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智旻結束聚餐時慶幸自己還好沒推掉邀約,那些國外唸書的經驗談跟小撇步是自己上網也很難找到的分享。他跟去過同間藝術學院的學長姐們交換了聯絡方式,還跟一起甄試上的同學約定選課時要請他們多給些意見。
離開有空調的室內,露在衣袖之外的肌膚已經可以感受到逐漸進入夏季,沒有被熱度降低心情,他跟眾人告別後走入回去的小路。
掏出手機檢查,沒有新的訊息,解鎖後畫面還停留在跟田柾國的對話裡,好心情這才被壓了下來,被問與閔玧其的關係是原因之一,除了解釋還要再告知出國消息才是主因。
可再拖下去不是辦法,鼓起的勇氣不能浪費,既然決定今天坦白,還是主動去找田柾國吧。
他不確定其他六人的聚餐結束沒,撥給田柾國的電話響到轉入語音,或許還在餐廳的想法讓身體先動了起來,他在下個路口變更了目的地,改撥給閔玧其的電話響了三聲便被接起。
「柾國在我接上一通電話時先走了,不知道他去哪裡。」
話筒那頭還聽得見金碩珍談笑的聲音,他問了有多少人喝醉,知道金泰亨被金南俊送回去後,笑著問金泰亨有沒有咬人。
而電話那邊突來一陣嘈雜,好像聽見了金南俊叫閔玧其的聲音。
「......他應該在去我們住的那邊路上。」
他聽得出閔玧其的欲言又止,邊道謝邊掛了電話,腳下的速度加快不少,他轉了幾個彎,許久沒出現的預感此時準確得要命,他在下一個交叉路口遇見了田柾國,和金泰亨。
朴智旻以為自己看錯了。
連站著都有些搖晃的金泰亨扶著田柾國的肩,而田柾國在他差些站不住時攬住了下滑的身體,是正常人都會有的直覺反應,朴智旻卻覺得嫉妒撕裂心臟,讓自己失了理智。
踏出的步伐是顫抖的,但他腳步飛快,在田柾國注意到自己前,金泰亨叫了自己「智旻尼」,咧開嘴的傻笑帶著無法準確對焦的眼神,才察覺原來是醉了。
可即使明白原因,溢出的妒忌仍無法散去,從過去加疊至今的不安情緒伴隨出國必須面臨的分離,過去那些隱藏很好的表象就要被撕破。
「智旻哥。」
沒發現朴智旻沉了臉色,光是攙著金泰亨已無法分散注意力,田柾國把人往懷裡再拉了拉,打招呼的語氣在朴智旻聽來有些被發現的無措感,他不確定是不是錯覺。
「我來吧。」
戀愛會讓心胸也變小嗎?男朋友跟好朋友的互動就算旁人看來也是正常,可人總說戀愛是自私的,心臟的痛覺也是真實的。
壓著語氣想從田柾國懷裡拉過金泰亨,金泰亨努力睜眼看清後幾乎是要跳離原地般的,握住朴智旻的手直說自己不會再胡思亂想。
「......我們一起回去吧。」
面對如此的金泰亨,語氣還是軟了下來,他們一人一邊扶住金泰亨,朴智旻看著田柾國若有所思的不發一語,回去的路程突然變得好長。
「哥怎麼會出現?」是田柾國先打破了沈默,他後知後覺發現朴智旻的出現應該不是偶然,或許是為了訊息裡提起的重要的事。
「我以為是南俊哥送泰亨回來。」
回答沒切中問題,朴智旻配合著金泰亨的腳步低頭看著三人並肩的影子,他不想說自己問了閔玧其,也不知該如何期待田柾國的回應。
「因為南俊哥跟玧其哥工作上有點事,我就來代替南俊哥了。」
代替金南俊是實話,另一半的真偽朴智旻不知道該不該求證。跟閔玧其的電話裡,閔玧其一開始明顯不知道田柾國去哪裡,而解釋的話語都顯得太無力,撕裂的地方不會痊癒。
又回到只聽見金泰亨偶爾胡言亂語的靜默裡,他隔著一個金泰亨看不見田柾國的表情。
剩下的路程倒是很順利,金泰亨沒有掙扎也沒再做出奇怪的舉動,等兩人終於把金泰亨安置好後,朴智旻送了田柾國下樓。
「接下來要開始準備佈展了吧。」
看著田柾國點點頭,本想趁著田柾國期末前的空檔說清出國的事,否則兩人一忙起來連面也見不上,但今晚的事讓他有些開不了口。
站在一樓大門,最後還是田柾國先開了口。
「哥要跟我說什麼事?」
話題帶回了朴智旻,他只笑笑,似是沒聽見般的接著說下去。
「我會去看的,這次國兒展出什麼作品?」
「一些水彩,還有人物素描。」
朴智旻的反應讓田柾國看不出是心情不好抑或其他原因,他微微抿著唇,就像過去每一次忍耐的表情,最後還是會扯開有些泛白的嘴唇,帶著笑意回到那個印象裡永遠溫柔的朴智旻。
「之前在畫室等你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的素描本。」
朴智旻不曉得自己現在的表情如何,但單刀直入不是他的風格,進入正題前還是需要鋪陳。
「智、智旻哥,泰亨哥那些是很久以前畫的了,展出的部分是是同學請泰亨哥當模特兒所以才......你別多想......」
無須多說便全盤托出並非朴智旻料想,他只是想在說出國的事之前提些輕鬆的話題,得到的回應卻出乎預料。
田柾國差些拉過朴智旻的衣袖解釋,畫了不少金泰亨是事實,但沒想到朴智旻會看見,一直明白朴智旻在乎自己對金泰亨的態度,於是小心翼翼沒想過讓他受傷,第一個想法是趕緊強調那些並非故意隱瞞,但朴智旻下墜的嘴角的確讓田柾國慌張了。
「我沒說我看到的是什麼呢,國兒。」
朴智旻確實是不知道那些素描本裡畫的是什麼,他尊重對方的隱私從未擅自打開看過,即便那些私慾在耳邊引誘著翻開,他仍遵守著情人間的特權是建立在彼此尊重的前提下。
「那些風景畫很美......而你說的我不知道也沒看過,我想能到展出的水準一定很棒。」
聲音有些顫抖,田柾國讓他別多想,朴智旻是該像往常一樣照著做的,但他覺得好累,只能脫力的靠上了大門邊的柱子。
一直明白自己的平凡在戀愛裡展現得淋漓盡致,無法像跳舞那般專業熟練,但戀愛又怎麼可能專業,表現得貼心溫柔善解人意已是極致,又怎能再要求他不猜忌不私心。
他不想再忍耐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鼓起勇氣表達愛意不是初次,向田柾國表明自己真實情感卻是第一次,撕下情人間的糖衣無需耗盡力氣,卻需要有能承擔對方無法接受的勇氣。
「現在我要誠實的跟你說我的感受,但我很害怕......怕攤開所有事情後會什麼也不剩......可是我真的好累了,我沒辦法當一個完美的情人,我總是在猜忌著,猜你對泰亨的喜歡只是隱藏起來,猜泰亨是不是喜歡你。可是我不怕泰亨喜歡你,我也不怕你不喜歡我......」
「泰亨哥......就是一個好朋友,你跟玧其哥不也一樣嗎?」
「他幫我很多,但不一樣,你們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你覺得他是怎麼看你的?」
明白田柾國指的是當時閔玧其在眾人前的告白,雖然跟閔玧其的後續並未跟田柾國解釋,但他覺得自己沒有二心,如今被問起,想要維持的平和情緒壓抑不住被挑起的神經,說出口的脫離了原本的預想,朴智旻成為了他不想成為的,咄咄逼人的那種人。
「那你又是怎麼看泰亨的!......這不是重點......」
話衝出口的速度比想像中快,他呼了口氣,將語氣調整回原來的樣子。閔玧其不是他想討論的對象,但對於田柾國而言,閔玧其的存在是否就是金泰亨之於自己呢?
「我不知道玧其哥用什麼感情對我,但我喜歡的是你。我也不管泰亨是怎麼看你的,但你敢說你對泰亨沒有其他感情嗎?」
親手把自己跟田柾國間從未正視的問題攤開還是很痛的,而說出心中所有的疑惑不安與不滿後,是不是會像他聽過的說法那樣,情侶間曾有的芥蒂會消失,感情會變得更好?
這法似乎不適用所有人,至少朴智旻覺得不適合自己。說出口的代價是讓一切的偽裝消失,假裝看不見的東西一但接受了它的存在,是不是表面的美好也會跟著消失殆盡。
今天過後,他會想著田柾國而無法以朋友心態跟閔玧其互動,無法全盤接受田柾國的說法,無法無視金泰亨眼裡的痛苦,無法接受如此扭曲的自己。
即便如此,朴智旻想要得到的回應依舊簡單,有或沒有只有兩種答案,其他的解釋都只是多餘。
「我們這算吵架嗎?」
他突然笑了起來,抬手打斷要開口的田柾國,依現在的自己,無論田柾國的答案是什麼,都不能保證自己能冷靜以對,也不保證自己會相信。
才明白原來情侶間的吵架是這樣,摻著些不理智,等到之後再回來看想必會覺得幼稚無比,但若是不把藏在心裡的疙瘩翻出來,無法坦誠的兩人又能走多遠?
似乎偏題了,朴智旻避開田柾國手足無措的舉動把視線落在路的盡頭,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即使在這個糟糕的時刻說什麼都於事無補,終究還是得回到正題,他輕輕的叫了田柾國的名字。
「國兒,我要出國了。」
他看見田柾國眼神裡的驚訝,繞了一大圈的最後才回到最初想要跟田柾國坦白的原因,他分不清現在究竟是自己要出國這件事給田柾國帶來衝擊,還是逼他表明對金泰亨的情感帶來的影響比較大。
伸手揉亂了田柾國的短髮,他看見路的那邊有幾個熟悉的身影走來,有人叫了他的名字,但田柾國沈默的樣子讓他不安,即使明白不可能,但「分手」彷彿下一秒就會從他口中說出。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