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趕快結束這章 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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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詹姆帶著沉重的步伐快速抵達渾拚柳時,他的喉嚨痛得厲害,樹的枝條狂野地甩向天空
,示意著不久之前遭遇過的一場打擾。詹姆一股腦兒地宣洩出一連串的咒罵,隱約希望天
狼星能在身邊讚賞他罵得有多流暢,然後緊緊閉上雙眼,撲向那關鍵的樹瘤。在他的努力
下,他被一根攻擊性特別強的枝條痛擊在肚子上飛了起來,又隨著一聲無情的砰砰聲摔倒
在地。
這個時候,沒有任何詛咒可以精準表達他的怒火。他長褲大腿的地方太緊了——這在以前
跟天狼星借衣服的時候從來沒有發生過,他把這念頭拋在腦後,假裝是要上樓去找莉莉—
—他最好的朋友是個徹底沒心沒肺的蠢蛋,而他第二好的朋友大概再過五分鐘就要被安樂
死了,因為害全世界最惡名昭彰的跟蹤狂送掉小命。這個世界既殘酷又可怕,而有那麼一
瞬間,詹姆被一切純粹不公平的糟糕給壓得麻痺而癱瘓。
這樣是沒用的。坐在那裡發火一直都是沒用的。詹姆知道。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為此就像個
白癡,感覺又狂妄又愚蠢又過份早熟,並且希望自己可以只要踹東西和生氣和大吼大叫就
好,當一個正常的青少年;但他不能這樣,因為這樣就是沒用。他往肺裡深深吸了幾口氣
,站穩腳步準備好接受衝擊,他再度不抱希望地潛入,滾到一根正在往旁邊甩去的大樹枝
底下,用拳頭的一側暴擊了一下樹瘤。渾拚柳打了個顫,然後安靜下來。他手的側邊變得
麻木。他盯著地下通道的入口,像是一張黑暗、幽深、無助的大嘴。
「操他媽的,」詹姆悄聲說。他喘著氣,側身躺在地上,有那麼一瞬間,他暈眩到無法站
起來一頭栽進那層層環抱的黑暗,他突然間意識到某件他希望腎上腺素可以讓他避免去意
識到的事。他很害怕。事實上,他很恐懼。狼人不是雷木思,儘管雷木思是狼人。那是一
個巨大的生物,有著劍拔弩張的爪子和強而有力的手掌還有壓倒性的下顎,如刀刃一般鋒
利的牙齒,以及一張會改變一切的嘴。他從來沒有害怕過雷木思,而他在這之前也還沒有
成熟到會去害怕狼,害怕那個結果,害怕其中的現實。那並不只是一隻動物。那並不只是
一個有著不同形貌和本能的朋友,像獸足或蟲尾那樣。那是一個黑暗生物,能夠震怒,能
夠毀滅,能夠毒害一切,除此之外別無所長。詹姆回想起那些穿梭過禁忌森林之後的夜晚
,松鼠的死屍散落在森林的土地,並對那髒污的鮮血稍微感到有些反胃。他深深吸了一口
凌亂的氣息。無論這對他有多糟,他告訴自己,此時此刻,對賽佛勒斯.石內卜來說都更
糟糕。而且,倘若這還不足以構成足夠的動機,這對雷木思.路平來說又更可怕,一邊變
形,一邊咆哮,沒有伙伴在他身邊,安撫他沸騰的血液。
詹姆一隻手貼緊胸口。他的心臟跳得太快,節奏又太紊亂,他在想它怎麼還沒有直接跳出
他的肋骨。「你還在等什麼?」他大聲問自己。頭頂上的枝條在它們的魔法底下顫慄。他
縱身一躍,跳進隧道,褲子緊緊勒住他的腰部,臉上佈滿泥土和汗水,珍貴的時間正一分
一秒地流逝。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摔進一堵牆,並且差點就把自己撞暈了過去。
他做的第二件事是再度咒罵了幾句,主要是因為要是能夠聽到某些令人安心的、熟悉的聲
音的話,感覺會好一點。他從後面口袋抽出他的魔杖——應該說是天狼星的魔杖——點亮
了一盞燈光,然後再度拔足狂奔。那道光芒在盤根錯節的牆上狂亂地搖曳。他的心跳錘擊
著鼓膜。詹姆想起他做過一個類似這樣的惡夢,做過一次,只是在那個惡夢裡他沒有穿褲
子,而且他是在被一支兔子軍隊追殺。他默默感謝老天創造了天狼星的存在,如果僅僅只
是作為一個借他褲子還有替他追趕兔子的人,然後才想起來,要是天狼星不存在的話,這
個惡夢般的小插曲打從一開始根本就不會發生。
在他起起伏伏的呼吸聲之外,他聽見了腳步聲:更緩慢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回音。
接著,他聽見了狼嚎。
詹姆跑得像是他以前從來沒跑過一樣。他的眼鏡從鼻子上滑了下來,因為汗水或是此刻的
不幸或是兩者的綜合體,然後在他身後消失不見。一切都模糊在焦距之外,但已經足夠讓
他知道他正朝著前方狂奔,也足夠讓他清楚意識到,要是他現在回頭,一切就會再也無法
挽回。「不要上樓!」他朝著眼前晃動的黑暗尖叫。「石內卜!待在那兒別動!」
他爬了上來,月光灑在凹凸不平的樓板上,他看見小小的腳印,擾亂了累積一整個月的灰
塵。一陣令人作嘔的強烈浪潮向他席捲而來。他感到一陣噁心。
「石內卜!」他尖叫道。「石內卜,你在哪裡?」階梯嘎吱作響地搖晃著,詹姆縱身一躍
,一切完全出於本能,三階併作一階地爬上樓然後難看地絆倒了兩次。最後的五階他是手
腳並用才上去的,費勁地攀爬,他在著地之後轉過身,他的血液全都在靜脈裡凝滯。一個
非常小的、穿著黑色長袍的身影在地板上凍結,還有一陣巨大的沉默,刺穿了他的耳朵。
詹姆僵在門口;接著,幾乎相當幸運的,響起了一陣嚎叫,快速,劇烈,穿過理智的前腦
,深深擊入屬於動物的那個黑暗、原始的恐懼深淵。
「操,」詹姆說,把它壓抑了下去。「石內卜!」那個黑色的人影旋過身來,臉色像張紙
一樣蒼白,嘴唇在臉上抿成了一條黑色的斜線。詹姆朝他撲了過去,揪住他長袍的頸部把
他拖走。他發現石內卜跑步的樣子就如同他一貫的作風:就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蛋,他
的大笨腳到處亂踩。有某個東西在咆哮著,地面隨之晃動,如同砲彈一樣重擊著掛著鐵閂
的門框。整棟房子都在那陣震撼底下顫慄。
「快點!」詹姆吼道,他已經耐性全失,直接把石內卜往樓梯下拖。他們靠著一根孤零零
的欄杆,笨拙地摔進了一大堆碎片。
「放開我,波特!」全世界最大的白癡尖叫著說。詹姆終於做了某件他很想做、從一年級
開始就一直想做的事,狠狠暴擊了一下石內卜的耳朵上方,然後把他往敞開的活板門裡推
。
石內卜撞在纏繞著樹根的地面上,發出了一大聲「嗚」。狼在他們身後嚎叫著,一陣又一
陣,撞擊著門框和地板,將整幢屋子深深搖入底下的土地。詹姆朝著那聲音打了個寒顫,
想像著狼的關節會在早上融入男孩的關節,拼湊著他所有的過失,被他浩瀚的恐懼給擊潰
。
「一個狼人,」石內卜說,打斷了詹姆驚恐的白日夢。「你們把我叫來這裡要害我被殺掉
,被一個…」他終於明白過來,顫抖不止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路平,」他啐道。「那
是路平。」
詹姆雙手抱頭,他的手在發抖,他努力維持著聲音裡的平靜。「閉嘴,」他低聲說。「給
我閉嘴。」
「你們想要殺我,」石內卜堅持道,聲音歇斯底里地提高,「你們想要用那個怪物殺了我
。」
「你他媽又知道什麼了?」詹姆質問道。他還來不及思考就做出了行動,他揪住石內卜的
衣領,把他往隧道的牆壁上摔。「你他媽又知道什麼了?你他媽又知道今晚什麼了?你他
媽又知道狼人什麼了?」
「我知道你們想要殺我!」石內卜哭喊。「用——用那個東西!」
詹姆揪住他的衣領一會兒,然後放開,感到噁心而且累到懶得爭辯。石內卜像是失去骨頭
一樣滑下牆壁。「你這個無知的小廢物,」詹姆噓聲說。「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他媽
沒那麼重要。」
「你是個殺人兇手,」石內卜用氣音說道。「布萊克——布萊克比你們全部加起來還要糟
糕。你們會被開除,你們會被關進監獄,他們必須把那個東西制伏——」
「石內卜,」詹姆非常安靜地說。「閉嘴。我剛剛救了你的命。」這絕對是他有生以來做
過最爛的一件事,即使對自己承認這點都令他痛苦,但他無論如何還是成功把話擠了出來
。「而我要你知道我這麼做不是為了你,因為在我個人的看法裡,你那可悲的、流著鼻涕
的小命比一小塊便祕的屎還要不值錢。我這麼做是為了雷木思,因為他值一千個你,沒有
什麼事是我不會為了他做的。包括這個。」他最後又嫌惡地看了石內卜一眼。「現在就接
受吧,」他把話說完,盡他可能的平靜,然後才轉過身去走進隧道,他的心跳還在耳中狂
亂地躁動,石內卜的呼吸聲,在黑暗中響亮而刺耳。
走到隧道一半的時候,他聽見石內卜跟在他身後,保持安靜,躊躇著前進。幾步之後他找
到了他的眼鏡,就在他的左腳邊。他把它推回鼻樑上,一個鏡片已經裂開了,另外一個沾
上了泥巴,但總比沒有好。天狼星的魔杖在他面前發出搖曳的光芒,地底下的空氣密閉而
汙濁。幾條粉紅色的蟲子在他的頭頂上蠕動,肥胖的身軀晃來晃去,向上掙扎。即便他痛
恨去承認這點,但他們都很害怕,基於不同的原因。即便他感覺噁心,但知道有其他人正
和他一起在黑暗裡掙扎仍然是有幫助的。就算那個人是石內卜。就算石內卜依然會毀了一
切,再怎麼說,詹姆都救了他那個不知感激的屁股。
「我要去告訴所有人,」石內卜在漫長的沉默中出其不意地說。詹姆感覺他的腸子全都擰
成了一團。
「你真令人作嘔,」他啐道。「你真噁心。」
「他對學校裡的每個人都是一個威脅,」石內卜咆哮著說。「你一定以為你們都聰明得不
得了,瞞了這麼久,拿所有人的性命來冒險。真不巧你的朋友布萊克那麼低能——不然的
話你們就會得逞了,我說的沒錯吧,波特?」
「我已經叫你閉嘴了,」詹姆低聲說。「我是說真的。你什麼都不知道,石內卜。關於他
,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夠多了,」石內卜顫巍巍地回答。「我知道他是一個怪物。我會讓你們全部都
被開除。」
「沒有這個必要,」鄧不利多說道,聲音從隧道口傳了過來。詹姆十五年以來的人生從來
沒有因為見到誰而感到過如此放鬆。詹姆意識到,鄧不利多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樣閃爍著。
很怪異,沒錯,但他絕對歡迎。鄧不利多朝下伸出一隻手把詹姆往上拉出來,一會兒之後
也同樣拉了石內卜一把。石內卜轉向他,準備要爆炸,但鄧不利多舉起一隻手示意他安靜
。「佩迪魯先生已經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了,」他解釋道。彼得緊張地從他身後走出來,
不太敢看詹姆的眼睛。
「沒關係的,」詹姆說。「對不起,彼得。謝謝你。」
「還有布萊克先生,雖然在流血而且沒有穿褲子,替我補完了剩下的部分。」鄧不利多慈
祥地微笑,眼角皺起了波紋。
「他在哪裡,先生?」詹姆問道。如果此時此刻可以看到天狼星的話,那將會他媽的讓人
鬆一口氣,看他帶著他每次做完蠢事被抓到時那卑躬屈膝的「誰,我嗎?」的荒謬表情,
在鄧不利多的背後對詹姆扮鬼臉。
「布萊克先生此刻身體微恙,」鄧不利多淡淡地說。
他在吐,彼得在鄧不利多背後用唇語說道,接著是一段精彩的啞劇。在—吐—。
詹姆感到生氣,暴躁,還有難以言喻的孤單,一種隨機組合的情緒全都同時像火焰一樣衝
向他。他想要天狼星在這裡,而不是在其他地方自顧自地當一個混帳。
石內卜一直都在發抖,捏緊拳頭,氣色灰黃的臉頰鼓了起來,像是一顆充氣過度的氣球,
此刻他似乎完全失去控制,吼道,「先生,他們想要殺我!」
「有人向我保證,那是個意外,石內卜先生,起因於一個人愚昧的舉動,而不是一個陰謀
。」鄧不利多摘下眼鏡,用袖子擦了擦鏡片。「你想要提出反對的說法嗎?」
「他們把我叫來這裡,」石內卜噓聲道。「他們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我相信,」鄧不利多開口,抬頭看著天空,彷彿是在高度關注星體的運行,「我相信布
萊克先生認為他並沒有提供足夠具體的方向,會讓你陷入比一頓毒打還要糟糕的危險當中
。」
「那——是花了一點力氣,」石內卜嘀咕著。詹姆第一次注意到他眼周綻開了大片的瘀青
,他昂貴長袍的袖子也被撕破了,他暗暗覺得愉快。「這不是藉口,」石內卜繼續說,但
鄧不利多又再度阻止他。
「我相信這個對話在室內進行的話會比較好一點,你們認為呢?波特先生,你可以去找布
萊克先生,把褲子還給他,然後去我的辦公室找佩迪魯先生、石內卜先生以及我本人。我
們大家就可以一起討論這件事了,好嗎?」詹姆點點頭,一邊玩弄著一個皮帶環。「我們
不用手指指著別人,」鄧不利多補上一句,「我們也不會提高音量。也許我們還可以吃點
東西來安撫我們的神經——喝點茶也能夠達到我們的目的,對嗎。」他轉過身去,靈活地
招了一下一隻蒼老的手,詹姆跟在他身後,沒有抬起頭。他依然可以聽見身後的狼嚎。即
便鄧不利多關上他們身後的那扇霍格華茲的大門,罪惡感仍然厚實地橫在他的喉嚨裡。
***
「現在,」鄧不利多的手指在他的鼻子底下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尖塔,他傾身向前,望著坐
在他書桌前的四個男孩。「請不要打岔,謾罵,也不要互相進行人身攻擊。這是一件嚴肅
的事,而我們要用與之相配的嚴肅態度來討論它。」他停頓了一下,陷入一張有巨大靠背
的扶手椅,一邊把糖傳給最右邊的彼得。「一塊還是兩塊,佩迪魯先生?」
「呃,」彼得說,「事實上,是三塊。」
石內卜朝他露出了一個嫌惡的表情。彼得刻意地無視。
「而布萊克先生,當然,我非常清楚——」
「——我不想喝茶,」天狼星一口氣說道。他看起來非常難受。「先生,我很抱歉,可是
——」
「我能理解,」鄧不利多說,態度溫和卻堅定。「然而,我無法想像要是我們盲目行事的
話,對事情能夠取得任何有用的進展。那些看似無用並且,恕我直言,冗長得令人痛苦的
儀式,事實上或許剛好就是我們所需要的,可以讓我們好好清理我們的思緒還有——啊—
—開始客觀地看待這次的事件。現在,根據我以往幾次的經驗,你喜歡在茶裡頭加奶油,
還有等比例的糖——來吧。」
天狼星雙手絕望地搔著頭髮,往座位裡更加深深地癱了進去。他對上詹姆的目光,然後眨
眨眼,兩下:我希望我死了。
詹姆把眼鏡推上鼻樑。我也希望你死了。
在一段彷彿就像永恆的時間之後,鄧不利多終於往後靠,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現在。
我想要先聽聽布萊克先生的版本,如果你願意的話,他已經將自己判處為今晚這場混亂的
始作俑者了。」
「是我,」天狼星說。「是我做的。是我。好吧,」他思考了一下然後補充,「還有,我
是說,他。」他輕蔑地用一根拇指指向石內卜。「但那是我的錯。我沒有在動腦,先生。
」
「我無法跟你形容我有多麼震驚,」鄧不利多說,聽起來很明顯是被逗樂了。「你是否介
意替我們重新精確地敘述一遍發生了什麼事呢?禁止——」石內卜這時張開嘴巴,他很快
地改口,「任何形式的人身攻擊,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只是跟他說——我們在——我們有一點在——我有點在胡鬧,先生,然後我跟他說…
」天狼星大聲地吞了吞口水。「他那時候就是個——他話講得很難聽,先生,關於雷木思
,然後表現得就像——還有含沙射影地說他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所以我就叫他去
戳渾拚柳上的樹瘤。我沒有說是哪個瘤,先生。而且我不覺得他真的會去做,我以為他會
覺得我是試著要耍他然後他就會閃一邊去——」
「荒唐,」石內卜對著胸口嘀咕著。「徹底的荒唐;那是謀殺,那是有預謀的,又冷血,
又——」
「請不要打岔,如果你願意的話,」鄧不利多說。他堅定的雙眼在他的鏡片之後很溫和,
但卻帶著嚴峻,他的掌心緊緊地貼在一起。「現在,布萊克先生,就我將你在這場討論之
前的證詞,以及你持續不斷的自白中蒐羅出的點滴綜合起來之後,我的理解是這樣的——
請安靜,石內卜先生,我相信我自己辨明真相的手法,你也應當如此——你說你的所作所
為並非出於要致任何人於死地,或者,受到傷害的本意。」天狼星陷入椅子裡,座墊發出
了一聲尖叫,還有他一聲半是淒慘,半是解脫的嘆息。「然而,」鄧不利多繼續說,「你
此次行為當中的輕率魯莽、不成熟和欠缺考慮卻是不能被忽略的。是的,石內卜先生,現
在輪到你了。」
「他把我叫到那裡去,」石內卜立刻說,「非常清楚有誰會——有什麼東西會躲在那裡等
我,給了我清楚的方向,告訴我該怎麼找到牠——沒有任何警告,完全沒有任何形式的警
告,知道我可能會受到什麼樣的傷害。」石內卜深深吸了一口氣,狹窄的鼻孔撐了開來。
「而且我可能會死。我可能會被殺掉,被一個怪物殺掉,一個被窩藏在這所學校裡的怪物
,要不是因為——」
「波特先生,」鄧不利多喃喃地說。「是的,還有這個,佩迪魯先生已經告訴我了,在他
就此事前來尋求我的幫助的時候。」鄧不利多的目光從石內卜移向詹姆,捕捉他的視線,
定定地望著。「看著我,波特先生——很好。這樣好多了。我也打算要聽聽你這部分的故
事。所以說吧,現在時間已經相當晚了,在這麼恐怖的時間還不讓學生去睡覺,我應該要
好好譴責我自己的。」
「嗯,」詹姆開口。「天狼星來找我然後——他沒有在思考,校長,這部分是清楚的——
他只是大概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很不經意,就好像那只是某種玩笑。」從眼角的餘光,
詹姆看見天狼星縮了起來。現在沒有空去想這個了。是他自己活該,詹姆告訴自己,活該
坐在這裡想著他差點就做了什麼,還有他已經做了什麼,還有這兩者之間有多麼接近。「
但那很明顯,校長,他不是故意的。那是個意外。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那只是——那
一定只是——石內卜一定是表現得真的——真的很糟糕。天狼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像這
樣發脾氣,在石內卜不肯閉——在石內卜那樣講他朋友的時候——這不是藉口,但——我
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呃。所以我,嗯,試著穿上我的褲子,然後它就裂開了。從拉鍊
那裡。拉鍊卡住了然後原因就是這樣。」
「啊,」鄧不利多說。「這就是,我在猜,這大概就是布萊克先生為什麼最後會半裸著出
現在森林邊緣的緣故吧?」
「我拿了他的褲子,」詹姆解釋。「但那是之後的事了。」
「我本來要跟他一起去的,」天狼星補充,「就是這樣,但後來我撞到一棵樹然後——我
就不能去了,」他軟弱無力地說完。石內卜竊笑出聲。天狼星向後翻了半個白眼,詹姆可
以看到他在觸手可及的範圍之內瀏覽,下定決心要找出一個夠低調又夠尖的物品,可以給
人帶來必要的痛苦。
「我明白了,」鄧不利多說。天狼星低下頭,他的手指深深埋進椅子裡。「我認為我已經
有了一些想法,關於,呃,今晚發生的事。石內卜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能不能,
並非用你自己的說法,準確地重複你和布萊克先生之間的對話內容呢?」
「我不記得,」石內卜令人不快地說。「全部了。先生。」
「我建議你嘗試一下。」鄧不利多露出了一個非常細微的微笑,一陣寒意攀上了詹姆的脊
樑。
「我——我問了一下路平人在哪裡。我很——好奇。然後布萊克,他就說『你幹嘛不去戳
戳看渾拚柳上的那個大樹瘤,然後你就會發現——』」
「我沒有!」天狼星吼道,從位子上跳了起來。「先生,根本就不是那樣!——你這個說
謊的小——」
「布萊克先生,克制一下自己,」鄧不利多尖銳地說。他示意天狼星坐下,天狼星不知怎
地做到了,儘管他的膝蓋看起來似乎一彎就會碎掉。「石內卜先生。我們有完全將此事釐
清的必要。我非常不喜歡訴諸魔藥或咒語來取得學生的自白,但我十分願意為了挖掘出必
要的真相而屈服。你是否真的,出於純粹的念頭,詢問一位同學的健康狀況,並且得到明
確的引導,知道該如何到達他——他療養的地方呢?」天狼星呼吸得太用力,讓他聽起來
就像是脖子被掐住一樣。
「嗯——不——太算,」石內卜咕噥著。「可能——並不是很明確——是他告訴我怎麼進
去的,先生,他都已經承認了!我看不出審訊我的重點在哪裡。」
「魔鬼,」鄧不利多說,「往往藏在細節裡,石內卜先生。」石內卜的目光停在天狼星身
上,帶著冰冷的恨意轉向天狼星,從他的抿緊的嘴唇中汲取著憤怒的力量。當他再次開口
的時候,他的嗓音冷靜了下來,濃重的鼻音變得脆裂。
「我是對的,」他說。「我早就知道了,一直以來,這種種的消失,這些人全都不懷好意
。每個月,校長。我每個月都看到他們鬼鬼祟祟,就好像他們比學校裡的所有人都還要更
了不起,無視你的管轄,無視所有的校規,還有無視任何的譴責與懲罰。」石內卜的雙手
捏成了拳頭,在他椅子的扶手上顫抖著。「一個狼人。他們藏了一個狼人。」
「石內卜先生,是我藏了一個狼人,」鄧不利多平穩地說。「這是我的決定,不是他們,
而如你所見,這個決定的機密性,即便是只根據你的反應來判斷,也有著絕對的必要。」
他的笑容有點危險,充滿耐性但帶著一絲憤怒的線索。石內卜搜索著,驚訝地發現鄧不利
多蒼白的藍色眼睛裡所勾起的,並不只是給天狼星.布萊克一個人的失望。
「他有可能會殺人,」石內卜抗議。他坐在椅子上,傾身向前,一絲汗水沾溼了他的眉毛
,他的肩膀在盡可能維持住的冷靜下發著抖。「不負責任——不顧危險——後果——校長
,那個東西差點殺了我!」
「尖叫屋裡面的那個狼人並不會差點殺了你,如果——而這些是我的想法,孩子們——第
一,石內卜先生,如果你沒有去深入調查那些並不會對你造成嚴重危害的事情,還有第二
,」鄧不利多繼續說,注意到石內卜淒苦而恐懼的神情,「或許是一個更為嚴重的過失,
布萊克先生,如果你曾經想過要避免一場原本或許是最令人痛心的災難,稍停片刻來預測
你的言語可能產生的影響。一場本質上看上去似乎殘酷的意外,一場我們原本可以簡單避
免的意外,如果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曾經意識到,在場的所有人都可能會遭受到最嚴
厲的懲罰。我們最幸運的是,你敏捷的思維讓我們避免了這場危機,波特先生,還有佩迪
魯先生處變不驚的健全態度,在最驚慌失措的時候,他知道應該要來尋求我的協助。葛來
分多加三十分,波特先生,另外還有十分給你,佩迪魯先生,然後再扣四十分,因為你草
率的舉動和你欠缺考慮的愚昧,布萊克先生。」鄧不利多持續保持著理智上的高度,他
轉回來看著石內卜,笑得幾乎有些悲傷。「很可惜,石內卜先生,儘管這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你的恐懼為你帶來了這樣的偏見。」
「一個怪物,」石內卜堅持,「一個不應該被縱放在學術場合的怪物——」
「我們會談到那裡的,請放心。」鄧不利多的笑容恢復成了平時的模樣,沒有焦點,不帶
任何含義,但透露出剛毅的決斷。「現在我相信自己已經對今晚的事件有了全盤的理解,
我們必須討論我們的補償措施,再來展望未來。佩迪魯先生,波特先生,你們兩位可以先
離開了。布萊克先生,石內卜先生,我還有一些話想要跟你們談談。」
詹姆在門口停下來回頭看,從他站的位置只看得見天狼星的頭頂。就算只是這樣,看起來
還是十分悽慘。他想要傳遞出一些原諒的信號,雖然仍有些勉強而氣惱,但他的怒火如今
已被這深夜時分還有鄧不利多長期供應的善意給削弱了。他捕捉到鄧不利多的視線,但在
他能夠請求他更多的幫助之前,一個小小的抽動掩飾住了鄧不利多眨了一下眼睛的動作。
詹姆的解脫感從胃中向上攀升,湧入他的嘴裡,從他身上擰出了一個微笑。「走吧,彼得
,」他輕聲說,關上了身後的門。「我們去等雷木思。」
在他關上的門後,鄧不利多向後一靠,雙手交疊在肚子上。天狼星和石內卜在震耳欲聾的
靜默中緊緊盯著彼此,彷彿是要在對方的額頭上燒出洞來。「這樣是沒有好處的,」鄧不
利多維持著他平靜的休憩姿勢說道,「在我的辦公室裡這樣惡狠狠地怨恨對方。這樣不會
有任何好處,而且只會讓你們兩個頭痛而已。」
「那麼,我要被處罰嗎?」石內卜啐道。
「此時此刻,你並不相信我的判斷,是嗎,石內卜先生。」石內卜保持沉默。「好吧!這
不要緊。我很確定,我很快就會贏回你的信任。讓我們先處理布萊克先生,他的罪惡感正
排山倒海而來,而且在我看來,正迫切需要一些立即的處罰。」天狼星低下了頭。「我呢
,當然,」鄧不利多沒有停頓,繼續說了下去,「我可以罰你無限期地退出魁地奇球隊,
可是我又想,這對你和你的隊友都會造成嚴重的打擊,而且,他們究竟為什麼要因為你犯
的過錯而受到懲罰呢?」鄧不利多的手指俐落地在桌緣敲了幾下,深深沉浸在自己的思緒
中。「然而,我相信我已經絞盡腦汁想出一個適當的任務,作為你長達三個月的勞動服務
,並且必須同時滿足你彌補罪惡感的需要,以及我的要求,與此同時,我們也希望,能夠
教導你深謀遠慮,謙卑,以及在高度的壓力下如何保持應有的風度。」石內卜再度在他的
位子上傾身向前,臉上閃著一絲熱切的光芒。天狼星咬緊牙關,鼓起下巴,準備好接受打
擊。「你在每個星期三和星期五的晚上,」鄧不利多接著說完,「必須致力於輔導史萊哲
林一年級的變形學,因為這顯然是你十分擅長的一個科目。無故缺席,推卸你上課的義務
,或者是有任何舉動,怠慢了你輔導的職責,將意味著你將立刻遭到魁地奇球隊的開除,
沒有第二次機會。我表達得夠清楚嗎,布萊克先生?」天狼星點點頭,將一陣對於這份艱
困工作的呻吟,和著他熱騰騰的愧疚感一起嚥下。「太好了。」鄧不利多笑得容光煥發。
「你可以離開了。直接回葛來分多塔。別跟著波特先生和佩迪魯先生,他們肯定不在那裡
。如果你還記得的話,明天是星期五。我會帶著指示去找你。晚安。」
「晚安,」天狼星喃喃地說。他尖刻地看了石內卜最後一眼,然後溜出門外,讓它在他背
後「叩」的一聲安靜地關上。
「現在,」鄧不利多說道,把他那明亮而深不可測的目光轉向石內卜,「你和我可以私下
談談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