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既然不夠紅,反正兩邊的元素我都有,就改成白聖誕吧…(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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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陰雨綿綿的禮拜一。
工作了幾個月,林懋已經不再對生活抱有太多的期待。
想當初林懋也是懷抱著美好夢想的少年,愛好文學的他一心想要投入學
術界的懷抱,不料讀了幾年書,在寫論文的時候就發現自己不是那塊料,回
首才發現,自己大把的青春都揮霍在難找工作的學問上,一晃眼就到了二十
七。
沒有適合找工作的專長,林懋也只能像是無頭蒼蠅般的狂投履歷,好不
容易才勉強找了個行政職的工作。
「為什麼寒流來還要上班啊…行憲紀念日不是應該要放假嗎?」一邊嘀
咕著一邊走出門,林懋嘆了口氣。「好不想上班喔,如果可以不要上班就好了。」
渾然沒有注意路況的林懋,心裡盤旋的還是半夜睡到一半爬不起來參與的少
女樂團派對的聖誕節活動。
就在電光火石間,一輛奧迪急駛而來,就在林懋還沒意會過來的霎那,
他的人就已經被撞飛出去又落在地上。
林懋瞬間失去了意識。
等林懋再次清醒時,天色已經暗了。
好冷。
林懋虛弱地想著。
竟然都沒有人願意幫我叫救護車嗎?
林懋掙扎著想要起身,卻半天都無法直起身子。好不容易站了起來,眼
神一晃,卻看見一對粉紅色的肉掌。
咦咦?!
林懋試探性地動了動手指,崩潰地發現那對肉掌也隨之伸縮!
再往下一看!
是毛茸茸的黑色肚肚和黑色小腳腳!
竟然!
變成貓了!
林懋又試探性地抬起右腳,很快就看見那隻小小的毛茸茸右腳也跟著抬
得半天高,在空中踢來踢去的,煞是可愛。
林懋奮力伸出食指,卻看見貓貓亮出了銳利的指甲,他狠下心往肚皮猛
力一戳!一陣劇痛瞬間如閃電般傳到腦門!
好痛!
林懋哀號,卻聽見自己發出了介於「嗷嗚」和「喵嗚」之間的叫聲,那
叫聲實在太怪異了,以至於讓林懋覺得有點好笑,要笑的時候卻驀然感到一
陣悲哀,讓他差點落下淚來。
還以為當個社畜就已經夠糟糕了,想不到現在連社畜都當不了。
林懋無力地倒在地上苦笑。
接下來該怎麼辦?附近沒有其他小貓的存在,似乎也沒有會哺育自己的
母貓,看來自己大概是被母貓遺棄了。當隻浪跡天涯小貓貓,好像比當社畜
還慘啊?
早知道每次看到流浪動物的時候就應該管好自己的嘴巴。
羨慕什麼呢?自由自由,老是羨慕流浪動物的自由,那些流浪動物何曾
又算是真正的自由了?
說起來,人類不正是用放棄部分自由,來換取生活的安定與便利嗎?並
且這一切前提還是建立在掠奪其他動物的資源上。
正當林懋萬念俱灰的時候,一隻纖細修長的手伸了過來,一把就將林懋
撈了起來。林懋還沒回神,那隻手的主人已將林懋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輕
聲撫慰著林懋。
「貓貓乖,我帶你回家喔。」
林懋抬頭一看,一名面目清秀的少年正憐惜地看著他,溫柔地對他說話。
「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這話說得還真輕巧啊。
林懋諷刺地一笑。
儘管內心再怎麼沮喪,在找到任何讓自己回到原本身體的辦法之前,林
懋也只能勉強先以小貓的身份活著。看似柔弱的少年遠比林懋一開始所揣想
的思慮周全,不僅撿到林懋的當天就將林懋帶去動物醫院做了種種檢查,隨
即又帶林懋去了寵物用品店,為林懋置辦了一間小巧的貓屋、兩個貓砂盆、
高檔的幼貓飼料和飲水設備。
根據獸醫的說法,林懋目前的貓身約莫兩個月大、沒有寄生蟲、健康情
況也非常良好。
當然,他是公的,並且擁有與年齡不相匹配的大蛋蛋。
「唉,可是長得這麼大,最後還是要被切掉的,總覺得好可憐啊。」醫
生感嘆。
聽到醫生的這句話,不禁更加堅定林懋要盡快找到回去原本的身體的決
心。
一直到林懋進入少年的家中,才讓林懋真正感受自己不全然是抽到下下
籤。
那是一間位處台北精華地段的高級大廈,門禁森嚴、空間寬敞。少年獨
擁二房一廳一衛的高級住所,所有的傢俱看上去也都是高等貨,屋內的衛生
整潔狀況也極為良好,就連少年的臥房也是打理得一絲不苟,沒有多餘的雜
物散落,如果不知道有人住在這裡,乍看之下,要說這間屋子是間全新的樣
品屋,肯定也有人信。
只有架上陳列在外的參考書,稍微透露了有人居住的氣息。
就這樣,林懋開始了和少年的同居生活。
少年平時不常在家,早出晚歸的學生作息,給了林懋不少的自由時間,
讓林懋可以自由探索。好在這樣高級的住處內自是備有電視和電腦,讓林懋
可以趁少年不在家的時候盡情地搜集情報。
林懋還記得自己被撞當天是2017年12月25日,經過調查的結果,自己
變成貓的日子卻是1997年12月25日,也就是說,他的時間整整回溯到了二
十年前!
根據林懋所知道的理論,同樣的時間不可能同時有兩個自己存在,然而
自己在被車撞到同時,不僅穿越了時間和身體,還穿越了世界線?…
這樣還回得去嗎?林懋有些崩潰。
所有利用貓身可以搜集到的資訊已經收集的差不多了,如果要確認同個
時間線上是否有另一個自己存在,勢必需要倚靠少年的幫助才能完成了。但
是這麼一來,林懋勢必對少年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這樣八成會影響到他現
在還算平穩的貓貓新生活,甚至有被當場消滅的風險。
但若不肯冒上這樣的風險,恐怕就得以貓的姿態度過這一生。
情況還會更糟嗎?
林懋自嘲地想著。當然會,可能會被抓去做活體實驗也不一定。
躊躇了一個禮拜,林懋最後還是打算,豁出去了!
趁著這日少年出門上學的時間,林懋起了個大早,為向少年自白做好種
種準備。好不容易等到少年放學回家,用完晚餐、上完家教課,轉眼也到了
晚間九點。看著疲憊的少年,林懋鼓起勇氣走到少年身旁,用小小的左前掌
抵住少年的右腳背,輕輕地喵了一聲。
少年又驚又喜地看向林懋。
這是數週以來,小貓第一次主動向他親近,讓少年好不激動。
「怎麼啦?貓貓?」
林懋引領著少年來到電腦前,將電腦打開。
趁著少年上學的時候,林懋著實費了好一番工夫,才用電腦裡的記事本
功能簡單打了要傳遞給少年的訊息。並且為了避免風險,為免過早被其他閒
雜人等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還將檔案存到了D槽。
寂寞的少年一個人住在華樓裡,雖然平日看上去是乏人問津,但也不是
全然沒人會進到家裡。
至少目前就林懋所知,固定會進到屋裡來的就有「陳叔」,和各色的家庭
教師。
只是那名被少年喚作「陳叔」的人日常進到屋中,只是為了管理少年的
生活起居,除了為少年準備三餐外,就是進行定時的環境打掃與各式生活品
的補充,其他時間也很少與少年碰頭,偶爾和少年聊個幾句話,也僅止於謹
慎的家常問候,像是三餐是否吃飽,課業有否問題,其他問題則一律避開不
提。
然而這便是林懋所見到唯一會關心少年的人了。
剩下會進到家中的家庭教師,則都相當謹守本分的,不和少年多加廢話。
一方面是少年也不願和家庭教師們有課業以外的互動,每當家庭教師們想要
問些什麼,少年的眼神總會閃過一絲防備,像是在嚴防他人打聽,不管老師
們想要多說些什麼,少年也都噤口不言,時間久了,家庭教師們自然也不再
自討沒趣。
初始看見「陳叔」的時候,林懋還很擔心自己會被抓去丟掉。然而看見
林懋的陳叔只是微微驚訝的一笑,隨即自言自語道:「哎,有點生氣也好。」
就這樣放過了林懋。
除此之外,沒有親人會來探望少年,因此少年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寂寞
的生活著。
緊張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林懋深吸了一口氣。
按下去!
「你好,我叫林懋,是來自未來的一名青年。由於不幸被車撞到,因此
穿越來到了現在的這隻小貓身上。根據我的推斷,這個時間點的『我』應該
還在南部就讀小學一年級。因為貓咪的肉體不方便我查明真相,懇請你協助
我查明現況,以便早日回到未來的自己身上。」
看完林懋這一連串的動作,少年有些迷茫。
過了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長,少年才又轉頭看向林懋。
「…貓貓,這都你打的?」
林懋義無反顧的用力點頭。
接下來是好是壞,就全看少年的反應了。
看著眼前的小貓似乎真通人性,少年有些遲疑:「那,我叫什麼名字?」
林懋跳到鍵盤前,努力伸出右掌,用鍵盤打了「杜、凌、恆」三個字。
——所以他是真的被人附身的貓了。
少年,也就是杜凌恆,有些恍惚地想著。
「…你希望我怎麼幫你?」
怎麼少年看起來好像不太驚訝?
林懋小心翼翼地又將螢幕畫面往下拉。
「現在的網路技術還不發達,沒辦法直接上網查明『我』的存在,我希
望你有空可以帶我回去我小時候住的地方,看看同時期的『我』是否真的存
在。」
杜凌恆倒是乾脆地點了頭。「告訴我你的地址,我們明天就去。」
林懋鬆了一口氣。
看來這名少年還滿通情達理的嘛。
但是養一隻被人附身的貓,難道少年都不會覺得可怕嗎?
看林懋的表情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杜凌恆站起身:「你等一下。」
嗯嗯?看著杜陵恆轉身走開,讓林懋有些緊張。
原來杜凌恆去找了自動鉛筆、橡皮筋和計算紙來,將自動鉛筆固定在林
懋的前腳上,好讓林懋可以用書寫的方式和他溝通。
「這樣,比打字容易多了。你比較難打字,因為常常要伸長身體,以免
腳在打字的時候踩到其他鍵吧?先用寫的,我之後再幫你做一組打字的工具,
讓你練習用。」
林懋不禁對少年充滿了感激。他用右前腳奮力揮舞著自動鉛筆寫下:「ㄆ
ㄚˋㄇㄚ˙?」
幹,字好醜啊!林懋有些懊惱。不過能控制貓身到這種程度,大概也就
是極限了吧。
「怕嗎?」少年看著字唸出聲,轉頭又看向林懋。「怕你嗎?」
林懋點點頭。
少年盯著林懋看了好半晌,若有所思地開口道:「人比較可怕吧。」
嗯嗯?
這是什麼意思?
林懋有些迷惑。
少年自嘲地一笑。「不要告訴我,連你都是要來監控我的啊?」
誰監控你了?
林懋想要追問,礙於不方便使喚的身體,一時之間也沒辦法寫太多字,
只能歪著頭看了少年好半晌,才又輕輕喵了一聲,在紙上寫了「ㄑㄧㄥˇㄐ
ㄧㄚˋ?」
少年笑了。
「貓貓,你在擔心我?」少年揉了揉林懋的頭,「沒關係的,不要擔心。
我一定會帶你去找你的。」
少年停頓了幾秒,又笑了出來。「帶你去找你,聽起來好怪啊。」
我也覺得好怪啊。
林懋想要笑卻笑不出來,只能低低地又喵了一聲。
少年不再摸他了,只是眼神空茫的看向遠方,靜靜地坐在林懋身旁。
林懋又叫了一聲,少年才回神。看著林懋疑惑的樣子,少年像是按捺著
脾氣般地對他解釋道:「我是也早就覺得你有點奇怪啦…作為一隻貓,你好像
不太擅長用貓砂,用起來也很不開心的樣子……明明難度很高還一直要去上
人的廁所,換了幾個牌子的飼料還是一直看起來很想吃我的飯的樣子,我還
以為你只是適應不良,沒想到情況比那還嚴重。」
看林懋的表情從疑惑轉為不安,少年趕緊補充道:「噯你也不要太擔心,
我真的不會對你怎樣,也不會把你丟掉。真的。」
遲疑了一秒,少年又續道:「反正,我也比你好不了多少…除了外貌看起
來還像是個人,在很多人眼裡,我大概還是個畜生吧…哈哈。」
少年看起來好悲傷的樣子啊。
林懋猶豫了下,便決定暫時放下作為一名二十七歲成年男子的尊嚴,暫
時爬到少年的腿上窩著。
這樣,作為一隻貓的撒嬌,也許可以給少年一點安慰吧。
「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像貓?」少年笑了,用手輕輕按摩著林懋的背脊。「貓
貓,謝謝你。」
不必謝啊!
林懋想要回應少年,卻只能「喵嗚」了一聲。
隔日一早,少年便將林懋裝進提籠,帶著林懋搭上自強號,前往南方。
來回將近十四個小時,少年卻沒有半點怨言,帶著林懋來到林懋曾經就
讀過的國小,確認這時間的另一個「林懋」確實存在後,一人一貓便又回到
了北。
期間林懋曾經煩惱,到底要不要提醒自己,到了二十七歲會有車關呢?…
但要是提醒了童年的自己,會不會現在的自己馬上就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再也回不到二十七歲的軀殼裡?
想了半晌,林懋最終還是沒有告訴另一個自己。
還是等情況明朗些再說吧。
本以為翹課一日,少年會遭遇到什麼樣的淒慘責備,沒想到一切都是林
懋多慮了,根本一個人也沒有。
一個也沒有。
就連日日來訪的陳叔也沒有絲毫的反應,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
樣。
「看吧。就跟你說不用擔心了。」
看著一臉滿不在乎的少年柔聲安慰自己,林懋很是憂心。
「ㄆㄥˊㄧㄡˇ?」
「朋友?」少年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似的,「你相信這種東西?」
…這孩子,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變成這樣?
林懋很想拍拍少年,卻做不到。
聖誕節過後,很快就迎來了農曆新年。儘管少年並不願意,還是被管家
陳叔帶回了本家。一開始陳叔並不願意攜上林懋一同前往,但在少年的強力
要求下,陳叔還是妥協了。
「…果然是野種帶野貓啊。」
還沒進門,林懋就聽到身邊有人這樣的耳語。他抬頭看了聲音的來源,
只見一名長相端莊的富貴女子偕同一名少女從身旁走過。少女露出了冷漠的
眼神,瞥了一眼凌恆和林懋,瞬間又把眼神轉開。
這個家庭是怎麼回事啊?
林懋有些憤怒,但再看看少年,少年卻是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
他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這次出門,不管陳叔好說歹說,少年就是故意
不把林懋放進籠子裡的理由。
就算進了大門,少年也沒打算和任何人打招呼,逕自帶著林懋上了樓。
到了一間富麗堂皇的房間,少年一聲不吭地將音量轉到最大聲,並將電
視節目轉到卡通頻道,全神貫注地看起了神奇寶貝。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
有人來喚少年下樓吃飯,少年也置若未聞;那名僕人從好聲好氣地勸請到低
聲下氣地懇求,少年就是不肯理會。沒有法子了,僕人悻悻走開,嘴裡忍不
住嘟嚷著:「野種就是沒有教養。」
那聲評論不大不小,卻正好可以傳進少年和林懋耳中。
只有林懋看見緊抱著雙膝的少年抿緊了嘴唇。那抿得過緊的唇色一陣陣
發白,簡直快要抿到出血。
這晚,再也沒人來叫少年吃飯。一直到隔天早上,才有人為少年送來了
早餐。最終那份早餐連著放到四點的午餐一同被收走。
少年不僅粒米未進,他連一滴水也不喝。
林懋的一日二餐,少年倒是都沒有忘。只是為了表示和少年同進退,林
懋也是堅決不肯用餐。
「一ㄑㄧˇ」
看著林懋歪歪扭扭的字,少年笑了。
「好,一起。」
到了六點,才又有人來門前叫喚。
「少爺,除夕夜要闔家團圓,您不能不下來用膳啊。」
發話者是陳叔,平日照顧少年的人。
「在這裡等我。」少年對著林懋說。
儘管動作有些遲疑,少年最終還是開了門,回頭看了陳叔一眼,像是交
代了陳叔什麼,才抱著破釜沈舟的決心下樓吃飯。
等待少年的時間格外難熬,餓得頭昏眼花的林懋,最終還是偷偷吃了幾
粒少年為他準備的飼料。
「我這也不算背叛他吧,畢竟他現在也下樓吃飯了啊?他吃我就吃,只
是這樣而已。」林懋安慰自己。
儘管偷吃食物的林懋充滿罪惡感,但他仍然十分擔心用餐的過程中,少
年不知道會遭遇到何種譏嘲。
是說認識少年這麼久了,少年也未曾向他吐露自己的任何事情,就算他
想要問,又覺得自己像是在揭人瘡疤,想來少年就算在這裡受到什麼欺辱,
肯定也不會向自己訴苦吧,畢竟自己甚至是一隻通人言的貓,對於能夠溝通
的任何事物,少年似乎都相當不信任的樣子。
到底是遇過什麼事情才會變成這樣啊?…
算了,還是別問吧。他只要善盡一隻寵物貓的職責就好了。有的時候說
太多話,反而破壞彼此關係。
等他自己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一直到了十點,林懋才又看到少年滿臉疲倦地打開門走了進來。
「貓貓,我們要回去囉。」
現在?
林懋有些驚訝,但是看著少年的倦容,他也沒有什麼能為少年做的,只
能走到少年腳邊輕輕磨蹭。
少年一把撈起了林懋,將林懋緊緊抱在懷裡。林懋有些喘不過氣,想要
掙扎,但是聽見少年滿足地嘆了口氣,林懋又決定忍住。
「喵——」
看不見少年的表情,林懋還是知道少年有些放鬆地笑了。
「在安慰我?」少年輕聲道:「謝謝你。」
這回少年抱著林懋走了出門。一路上經過的許多人,都紛紛露出詫異的
眼神。
只見一名西裝革履的大人皺著眉,也不知是在對誰說話,開口便是一句
質問:「他手上抱的那是什麼東西?」
「野貓啊!」一旁有人回應道。
「不是都說過了這個家不准帶動物進來?」
「他本來就很讓人過敏啊!」一名女子嬌聲嬌氣地說道。
「而且他不也是進來了嘛,動物。」
刻薄的話不停傳來,好似在取笑,卻也沒人敢笑。
少年依舊是神色淡漠地繼續往前。
林懋有些擔心地抬頭看少年,少年的眼裡倒是不帶任何情緒,只是一片
空茫。
這樣不行啊!
林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焦急些什麼。忽然間,林懋的腦中電光一閃,
他靈機一動,對著少年發出了「皮卡!」的叫聲。
少年驚訝地笑了,臉部的表情也變得柔和許多。他溫柔地看著懷中的林
懋,表情卻是十足的玩味。
然而一旁緊接而來的,又事令人更加不快的唏唏囌囌:「剛剛那隻動物叫什
麼?」
「什麼卡?」
「還是他自己叫?」
「唉喲,現在是連話都不會說了只會叫?可憐!」
「幹嘛可憐他?」
「沒有爸媽管哪!」
「這話可別讓他爸聽見!」
「他爸都不回來了,還怕人家聽見?」
「隔牆有耳哪。」說是這麼說,這句話卻是說得十足氣定神閒。
全聽到啦!
林懋不悅地想著。難怪少年總是成天不說話。
只是這個孩子處在這個家中,到底是什麼樣的地位?
還以為度過了難捱的除夕夜,下個不快的日子還要等上一年。
沒想到情況沒有最糟,只有更糟。
少年的父親過世了。
死於心肌梗塞。
事前毫無徵兆。
葬禮上少年一滴眼淚也沒有掉,人家叫他做什麼,他就行禮如儀的跟著
做什麼。雖然少年還是堅持要帶著林懋,這回卻再也沒人來刻薄他了,大家
都忙著手頭上的工作,好似都沒人看得見他。
葬禮就這樣結束了。
帶著林懋上了車,本以為陳叔會一如既往地在他們回到那棟華廈,陳叔
卻是將車越駛越遠,一路開到了無人的海邊才停下。
「下車。」陳叔嚴肅地對少年說道。
林懋很是驚恐。
該不會今日便要命喪此地?
少年倒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您不能再回去了。」陳叔目光如炬的盯著少年說道:「老爺過世了,現
在大少爺也過世了,夫人是再也護不了您了。您也知道以您母親的身分地位,
這家本來就沒有容得下您的餘地,咳……您要我怎麼辦呢?盡是做些挑釁的
事。」
少年眺望著海的另一端,沒有說話。
陳叔嘆氣。「您已經快成年了哪。」
少年猛然回過頭來看著陳叔。
「再給我兩年。」少年定定地看著陳叔,眼裡滿是堅定。「再幫我兩年吧,
我就不會再回去了。我保證不會再麻煩您。」
陳叔的眼底滿是複雜的情緒。看了少年許久,陳叔才別過頭去,默默地
載著少年返回家去。
再也沒有家庭教師過來了。
陳叔也越來越少來了。
想來林懋看著陳叔來去這麼久,一直也不能確定陳叔到底是為誰工作。
不如說陳叔一輩子都在為這「一家子」工作,之所以會特別照護少年,恐怕
也是基於家族大老的交代,加上一點對落難少年的憐憫之意。然而為了保持
在這家子中關係的中立,陳叔也不能對少年太過偏袒,特地避開眾人眼光對
少年說的一番話,大概也是陳叔能為少年做到的極限。
就連那棟裝潢華美的大廈也不能說是非常安全哪,來來往往的家庭教師
群中,也不能保證其中有多少人是家族中人安插過來的間諜,怕的就是少年
身為長孫長子的地位,能讓少年多分得些家族中沒公開的地下財產。
如今少年是真的全無依靠了。失去兒子庇蔭的祖母勢必在家族爭鬥中失
勢,少年的母親看起來也是全無來頭,若不是陳叔的一點善心,少年可能現
在已經流落街頭。
帶著林懋,少年只帶上了簡單的一點行李,以及所有的那些參考書,就
搬進了一間狹小的套房裡。就連林懋也感受得到,情況是越來越嚴峻了。
少年越來越沈默寡言,每日放學後便埋首課業,一讀就是半夜一兩點。
日子一天天過去,就在一個低潮的夜晚,少年無預警的崩潰大哭,林懋
只能在一旁即得團團轉。
你還有我啊!
林懋想要這樣對少年大叫,但作為一隻靠人吃穿的寵物貓,他著實也不
知道自己能夠為少年做些什麼。
就在那一剎那,一個念頭閃過林懋的腦海。
林懋大叫了起來。
「喵!——」
「怎麼了?」少年邊擦眼淚,邊低頭看著抱在懷裡的小貓。
林懋示意少年拿出了林懋專用的紙筆,並在紙上用力寫上「投資」二字。
這也是少年第一次看到林懋這麼費勁寫了繁體字。
「什麼?」
「歐元、比特幣、蘋果電腦的股票!」
林懋費心寫了國字,深怕一個失誤就讓少年投資錯誤。
現在是1998年啊!投資這些還來得及!
「ㄡ元ㄧㄠˋㄉㄠˋ1:35才ㄋㄥˊㄇㄞˋㄉㄧㄠˋ!!!」
少年怔怔地看著林懋。「貓貓,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你要我這樣就去投
資,我也是…不然你給我一點預言吧,預言成真我就相信你好嗎?」
我到底能預言什麼?
林懋呆了好半晌,抬頭一看月曆,這個月是十一月…彷彿一道閃電擊中
了林懋,林懋突然想起,今年不正是直轄市長選舉的年度嗎!
「台北OOO、高雄ZZZ 市長」
林懋費勁地在紙上寫下這幾個字。
到了決戰之日,結果公佈的那一剎那,林懋才鬆了口氣。
一切結果正如當初他所預測的那般,絲毫不差。
少年也終於信了。
就這樣,少年立即去拜託陳叔為他進行投資。儘管不知少年對於投資的
自信從何而來,看在大眾對這幾項事物的前景似乎也是頗為看好,最終拗不
過少年的反覆請求,陳叔還是用少年僅存的些許存款為少年做了這些投資。
後續發展也如同林懋所預料,少年小賺了一筆,儘管些許的存款投資不
夠讓少年大富大貴,這筆錢至少也夠少年在成人後的一陣子也衣食無虞了。
然而少年的眼光判斷如此精準,卻讓陳叔大大起了疑心。平日素來對理
財毫無概念的少年,竟然能這麼明白地說出要投資的項目,以及說明投資的
理由和想法,如果沒有人教他,少年究竟是從何得知了這些資訊?
就在那天,陳叔目擊到了答案。
一個無事的週一下午,陳叔念及好久不見的少年,不知道他是否過得安
好。
雖是受人所託才去照顧這孩子的,這孩子的命運也真夠坎坷了。陳叔想。
帶著補給品,陳叔滿懷溫情地來到了少年的住處,開門一看,只見貓兒
蹲在地上正在用筆寫著字,少年則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頭看貓,看陳叔開門
進來,兩人一貓都呆住了。
「這貓會寫字?」陳叔瞪大了眼睛,仔細讀了讀林懋所寫的內容,發現
那真是有組織排序的文字,才又震驚地抬頭瞪著少年。「杜凌恆,你養這什麼
貓?」
少年沒有說話。
「這哪來的貓?你去哪裡撿的?」
少年依舊沒有回答,只有一旁的林懋嚇到發抖。
完了,一切都完了!
「這貓不能留在這裡。」陳叔的聲音打顫。「把他丟、丟掉。不對,杜凌
恆,你給我過來!」
少年彎身,一把將林懋抱進了懷裡,並且抱得死緊。
「你是中邪了是不是!」陳叔崩潰大叫。這是陳叔第一次對少年這般大
聲說話。「你被那種東西迷住了是不是?快把他丟掉!媽的杜凌恆…」
說著說著,陳叔開始動手和少年拉扯了起來,然而已經即將高中畢業的
少年已經不再如同過去文弱,自從葬禮結束後,少年便開始有意識地進行鍛
鍊。他深知唯有維持健康的體魄,才能讓他平安度過這段時間的壓迫。日日
進行的晨跑讓少年的身體在這一兩年不僅抽高了不少,身體也變得相當結實,
不是年屆六十的陳叔可以撼動得了的,就在雙方一來一往的拉扯間,少年一
個奮力掙扎,陳叔便被撞了開去。
這一撞,陳叔便被撞到了地上,一陣劇痛頓時竄達陳叔腦門,痛得他眼
冒金星。
陳叔感覺到自己的鎖骨被撞斷了!
陳叔驚訝困惑又害怕的看向少年,只見惶恐不安的少年畏怯地想要伸手
扶他,但是又注意到少年懷中的妖貓,一陣恐懼襲來,陳叔反射性的揮開了
少年的手,使得被揮開的少年委屈又難過的退後。
看見少年又是恐慌又是害怕,陳叔只覺得一切都是那該死的妖貓的錯!
他瞪了那隻妖貓一眼,卻也不知道現況能夠做出什麼處置。在腦子一片混亂
的情形下,只能暫時先落荒而逃。
看著陳叔的身影,少年頓時渾身失去了氣力,只能無力地軟倒在地上。
「貓貓,怎麼辦?……」
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林懋的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懊惱,卻也想不出任何解決的辦法。只能重施
故技,倚著少年的腿邊磨蹭邊喵喵叫。
然而這次的叫聲卻彷彿觸動了少年心中的某個開關,突然襲來的一陣悲
哀,讓少年不禁哽咽地哭出了聲。
這是林懋第二次看見少年哭。
「陳叔是不是也不管我了?」少年猛力地抽噎,「貓貓,這個世界都不要
我了,我該怎麼辦?我是不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你要是現在死掉了,我也是很困擾啊…
想到少年悲慘的境遇,以及自己還困在貓身裡,一人一貓也不知道接下
來該何去何從,就連林懋自己也非常想哭啊。
但是少年現在真的就只剩下他了,他也還需要少年的幫助才能活下去,
如果現在放棄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絕望中,林懋只能再次走近少年,用頭輕輕磨蹭著少年的手臂,發出了
小小聲的「皮卡!」的叫聲。
那是這些年來,他唯一看過少年看過的卡通。
他知道自己這麼做,不僅是為了安慰少年,同時也是為了求生。念及至
此,林懋猛然感受到自己的卑劣,不免也一陣絕望,深感必須要消失的,其
實是自己。
為什麼他沒有在車禍當時就死掉呢?
為什麼要來到少年的身邊呢?
為什麼自己在這種時候,還這麼無恥地為自己打算呢?
林懋不禁流下了淚。
連他被少年抓去閹割時他也沒哭。這倒是他變成貓後第一次哭。
看著林懋也哭了起來,少年的眼淚更是落個不停。
「貓貓,對不起,我不應該問你這些問題的…都是我不好,我都把你撿
回來了,還說這些不負責任的話。如果我死了,你該怎麼辦啊……」
不!這不是你的錯啊!
林懋很想對著少年大叫,喉頭卻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貓貓對不起、貓貓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不要說對不起啊……
林懋只感覺到自己的眼淚不停地掉。
就這樣,少年和林懋不知哭了多久,直到雙方都哭累了,才又依偎著睡
著了。
半夜,少年率先被冷醒,看著蜷曲在身邊的小貓,少年不僅油然起了一
股憐惜之情。
不能逃避。
如果他撐不過去,這樣奇怪的貓會有誰願意接手照顧呢?肯定是只有死
路一條了。
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隔天一早,少年立刻出門備糧,將冰箱裝滿了食物,並儲備了足夠的貓
糧,還找來了鎖匠換了鎖,好準備應付下一次上門的陳叔。
他知道陳叔不會就這樣放棄的。
果不其然,三天後陳叔果真帶著道士來到了門前,看見換了鎖的屋門,
陳叔氣急敗壞的拍門大罵:「杜凌恆!你這是搞什麼鬼!快給我把門打開!」
「您不要管我了,陳叔。」隔著門,少年平靜地對陳叔說道:「我是不會
讓您把貓處理掉的。如果有人想要傷害他,我就自殺。我說真的,陳叔。」
「你瘋了!杜凌恆!你不要再鬧了!快把門打開!」
「陳叔,您從小照顧我長大,您是最懂我的。您知道我說到做到。」頓
了一頓,少年又續道:「就當我有病吧,你看我養貓養了這些年,不都看起來
正正常常的過日子和上學嗎?陳叔,我知道您不會願意把我送到精神病院的,
那樣我一輩子都毀了,家族的那些人就期待著我瘋或死呢,您也是知道的。
就當不曾遇過我這個人吧,陳叔。」
門的另一端靜默無聲。
「陳叔,您是知道我的,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怎麼要求過什麼……」
陳叔沈痛地回道:「你是被妖給迷了。」
「我沒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陳叔,我答應您,我發誓,我一定會
考上好大學,我會好好去上學,我不會讓您失望的。陳叔,你就別再管我了
好嗎?我求您就放過我這次!全世界的人都不肯放過我,但我只希望您能放
過我!我只求您一個!陳叔!您有沒有聽見!」
陳叔沒有說話。許久,少年才聽到陳叔衰弱的聲音回道:「隨便你吧…」
結束了。
少年知道這一次,是自己親手把最後一個會關心自己的人給推開的。
但是命運逼得他不得不如此啊。
少年在門的這頭再度默默掉淚,直到再也聽不到門另一端的聲音。
這次少年很快就擦乾了眼淚。
他輕手輕腳地抱起了林懋,用手輕輕地順著林懋的毛,一邊對著林懋低
語:「貓貓、貓貓,我現在就只剩下你了,你這輩子都不能離開我,一定要順
利回到人類的身體裡去啊,知道嗎?不然我就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
了!」
看著簡直是全面崩潰的少年,林懋內心一陣五味雜陳。
他是何德何能,讓眼前的少年為他犧牲這麼多啊?…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陳叔是再也沒來過了。少年倒是如同當初他承諾過
陳叔的那樣,考上了第一志願的學校,並且很快就開始運用所學賺錢,還沒
大學畢業,就已經有不少公司準備挖角少年到他們的企業工作。
不,不應該再稱呼他少年,這時的杜凌恆,已經是名英俊的青年了,成
長過程中坎坷的經歷,讓他比起同年齡的人更添一份穩重。面對眾多公司的
邀約,杜凌恆卻絲毫也不動心,因為他的內心自有打算。
他要奪回屬於他的一切。
畢業後的杜凌恆,靠著當初林懋建議他進行的投資所累積的資金,加上
本身過人的才華,以及,很快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沒多久,股票也跟著上
了市。
倒是貓身年齡越來越大的林懋,隨著時間的過去,已漸漸地失去活力。
他已經不再是過去那隻精力旺盛的小貓了。年紀越來越大,他的睡眠時
間也越來越長,儘管距離自己出車禍的時間剩沒幾年了,他也已經失去了氣
力,無暇再去顧及該如何回到原本肉身的事情了。
也許會就這樣以貓的姿態死去。林懋想。
這樣也不錯。
至少,他也算是安享晚年了。
貓身的這輩子也沒有去上班過,也算是不愁吃穿得過了一輩子,他該知
足了。
但是林懋有所不知道是,杜凌恆還沒放棄。
即使在死命工作的期間,杜凌恆還是盡量擠出時間以研究各種法術,
好讓林懋可以真的回到自己原本的肉身去。然而背著林懋試遍了種種辦法,
始終都沒有一個辦法是真正有效的,氣得杜凌恆差點想要幹掉這群有虛無實
神棍。杜凌恆甚至曾經異想天開,想要把林懋的貓腦移植到人類的肉體裡,
是在自行研究過好些醫學知識後,才勉強放棄這個念頭。
但是就在這天,一堆履歷來到了杜凌恆的面前。
那是進入決選的行政職位人選。
杜凌恆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林懋。
杜凌恆雙手有些發顫。
儘管當他有了足夠的金錢後,便一直持續偷偷追蹤另一個身為人身「林
懋」的去向,但是杜凌恆從沒想過這個「林懋」會自投羅網。
這難道是天意?
二話不說,杜凌恆馬上就通知人事叫林懋前來面試。在盤查了面前的林
懋,確認他的經歷都跟貓貓描述過的一模一樣後,杜凌恆當機立斷地錄取了
他。
這樣,才能確保人身的林懋一直在自己可以控制的範圍內行動。
那麼接下來,當初是誰讓貓貓出了車禍?
一個念頭閃過杜凌恆的腦中。
「欸,今天我們要出門,你等等不能再睡囉!」
一早,杜凌恆就把林懋挖了起來。
林懋是越來越愛睡了,但是看著眼前這位養育自己「成長」的男子,林
懋實在也不好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就這樣,林懋被抱上了杜凌恆墊高的駕駛副座,一路來到了一個讓林懋
倍感熟悉的景色。
「你是不是說你當時住這裡?點頭或搖頭就好了。」
林懋懶懶抬頭瞄了一眼,隨即點了點頭。
「好。」
杜凌恆不再說話,但他卻能感受到自己握著方向盤的掌心全在冒汗。
七點十五分。
一名男子準時走出了家門,準備不守交通規則的穿越馬路時,一輛紅色
奧迪加速向他駛去。
還沒來得及反應,男子就被撞飛了出去。
杜凌恆沒料到的是,在看到眼前發生的車禍而緊急煞車後,副座駕駛上
的林懋竟也被拋了出去,狠狠撞破車前的玻璃,飛往人身林懋的方向。
「貓貓!」杜凌恆崩潰大叫。
待林懋再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了。
但這不是他熟悉的寵物醫院啊?
「貓貓,你還好嗎?」一旁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杜凌恆。
不能讓他太擔心哪。
為了讓杜凌恆寬心些,林懋硬是使盡吃奶的力氣轉過頭去,想要和杜凌
恆說些話。沙啞的嗓子,好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句:「嗯,我還好。」
嗯?
「我還好」?
林懋這下彷彿被雷打到,渾身力氣迴光返照。他奮力舉起手臂,只見出
現在眼前的,是一隻人類的右手吊著長長的點滴。
那是人類的右手啊!
他再伸手往下一抓!
啊!作為一名人類男性,他的陽性象徵還在,跟他的貓身不一樣。
太好了。
林懋滿足地嘆息。
終於回來了。
「貓貓貓貓!」杜凌恆搖晃著林懋的手追問道:「我是誰?」
再轉頭看了身旁的人一眼,林懋露出了微笑。「杜凌恆。」
「我們是哪一年相遇的?」
「1997年。」
杜凌恆鬆了口氣。
看來貓貓的靈魂果真穿了回去。
但這是為什麼?
「今天幾號?」林懋問。
「今天是聖誕節啊!」杜凌恆對林懋露出了一抹溫暖的笑,一邊伸手輕
揉林懋的頭頂。
林懋一邊享受著杜凌恆地撫摸,一邊又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喂喂,他現在可是回到成年男子的肉體裡了啊!
彷彿察覺到了林懋的心意,杜凌恆嘟起了嘴,有些負氣地說道:「不管!
你明明就還是我的貓!」
「我現在可是個人啊……」
「你以前明明就喜歡我這樣摸!」
這話怎麼聽起來哪裡怪怪的?
看著林懋的表情似乎有些陰晴未定,杜凌恆忍不住開始鬧脾氣:「我告訴
你!不管你是人是貓,最後都要跟著我回去!」
欸——?哪有人這樣子的啦!
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才變成這個人的貓啦!
基於意銘男性的尊嚴,林懋實在是有些抗拒。但是抗拒歸抗拒,林懋卻
也心中有數,這輩子曾經為自己付出過這麼多的人,除了自己的老揹老木,
杜凌恆可能是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但是他還是無法拋棄身為一名人類男性的堅持,且讓他再做一下最後的
抵抗啊──
「…憑什麼?」林懋虛弱地問道。
杜凌恆倒是笑得開心:「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
你!」
……杜凌恆是這麼幼稚的人嗎?
林懋怎麼感覺自己好像不太認識眼前的這個人。
「火箭隊的任務,就是要抓皮卡丘回去啊!」杜凌恆理直氣壯地說道。
「……我又不是皮卡丘。」
「但你就會皮卡叫。」
那是當時為了要討你歡心啊大哥。
但是病體未癒的林懋已經沒有力氣再和杜凌恆爭辯。
他嘆了口氣,調整姿勢想要側躺過去,讓自己的背部休息一下,卻感覺
一隻不安分的手順勢撫上了自己背脊。
那也是,平時杜凌恆會撫摸他的位置。
只是不知為何,今天的感覺總有點不一樣。
那手指沿著他的脊椎一路緩慢地由下往上,伴隨其他四指輕柔的撫摸按
壓,讓林懋頓時感到渾身酥麻。
「你你你你你在幹嘛?」林懋連說話都結巴了。
「你也是成年男人,你說我想幹嘛?」杜凌恆邪笑道。
「你你你你你不要亂來喔!我可是個病人啊!」林懋驚恐地說道。
「意思是等你康復後就可以亂來了?好,我知道了。」杜凌恆俯下身子,
捧起林懋的臉便輕柔落下一吻。「我會等你的。」
林懋開始有些後悔了。
早知道剛剛就當自己不認識杜凌恆就好了,反正那隻「貓」年紀也大了,
再活下去也是成妖,時候也該到了。自己現在回到了人類的肉體,就算他真
的打死不認,杜凌恆大概也不能拿他怎麼樣啊!
正想到興頭上呢,林懋卻突然發現事情似乎事有蹊蹺。
人類的他,好像「生前」就是在杜凌恆的公司上班啊?
林懋在心底發出了悲鳴。
而就在林懋出院後,杜凌恆果真兌現了他在醫院時對林懋許下的承諾。
正如十四歲時的他對林懋所承諾過的。
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於是林懋還沒出院,那小小的住處便早早被杜凌恆退了租,連帶著所有
的行李也被打包送進杜凌恆家裡。
那是,杜凌恆第一次撿到林懋時的住處。
出院後,也容不得林懋拒絕,杜凌恆便載著林懋直奔他們初時的住處。
「欸,你至少要給我自己一個房間喔。」懷著不安的心情,林懋一再地
叮嚀負責開車回家的杜凌恆。
「好。」
「你不會騙我吧?」
「不會。」
看林懋整個人在副駕駛座上縮成一團,杜凌恆忍不住起了玩心。只是那
充滿興味的笑容,卻讓林懋更加戒慎恐懼。
林懋始終覺得,一切事態發展肯定不會如他的意。
一直到進到屋裡後,林懋才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這華廈裡不是有兩間房間嗎?!
「你不是答應過我,要給我自己一個房間?」眼看用強的肯定強不過杜
凌恆,林懋乾脆改採哀兵政策。
「是啊。」杜凌恆倒是笑得開心,並且邪惡。「你原本的房間,我不是還
幫你放在那裡?」
林懋深呼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大哥,那可是一間貓屋啊!
「沒關係,如果你覺得房間太小,我的床也是可以分你睡。」杜凌恆步
步向林懋進逼:「誰叫你是我可愛的小貓呢。」
「到底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說什麼怎麼樣?」
「我說情況怎麼會變成這樣啦!」林懋終於失控的衝著杜凌恆大叫。
杜凌恆眼珠轉了轉,突然笑了出來。「大概是1997年的聖誕節我許了一
個願望。」
「什麼願望?」
「希望我能夠得到屬於我的神奇寶貝吧。」
「憑什麼神只答應了你的願望?那我——」一語未盡,林懋突然又煞住
了車。
說起來,神明或許也答應了他的願望。
只是實現的方式跟他想像的不一樣啊!
「大概是因為我是個乖小孩吧。」杜凌恆將林懋拋到了床上。「不過,我
現在想要壞壞了。」
「等等等等……」
「不等。」杜凌恆反覆的在林懋的唇邊與頸間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吻。「我
今天要貫徹愛與真實的邪惡,當個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皮卡丘明明就是屬於真心鎮的小智的!」林懋一邊掙扎一邊大喊。
「那你電我啊!」杜凌恆按住林懋的雙手,露出了無賴的笑。
看著眼神魅惑的杜凌恆伸舌舔唇,林懋突然覺得自己有一點被閃得睜不
開眼睛。
好亮啊。
怎麼好像滿天的星星都聚集在他眼底呢?
「喂!跟我在一起時專注點!」看著分神的林懋,杜凌恆有些不滿地扳
回他的臉,霸氣的給了林懋一個深吻。
一陣天旋地轉,林懋終於自暴自棄的拋棄了理智。
好啦!不管是武藏還是小次郎,今晚都隨便他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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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寫了甜文,我自己都覺得好感動啊啊!
拼了整整一天,我現在的主題歌詞應該是「感覺身體被掏空~」吧哈哈
理財的部分,因為我沒啥研究,只是福至心靈想到就寫了,
有任何錯誤煩請指教!
最後,少女樂團派對……真的很好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