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略為交待了下，諸如霍君殊氣虛體弱，禁不起風寒，得要注意保暖小
心照料云云，便走出了廂房。
本已顧不了什麼其他的岳峰，更是在霍君殊就要起身的同時將人單臂攬進
懷裡，若不是大夫千叮嚀萬囑咐，霍君殊這虛寒體質經過這麼一折騰是千
萬冷不得，只能讓人躺回床上再用被蓋得密實，留下一手給他牽著，不然
曾放開一次的他豈想再次鬆手。
「別起身，會著涼的。」岳峰將人用被攏好，看著那蒼白的臉就像外頭的
雪沒個溫度似地，心裡不禁萬分自責。
聽著熟悉的人聲，感受著牽著自個兒手的大掌，與被攬進懷裡的時那令人
心安的氣息，哪怕雙眼腫痛不堪，霍君殊也死命地想睜大眼看著身側的人
。那不正是他百尋不著的人麼？
霍君殊原本病弱的面容瞬間燃起了點激動，「岳峰……岳峰……真的是你
麼……」
岳峰感到掌中的手是被使了力地掐著，啞著嗓音也要說些什麼，一雙眼更
滿是不安，深怕眼前的一切轉眼便會成泡影似地。岳峰滿是不忍，以另一
手輕撫著那沒半絲血色的臉，大病一場昏睡了幾天，整個人都瘦上一圈，
他以前可是吃好穿好又沒做過苦力活兒的少爺，這身子骨怎麼經得住？
岳峰的不捨此時化為了哽咽，「是……是我，在這兒呢。」
鰓幫子被大掌輕輕地摩著，那般溫熱不是假的，給握著的手更是被陣陣鼻
息給烘得暖和，霍君殊這才信了眼前不是他發了夢才見著的人，緩緩地從
被中探出隻手，覆上岳峰撫著臉頰的手，指頭一彎，勾進了掌心裡。
他們現下一人手裡各握著對方的一隻手，彷彿連自身那麼一丁點的動靜都
能透過這手感覺到，什麼心思都藏不了似地。
霍君殊給這掌撫得輕，眼神望得溫柔，無一不使得他內心湧上來陣陣委屈
。多想問那時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尋人時，他人在哪兒；跑得氣力
全失，連根指頭都動不了時，他人在哪兒；在雪地裡冷到連點知覺都要消
失時，他人又在哪兒？想著是一陣酸楚無處發，連淚都已流乾擠不出半分
，只剩下兩眼的腫痛與乾澀，可卻仍執拗地看著眼前的人，半點不想移開
。
岳峰正覺霍君殊的眼裡流轉著什麼，便感到手一陣吃痛——霍君殊正以指
尖陷進他的掌，更張口用牙狠狠地往他的掌心肉咬。
該是被他傷得多疼就掐得多大力，咬得多使勁吧。岳峰想著，只是任著人
咬也不掙扎收手，一如他向來任著霍君殊來一般，甚至他覺得咬得輕了，
掐得也不重了，是虛弱的身子始終沒好全吧。
憶及顧著霍君殊的這幾日，大夫已不只一回地說道，霍君殊這身子能抵得
住這般寒氣撐到現在已算是奇蹟，更道即便撿回一命，可病根是除不了了
，每受一次寒便免不了大病一場；甚至語重心長地說，這種落下病根的身
子骨，在冬天動輒冷到滲入骨子裡的奉天實在不宜待下了，多待便是在玩
命了。
岳峰思及此，眼下暗了暗，口裡不僅帶著歉意，更有著憐惜，「咬上幾口
能讓你解氣，就使勁地咬吧。」
豈料這話卻讓霍君殊緩緩鬆了口，不意外地在岳峰的掌中留下了深深齒痕
。若咬上幾口是真能解了氣，豈不意謂著他們至此倆不相欠？那他情願就
這麼欠著了。
霍君殊啞著聲開口，「……解了氣你要怎麼著？是不是又要丟下我，一聲
不響地走了？」
岳峰怔了半响，刻意不去想那些自己都沒個底的事兒，只管安撫人道，「
不走了，當真不走了。」
霍君殊一聽，失了以往對岳峰的一句話便能笑得燦然的面色，反倒仍是一
臉的不安，「……紅兒呢……？」
「不會有紅兒了。以前沒有，現在、以後也不會有了。」岳峰想著那些個
往事，不知該笑自己自不量力還是自做自受，不，霍君殊才是真正擔著這
苦果的人，帶著病根一輩子。岳峰心裡懊悔，他雖不悔讓紅兒離開青樓，
卻對用了最傷人的方式感到懊悔萬分。「怪我那時我只管一心讓紅兒離開
青樓，過個像個人的日子，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當真什麼都沒有了麼？」霍君殊憶起那時簡直卑賤地向人獻身卻被
拒，顧不得提起時是惹得自己難堪，沙啞的聲是帶著顫也想等到一個允諾
，「對我……當真不是勉強了？」
「我如何能以紅兒傷你心在先，又傷你的身在後？若真要說這是勉強，那
便是了。」岳峰泛起一絲苦笑，「可說得這般冠冕堂皇，我卻還是拿紅兒
傷你了，自個兒落個難聽的罵名也——」
霍君殊聞言，手一撐著就想要起身，岳峰著急著想讓人躺好，可霍君殊卻
是使了性子不從，一副說什麼都要坐起身來的模樣，讓岳峰只能趕緊拉上
要落下身的被子，非得蓋得透不了一丁點風才罷手，一面拿了枕給人墊著
舒適些。
霍君殊見岳峰緊張他的樣子心裡便軟了，什麼都信了，明明還病著，卻好
像忘了先前受的那些罪，哭乾的淚全不作數了。霍君殊只是伸手輕壓上岳
峰的唇，沒讓人繼續說下去，連讓岳峰說出那些強加在身的不堪入耳話語
都不願意。
其實他又怎會不明白岳峰心裡定是不好受的？雖是一窮二白的佃戶，卻也
是個清清白白的人，不像他自小到大總不缺人的閒言閒語，他兒時聽得有
多難受，岳峰便有多難忍；更別說岳峰一身的清白，進了霍家便像是白布
浸了染缸，怎麼可能還有一處白淨，若非他拖著人抵死不鬆手，又何以會
至此。
「……我只知道，不管他人怎麼說，從我認了你開始，我是笑罵任由人了
，所以哪怕你又放下我一個人，別說是上白蕪山，天邊海角也會去尋你。
」
霍君殊拖著病體卻說得堅定讓岳峰禁不住了，拉下霍君殊的手便開口，「
你何苦蹧踐自己的身子？你是根高枝，我不過只是……」
「我什麼醜態你都瞧過了，我還是什麼高枝麼？這世上就只有你要緊我了
，也只有你當我是根高枝，若是沒有你在，我斷了條腿、還是死在白蕪山
上又會是什麼要緊的事兒麼？」霍君殊一時說得激動，當下難受地咳了幾
聲，不讓岳峰急著起身就要找大夫，更不讓岳峰多說什麼，調了調息接著
道，「……還有什麼只是？你想說你只是下人，還是只是那些人說的男寵
？男寵又有什麼呢？男子就不能有人寵麼，我是巴不得是個男寵被捧在心
裡寵著。」
岳峰聽著是既驚又不忍，他堂堂霍家少爺，怎能如此面不改色地以男寵之
名輕賤自己，連不曾說過的重話都落下了，「別再說這種蹧踏自個兒的話
了！」
「……男寵又怎麼著了？有人寵著是蹧踏麼？那哥哥們淨給我捅刀就又算
是寵我了？」霍君殊的病容中帶著堅決，這帶虛弱的病容竟也讓這份堅決
帶了絲懇求，「男寵、男寵，你即便是男的我也想擺在心裡寵，我這輩子
就認你這麼一個人，你就不能允了我，讓我待你好麼？」
霍君殊道得卑微至極，霍家三少爺的尊貴全給他自個兒扔在地上踩也不以
為意，「要不，我由當你的男寵，最好讓全奉天人盡皆知，知我是個男子
也有你來寵可好？」
一時間，岳峰不甘極了，對動搖得厲害的心壓根駁不了這少爺的任性歪理
不甘極了。甚至隱隱然自覺，心頭其實早癱得不成樣子。

岳峰快應好啊XD

少爺一貫的痴漢屬性 都倒貼了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