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不去、去、不去、去──」
傍晚,易天奇結束夏令營的課程,一個人在學校附近晃了晃,猶豫再三之後,就這麼
站在校門外,以五分鐘內從學校的走出來的人做決定,看看究竟是停在「去」還是「不去
」。
最後,是兩個男學生肩並著肩,像是在玩著某種遊戲,同時跨出了校門口,連一秒的
誤差都沒有。
易天奇的臉瞬間呆掉,腦袋彷彿被槌子敲了一記。
他沒想到,老天爺會這麼淘氣,這結果擺明就是捉弄人,又把問題原封不動砸回他身
上,非要他自己做出抉擇。
「哼哼,既然這樣,老子就不去了!」易天奇說完,立即抬高了下巴,像隻驕傲的獅
子,任性地沿著學校的圍牆走去。
他不回頭,就是不回頭。
就讓顧衍等到世界末日吧。
然而,過了二十分鐘,當夕陽變成橙紅色的時候,易天奇卻站在圖書館外,瞪著眼前
的建築物──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圖書館。
夕陽餘暉落滿地,只有易天奇的心頭上飄來了一朵烏雲。
那朵烏雲,名為顧衍,就這麼固執地賴著不走。
「去去去,別陰魂不散!我只是剛好要借書,才不是來赴約!」易天奇嫌棄地揮了揮
手,像趕蒼蠅似的邊走邊揮,想揮掉不斷徘徊在他腦海中的影像,好讓自己的思緒再度整
理乾淨。
易天奇想到的影像,是他們第二次相遇的那一天,顧衍在公車站淋雨的身影;那天,
顧衍寂寞絕望的身影,易天奇直到現在都還印象深刻,猶如白紙被潑上了墨水,怎樣都無
法從心中抹去。
「教練,你也來吹冷氣啊?」易天奇剛走進圖書館,籃球隊的學生就眼尖發現了易天
奇,非常熱情地打招呼。
「不是,我是來借書的。」易天奇瞅了學生一眼,不意外學生看的是漫畫書,旁邊則
擺著手機,似乎正在充電中。
「教練,來這裡啦,沙發很軟很好睡唷!」聽到同學和老師的對話,原本趴在桌上睡
覺的學生轉醒,趕緊擦掉嘴邊的口水,邊挪屁股邊討好地說道。
學生的音量稍微大了些,立刻招來周遭好幾雙白眼,明顯已經影響到別人的閱讀心情
,但兩位粗線條的學生皆沒察覺,都很想繼續聊天的樣子。
易天奇把食指豎在雙唇中間,暗示學生要輕聲細語。
「噓,這裡是圖書館,說話的音量要放低,不可以打擾到別人讀書!而且,教練是來
借書的,不是來睡覺吹冷氣……還有,口水流到桌子上了,等一下你們要走的時候,記得
把桌子給擦乾淨,要有公德心!」易天奇低聲說完,向學生們揮了揮手道別,便匆忙轉過
身子,踩著樓梯往二樓走去。
二樓的冷氣好像故障了,與一樓的溫度落差頗大,幾乎沒有什麼人逗留在這個樓層,
空間彷彿變大了許多──只見,夕陽餘暉穿透了玻璃窗,照亮老舊的木頭桌椅,再加上幾
本書隨意地堆疊在桌面,傳遞出溫暖古樸的感覺。
牆上的電風扇來回轉啊轉,發出非常輕微的聲響,然後就沒有其它的聲音了。
突然之間,易天奇有一股莫名的直覺,他覺得顧衍就在二樓。
他瞇起了眼睛,走入書架旁邊的窄小通道,慢慢巡視那一櫃一櫃的書架前方,是否有
顧衍的身影。
沒多久,他果然看見了顧衍。
但是,易天奇才剛走向顧衍而已,顧衍就立刻繞到了隔壁書架,讓他們兩個人始終保
持著一段小距離,看得到卻碰不到。
易天奇透過書架的縫隙,皺眉盯著顧衍的臉龐,想看顧衍能玩出啥花樣,弄得鬼鬼祟
祟的,肯定是又想做壞事了。
顧衍露出一抹淺笑,舉起了手中的筆記本,紙上有顧衍剛勁的字跡──
易天奇,對不起。
「行了,我原諒你。以後就別再提這事。」易天奇擺擺手,有點不好意思地偏過頭,
輕聲說道。
顧衍笑了笑,像是早就料到易天奇會如此回答,緩緩翻頁──
我會等你答應,等你讓我住進去。
「慢著,你是要住進去哪裡?請把話給說完啊,只講一半,我怎麼可能答應你!」易
天奇瞪著顧衍的笑顏,心想這臭小子最好別說『住進你的心』之類的蠢話,他怕自己會太
衝動,讓顧衍直接住進醫院。
嘖,他才剛給了幾分顏色,顧衍不會就妄想開染房吧?
顧衍揚起好看的雙眉,笑容燦爛地凝視著易天奇,再度翻頁──
我買了你對面的房子。
幾個字,就把易天奇的理智線給炸斷,什麼圖書館規矩全都飛得老遠,整個人被氣得
快跳起來──
「顧衍,你知道那間屋子賣了多久時間,一直都賣不出去嗎?那間屋子冬冷夏熱,你
有沒有去問過?而且,最重要的是,只要外面一下大雨,屋子裡面就絕對會漏水,你知道
嗎?」易天奇低吼,說得又快又急,很想伸出手大力搖晃顧衍的肩膀,看能否把顧衍給搖
回正常人,別像個笨蛋一樣,被坑了都還傻傻笑著。
「你說的,我全都知道。」顧衍微勾唇角,放下了筆記本,終於開口說話。
易天奇聽到之後,愣了愣,忍不住開口嘲諷:「知道你還買,是嫌錢太多是不是?」
明明知道房子爛得可怕,卻還是花錢買下房子,這邏輯易天奇真的不懂,只覺得顧衍
瘋了。
「剛好相反。買下這間房子,再加上整修費,預計會花掉我七成積蓄。」顧衍依舊掛
著笑臉,老實地說道。
「那你幹麻買下來?還要再加上整修費,值得嗎?」易天奇放棄溝通,沒好氣地隨口
再問。
「值得。」顧衍眸光一閃,堅定地說。
「哪裡值得了?」易天奇此時此刻,很想把顧衍的腦袋給打開,瞧瞧裡面究竟裝了什
麼鬼,對事情的看法居然如此詭異。
顧衍聞言,露出了害羞的笑容,表情誠摯地盯著易天奇,丟下了一個詭異至極的理由
,當場把易天奇給石化了──
「這樣,我想下麵給你吃的時候,不會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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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顏說話永遠是誠懇單純的,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