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立刻吩咐腦科主任前來會診。
唐鶴緩慢躊躇的走到杜見悠病床邊,手足無措、神情複雜的看著他。
已經掙扎著半坐起的杜見悠害羞地看著這個高大英挺的男人走近自己…
他微笑地跟對方打招呼:「你好,我是杜見悠…」他緊張得順一順頭髮,希望給對方
一個好印象。
然後,他以一個病人能做到最優雅的姿態伸出手,想與他握手。
唐鶴接過他的手,緊緊握住。
他的聲音啞得不象話:「你好,我是唐鶴…我是你的…男朋友…」
「你說甚麼?」
「他才不是…」
杜見悠跟趙天成的聲音同時響起。杜見悠的那句明顯高了一個八度音。
杜見悠杏眼圓睜。雖然他覺得這個男人長的很好看、雖然他對著他會害羞、雖然他想
進一步認識他,但他沒想到自己居然交男朋友了。他把被唐鶴緊緊握住的手給抽回來。
「趙天成,我交男朋友了?我居然交男朋友了?我甚麼時候交男朋友了?我怎麼一點
印象都沒有?」杜見悠扯著尖嗓子震驚的不斷追問著。
「他不是你男朋友,你別聽他胡說。我們才沒那麼倒楣,認識這種人。」趙天成安撫
著杜見悠。他真的不想這兩人再有甚麼牽扯了。杜見悠忘了也好,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再想
起來。
「唐總裁,您請回吧!這裡沒人跟您有關係…」趙天成只差沒拿掃帚將他掃地出門。
「見悠,我真的是你男朋友。我們之前有一點誤會,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可是,你
相信我…」唐鶴急切的想再拉回杜見悠的手,卻被杜見悠緊張的拍掉,然後將手好好的藏
在被子裡。
「你對我做了甚麼?你…你…別這樣動手動腳的,你別亂碰我。」杜見悠紅著臉將被
子緊緊的拉到下巴處,緊戒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杜見悠生日幾月幾號?」趙天成冷不防的丟出這個問題。
「嗄?你說甚麼?」唐鶴不明白在這個混亂的時候,趙天成忽然的問話。
「你說你是小杜的男朋友,那我問你:他的生日是幾月幾號?身為男朋友的你不會連
這個都不知道吧?」這算是甚麼問題?我去你們公司幫他過生日那天你不是也在場?
「見悠的生日是九月八日啊…我不是還去你們公司幫他過生日?」唐鶴不假思索地回
答。
杜見悠聽到答案,臉色不太好看。嘟著嘴頗有些埋怨:「你真的是我男朋友啊?那你
真的很不稱職…」
唐鶴不知道杜見悠甚麼意思,正想開口問他的時候,站在床尾的紀然,看著床卡上的
資料,給唐鶴一個解答:「這資料上記錄杜見悠的生日是八月八日。」他抬起頭,看著唐
鶴,疑惑的問:「你說你去他們公司幫他過生日?但你卻不知道他的生日?」林晏也感到
相當疑惑。
唐鶴茫然的張大了嘴。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他明明查到的生日是九月八日啊!難
道他看錯了?他想起第一次帶杜見悠去19樓按生日密碼時進不了門的尷尬。又想起了那
次擺了個大排場、一群人浩浩蕩蕩殺去夢之初廣告幫見悠過生日時,他的不自在。
原來,他不是害羞。他是困窘。
原來,當時大家的奇怪眼神,不是奇怪他們的關係怎麼會讓好到讓唐總裁來過生日。
而是奇怪他們的關係怎麼會讓差到讓唐總裁來過錯生日。
唐鶴不知道他談的是一場甚麼戀愛。
他更不知道杜見悠談的是一場甚麼屁戀愛。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給的一方。原來,他除了傷害,從來沒給過甚麼。他只是予取予求
。
這些傷害……他不是有意的。他是無心的。他在心裡求饒。
然後另一個聲音響起,更嚴厲的鞭斥他。
對,就是無心。就是無心才造成這些傷害。
唐鶴忽然懂了。
一顆心到底要有多痛,才能驅使腦子遺忘。
他看著半坐起的杜見悠,那人眼神依然清亮,微嘟著唇帶著點埋怨的神情。
可是,可是他居然眼睛裡還含著一絲笑意?他還在邀請我靠近?
唐鶴不知道該感到心疼還是高興。他慌亂的站在床邊,甚至無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腦科楊主任終於趕到病房了,他先在護理站看過了杜見悠腦部影像,然後進病房跟林
晏討論了一會兒、問了杜見悠幾個問題、要他跟著做出一些動作。楊主任發現杜見悠其他
部分的認知都沒有問題,包括語言、邏輯、計算、記憶力等等都沒有出現異常反應。手腳
活動也能遵從指令,評估起來沒有甚麼太大的問題。奇怪的就是,他獨獨忘了一個人。
「這人對他很重要嗎?」楊主任低頭邊翻著病歷,隨口問出這個問題。原本只是找話
聊,順便評估看看他遺忘的是否只是枝微末節的事。
沒有人回答。空氣中漫著一股尷尬的凝滯。
楊主任奇怪的抬頭看了看大家,眼光停在唐鶴身上時,他忽然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病
人杜見悠就是那個開記者會的杜見悠啊!難道,他遺忘的是那個被他控訴的唐鶴總裁。
這下杜見悠慘了。難怪他會選擇性失憶。他招惹上這個呼風喚雨的大總裁,人家現在
來找他算帳了,他能記得才怪…搞不好他的頭就是被他給打的呢!
是我,我也要全部忘光光…
楊主任輕咳了一聲,對著大家說:「病人目前腦部的問題應該還在控制中。至於他對
某部分事物的失憶,有可能是心理因素。這算是某種“保護機制”。他可能在逃避某些問
題,所以大腦直接將問題遮罩起來。這部分可能要再請心理科評估。至少目前腦部還沒有
出現甚麼器質性的傷害。」楊主任儘量說的委婉。
唐鶴就是那個被逃避的問題。
林晏拍拍楊主任:「辛苦了,謝謝你。這麼晚還讓你趕回來…你先回去休息吧!」他
送走了楊主任。病房裡又剩下他們五人大眼瞪小眼。
最後還是趙天成開口:「你們都回去吧!我會留下來照顧小杜。」
唐鶴還要開口,就被趙天成擋了下來:「尤其是你,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你這個陌生人
。拜託你趕緊走,別在這裡加重他的病情了…走走走,都走。」趙天成真的不客氣地揮手
趕人了。
紀然看著那兩人在那推推擠擠,他忍不住開口:「唐總裁,我看今晚先讓趙先生留在
這裡陪杜見悠。你先回去幫他收拾一些住院需要的替換衣物盥洗用品,明天再來看他可好
?他現在認不得你,你留在這裡對他來說可能也是一個壓力。」
「老唐,紀然說的對。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再來。這麼晚了,你不休息,難道也
要鬧的病人不能休息?」林晏看著唐鶴心思紊亂,他也跟著勸。
唐鶴回過頭看著杜見悠,那人的確是累了,眼睛有點強撐的睜著,但是眼神裡的光絲
毫沒有暗下去。
杜見悠沒有再開口說話,他好像還沒從自己居然交了一個男朋友的震驚中恢復過來。
只是帶點疑問害羞的眼神偷偷看他。
他雖然忘了唐鶴,但仍不由自主的受他吸引。
唐鶴見他這樣,心裡又暖又疼。他點點頭。
今晚,他跟他受的刺激都太多了,他們都需要緩一緩。
「見悠,我明天再來看你,你今晚先好好休息…」話還沒說完就被趙天成推著走,一
路推出病房。
「不用了,小杜我自己會照顧,不用麻煩您。」趙天成壓低聲音:「你們廣盛集團好
不容易跟他劃清界線,你就不怕再被拍到?他可沒那麼多條命可以賠給你。快走,不送」
。趙天成不客氣的一路將人推到病房外走廊,沿路順帶的還將隨身碟拔下來塞還給他。
他對唐鶴下了逐客令之後,轉頭對也跟出病房的林晏、紀然道謝:「林醫師、紀警官
,今晚真的謝謝你們,要不是小杜遇到你們,後果真的不堪設想…我替他謝謝你們。」他
跟林晏、紀然分別握了手,然後回到了病房。
他正想幫杜見悠再安頓好,那個不識相的唐鶴又推門探頭進來。
「欸…我說你這人煩不煩啊…怎麼趕都趕不走…」趙天成又走回門口,想把唐鶴再度
推出去。
「兔兔,再見。明天見。」唐鶴直視著杜見悠,慎重的說完這句話,不等趙天成來趕
人,就自動離開了。他不知道坐在床上的杜見悠,神情複雜的盯著關上的病房門不發一語
。
趙天成看著杜見悠這樣,實在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怨恨。你怎麼就學不乖?看人只看外
表?啥時變得這麼膚淺?不過就跟唐鶴在一起一陣子,整個人跟著智商下線,簡直無藥可
救。那個人到底有甚麼好的?不過就是有錢了點、身材好了點、長相好了點…
其他的…根本衣冠禽獸啊!
趙天成瞪著杜見悠,想看看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杜見悠倒是先發話了:「趙兒,他
真的是我男朋友?可以嗎?他這樣的人,可以是我男朋友?」他的語氣裡竟帶著一絲悲傷
。
趙天成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一時之間竟無話可說。他讓杜見悠換上乾淨病人服、塞
回被子裡,琢磨著該怎麼勸他。
後來,也不知是誰勸的誰。總之,兩人,一夜無眠。
唐鶴再度回到杜見悠的家,茫茫然的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甚麼。他煩躁的想抽根煙,
卻從西裝外套口袋裡摸出了一個隨身碟。那個紀然的隨身碟。
他進了工作室,又重複再將那個視頻看了幾次。
杜見悠的歌聲,唐鶴是聽慣了的。愛聽,有時也跟著一起哼哼。但這次,他卻聽得心
慌又心驚,那詞一字一句戳入他的心臟。
風塵僕僕 蹣跚情路 自由時未識縛繭的苦
清醒孤獨 固執盲目 戀上他從此無幸福
要愛簡單 拿心來換 人不會什麼都不貪圖
看著你執著的勇氣 誰都得服 他怎能視若無睹
我,怎麼會視若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