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淨世,揚曦閣裡。
以藍家代宗主為中心,一邊是藍曦臣和江澄,另一邊是藍忘機和魏嬰。金凌坐在江澄
旁邊,聶懷桑把外頭亂成一團的情況丟給門人處理,自己也拿著個蒲團坐在一邊,所有人
的眼睛全都盯向正中央五層蒲團上,一隻悠閒的母雞蹲的小白鳥……呃,不對,是母雞蹲
的抱山散人。
傳說中的世外隱道,和溫卯、藍安等人為同一時期的修士,魏無羨的師祖,曉星塵的
師父,不知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
『我只是還沒死,跟老妖怪有什麼關係。』還是那分不出男女,清清冷冷的音調,可
抱山散人這麼一說,有人才知道,原來自己又把心裡想的不知不覺的說出口了。
「那個……活這麼久還沒死跟老妖怪也沒什麼差別……」抓了抓下巴,魏嬰又是看看
那小鳥,又是看看被端端正正置放在自己面前的風邪盤,心裡想著另一端的曉師叔,此時
不知是何心境呢?
「閉上你的嘴!」江澄真的不解,為什麼當年的他會如此愚蠢的想和魏嬰這種傢伙並
稱雲夢雙傑?
「欵,我也只是驚奇啊……傳說中的修士耶……居然是隻鳥……」
「那叫寄一點靈識于飛禽上!魏嬰,你是故意的嗎?」若非尚有前輩在場,禮數多多
少少要有,要不然,江澄實在是很想衝上去掐著魏嬰的脖子吼著,你到底還能多丟人哪?
「江澄。」安撫著拍了拍道侶的手,隨即被男人反手緊緊抓著,好似這樣才能稍稍平
撫一下爆發的怒氣,藍曦臣笑著任他去,目光轉回眼前的小鳥時,那小鳥仍是閉著眼睛悠
閒的母雞蹲著,他正思量著該怎麼開口時,抱山散人倒是先出聲了。
『我來只為結界一事,你只管說出做法,我聽著。』
「……是。」
簡短明瞭,平淡的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感情溫度,藍曦臣斂下雙眸,低聲應了個是,接
著他搖了搖江澄的手,示意他放開一下,然後伸手自乾坤袖裡拿出了一個長形木盒。
「一家一家張設結界,費時費力,所以,我用了另一種方法,引天地靈氣合成一個大
結界,再自大結界引下靈氣結成一個界。只要大結界安穩,其下的小結界自然不會有問題
。」
「結界以四方神獸為名,東西南北各一人,由於結界之大,這四人所在的地方也距離
甚廣,我依著懷桑給我的仙家所在之地的地圖,列了四個地方為立點。」
長形木盒被放在地上一張攤開的小型地圖邊上,藍曦臣伸手依序在地圖上指了指。※
註。
※我不清楚這四個地方的大致位置,但因為都在書中出現過,所以我自己把這四個地
方分在東西南北方,亂葬崗則在中間。請各位大大勿噴勿見怪><。
「義城、百鳳山。不夜天,暮溪山。陣眼之地……」手指點在一個點上,藍曦臣抬眸
看著面前的鳥兒,淡淡的輕聲說道。
「夷陵亂葬崗。」
「……二哥,你這個結界立點選的還真是……別的不說,單就那義城山窮水惡的,能
嗎?」而且這四個地方,不是陰就是邪,不夜天更是死了不少人,再說那陣眼之地……亂
葬崗?
「義城只是個大概方向,實際的位置是過了義城之後的一座大山。極陰與極陽是並存
的,正所謂孤陰不長,孤陽不生,陰陽調合,方能成一方之地。」
藍曦臣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木盒,只見木盒裡放置著四顆顏色紋路各異的琉璃珠,大
小約一個成年男子手掌心大,除了珠子外,還有一塊簡樸的白色玉玦。
「而我要的,不是表面的陰,而是隱於裡的陽。」
小鳥兒緩緩睜開了眼睛,瑩光流轉的眼眸靜靜的看著前方的藍曦臣。
藍安這傢伙……神經大條又呆楞,但他的後代門人倒是見識不差。
「四方之位,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一人各據一位,以自身靈力為引,引出深藏在當
地之下的陽脈之力,導入琉璃珠之後,再將四方陽脈靈源歸一,聚於亂葬崗,便能啟動結
界。」
「這方法倒是從未聽聞,二哥是怎麼設想的?」看著那四顆看似普通的琉璃珠,聶懷
桑好奇的問道。
「這是和門內其他長輩同門一同研議出來的。」也幸虧之前門內曾有人和唐靖討論過
,若能擅用機關和靈器,可以增加結界的穩固和效果。
拿起一顆淡青色的琉璃珠,藍曦臣繼續說道。
「這琉璃珠本身便是靈器,我們在靈器上設置結界,靈源導入珠子,當珠子裡的靈源
達到飽和,珠子便會變成透明色,並同時啟動上頭的結界,到此,引靈人的任務才算結束
。」
「琉璃珠結界開啟時,會出現一根光柱將珠子包在其中,光柱出現之後,接著啟動的
是機關術法,光柱連同珠子會隱入千丈地脈之中,四方光柱完成之後,靈源會往亂葬崗匯
聚,在能量足夠之時,亂葬崗的陣眼結界便會開啟,到此,整個結界便算結成。」
放下手中的琉璃珠,藍曦臣轉而拿起盒中的玉玦朝聶懷桑招了招手。
「二哥。」連站起來都懶,聶懷桑直接爬到藍曦臣面前,恭恭敬敬的跪坐著。
「結界完成之後,在其涵蓋範圍裡會自成一個世界,但是,目前的我們,和平常百姓
間的距離實在是太靠近了,要徹底切割真的很難,所以,我依著你最先的想法,以護住本
家所在為主,保有一個安心之所。」
把手中的玉玦交給聶懷桑,藍曦臣淺淺笑著說道。
「這樣的玉玦,每位仙家一枚,只要在上頭以靈力寫下範圍,靈氣便會被玉玦引下,
在範圍裡自成一個結界,進出之時,只要以隨身之物碰觸一下玉玦,便可成為通行令牌。
」
「若我將此玉玦放置不淨世大堂,我只要用我的扇子碰一下它,就可以把扇子當成通
行令牌,出入結界?」
「沒錯。仙家駐地被結界包圍,在平常百姓眼裡,只能看見一片茂密植木,而眾人進
出之地則設在亂葬崗,那裡既是陣眼,也是整個結界的出入口。」
「怎麼會把出入口設在那裡?」皺了一下眉,那裡走屍多,又很兇的,萬一他要偷跑
出去,豈不隨時都有可能一踏出結界就被隻走屍啃了?
「因為那個地方平常絕對不會有什麼平民百姓去啊。」藍曦臣笑著給了個答案。
「……」也是啦,雖然說是要和普通人劃清界線,但遊獵夜獵,本就是他們修真之人
該為之事,總還是得出外歷練,降魔伏妖什麼的,到時一堆人突然的憑空冒出來……
嗯嗯嗯……應該會被一般人大喊鬼啊~~然後拿著掃把追打吧。
「一開始大家一定都沒辦法適應,總會有個磨合期,這段期間,就得靠你多多奔走協
助了。」
「這是自然,二哥如此費心,剩下的,懷桑自當擔起負責。」收下玉玦,聶懷桑向藍
曦臣拱手行了個揖說道。
「此外,結界形成之後,初期必有一些不穩定,我已和忘機商量好,由他和無羨一起
,出外巡視整個結界,若有問題,當下解決。」看了看藍忘機一眼,得他一個頷首,藍曦
臣笑了笑,接著轉頭看著江澄,眉目溫柔的輕聲說道。
「我已許了江澄,結界事後,便退下藍家宗主之位,和他相伴一生。」
「嗄啊?二哥要退位?這這這……」
「懷桑……」手再次被男人緊緊牽起,藍曦臣看著兩人相握的雙手,那手,總是緊緊
扣著自己,堅定的,溫暖的,一路走來,疼寵呵護,從未離棄。
「天地靈氣,浩大剛正,並非你我一介小小修士可以駕馭,四方引靈之人,不但要引
出陽脈靈氣,還要導引它入琉璃珠,期間所費靈力根本無法計量,往好的方面想,事成之
後,或許得休養個一年半載,往壞的方面想……」
抬頭看著江澄,藍曦臣緩緩言道。
「往壞的方面想,有可能會傷到靈源,導致靈力有損,而能否恢復如初,尚未可知。
」
「二哥……」靈力有損?那豈不是……
「忘機巡視結界,修養中的我亦無瑕再領導藍氏,這個時候退位,時機合宜。不過…
…」
收回目光轉而望向眼前的聶懷桑,藍曦臣一反溫文和煦,神情冷凝的淡漠說道。
「聶宗主,恕本宗主問一句,不論是藍氏還是江家,甚至是宋道長,抱山散人,此事
過後,仍能各自偏安一方,安然毅立嗎?」
聽出了藍曦臣話裡的意思,聶懷桑由坐轉跪,向屋裡的人行了一個大禮之後,朗聲對
藍曦臣說道。
「我聶懷桑以我大哥,前聶家宗主赤鋒尊聶明玦之名起誓,必護兩家周全。宋道長及
抱山散人若有需求,清河不淨世必當竭力相助,絕不推諉。」
「聶宗主,你雖稱我一聲二哥,但我是藍家家主,我對藍家有責任,斷不能因我之決
策而傷害了藍家,也不能因此去傷害到別人,你明白嗎?」
「我明白,請澤蕪君放心,我聶家的承諾,給了就一定做得到!」
「好。」點了個頭,藍曦臣自木盒裡拿出了一捲宣紙交給了聶懷桑。
「結界形成之後可能會碰到的情形我都寫在上頭了,你先看看有什麼問題?」
「二哥寫的會有什麼問題?不過,我倒是有幾個問題想先問問二哥。」收下宣紙,聶
懷桑連看都沒看的塞入袖子裡後,對著藍曦臣說道。
「二哥說珠子會隱入地脈之中,那萬一珠子的靈源盡了呢?」
「琉璃珠在地脈之中,就是為了吸收靈源,只要珠子裡的靈源不夠了,它便會自動從
地脈中吸收補滿,這也是為什麼必須先讓琉璃珠灌滿陽脈之氣的原因。」
「那這樣,當陽脈之氣沒了,這四個地方豈不是會變得更陰了?」
「並不會。」搖搖頭,藍曦臣笑著繼續說道。
「如我先前所說,陰陽並存,陽脈之氣變弱,陰地之地也會跟著減弱,陰陽之氣會自
行尋求一個平衡點,這是天地間最基本的法則。」
「……那當陽脈之氣盡沒,這四個地方不就……」
「陽消陰滅。這四個地方不再至陰至邪,只會成為普通的大山平地,也將不再適合邪
祟生存。」
「二哥用這個方法淨化這四個地方?」
「順勢而為。其實,這都只是設想,實際情形也要等發生之後才會知曉。懷桑,陽脈
之氣要盡數消散,少說也要百年千年,這段時間,足夠讓我們合力再成一個修真之地,徹
底和人間分離。若千年之後,陽脈之氣斷絕,陰邪之地不再,人間也再無妖獸魔物,我們
修真之人,便可回歸初心,參道修悟,」
沒了權勢誘惑,沒有名利浮華,唯有一道心而已。
歷經了歧山溫氏,射日之征。三尊結義,兄弟同棺。他看多了因為慾望而造成的悲劇
,違背天道,背離人心,靈思蒙塵。
若非得遇一人盡心守護,時時打醒,他藍曦臣現今,恐怕已不知成了什麼樣子。
『你的方法我明白了。』小鳥兒抖了抖身子站起來,牠飛跳到木盒邊,探頭看著裡頭
的珠子。
『時間呢?』
「二天後,卯時。」
『南朱雀,百鳳山。此地歸我。』相中了珠子,鳥嘴一張,竟是直接把一顆琉璃珠叼
起吞下。
「是。那正確的地點……」
『我知道。』淡淡回了一句,鳥兒轉了個身,揚翅飛到魏嬰面前,牠先低頭看了好一
會兒的風邪盤,接著抬起頭,仰望著顯的有些緊張的魏嬰。
我該說些什麼嗎?要先叫師祖嗎?她知不知道我啊?還是要先報我娘的名字?呃……
那個那個……我娘叫什麼去了?
沒有說什麼的,抱山散人只是看了看在心中糾結萬千的魏嬰之後,
便又轉了個身飛到藍曦臣面前。
『此結界陣法名為什麼?』
「殊途同歸。」
四方之源,萬法歸一。即便各有天命,各有道路,最終也將一同歸化於天地之間。
『殊途同歸嗎……』
仰首看著藍曦臣,閃著七彩瑩光的眼睛沒有任何的感情起伏,平淡的,就像木盒裡的
琉璃珠一樣,抱山散人靜靜的看了一會兒藍曦臣之後,羽翼輕拍,緩緩的飛了上來。
『好自為之。』留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在藍曦臣微楞著不及回神時,鳥兒在屋內旋
了個身,啾啾叫著飛出了揚曦閣。
「她剛說什麼?什麼好自為之?」皺著眉頭,江澄轉頭不解的問了問藍曦臣。
「……可能是讓我們加油吧……」藍曦臣一臉呆楞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