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品名稱:小豬與大野狼與紅磚屋、說個笑話
◆ 作者:saies21
◆ 類型:小說
(本篇心得有個人獨斷解讀,建議讀過全文再往下:))
[心得]
最近在大B讀過的作品,就以〈小豬與大野狼與紅磚屋〉與〈說個笑話〉的
印象最深,今天一查才發現正巧是同一個作者 saies21,且兩篇故事都以一個軸
心展開故事:「無常」,便想稍稍分享一下自己的理解,一方面是對作者的感謝
與回饋,一方面也留下一點紀錄吧。
〈小豬與大野狼與紅磚屋〉很明顯以〈三隻小豬〉的童話為底,然而小豬擁
有的紅磚屋是世界第一建築師的父親留下來的,尤其小豬子承父業,對他而言是
愛與專業構築的信念──但即使是如此完美的紅磚屋,也逃不過風雨與時光的侵
蝕,一如大野狼所說的:「沒有屹立不倒的房子」,紅磚屋有了讓雨水滲入的孔
罅,即使次次在大野狼的強風下不倒,也得為大地之母的慟哭殉葬,或者被後來
侵入的人類夷平──建立之後就有倒塌的一日,小豬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但專
業與愛使他一度無能接受無常的殘酷,被埋在紅磚屋廢墟最深處的小豬,失去了
長時間依倚的庇護,又要怎麼從曾經相信最堅固卻埋住了他的磚塊裡出來?
幸好還有大野狼去把小豬挖出來。大野狼想必也曾有一座紅磚屋,也曾相信
愛與信念足以遮風避雨,然後倒塌,於是他練就了吹倒房子的絕技,去挑戰世界
第一堅固的紅磚屋──初次去找小豬挑戰的大野狼,充滿自信,那自信是以無常
為隱藏武器去向愛與信念挑戰的惡意──但也懷抱著它真能不倒的微小希望。看
著充滿自信的小豬,與之建立情誼的同時,大野狼或許是看著過去的自己,過程
也在為他們未來的紅磚屋打下地基。我想,去找小豬的大野狼「雙手不停搬開那
些曾經是堅實牆壁的磚頭,手被碎片劃破,流血不止也不在乎」,說著「我們可
以一直重來」的時候,或許在尋找、在呼喊的,也是過去的自己吧。
與紅磚屋相同的,愛與信念會被無常毀壞,但是我們可以與當下所愛的人一
起重建。如果大野狼沒有去找小豬,他們都會埋在倒塌的紅磚屋裡,直至窒息。
〈小豬與大野狼與紅磚屋〉的無常,是以日常的侵蝕然後意外降臨,成人童
話的風格使殘酷的情節較為柔軟;〈說個笑話〉則是意外降臨,在日常裡緩緩侵
蝕的殘酷。在初讀故事的時候,我一直覺得很奇怪:相識之人的互動如同對打,
過程你來我往,情誼愈深變化愈多,情侶之間更是可以一次連發數球、丟球拍、
或者在對方回球時又發球──郭青文與方憶卻是打躲避球,互閃對方的攻擊,下
手一次比一次重,但不是為了打倒對方,而是為了迎接對方更重的回擊──然後
看著對方閃避,又丟球──連在床上也是如此攻防,又怎麼可能去打開自己接納
對方的身體與感情?
但他們在攻防什麼?我認為比起「郭青文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其實文章中
有許多細節,作者都沒有避諱隱藏,例如搭電梯、看電影時方憶抱著郭青文的描
寫,和躺在床上時的互動),這點才是作者在文本裡隱藏的祕密。海明威有個著
名的「冰山理論」,亦即冰山的密度比海水小,所以水面上看得見的冰山只有八
分之一,其餘八分之七全部潛藏在水面下。〈說個笑話〉巧妙的地方在於:以郭
青文為第一人稱視角來進行「敘述性詭計」並不稀奇,但他的冰山與詭計不是用
來欺騙方憶,而是自己(當然也包括讀者),直到情節與衝突爆炸的那一刻,郭
青文才真正爆炸了:
「我為什麼要哭?我是個開心果,我跟你在一起是為了要哄你笑,不要你哭。
我為什麼要哭?我都已經出車禍雙腿截肢了,現在想用笑容過日子都還有人要我
哭!我招誰惹誰?我為什麼要哭!?」
這段話讓我忍不住想:想要笑容過日子不對嗎?為什麼方憶一定要他哭?但
當我重讀時,一遍遍搜尋郭青文的自我認知:來到方憶家,他問「搭電梯?」方
憶租片回來,他問:「為什麼要在家,不去電影院看啊?」還有以下的描述:
他在廚房備菜,我爛在沙發上,除上半身可以拿著遙控器轉台,其他以外都
跟沒有一樣。
我任他抱著,低垂著眼看著他空蕩而修長的腿,拿過那些電影光碟盒來看介
紹。
我躺在床上,以前還會用腳把被子勾起來蓋,現在卻只會像個廢物一樣等著
方憶來幫我蓋被。這讓我再度感覺被珍視著。也可能只是我真的被方憶寵壞了。
我把被子拉過來一點,把自己全身都裹在厚重的被子裡,卻連受傷般地蜷起
身體都做不到。
郭青文要方憶承認他的殘廢,方憶則是要郭青文面對他的失去──實際上,
郭青文迴避著失去,想像之前那樣當個開心果、帶著笑容過日子是不可能的──
就如同他一再重複「很火的鍋──火鍋」只是要方憶吐槽「你這輩子就這樣了」
一樣,郭青文逐漸意識到自己的幻肢狀態正在崩解,以致只要一碰觸到他的失去,
他就會讓彼此重新再受一次傷,和他在一起生活的方憶,就是最接近折磨的對象。
幸好方憶這隻大野狼鍥而不捨,在切洋蔥、看催淚電影、買情侶裝(這要感謝店
員一如照鏡子般的若無其事)之後,終於把埋在紅磚屋裡的方青文抱了出來。
原有的生活會被無常毀壞,信念與愛也有可能崩解,只有接受現在這樣的自
己,不再迴避所愛之人的球,才能重新建立球路,繼續你來我往。紅磚屋倒塌了,
只要一起再建,就可以一起遮蔽接下來的風雨。
最後再一次謝謝作者創作了這兩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