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耶克你真的很喜歡這首歌呢。」范瑞明抱著筆電在沙發上敲敲打打,而我靠著沙發
坐在地上看小說,不知不覺就哼起那首日出東方。
「大概因為那是我第一首學會的母語歌吧,但明明是首不太開心的歌。」
「沒有人說離開了就不會回來啊,像你不就回來了嗎?」他把筆電放到了一旁,稍微靠
近了些,「這裡多美。」
「逃避現實罷了。」我閉上眼把頭歇在沙發上。
「怎麼會呢,這裡也是現實啊。」我感覺他的手放到了我頭上,輕輕的來回摩挲,頭髮
被撫動的感覺令人放鬆。
「嗯,我喜歡這裡。」
另一個週末,我騎車載他下山,在市區閒晃,沒特別做什麼事就吃吃東西,逛逛百貨公
司。我也不知道該帶他去哪,有時候也不知道該跟他聊什麼,但他不太在意,我們偶爾
聊天,偶爾沉默。最後我們乘著夕陽回山上,我哼著歌,而他環著我的腰,靠在我肩上
和我說他家鄉的事。
「我家附近有一個沒什麼人知道的小海灘,早上的時候太陽照下來一閃一閃就像是鑽石
一樣。那裡的海鷗又兇又貪吃,每次都搶我的食物。巴耶克你喜歡海嗎?我一直覺得海
浪一波波打上岸的聲音很治癒,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去看海。」他低低的聲音在我耳邊
講著。
兩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最後一個禮拜時我開始有些不捨,我甚至主動邀他喝酒,先前
有多買些小米酒果然是正確的。我們在月光下喝酒配花生聊是非,從政治到校園生活到
初戀對象,然後結束後我空虛地倒在自己床上自慰。他這麼耀眼,人生如此豐富,離開
後應該就不會記得我了。
我笑著送走了他,然後繼續我的生活。
我們還是會透過聊天軟體聊天,聊聊生活近況,山上的哪個孩子又做了什麼蠢事之類的。
我開始在學校裡組織合唱團,學生原本就不多,但儘管是四五個人我也滿足了。這讓我
貧乏的生活稍微有點改變,從找歌曲、印歌詞到練唱,每一步讓我忘我地投入。幾個月
後,我收到了范瑞明研討會的邀請,一下子讓我從自己的小世界中清醒了過來。除了要
再次前往大城市的不安外,幾個月沒見的他也讓我焦慮。
我也轉了四趟車才抵達了他所在的城市,從衣櫃深處翻出來的西裝讓我不自在,滿屋子
翻著資料的學者也是。
「嘿!巴耶克!你來了。」范瑞明拉了張椅子在我身旁坐下,「我的發表等下就結束了,
之後我們去逛逛吧!」
「講完就走不好的吧?」范瑞明今天沒有戴一堆耳環,他穿西裝的樣子感覺跟我完全不
同,筆挺的布料襯托了他的專業感。
「沒關係的。」他拍了拍我就去準備了。
台上的范瑞明認真地分析了阿美語的特性與我課堂中採用的教學方式,然而我沒聽進太
多,大部分時間都在看著他握著麥克風的手指和包覆在西裝褲下的臀部。范瑞明趁著茶
敘時間帶著我溜走,我們在校園中散步,就像回到了年輕的學生時代。吃了他個人推薦
的小吃店,我從來不知道加了半熟蛋的肉燥飯可以這麼好吃。原本我當天就要回去了的,
但當范瑞明問我要不要在他那住一晚時,我沒什麼猶豫地答應了。
他的租屋處離學校不遠,標準的單人套房裡看起來只有床和書桌有生活的痕跡。我們喝
著台啤閒扯了一會兒,就像是在山上喝酒聊天的時光,他總是開啟話題的那個,而我聆
聽、回應。夜裡,他睡在他的單人床上,而我躺在他為我舖的床墊上,酒精令我的腦袋
昏沈。
「巴耶克,」我聽到他輕輕呼喚。
「嗯?」
「留下來好不好?」雖然沒醉,但這句話也足夠讓我驚醒了。
「......我需要我的山。」
「嗯。」
我睜著眼瞪著黑暗的天花板,突然睡不太著。
回到山上,我們的生活一如往常,用軟體聊著日常,偶爾還會視訊一下。我在社群網站
上看到了他的畢業照,和許多同學一起時,他總是被圍繞在中心最顯眼的那個。他說畢
業後他要回美國一下,我說路上小心,長途飛機可不好受。他的世界那麼廣,我只是會
被他慢慢遺忘的一隅。
因為時差的關係,我們的聊天頻率開始變少。入冬後,山上溼冷的天氣令人難以忍受,
幾個孩子感冒了沒來上課,學校和家裡都冷冷清清的。我提著一袋野菜進門,準備拌豆
豉炒,在廚房哼著歌洗米煮飯。
「......當我起身離開時,媽媽爸爸兄弟姐妹們,
你們就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再為我牽掛了。」
叮咚。
門外站著范瑞明。
「你,怎麼來了?」我扶著門的手有點抖,他看起來有些疲累,今天戴的是水箭龜的耳
環。
「因為你在這裡,所以我就來了,能進去嗎?好冷。」我的心臟跳得好快,直直地往後
退,一個不小心就撞上了餐桌。
「你......你來幹嘛?」
「唔,我再去問問看長老有什麼可以讓我做的吧?不然在學校當工友幫忙也可以啊。」
他走到我面前,手覆在我扶著桌緣的手上。
「你唸了個博士學位結果在這裡當工友?」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他了。
「巴耶克,我喜歡這裡,我喜歡你。」
「我、我......」我相信的的臉肯定紅了,語塞得說不出話,別過頭不敢看他。
「你喜歡我嗎?」太近了,他的氣息幾乎灑在我臉上。
「不是,你、為什麼知道......我也是......」同性戀?還是美國人都這樣直接告白了
再說的?
「哦,我睡的那間房間是你以前的房間吧?你床底下的秘密忘了收拾囉。」
靠,那些我當年珍藏的雜誌和G片,當時看的是什麼口味啊,怎麼辦好在意。
「所以,你要接受我的告白嗎?還是要把我趕出去?」
「......怎麼可能趕你出去。」
他掰過我別過去的臉吻上我,帶著金屬圓球的舌尖長驅直入,捲著我的舌頭吸吮。金屬
球嗑在牙齒上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聽得我都害羞了。我被他緊緊擁入懷中,他說得對,
這真的很刺激,太刺激了。
「讓、讓我先煮飯......」我好不容易找到空檔推開他,但扶在他肩上的手幾乎沒了力
氣。
他在我耳旁低語,那副痞樣又讓我亂蘇一把的。
「讓我當你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