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要結束了,最後面有點...可愛...
天狼星興奮地顫抖著,滿不在乎地伸開雙腿,絲毫沒有留心他穿的是裙子。這一定是不涉
及檞寄生的節日裡面他最喜歡的一個。他和詹姆今天表現得不錯,如果有辦法可以用一個
爆炸來結束的話,他一定會確保讓它能夠發生。空氣裡有一股寒意,他們的小燈籠閃爍著
,風刮擦著鋼琴的琴弦。他為了保暖反射性地摩擦雙臂,但是大大地咧嘴笑了開來,他將
身子朝他們伸了過去,好讓火光照在他臉上的凹處,發出邪惡的光芒。
***
「好啦,現在該我了。呣哈哈——」
「停止。」
「——抱歉。」
「請繼續吧,如果你非講不可的話。」
「你們不會後悔的。——這個美麗的女孩呢,好吧。她跟她的父母住在,喔,嗯,我不知
道,就住在薩里好了。」
「伊凡就住在薩里!」
「我知道,白癡。所以這個女孩呢,對,這個可愛的紅髮女孩,她跟她的父母和她那討人
厭的小妹妹住在薩里,還有她的大黑狗,她最好的朋友和同伴,她每天都跟他一起睡,穿
著輕薄的睡衣依偎著,摸他毛毛的大腦袋——」
「你去死,布萊克。」
「幹嘛?不要發火,波特,這只是個故事。怎麼了嗎,你害怕了嗎?」
「不,但你應該要——」
「喔喔!這裡有人缺乏萬聖節的精神!」
「這裡有人除了被打死以外沒有任何——」
「說真的,你們兩個。我想要聽故事。天狼星?」
「抱歉。」
「非常謝謝你,月影先生,很高興看到這裡還有人對說故事這門失落的藝術還有一點最基
本的尊重。——剛剛講到哪裡?喔對了,所以呢,這個女孩,和她的狗——」
「這你已經講過了,講過大概十二次——」
「——所以這個晚上呢,她的父母決定要在外面過夜,所以他們把這位無助又漂亮的十六
歲小女生,跟她那惹人厭的小妹妹留在家裡。他們覺得應該沒問題,因為她有這隻該死的
大狗保護她的安全,所以他們只是提醒她,記得要在睡前鎖上所有的門。
「然後他們就出門了,女孩巡視了一遍屋子,把所有的門窗都鎖好,除了地下室一扇關不
起來的門以外。雖然她也不是太擔心,畢竟是在地下室。」
「她為什麼不用符咒?」
「你一定要問這種笨問題嗎?她不能在學校外面使用魔法!她是一個級長!這是很嚴重的
事!重點是她回到樓上,吃了一點晚餐,換上了她的睡衣,非常短又非常性感,然後她縮
在沙發上準備睡覺,她纖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大狗兩耳之間最舒服的部位——」
「你竟敢那樣說伊凡!」
「詹姆,你有點尊嚴好不好?把那個東西拿開,你會把別人眼睛挖出來的。我說的又不是
伊凡。這是一個民間傳說。」
「鹿角,你把他的故事毀了!」
「這是真的,詹姆。可是天狼星,我覺得你不能說它是『民間傳說』,而且你得承認你其
實有點故意。」
「看在老天的份上,月影,還有人要讓我繼續說故事嗎?」
「我什麼都沒說!」
「對此我深深地感激,蟲尾。革命來臨的時候你不會被吃掉的。我可以繼續了嗎?」
「行,別讓我阻止你,你這個犬科的變態。」
「謝謝你。好的。她安穩地睡著了,很好。然後大約過了兩小時,她醒來聽到浴室傳來:
滴。滴。滴。的聲音。」
「我知道那是什麼!」
「你有病,彼得.佩迪魯。」
「我是說水龍頭!」
「你們可以閉嘴嗎?她聽到了這個聲音,對。但是現在很黑,才凌晨兩點左右,而且她不
想爬起來,她有一點害怕——不管怎樣,她跟我們聰明的彼得一樣,想說只是那個水龍頭
就像平常那樣在漏水,這個虛構的紅髮少女每個科目都很不錯,就是不太擅長家事魔法。
她只是想要確定一下,她把手伸過床邊拍拍她的狗,牠好好地、鼓勵地舔了一下她的手,
因為牠是隻好狗狗。」
「獸足,你真是又髒又噁心。」
「這又不是在說我,詹姆.波特,我到底要跟你說幾次?說真的,月影,我們可以把他埋
在地底下嗎?」
「不可以。」
「你們不能安靜點嗎?這樣我們永遠都沒辦法把故事聽完!」
「老鼠說的沒錯。你們不能安靜點嗎?除了月影,好心地忍住糾正我故事裡三成文法的衝
動,我再度表達我的感激之意。」
「我根本沒提到文法半個字好嗎。」
「你說我很『故意』。」
「那跟文法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到底知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啊?」
「噓!」
「我當然知道。不管了!所以。從她忠心的寵物那兒得到肯定之後,她回頭繼續睡。她打
了一會兒盹,然後突然間她又醒了:滴。滴。滴。這一次還有另外一個聲音:像是爪子在
抓著木頭。嘎。嘎啊啊啊嘎。
「她現在又稍微更害怕了一點,所以她坐起身子,但屋子裡太暗然後她太害怕又太無力了
,她沒辦法下床,所以她再度放下了她的手想尋求慰藉。她的狗又舔了一下,充滿保護和
甜美的感覺,充滿安慰,她又睡著了。
「然後突然間她又醒了。這一次滴水的聲音滴個不停,爪子抓的聲音大得像是在她腦袋裡
一樣。她嚇壞了,老兄。所以她又伸出了她的手,但她的狗不在那裡。好吧,她想,我只
是去看看,那只不過是個漏水的水龍頭。」
「那不是漏水的水龍頭吧,對吧。」
「噓!」
「閉嘴,彼得——」
「然後她走進浴室。太黑了,她什麼也看不到。她一邊發著抖,一邊伸手找電燈開關,她
到處摸索然後終於成功把燈打開。她第一個看到的東西是她的狗,被綁在毛巾櫥櫃裡,瘋
狂地抓著門。嘎。嘎啊啊啊嘎。」
「牠如果被綁起來了是要怎麼抓?」
「波特,我要殺了你。牠就是在抓。老天。那隻狗就在那,一邊抓一邊掙扎,女孩開始感
到恐慌。所以她轉過身。慢慢地。在那裡,掛在窗簾桿上的,是她妹妹被截肢了的屍體,
不停地往地上滴血。滴。滴。滴。然後浴室的牆壁上,有用血寫的字,她看到:人類也是
可以舔的,我的小可愛。」
「噁。」
「哇嗚,太棒了!」
「謝了,小彼。」
「他媽的噁心。」
「變態。」
「鹿角,你會這麼想,只是因為這是一個關於伊凡被舔的故事——呃啊,太噁心了。」
「別這麼變態,蟲尾,而且不管怎麼說,你給我記好了,這不是在講伊凡!」
「你知道,獸足,一開始我以為故事裡那隻狗是你的化身,但現在我開始覺得你可能是那
個殺人兇手。」
「我不是!親愛的老天啊,月影,你在暗示什麼?」
「你只是——你也非常喜歡舔人。你就是,你知道的!」
「我才不會去舔無助的十六歲少女!——好吧,事實上。但假裝是狗的時候不算!——好
吧,事實上——」
「你知道,在我看的那個版本裡,殺人兇手殺了那隻狗。還活剝了牠的皮。滴血的是那個
才對。而且也沒有什麼妹妹。」
「聽著,鹿角,這是我充滿文藝氣息的一點小改編。如果你不喜歡的話,那你自己講你該
死的故事。」
「好!我會的。」
「那請吧。」
***
詹姆玩弄著他白色的長鬍鬚,裹在他厚重的紫色長袍裡歇息。在他身後,東倒西歪的床架
在萬聖節冷風的呼嘯聲中來回嘎吱作響。他和天狼星光是在早餐時就引爆了十七個屎炸彈
,而其中的十三個——一個恰好很不吉利的數字——在石內卜的襪子裡引爆。今晚最後的
挑戰,就是在燈籠熄滅之前,在他們還沒有因為肚子裡裝滿南瓜派和太多糖果而沉入夢鄉
的時候,把他的故事說完。
***
「好啦,你要為我們帶來什麼呢,詹姆?」
「更多在跳的心臟跟瘋眼穆敵跟發瘋的坡人嗎?」
「告密的心是經典,天狼星。」
「呼呼——哎喲!」
「你嘲笑別人是因為你差點尿溼褲子。我看到了。」
「我沒有!」
「你也有。」
「你就跟坡一樣古怪。」
「那是經典!」
「你們知道還有什麼是經典嗎?猴蛙爪。」
「喔喔。」
「很久很久以前——」
「不,這樣不行。鬼故事的開頭不可以是『很久很久以前。』」
「那好吧,很久很久以前,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你覺得怎樣?」
「好多了。」
「很久很久以前,看在天狼星的份上,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有一家人正準備用晚餐,這
時傳來了敲門聲。『妳要去看看嗎,孩子的母親?』一家之主的老人向他的妻子問道。『
我去看看吧,』他們的獨子說,這個孩子是他們心裡的明燈,全家人的小太陽,之類的之
類的。他把門打開,門口站著一個疲倦的、頭髮灰白的老兵,在雨中全身都濕透了,在經
歷了漫長的旅途和軍旅生活後,似乎非常非常的疲累。」
「這又不恐怖。」
「還沒到恐怖的地方,所以安靜然後讓我繼續講。」
「但你的講法錯了。」
「你已經講完你的了。」
「沒差,沒差,反正完美的猴蛙爪的故事就要毀了,繼續吧。」
「所以呢這家人就請這累壞的可憐老兵進來吃晚餐,之後他們喝了一點小酒。這個老兵很
喜歡他的火燒威士忌,天狼星,就跟你一樣,哈,三杯下肚之後他覺得有點暖和起來了,
到了第四杯的時候,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裹在手帕裡的東西。『看到了嗎?』他說,他在
燭光中把它舉了起來。『這是什麼?』兒子問。老兵把它打開,裡面掉出了一個長滿灰斑
的、髒兮兮的猴蛙爪,混著一些血跡,雖然它是好多年前被切下來的,但血看起來還是很
新鮮。老太太倒抽了一口氣,但兒子自然地感到很著迷,因為它看起來很酷,老先生忍不
住看著它那危險的、閃閃發光的指甲,把身子伸了過去,像是被它邪惡的捲曲指甲給吸引
。」
「繼續講,醜陋的、該死的猴蛙爪,沒錯。」
「所以呢老兵就告訴他們,這可不是隨便的猴蛙爪,它在很久很久以前被下了咒語,可以
分別實現三個人的三個願望。『這是為了要測試命運的本質,』老兵說,『看是否有人能
夠改變命運,而不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但你是怎麼會知道這些的?』老太太在恢復
過精神後大膽地問。『因為,夫人,』老兵回答,『我是第二個許下那三個願望的人。』
『然後它真的毀了你的人生嗎,先生?』老先生問道。『我老實告訴你,』老兵回答,『
我希望我這輩子從來沒看過這醜陋的、該死的猴蛙爪。』」
「又來了,醜陋的、該死的——哎喲!」
「所以呢老兵在深夜的時候離開,他跟老先生說,『謝謝你的款待,先生。我看到你被桌
上的爪子吸引了。這表示,儘管你非常善良,我還是必須把這猴蛙爪,連同它最後的三個
願望,交到你的手中。』老先生感到非常驚訝,也非常緊張,但心裡其實暗自竊喜;三個
完整的願望可以為他的小屋帶來很大的幫助,還有他失敗的掃帚生意,他不會像另外兩個
人一樣成為命運的犧牲品。更何況,他對自己說,那個老兵還活著,不是嗎?而且他看起
來強壯得像個飛盤似的。無論如何,他決定問問他的太太和兒子該許什麼願望才好。『我
們可以許願要一些很小的東西,』兒子建議他,『只要足夠我們還清債務就好了,不會太
過分,而且這樣一來我們不都會很高興嗎?』老先生為他兒子的聰明才智感到非常開心—
—」
「——他為什麼還跟他的父母一起住,呃,一個那樣健壯優秀的年輕小夥子?」
「——為他兒子的聰明才智感到非常開心,所以他就照他兒子的建議做了。『我希望可以
得到三百加隆來還清我們的債務,』他對著猴蛙爪說,但什麼事也沒發生。」
「對著一個猴蛙爪說話就是會這樣。」
「隔天早上他們還是沒有錢。老先生聳了聳肩,想著那位老兵可能搞錯用過的人數了。他
把爪子放在角落的抽屜裡,下樓去用他的早餐。」
「他的早餐是什麼?」
「麥片粥。」
「真噁心。他應該許願要一些蛋和培根的。」
「那天稍晚,有幾名表情嚴肅的巫師,穿著黑長袍,出現在他們家門口。老太太讓他們進
來,胃裡有種沉甸甸的感覺。『是你們的兒子,』其中一名表情嚴肅的巫師說。『那是個
意外。我們不承擔任何的責任,但請接受這小小的三百加隆和我們的慰問,讓整件事情不
要張揚。』」
「呵—呵,現在開始有點可怕了。」
「所以呢老先生和老太太花了非常長的時間來哀悼他們的兒子,把所有的錢都拿來替他辦
一場豪華的喪禮,這部分我實在覺得非常荒唐因為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既然棺材是要埋在
地底下的,他們買一個那麼閃亮的要幹嘛?」
「你開始講道理了,鹿角。」
「日子過了幾個星期,又過了好幾個月,有一天晚上,老太太又趴在枕頭上哭了好幾個小
時後,她在床上坐直了身子。『丈夫,』她說,『丈夫,我有一個辦法!』她翻開床頭的
抽屜,把猴蛙爪拿出來,它現在比任何時候看起來更醜、更髒、更扭曲。『我希望我們的
兒子回來,』她說,『我希望我們的兒子可以回到我們身邊!』老先生嚇壞了。他立刻意
識到,他的妻子在深度的悲傷中表達得非常不具體,然後他想到了他們的兒子——腐爛並
且粉身碎骨,一口閃亮的棺材還掛在他身上——走上門廊然後想要把大門撞開的樣子。就
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除了自己的呼吸之外,他們在黑暗中沒有聽
到任何聲音。正當老先生終於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風開始吹,雲層遮住了月亮,一隻貓頭
鷹在窗外的樹上吼叫,像是在哭一樣,他們聽到了:刮著路面的腳步聲,出現在平靜的夜
裡。老太太從床上跳了起來,跑向前門,開始跟門鎖和門栓纏鬥著。老先生什麼也做不了
,坐在他的床上,一邊發抖,一邊緊緊抓著他的被子,他看到窗外有一個變形的東西在路
上跌倒,摔下來,伸出手,又跌倒,用瘦骨嶙峋的手指抓著地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然後越來越來越來越來越近。」
「所以呢老太太在樓下尖叫著『丈夫,幫我開這個門栓!我拿不動它!』但老先生一動也
不動,緊緊把猴蛙爪抓在手裡。他該怎麼辦?他的兒子,那個腐爛的怪物就要破門而入,
他的妻子正用盡全力打開門栓,他無助地坐在床上,然後他想到了:還剩下一個願望。他
把爪子舉起來然後哭喊,『我希望我的兒子回到墳墓裡去!』就當老太太把門栓丟到一旁
,把門拉開的時候——」
「然後呢?」
「然後呢?」
「——門口什麼也沒有,除了緩緩飄下的落葉。」
***
https://imgur.com/2kSvXES.jpg
***
天狼星一動也不動地躺著,無神地盯著尖叫屋天花板那黑暗、覆蓋在陰影中的屋脊。他無
法動彈。這不是個舒服的感覺,似乎有東西在角落裡潛伏,恐怖的、笨重的東西,正流著
口水,等待他暴露出一隻腳或一隻手指,然後他們就可以生吞活剝他的血肉跟骨頭還有—
—
砰。
天狼星筆直坐起身子,緊緊抓住他的被單。風穿過木造牆壁的縫隙,發出恐怖的呼嘯聲。
天狼星心想,有史以來,從來沒有一個地方像現在這裡這麼黑過。
砰。
「鹿角!」天狼星盡可能發出一個小小的噓聲,拇指插入旁邊的一團布,他暗暗希望——
我的老天,我的老天——希望這還是詹姆。「喂,鹿角!鹿—角。你醒了嗎?」
詹姆發出了一個驚人的哼聲,翻倒在背上,從鼻子大聲呼氣,就像隻死掉的響尾蛇。都這
種時候了,這傢伙居然還在打呼,完全忽視死亡的到來,砰砰聲現在更接近了。天狼星咒
罵著回到他的守備位置,痙攣地啃咬著拇指的指甲。詹姆睡得像個死人一樣(我的老天我
的老天);他這個階段是叫不醒的。在別的場合,天狼星曾經試過各種奇招,其中還包含
了唾液的使用,但在詹姆像這樣打呼的時候,做什麼都是徒勞無功。
砰。
「老天!」天狼星瘋狂地爬向他最後的希望,雷木思在遙遠的牆邊,舒服地蜷成一團。「
月影!月影!你醒著嗎?月影?」
「嗯哼,」那團東西悶哼著。「走開。」
「不,」天狼星說。「有個東西在砰。醒醒。月影。月影月影月影。」
砰。
雷木思發出一個緩慢的低吟,滾到他身邊。他的面容從將人吞噬的陰影中露出來,籠罩著
一抹月光。看到雷木思的鼻子、嘴巴、顴骨和下巴都還完整無缺,天狼星鬆了一口氣。他
沒有被吃掉。他還沒有被吃掉。雷木思疲倦地揉了揉眼睛。「幹嘛?」他問。「幾點了?
」
「我不知道。」天狼星抓住他的肩膀。「你聽,月影,你得——噓!安靜!——專心聽。
」
「可是發生什麼——」天狼星用手摀住了雷木思的嘴。
「等一下,」他用唇語說。
沉默在房間裡激憤地伸展。它在嘲笑他,天狼星知道,它在奚落他,它要延長他等待的痛
苦。雲層遮住了月亮。尖叫屋在搖搖晃晃的地基上來回發出嘎吱聲,但這都不比沉默恐怖
,深深蟄伏的沉默持續著,變得越來越難以忍受。天狼星可以聽到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
還有雷木思比他更穩定的心跳,貼在他的前臂上,正從沉睡的休眠狀態中緩緩加速。
砰。
天狼星差點跳了起來,地板在他底下震動了一下。「那裡,」他用氣音說道。「你聽到了
嗎?它在靠近了。月影,它越來越近了。」他幾乎期待雷木思能夠開口嘲笑他,但雷木思
的眼睛瞇了起來,眼神變得無比鋒利,瞳孔也跟著放大。他看起來狂野,不確定,充滿不
安和侵略性,或者說是出於天性。這是深夜時的月影,他的感官依舊模糊,直覺依然困惑
。這是嗅獵著空氣的月影,提醒著天狼星,他並不總是那個規矩得令人氣惱的朋友,那個
過份理智以至於無法跟他一起做任何有趣的事的男孩。這是輪廓分明的月影,他的眼睛比
起棕色來說更偏金黃,顴骨和下顎硬朗的線條,在魔法發生的子夜時分,如同一把鐮刀一
樣蒼白。
「我聽到了,」雷木思說。
砰。
它現在在天狼星的左腳附近,就好像它知道取勝的方式就是分頭將他們兩個拿下一樣。天
狼星意識到,它打算從背後繞過他們,它會滑到雷木思的腿和他自己的腿中間,然後在他
們來得及警告對方之前,把兩個人同時抓住。外頭傳來了一聲狼嚎。雷木思的鼻子抽動了
一下。
砰。
「我不怕,」天狼星堅持著,粗著氣大聲說。「你呢?」
砰。
「雷木思,說點什麼。」看著雷木思堅毅地動也不動,脆弱的下顎線條貼著耳朵,延伸到
他的脖子,他的感覺變得更糟了。天狼星想知道雷木思除了月亮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害怕的
東西,然後他想可能還真的沒有。
砰。
「是刺蝟魚肝嗎?刺蝟魚肝會砰砰跳嗎?」
「我想不會。」
砰。
「不可能是猴蛙爪,它只能給三個人三個願望。」
「不可能。」
砰。
「雷木思。雷木思,是告密的心。是你那該死的告密的心,所以你快想想辦法!」天狼星
緊緊抓著雷木思的肩膀,似乎感覺到某個不知名的東西爬上他的脊椎。
砰。
就在這時候,它細長的手指從背後抓住他的長袍。天狼星張嘴發出一個無聲的慘叫,他試
圖跳開,卻被那隻強壯的手牢牢抓住,用力向後往地上拖。就在那瞬間,天狼星甚至都忘
記了,心臟怎麼會有手呢?「它抓住我了!」他呻吟道。「喔天啊它抓住我了,它的手指
——慢著。」
「砰,」雷木思說。
天狼星花了整整七秒鐘搞懂局勢的最新發展,他的心臟也花了同樣的時間才重新開始活動
,然後他用致命的平靜語氣說,「路平,我馬上讓你了解什麼是砰真正的意思。」
雷木思咯咯笑了起來,有一點歇斯底里,試圖想要扭動手肘來掙脫掌控,但是毫無作用,
因為憤怒的天狼星.布萊克抓住了他的腳踝,咆哮著,伸長了身子猛擊雷木思的耳朵,整
間屋子在他們底下晃動,不斷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啊啊,」雷木思說,「你這白癡,你會把大家都吵醒!」
「很好,這樣他們就可以看到你是怎麼死的,」天狼星說,「我要咬你!」
他咬了。
雷木思發出一聲怒吼,掙扎起來用手腕內側撞擊天狼星的臉頰。那裡在早晨之前就會出現
一個閃亮的瘀青。雷木思用力抬起肩膀,一個過肩摔把天狼星的頭翻過去,直接撞向那扇
搖晃的門。它猛地打開,在老舊的絞鍊上搖搖晃晃,突然間他們一起滾出門外,滾到樓梯
平台上。天狼星的膝蓋撞到了欄杆;雷木思拽著天狼星的頭髮。天狼星大叫一聲,一個翻
身,他才突然想起他們現在人就在樓梯的正上方。
然後是一小片刻的驚恐。他們對看一眼;緊接著,地心引力不可避免地起了作用。
砰砰砰砰砰。
雷木思在樓梯下方呻吟,從後腦勺湧上的痛楚讓他眼冒金星。天狼星在他身下,四肢攤平
,從肺裡吐出所有的空氣,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呃。他們整整一分鐘都躺在他們跌倒的地方
,檢查每一塊扭傷的肌肉、撞壞的關節和劇痛的骨頭、脛骨上被扯下來的小塊皮膚、破裂
的指節、還有插進背後的木屑。漸漸的,尖叫屋平靜了下來,隨著近乎優美的旋律和節奏
前後搖擺,彷彿搖籃曲那樣的古老咒語。
「我是不是像我感覺起來的一樣重?」雷木思強忍著疼痛說道。
「更重,」天狼星說。
「是不是有根木屑在你的——」
「有一根超級大的,正中紅心,」天狼星說。他挪了一下,試著將他的手臂從被雷木思胸
膛困住的地方抽出來,就在樓梯的最底下一階。「呃,」他又說了一次。「呃呃呃。」雷
木思發現自己身子不太穩,他伸出一隻搖搖晃晃的手撐住地板,垂直地撐開在天狼星身上
,垂直地撐住。空氣中飄舞著木頭和糖果的味道,還有一絲淡淡的血氣。
「嗯,」天狼星過了一會兒冒險地說,確定他大部分的四肢都還健在,雖然其中幾條可能
已經麻木或者是即將麻木。「你要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癱瘓了?」
「嗯,首先呢,你不能動。」雷木思的聲音就在幾呎的距離,但卻感覺在像在好幾哩之外
。天狼星強迫自己呼吸,平復著顫抖的橫膈膜,然後再次嘗試移動,那根超級大的木屑就
愉快地插在他的大腿後側。
「哪啊啊啊!」他說,感覺著,扭動著拉扯它。氣流沿著粗糙的木板捲起一地散落的葉子
,輕輕啃咬他的耳朵,但雷木思垂在他在身上,溫暖而靜止,往下壓的力度帶來一種同時
沉重又舒適的奇異感。他抬頭對到雷木思的眼睛,而他不知為何感到胃激烈地抽緊,必須
要眨眨眼才能重新捕捉自己的呼吸。
「我覺得那不是一根木屑,我覺得那是我的魔杖,」他嘶啞地說,讓聲音聽起來盡可能地
輕。「你可以——呃。下去嗎?」
雷木思停下來思忖。「我可以下去嗎?」他低聲說,像是在放聲思考。「應該可以,」他
終於決定,他滾到一旁的地板上,隨著一聲「呃」的喘息和一聲塵土飛揚的「呃」。他的
臉消失在雲的陰影裡。天狼星可以聽見他的呼吸,粗糙而低沉,他想起他們的胸膛是如何
不規則地同時上下起伏。
「左邊一吋,」天狼星喃喃道。他的笑聲就像個笑話一樣缺乏熱情。他告訴自己,當一個
人幾乎沒辦法移動腹部的時候實在是笑不太出來的。這就是為什麼在疼痛下總是少有笑聲
,疼痛的,無形的,難以理解的,無以名狀的疼。他握緊了魔杖,痛楚隨著靜脈一路沿手
臂攀升。「摔斷哪裡了嗎?」
「好像扭到手了。」
「我看一下。」天狼星把自己往前一拉,在轉動腦袋時陷入一股頭暈目眩的沉默。雷木思
的手臂緊貼在胸前,他還保持平躺的姿勢,側面清晰痛苦的輪廓仍舊在淺色的影子裡襯著
深色的影子。他的手指奇怪地懸盪在手肘上。他看起來像是一隻受傷的動物,依然靜止而
充滿耐心,但隨時準備要狂野地啃咬。天狼星伸出手,很慢很慢地,撫摸雷木思的手背。
雷木思的手背和手腕處失去連結,開始腫脹,漸漸撐開了骨頭周圍的皮膚。
「我沒事,」雷木思說。「我沒事。」
「混帳,」天狼星尖聲說。「你的手指能動嗎?」
雷木思尖促地笑了出來。「喔。老實說,我並不是很想試。可能可以吧?」
天狼星感同身受地發出一個噓聲,咬緊了他的下唇。他用手指輕輕摩娑著雷木思薄如紙的
手腕肌膚,小小的骨頭和纖長的藍色靜脈在他的觸碰下延伸。雷木思感覺到他指腹下奇異
的熱度,他的瘀傷正在逐漸凋萎。「你扭傷了。我們得回去——」
「不,」雷木思輕聲說。「等等。」
天狼星停止了動作。貼著雷木思顫動的手腕,他的心跳似乎就握在他的掌心。雷木思閉上
眼睛。他能感覺得到,彷彿樹根般深深蔓延開來的感受:他的斷骨正在伸展,彼此互相縫
合在一起,編織著療傷的斷裂和痛楚。天狼星注視著他,眼神裡充滿了不理解。
「狼人的關係,」雷木思說,試圖想要輕鬆一點,但他的聲音因為疼痛而有點破音。「我
們不——啊!——我們不太容易受傷。而且我們復原得很快。」他的手在最後一小塊骨頭
拼回去時發出了一個悶響。雷木思呼出一口氣,顫抖而不穩定,他彎了一下他的手腕,雖
然依舊紅得發怒,但幾乎已經不再腫脹了。
天狼星眨眨眼,移動了一下。
「呃,」雷木思說。「好了?」
「哇喔,」天狼星說。他看著雷木思,用一種奇怪、溫暖而熾烈的目光;他們身體的線條
如同水一般融化在一起。「我想到了。」
「什麼,」雷木思說,有點不安。「你想到什麼了?」
「你是亞里斯多德,」天狼星解釋道。雷木思的嘴巴動了幾下,天狼星大笑了起來,低沉
的,隆隆的,那樣有感染力,雷木思也跟著笑了,他笑到無法呼吸,而天狼星像條靠岸的
魚一樣抽搐著、笑到啜泣,就在這時詹姆跟彼得出現在樓梯上方,兩個人都在揉眼睛。在
詹姆「你們兩個到底在幹嘛?」的喊叫聲中,雷木思,靠著天狼星穩固的手支撐著,耳邊
是他喘不過氣來的笑聲,就這麼一次,他為自己不像詹姆那麼擅長裝睡而感到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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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劫盜之鬼話連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