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薛家的其他人就在醫院等著薛紜婷吊完點滴,請醫生再過來看一下,確定可以回家之後,
便由薛燈開車載回家,回家的路程雖然才二十幾分鐘,但因為薛紜婷還是有些暈,怕後座
要是坐得太擠,她會很不舒服,反正這邊也有車可以搭回家,就乾脆叫兄弟兩個自己搭車
回家。
何欣儀知道剛剛薛晴軒是搭計程車來的,大概身上沒剩多少錢,又塞了點錢給他,說:「
你跟央央在外面吃飽再回來吧,我們回去可能隨便買點清淡的給你姊姊吃而已,就不用回
來等著一起吃飯了。」
薛晴軒點了點頭,就乾脆地把錢收下了,他們陪著一起走到停車場之後,才走去搭車的地
方。
薛明央發現薛晴軒除了被薛紜婷取笑誤會是自己住院那一小段跟平常看起來沒什麼差異之
外,自從父母開車離開之後,他覺得薛晴軒都有點心神不寧的,而且一路上似乎想抓著他
的手,卻只是輕輕勾了一下之後又放開。
他們到附近的商店街隨便找了一家餐廳進去解決晚餐時,他問薛晴軒怎麼突然回家,薛晴
軒有些恍神,只是呆呆地盯著自己,並沒有解釋,讓他有點納悶薛晴軒到底怎麼了。
吃完飯時間也不早了,他們就準備去搭車回家,薛晴軒這時候才因為搭車的人潮多,伸手
牽住他的手,他莫名覺得薛晴軒的手好像在微微顫抖。
*
踏進家門時,父母一如往常地在客廳閒聊,倒是平常也會在旁邊湊鬧的薛紜婷早早就回房
間休息了。
「你們兩個快點輪流去洗澡,今天要洗衣服喔,記得連頭也要洗喔!」何欣儀起來催剛進
門的兩個孩子快去洗澡,還叮嚀了也要洗頭,她還滿介意把醫院的消毒水味帶回家的,她
和薛燈一回來吃飽飯沒多久就已經去洗澡了。
薛晴軒有些沒精打采地喊了聲好,就往房間走去。
「央央,你先等一下。」薛燈喊住跟在薛晴軒後面要走回房間的薛明央。
薛明央的腳步停了下來,有些不解的看著薛燈和何欣儀,何欣儀露出溫柔的笑容招著他過
來身邊坐下。
夫妻倆看著薛明央的眼神裡面充滿著複雜的思緒,薛明央納悶地看著他們,何欣儀看著張
了張口,卻又只是笑著看著自己,沒有人主動開口說話。
最後還是薛燈沉聲開口說:「剛才你們還沒回到家時,央央你……的生父聯絡我們了。」
「你們今天碰面了吧,他剛剛在電話裡面提到跟你見過面,不過他說……不會再要求你回
到他身邊了,只說要是有需要,他還是可以幫忙的。」薛燈頓了頓之後開口說道,接到電
話那時候,他才突然驚覺孩子稍早在醫院跟他說的那番話是怎麼一回事,讓他莫名心頭泛
酸。
「早就在你踏入我們家家門第一步開始,你就是我們家的孩子。」薛燈過來也拉著薛明央
的手,他緩過一口氣又繼續開口說:「央央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也長大了,有些事情,我
還是跟你直說吧,當初決定要收養你的時候,……我們挺掙扎的,但是最後我們還是決定
帶你回家,既然都帶你回家了,你就跟晴軒和紜婷一樣,都是我們的孩子。」
「我們不會不要你,只要你還叫我們一聲爸爸媽媽,這裡就永遠是你的家。」薛燈拉著薛
明央的力道忍不住有點重,何欣儀在一旁一直試圖想講什麼,卻在對上薛明央的視線瞬間
掉了眼淚。
薛明央聽著薛燈的話,他只覺得眼睛有點痠,他無意識地咬著下唇,看著何欣儀哭了,他
突然慌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腦海裡面閃過平常薛晴軒和薛紜婷的動作,他伸手過
去,難得主動地抱了抱何欣儀,低聲地說:「媽媽,不要哭,我不會離開的,只要你們還
要我,我不會離開的。」
何欣儀對薛明央這難得主動的舉動有點驚訝,她立刻破涕而笑,把薛明央摟得更緊了一點
。
薛燈看到這幕和樂模樣,自己沒享受到,反而有點不樂意了,用著有點埋怨的口氣說:「
央央,那爸爸呢?」
薛明央看著薛燈,臉色有些不自然,他僵硬地過去抱了一下,就立刻跑走了。
「你喔,明知道央央比較害臊,還逼他。」何欣儀看著自家丈夫哭笑不得的樣子,開口取
笑。
「我吃醋啊。」薛燈很大方地說道。
「吃什麼醋啊?」何欣儀無奈。
「吃我老婆的醋,也吃我兒子的醋啊。」薛燈笑著說道。
何欣儀無奈地過去靠在薛燈懷裡,說:「這樣親愛的滿意了嗎?」
薛燈回抱著愛妻,滿足地應了聲。
因為這樣稍早有些凝重的氣氛也隨著這個插曲,消失得一乾二凈。
*
薛明央走回房間的時候,忍不住揉著自己的臉,感覺臉上有點燙,心裡卻異常地踏實。
他抬頭就見到薛晴軒正拿著衣服正從他自己的房間走出來,看起來是要去洗澡,薛明央覺
得薛晴軒的神情好像哪裡不太對,但還沒有來得及喊住薛晴軒,他就直接走去浴室了。
薛明央走進房間,才突然驚覺,他明明在樓下多待了好一會兒,怎麼薛晴軒這時候才要進
浴室?
想到薛晴軒,他剛剛才稍微踏實點的心情又不安了起來,他和薛晴軒之間的事情到底又該
怎麼解決,他覺得今天他的腦袋瘋狂運轉,精神持續高度緊繃,已經有些超出負荷。
他在衣櫃翻找的換洗衣物時,就開始覺得眼皮開始打架,要不是何欣儀交代要把去醫院的
衣服換掉,他可能就直接倒下去睡覺。
薛明央把換洗衣物找出來放在床上,對著衣櫃上的穿衣鏡看著自己脖子上的細痕,本來他
就沒有很用力,所以下午用碎片割出來的傷口很淺,再加上有即時處理,這會要不是他刻
意抬著脖子看,其實看不太出來那一條細痕。
薛晴軒洗澡的速度一向很快,薛明央才打量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傷口,就聽到有人敲他房
門的聲音,他走去開門時,已經洗完澡的薛晴軒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浴室現在空了,就轉
身離開了。
薛晴軒打從回來的路上的反應就很奇怪,讓薛明央挺納悶,他看著隔壁薛晴軒的房門,猶
豫了一會,正打算敲門的時候,就聽到何欣儀喊著問他們洗好沒,薛明央只好選擇先去洗
澡。
*
薛明央本來以為今天薛晴軒就會回他自己的房間睡覺,畢竟回家路上以及稍早的古怪反應
,都讓他猜不透薛晴軒現在是在想什麼,結果他洗完澡,把衣服拿下去洗之後,回到房間
,就看到他的被窩裡面有個很不自然的隆起。
「我還以為你今天要自己睡。」薛明央開口問道,可是被窩裡面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薛
明央靠過去推了推,也是沒有半點反應,大概已經睡著了吧。
薛明央看了一眼時間,這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對於平常的就寢時間來說還有點早,雖然
洗完澡之後有稍微比較清醒一點,但他把頭髮吹乾之後,又開始覺得昏昏欲睡。
反正他早就習慣薛晴軒霸佔他的床,而且家裡大概也習以為常,他伸手關了房間的燈,乾
脆地躺到薛晴軒旁邊,拉過另外一件棉被蓋著時,隔壁被窩的人卻突然動了起來,把他整
個人攬到對方懷裡。
薛明央有點愣住,本來還以為是薛晴軒睡迷糊了把他當抱枕,正想要推開對方的時候,發
現薛晴軒是用力把他箍在懷裡,這姿勢他不好使力掙脫開,他的角度看不到薛晴軒的臉,
但看狀況薛晴軒大概是醒著的。
「……你這樣我很難睡覺。」薛明央無奈地說道,他不想真的用力動手把薛晴軒的手扳開
,但這樣的姿勢很彆扭,就算對方真的想要抱著他,也讓他調整一下姿勢,但薛晴軒完全
沒有要讓他動的意思,只要他試圖一動,薛晴軒就會用力把他抱得更緊。
「你不要離開我們家好不好?我、我什麼都會改的……你不喜歡我沒關係,但不要離開我
們家好不好?」薛晴軒的聲音很輕,卻有些抖。
薛明央皺了皺眉,他猜想薛晴軒八成是聽到剛剛他和爸媽在樓下說的事情,但如果聽到的
話,應該有聽到他的答案吧,怎麼會又這麼問?
「我沒有要離開,……這跟我喜不喜歡你也沒關係。」薛明央無奈地說道。
薛晴軒過了一陣子才低聲開口說:「……因為只有我惹你不開心,只有我對你做了很過分
的事,……你討厭我是正常的……我只會做出讓你討厭的事情,但是你別離開我們家,爸
媽和姊姊都很喜歡你,你不要離開他們。」
薛明央聽了,眉頭皺得死緊,他看不到薛晴軒的表情,但聽到薛晴軒說這些話,他又莫名
覺得不痛快,這姿勢實在太彆扭,他用力掙脫開薛晴軒的懷抱,起身反而把薛晴軒壓在身
下。
「你到底都在說什麼?」薛明央不悅地說道,從他認識薛晴軒到現在,他用這種不悅的口
氣和薛晴軒說話,除了對方告白那次以外,這還是第二次。
薛晴軒很難得可以由下而上看著薛明央,房間內只剩下從窗外照入的微弱月光,其實沒有
辦法看清楚彼此的神情。
「你不要傷害自己,你討厭我沒關係,你想打我或者甚至想報復回來都沒關係,但是你不
要傷害自己,這樣爸媽和姊姊……會難過的。」薛晴軒看著薛明央,一臉慌亂地說道。
「你究竟哪裡看到我傷害自己?」薛明央聽到薛晴軒的話,有點哭笑不得的反問。
「……你不是打碎了家裡鏡子?而且今天下午你的脖子有一道傷痕,我本來想問,但是因
為其他人好像都沒注意到,我也不敢在外面問,所以一直沒問,但做什麼會在脖子上有道
傷痕呢?」薛晴軒開口說道。
薛明央這才發現原來薛晴軒古怪的樣子是因為發現他脖子上的傷口,那傷口明明不明顯,
薛晴軒竟然還能夠發現它。至於鏡子……這可真是大誤會,雖然那時候他確實是想打什麼
東西,但他真的不是打鏡子,鏡子掉下來的時候他也愣住了,後來媽媽和姊姊就跑過來看
,她們沒有細究,他也懶得解釋,薛晴軒到底是怎麼聯想的?
「鏡子真的是沒掛好掉下來的,……雖然是因為我用力拍了牆壁,震了一下才掉下來的。
至於脖子上的傷,我那時候以為姐姐被那個人帶走,所以用自己當籌碼威脅一下他而已。
」薛明央這才完整的跟薛晴軒說下午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他脖子上為什麼又會有傷口,
薛晴軒聽得一愣一愣的,眼神中還有點疑惑和不信。
「……我要是真的想不開,我……」薛明央看到薛晴軒的眼神,莫名地覺得有股委屈和不
滿,他從小到大很少這樣耗費唇舌去跟人解釋一件事情,然而薛晴軒看起來卻是不相信他
,他不滿地低吼著:「我要是真的想不開——你跟我早就都死了!」
薛晴軒聽了有點嚇到,他囁嚅著叫著薛明央的名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只能一直說
著對不起。
「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你跟我說對不起……我……」薛明央覺得自己現在腦袋一團混
亂,他按著薛晴軒的肩膀不自覺地加大力道,他其實不想一直聽到薛晴軒和他道歉。他最
近漸漸地意識到,很多事情只要跟薛晴軒有關,他就會把原本的原則或者底線給拋在腦後
,完全不想計較,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什麼,但他卻完全不想阻止這樣的自己。
「我也只能跟你說對不起了啊……」薛晴軒講著講著竟然又帶上了哭腔。
「不要哭,你哭了明天眼睛肯定腫,爸媽會問的!」薛明央皺著眉頭說道。
可是薛晴軒沒理會薛明央的話,或者說,薛明央這句話反而讓薛晴軒的眼淚更快潰堤,薛
明央看了心裡一驚,束手無策之下,他腦袋閃過一個念頭,身體就跟著動作。
薛晴軒感受到薛明央主動湊上來的吻時,眼淚立刻就不掉了,但他當下也沒反應過來要回
應對方,等他回神時,薛明央看他不哭了就立刻起來。
「很晚了,快點睡覺。」薛明央起身把還有些愣著的薛晴軒推到床鋪內側,像是剛剛那個
吻不存在一般轉移話題。
薛晴軒反應過來之後當然不肯這麼乾脆睡覺,他靠到薛明央旁邊開口說:「剛剛是第二次
央央主動親我欸。」聲音竟然還是帶著笑的。
「你再鬧我可以再『親』你一次。」薛明央躺下之後背對著薛晴軒,低聲地說道。
薛晴軒本來還有點想繼續,但突然想到薛明央在講到「親」這個字的時候好像咬字特別重
,他立刻回想起薛明央在他們學校後門打架那一幕,他只能悶聲說:「央央晚安。」
薛明央沒好氣地回了一聲晚安之後,房間內就只剩下兩人平穩的呼吸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