養生息呢?說好的等待七世後復位呢?
匆匆替江成瑾處理好後事後,唐璃駕輕就熟地拿起刀,唰地一下抹了脖子。自刎這種事,
幹第一次時還要猶豫上一會兒,幹了兩次三次,那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稀鬆平常了。
到了陰間,唐璃陰著臉闖進轉輪廳,在轉輪王『你真的當我這裡是你家茅房是吧』的感嘆
中,扯著對方的衣領子說了自己的疑問。
轉輪王目瞪口呆地聽了,夢囈似地迸出半句『可是七殺星君已經投胎去……』,才意會到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那表情已經不能用大吃一驚來形容了,像火燒
了屁股般地跑去和南斗的天梁星君聯絡。幾個人研究了半天,才發現唐璃和江成瑾的命數
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給人多添了個情劫上去,本來極好的姻緣,一下子亂成了死結。
幾個人一個頭兩個大,還沒研究出個解法,唐璃第四世投胎的時辰已經到了。
轉輪王厚著臉皮,莫名心虛地捧著孟婆湯,好言勸唐璃:『不管怎麼說,還是把湯喝了吧
。不要擔心,我和南斗星君們會替你們處理好的。』
唐璃抱著膝,蹲在轉生池畔掐著指頭等時辰,聞言僅是搖搖頭,一語不發。
他心說,自己要是個傻子才信他們。命數在南斗星君的眼皮子底下管著都能出這等漏子,
他腦子壞了才把自己和江成瑾的命全押在他們身上。但他知道這話可千千萬萬不能說出來
,沒得寒了人心。
但自己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呢?
唐璃歛了笑,雙目閃著寒光,一劍插進一名敵人的肩胛,然後抬腳卡住對方的膝蓋,一個
發力將人從樓梯上給掀翻了下去,恰好折斷了頸子,瞬間便沒了氣息。
第四世,得知了情劫為何物的唐璃不敢再明目張膽地接近江成瑾。
他安安份份地在京城一間筆墨鋪子當掌櫃,領著豐厚的月俸,置一間大宅、養幾名使喚的
丫環小廝,然後日日打馬從京兆府前走過,看著目不斜視的門衛,想著在裡頭安穩當著京
兆府尹的寧安侯江成瑾,就算是全了自己的念想。
他告訴自己,這樣就好了。遠遠地看個幾眼,不要和對方有任何牽扯,這樣阿瑾才能長命
百歲。
唐璃以為自己足夠低調謹慎,就連一身錦衣官袍、眉目如畫卻神色冷淡的年輕侯爺掀起簾
子走進筆墨舖時,他也是立刻就將頭低了下去,彎著腰掩著面,然後藉口身體不適,讓另
一名資深的夥計替他待客。
但當數日後,寧安侯府派人到筆墨舖來請人,並指名要請「唐掌櫃」到府一敘時,唐璃這
才體會到什麼叫人算不如天算。
寧安侯府的邀請是絕對不能應的。唐璃想了想,藉口自己要收拾幾樣東西,便打算從後門
逃跑,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沒想到腳都還沒踏出去呢,他已經看到了幾名一看就是訓練有
素的侯府家丁,嚴密地將鋪子所有的出口都給堵死了。
朝廷捉拿欽差要犯也不過如此排場。唐璃氣得半死,暗自埋怨江成瑾找事,好在這樣的場
面對他來說並非難事。手刀幾個起落間迅速打昏了幾名家丁,將包圍網扯開一道缺口後,
唐璃正準備要逃離現場,卻突然聽聞一聲冷冰冰的詢問:『往哪裡去?』
這一聲聽在唐璃耳裡,簡直是平地驚雷。
以前在天庭,當他闖了禍、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躲起來,卻給神通廣大的江成瑾逮個
正著時,對方就會問上這麼一句,不管語句還是語氣全都如出一轍。
不過也就是聽著冷而已。江成瑾頂多打他的屁股,或者痛罵一頓後,罰他抄寫一些艱深晦
澀的文書,從來也捨不得真的罰他,連餓他一餐之類的懲罰都不曾有過。
回憶瞬間如潮水蜂擁而上,唐璃理智上知道自己該跑,雙腳卻無論如何都動不了,甚至還
鬼使神差地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
停在小巷裡的一輛綠蓋平頂馬車的簾子給人粗魯地掀了開來,先是伸出了一截白玉般的手
腕子,然後是寧安侯江成瑾那張劍眉星目的俊容,就算板著臉、神色陰沈,仍是好看得教
人移不開眼。
『唐掌櫃似乎不太想見到我,這是緣何?』江成瑾拿冷得能掉出冰渣子的嗓音問。
『侯爺您……想多了。』唐璃嗓子發乾發苦,極其勉強才擠出了這麼一句話。
他怎麼不想?他日也想、夜也想,做夢也想,想得心都痛了,卻是求之而不可得。
就連看著京兆府的朱紅大門時,唐璃都在想,他的阿瑾辦公時是不是也端著那張沒有表情
的臉,帥氣又認真,就像以前在天庭時每每都能讓他看得出神那樣。
『不然是怎麼,本侯長得見不得人嗎?』江成瑾的嗓音更冷了些,大半個身子都探出了馬
車。『否則為何本侯派人來請,唐掌櫃的反應竟是立刻奪門而出?』
唐璃給江成瑾的嗓音凍了個激靈,所有的理智一下子全數回籠。他暗罵自己犯什麼蠢,見
到江成瑾竟然不是跑,而是繼續留在這裡瞎扯淡,是有多想讓情劫發作啊?
於是他勉強壓了壓翻騰的情緒,定定神,拋下一句『侯爺抱歉得罪了』,也不管江成瑾的
臉色有多難看,腳下一轉,隨便選了個方向就卯足全力開溜。
多虧唐璃第一世的掌門身份,加上當時長年行走江湖,他一身輕功已至臻出神入化的境界
,用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已經遠遠地將追兵甩在腦後,連呼喝之聲都已不聞。
唐璃在一棵大樹上停下來稍作休息,抹了把臉,卻擦出一手的水,這才發現自己又哭了。
難怪剛剛總覺得視線有點模糊,還以為是自己太過緊張而汗如雨下。
唐璃深深嘆了口氣,無精打采地尋了個遠離京城的小鎮定下來,想著江成瑾總不會尋到這
種地方來吧?
唐璃沒想岔,人確實沒尋來,主動找上他的卻是噩耗。
乍聞寧安侯府捲入九龍奪嫡之爭落馬,府邸被抄、寧安侯往西北流放兩千里,結果途中病
故的消息,唐璃整整愣了一刻鐘,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都已經不和江成瑾有牽扯了,為什麼命運還是不肯放過阿瑾、不肯給他一個善終?
唐璃忽然深深痛恨起活得這麼好的自己。為什麼他幾世以來無病無痛,沒有捱過苦受過凍
,但所有的痛苦卻全算在了江成瑾頭上?
明明這一切的開端全是他一時的衝動,江成瑾不過是被他所累,但受到報應的卻是江成瑾
,天理何在?
唐璃默默坐了一日,仍是茫茫然,參不透這到底是個什麼道理。他身心俱疲,但還是決定
去看看江成瑾最後一面,雖然他能夠看到的也不過是入殮後的棺木而已。
……要不要把棺木撬開看一眼呢?說不定能有些什麼啟發?
他邊思考著這個問題,邊像是自虐般不眠不休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沿途經過一間茶寮時,
裡頭說書先生恰巧提到了『投胎』一詞,吸引了唐璃的注意。他緊急煞住了步伐,想了想
,還是走進茶寮裡,要了碗熱茶,然後捧著茶碗去聽說書先生的話。
『……這人哪,一死百事了,所有的仇恨都該一筆勾銷,否則如是心懷怨忿,成為了厲鬼
,輕者投不了好胎,重者則無法轉世為人,所以咱們老祖宗才有了超渡這儀式……』
唐璃失笑,還以為這說書先生要說些什麼不得了的,結果原來只是些不知道哪聽來的胡說
八道,改天應該講給轉輪王聽,讓他也笑一笑。不過以轉輪王的性子,估計是笑不出來的

他搖搖頭,一口喝掉碗裡的茶,丟下銅板起身正要離開,腦中卻突然靈光一閃。如果阿瑾
對他的好感會導致情劫作用,那反過來讓阿瑾討厭他,甚至怨恨他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有
那麼多問題了?
唐璃越想越覺得可行,像是在漫無邊際的黑夜裡尋得一盞明燈,一下子振奮了起來。
在唐璃的努力之下,江成瑾的第五世總算過得像樣了點,起碼稱得上是一帆風順。
有了先前的經驗,唐璃也不打算閃躲了,而改從相遇之時起,便以江成瑾最討厭的面目出
現,力圖替自己營造出一個油腔滑調、滿口謊言的小人形象。
相交幾百年,唐璃比誰都要清楚江成瑾對哪種人會避之唯恐不及,反正他命裡注定要長伴
江成瑾左右,那就乾脆專挑對方厭惡的事情做,江成瑾自然而然會和他離心離德。
雖然作為一個令江成瑾厭惡的小人,唐璃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成親、生兒育女,連觀禮的
資格都沒有。
雖然看到江成瑾那真切實意的嫌惡表情時,他覺得自己已經千瘡百孔的心又更冷了些,連
疼痛都是木的。
雖然面對江成瑾時,他面上總是掛著令人不悅的奸猾笑容,但在江成瑾拂袖而去後,他轉
過頭來,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個沒完。
那一世的夜晚像是特別漫長,還特別難捱。明明是在溫暖的季節,唐璃卻總是感覺到冷,
比小時候在南溟幽冷的海底還要難受,眼淚怎麼流都難以緩解。很多時候他只能把自己裹
在棉被裡,縮成小小的一球,然後一遍一遍地反覆告訴自己,為了阿瑾,再怎麼苦他都要
熬。
他虧欠了江成瑾太多太多,要是連這點痛苦都不能忍受,他要怎麼對得起從小養大他、又
為了他落到這步境地的江成瑾?
於是第五世時,江成瑾平平安安活到了五十八歲。但不知為何,最後晚年不幸捲入子孫爭
產的風波,莫名奇妙中了毒,搶救不及,中毒後兩個時臣內便兩腳一蹬,魂歸陰間。
唐璃傻眼至極,左思右想,怎麼也想不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最後只好歸因於江成瑾討厭
他的程度不夠,無法抵銷情劫的威力。
雖然唐璃曾想過該不會是江成瑾在長年的相處中,默默對他產生了好感,但這念頭很快就
被他否決了。他還沒自作多情到以為江成瑾會看上刻意裝得面目可憎的自己。
儘管第五世的情況比先前好了些,這讓唐璃連年的焦慮稍稍減輕了些,但想想僅剩的兩世
,以及明顯不足以讓江成瑾恢復過往法力的前四世,唐璃還是無法抑制胃部一陣陣地痙攣

於是考慮再三後,他下了一個連自己都有些唾棄的決定——他要讓江成瑾恨上自己,而且
不但要設法讓江成瑾的這股恨意一直延續下去,即便轉世也不願遺忘,還要讓對方因為恨
意,而自願在第七世轉世時投入畜生道。
按照南斗星君們和轉輪王對他們的關照,江成瑾一旦投入畜生道,他們肯定會為他選擇一
個最適合投胎的地點。
而當年逃難時,唐璃上蹦下竄逃遍了三千大千世界,對各地的風土民情多少都有些瞭解,
裡頭要說最適合投入畜生道的江成瑾的,一定是常洲。那裡有許多非人的種族聚在一起進
行修練,且壽命會因此拉長無數倍,對急需修養生息的江成瑾來說,再好不過。
更何況唐璃的法身還放在常洲的某處,要是能有機會取回,他就多了一分護住江成瑾的把
握。
至於江成瑾會投成什麼動物——唐璃很不厚道地想,反正轉輪王會操心的,自己只需要負
責演得像那麼一回事就行了。
——是了,除了自己,唐璃壓根沒打算讓任何人知道他的計畫。
一來是他本身就不完全信賴外人,二來是這種事情越多人知道,危險性就越高。面對這場
豪賭,唐璃能做的,就是把所有可能的危險壓到最低。
這些事情,還是以前江成瑾手把手教過他的。於是便有了第六世時,唐璃殺害江成瑾全家
的那一幕。
他自覺能做的都做的,但眼下——
唐璃望向眼前僅存的最後一名敵人。
那是個年輕人,模樣要說是少年也不為過,最多不過十四、五歲,圓圓的臉蛋上早沒了先
前的銳氣,餘下的全是驚恐,腿軟得站都站不直,直接就跪在了一地的屍骸中,跪在了唐
璃眼前。
緊張之際,少年連化形都快要控制不住,臉頰畔不自覺地顯現出真身的鱗片。
唐璃舉著劍,看著少年臉上那些細幼的鱗片有些眼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想起了當年
的自己。
「你是水族的?哪一族?」唐璃沒有馬上動手,而是甩了甩劍,問那少年。
雖然不明就裡,少年還是用細如蚊蚋的聲音顫抖著回道:「蛟……是蛟族。」
唐璃倒是沒想過會在這裡遇到自己的親戚,正巧他的手已經開始要握不住劍了,想了想,
對少年道:「看在你我有些血緣關係的份上,我給你指一條活路:告訴我你們抓來的那些
人關在哪裡。」
「那你……您會放過我嗎?」少年沒聽懂什麼血緣關係,倒是聽出了唐璃軟化的口氣,眼
裡綻出一絲希望的光芒。
唐璃鏘地一聲將劍插回劍鞘。「看你的表現。」
少年連滾帶爬——中途還摔了幾次——終於站起身來,就要引唐璃上樓。事到如今,他也
沒辦法再講什麼道義了,只能試圖讓自己活下去。
「請跟我來。」
「你問我屠龍派和拜龍教有什麼深仇大恨?」赤雲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大笑數聲
,眼神卻相當陰冷。「也罷,我就和你說道說道。小朋友,你知道嗎?龍島以前並不叫做
龍島。在那條孽龍墜落島上前,那裡是我的家,還有個比龍島好聽一百倍的名字,叫做浮
光島。」
謝紹翊緊張地吞了口唾沫。他注意到赤雲突然不自稱奴家了。
「那時島上有很多動物,各種各族的,有些和樂融融,有些是世仇天敵,動不動就要打上
一架的。雖然日子稱不上太平,但我們都知道那裡是家,就像你們人類很愛講的,是我們
這些非人族類的『根』。」赤雲的眼神有些迷離,一下子陷入了回憶之中。
「但那條龍墜落之後,一切都毀了。他墜落時帶來了火焰與石塊,引發了山崩、地裂和嚴
重的火災,一下子殺死了很多毫無防備的動物,也毀掉了大量的巢穴,包括我的家、我的
父母兄姐,全都沒了。島上死傷慘重,有些數量比較稀少的種族直接便滅絕了,而我們赤
狐族重繁衍,本來是島上數一數二大的種族,但經過那場浩劫後,只剩下我、妹妹,還有
幾名族人。」
「接著,人類突然開始一撥一撥地闖到島上來。他們自稱是拜龍教,說我們的浮光島是『
龍神大人降臨之處』,擅自把島名改成龍島,然後在我們還沒從滿目瘡痍之中恢復過來時
,強行占領了我們的土地和家園,蓋了廟宇、蓋了房舍,把那條龍的屍體當成寶一樣地供
起來。」
「這樣拜龍教還不滿足。他們開始大肆捕殺島上殘餘的動物,幾乎是要把整座島全面淨空
的態勢。我妹妹年紀太小,逃避不及被人逮住了。逮著她的人喜歡她一身細軟的毛皮,就
把她給活剝了皮,做成一對手襖,然後像丟垃圾一樣將她的屍體隨手丟棄在樹叢裡。」
赤雲露出個微笑,怎麼看怎麼猙獰。「這樣,你還想問我屠龍派和拜龍教有什麼深仇大恨
嗎?」
「……抱歉,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事。」謝紹翊舔舔乾澀的唇皮,訥訥地不知道要說什
麼好。
他父親是忠實的拜龍教信徒,每年都會固定捐獻,每月的上香及釋道更是從不缺席,為的
就是祈求龍神大人保佑。從小耳濡目染之下,拜龍教對謝紹翊來說是非常親切的。
結果現在發現拜龍教可能不是什麼好東西,又發現自己的死敵有著這麼悲慘的一段過去,
這種陌生的徬徨感和錯亂感,讓一向算得上精明的謝紹翊不曉得該如何反應。
「沒聽過很正常的。」赤雲的指甲尖在謝紹翊的臉頰上刮了刮,涼颼颼的。「謊言這種東
西,說著說著,說久了,聽起來也就像是真的了。」
謝紹翊想了想,試圖勸赤雲收手。「可是不管怎麼說,妳們有仇,應該去尋拜龍教的晦氣
,而不是傷害那些無辜的人,畢竟絕大多數的拜龍教信徒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我的族人、我的妹妹也是無辜的呀?你怎麼不可憐可憐他們呢?」赤雲托著腮冷笑。「
難道不知道就不算是助紂為虐了?我可沒聽過這種道理。」
「那你們傷害了那麼無辜的人,到底目的是什麼?」謝紹翊忍不住問。
「我們屠龍派,全是被拜龍教屠族後的倖存者。我們的宗旨,就是要將拜龍教拖下神壇,
讓他們生不如死。一層一層剝掉他們虛假的神聖光環,這不是挺合理的嗎?」赤雲笑著回

「為什麼要那麼麻煩?直接殺了不就好了?江湖上都是這樣解決事情的。」謝紹翊是瞎掰
的。江湖上才不是這樣解決糾紛的,但眼下為了說服赤雲收手,他什麼鬼話都講得出來。
「奇怪,我們做為受害者的遺族,要怎麼做才能讓我們滿意,應該是我們說了才對,為什
麼是你們這些外人來指手劃腳?」
「我……」謝紹翊經歷的事情還太少,面對這種話題完全沒有和赤雲爭論的能力。
「小朋友,你聽不懂我說的,只代表你的人生活得相當順遂。」赤雲撇撇嘴,看上去像是
對這個話題感到厭倦了。「你認為我們應該直接殺死拜龍教的人?不,那太便宜他們了,
我們就是要一刀一刀地割他們肉、飲他們的血,看著他們墜落在地面上,痛苦掙扎直到嚥
氣為止,就像他們當初那樣對待我妹妹一樣。好了——」
謝紹翊見赤雲不想再聊了,知道不能讓這話題就此打住,連忙追問:「等等!可是我師弟
,他也是狐狸!他是白狐,跟你算是同族的,妳不能就這樣殺掉他。」
「那關我什麼事?」赤雲嗤了一聲。「與人類為伍,修習人類的武術,與人類同吃同睡甚
至愛上人類,這樣的狐狸不是我的同族,只是我的敵人。」
說著說著,赤雲晃了晃一直被她捏在手裡的小狐狸。「啊,說起來,他好像死了。我聞不
到生命的氣息了。」
謝紹翊這才注意到,江成瑾身上的桃花氣味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連白色的毛皮似乎也失
去了光澤。
結果他終究還是連師弟都護不住……嗎?
「好了小朋友,咱們的閒聊到此為止。奴家滿足了你的好奇心,接下來換你滿足奴家了。
」赤雲拍拍手站起身來,語氣又恢復了先前讓人不寒而慄的甜膩輕快。
謝紹翊心知逃不過這一劫了,閉上眼睛梗住脖子,死死咬住下唇。
他連十八歲都還不到,還有好多事情還沒做,還沒練好小師叔的那套輕功,還沒學邱蘭芯
甩過下嶺俞總管的面子,和許瑞驍說好了要一起闖蕩江湖的約定也還沒實現……
「滿足什麼?如果妳對我的弟子有所求,不妨同我說說。」
熟悉的聲音傳來,記憶裡一貫溫和帶笑的嗓音變得冷硬沙啞,卻是不容錯認。
謝紹翊睜開眼,就看見一身血的唐璃站在赤雲身後,一柄長劍直直穿透赤雲的胸膛,染紅
的劍尖自赤雲的胸前露了出來。
作者: zoe3927 (Astro.L)   2017-10-09 22:53:00
阿璃你終於出現了...嗚嗚嗚....
作者: byon1009 (允衡)   2017-10-09 23:30:00
哇喔!龍龍龍龍得第一(????) 阿瑾啾啾他啊QQQQQQQQQQQQQ
作者: jessica19905 (璃_aki)   2017-10-10 00:35:00
阿璃終於殺來啦!$!!!!!!!
作者: superion1105 (喜歡海洋的孩子)   2017-10-10 01:27:00
終於!!!可是阿瑾!!!嗚嗚嗚
作者: ivyquiet (Subaba)   2017-10-10 01:40:00
欸!!!阿瑾撐住哇
作者: Jade1973   2017-10-10 07:39:00
嗷!!!!!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QQ雖然冤冤相報何時了?可妖族也挺可憐的,QQ
作者: wildphoenix (小不點)   2017-10-10 10:42:00
阿瑾QQ 這回好揪心,一直吊著到看完才大呼一口氣
作者: byon1009 (允衡)   2017-10-10 13:19:00
是、是誰催了兩週這麼狠
作者: butlrut (席雷)   2017-10-10 13:40:00
阿璟沒事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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