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爵
0.
她出生於名門之後,不過十四歲的年紀便以美貌和智慧聞名於社交界。
她曾經是瑞基爾特境內最出眾的社交界之花,她的人脈之廣無人能及,世界各地的
國君、富豪、英雄或是隱士都樂意與她為友,也因此有些人說她的影響力甚至大於瑞
基爾特的兩位國王。
在世界六大國之中,瑞基爾特是唯一一個主要人口並非人類的國家。這個終年覆蓋
在冰與雪之下的國度除了以其血族統治聞名,尚有著著名的三樣珍寶:永不結冰的長
生溫泉、價值連城的金羊毛線、以及無所不知的霜園女爵。
霜園女爵才色兼備,她是瑞基爾特首屈一指的外交人才,對外處理各國事宜不說,
她也是唯一一個雖身為北王的手下,卻在南王陣營之中吃得開的玲瓏人物。
同時她是一名情報通,據說世界上沒有她不知道的事。
她的霜園是一座不分晝夜的莊園,每夜都有各式各樣的人來訪,他們也許大名鼎鼎
也許默默無聞,霜園的大門總是平等的為每一個人所開啟。
但是有一天,很突然的,霜園失去了他的領主。
沒有人知道女爵去了哪裡,也沒有人知道她會不會回來,霜園於是沒落了;連帶著
瑞基爾特的內政外交問題不斷,卻沒有人有辦法在如同女爵一樣知道該怎麼解決那些
紛爭。
瑞基爾特陷入了內亂,然而即使政權傾落王位易主,瑞基爾特人民霜園僕人再怎麼
期盼,女爵都沒有出現。
百年過去了,女爵如今已成為一個陌生的名詞,在世界的記憶中杳然。
1.
秋水沉著一張臉,揮劍破開撲向他眼前的法術,凌厲的劍氣撼動了整個空間,他卻
不知道這對與他走散的翟焉辨認方向有沒有幫助。
他與翟焉進入這座霜園已經四個小時了,迷路了不說,兩人還在一小時前因為陷阱
的關係被迫分散。
曾經熱鬧如今殘敗的霜園已經沒有人居住,理當只是荒廢遺跡的建築卻是充滿了陷
阱,打從他們進入的那一刻便時時刻刻都想取他們性命。
秋水很著急,霜園的法術幻術階級不低,即使是他也得步步為營處處小心。但是他
現在心繫不知人在何處又是否安全的翟焉,便不若往日那般謹慎。
他擰著眉,握緊手上的劍,毫無懼色的迎向眼前看起來不好惹的黑獸。
他並沒有發現,他其實早就中了陷阱。
2.
翟焉從小到大,運氣都很好。
像是面臨不得不抉擇的時候,二選一總是能猜對;或是買東西的時候,限量特價的
搶手貨總會剛好的在他要買的時候留下最後一個;或是偶爾玩太大真的栽了的時候,
他卻總能化險為夷,堪稱奇蹟。
他從沒有遇過什麼絕境,即使陷在宛如迷宮一般的霜園,他也和在另一邊奮鬥的秋
水不一樣,他甚至沒有遇到幾個陷阱,走得相當順利。
不過翟焉就是一個樂觀又粗線條的人,他只是嚷嚷著運氣真好啊。
卻有人一直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人影是一個名叫路加的血族。
路加一直以來都清楚,他的使命就是守護霜園女爵的尊嚴,他會清除所有踏入領地
的外來者。
所以在看到翟焉的那一剎那,路加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脅,並且讓他下定決心,他要
親手解決這個男人。
然而就在他有動作時,路加看到男人上揚的嘴角又往上勾了一點弧度。
完了。他才這麼想,便被一股力量強硬的拖出藏身處,他摔倒在男人面前。
「……薔薇之影?」翟焉看著對方,愣住了。
他沒有想過竟然會在這裡遇上這個知名的美人。
薔薇之影是個上得了排行榜的殺手,他除了以精準的槍法和一手操縱的了影子的
「賦」得到顧客的信賴,但最廣為人知的,卻還是他那奢侈的近乎妖豔的容顏。
這樣的皮相長在男人身上略嫌過分,而這個男人還是業界數一數二的殺手。
薔薇之影是一名血族,也同樣在瑞基爾特擁有貴族的封銜,就是這一層關係才讓他
這樣一個犯罪者,依然將事業做得風生水起。
雖然並不如他的預期,但路加沒有放過這個翟焉發愣的空擋,他一手牽制著翟焉的
影子藉以控制他的行動,一手抬起槍就是連發。他堅信,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這個男
人絕對躲不過。
3.
「爸爸……」軟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秋水醒了過來,看到自己大兒子圓滾滾的臉
龐,還有些茫然。
然後他想起來了,他又夢到了和翟焉冒險的那些日子。
打著走訪拜見天下所有美人的名號,實則為了治療翟焉不為人知的隱疾,他們走訪
了世界各個角落,直到先皇過世才又回到了天朝,翟焉繼位成為了新皇。
而他回到了家庭,重拾和妻子與兩個兒子和樂融融的天倫生活。
一切是這麼的美好,秋水卻隱隱約約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
他卻不知道有哪裡不對,他和美麗的妻子結髮多年,期間陸續有了兩個可愛貼心的
兒子,翟焉也成為天朝有史以來最得民心的賢君,他的病也得以痊癒,天朝沒有一個
人不期待今年年底小皇子的降生。
這是他一直想要的,不是嗎?
那為什麼卻總有一種不協調感?
「爸爸……」大兒子小小的手抓著他的衣服,小聲地叫著。
「什麼事?」秋水低頭看著孩子,一貫不苟言笑的表情難得有了些笑容。
「你遲到了,你叫我要叫你、我叫了可是你都沒醒。」孩子嘟起嘴,有些委屈,
「皇帝來找你了。」
「你應該叫他皇帝陛下。」秋水摸了摸兒子的頭,終於翻身要下床。
「不要。」小孩任性的說,「不過就是個皇帝。」
兒子說出這種話卻不讓人覺得不敬,倒顯得特別可愛。秋水也沒多斥責他,對他來
說即使成為了皇帝,翟焉也永遠都會是那個跟在他後面跑的小鬼,所以他贊同兒子的
說法:不過是個皇帝。
秋水抱著兒子走到客廳,就看到翟焉溫柔的摟著一名男子,低低的跟那個討人厭的
妖孽說話,後者也巧笑倩兮的應答著,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放在男子的肚子上,有一
個生命就孕育在那裡。
秋水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了,應該說,他感到一陣惡寒。
翟焉知道他討厭那個傢伙,所以即使翟焉再怎麼寵愛他,也不會在他的面前和這個
傢伙摟摟抱抱;而那個傢伙不可能懷孕,當然也不可能笑得這麼令他噁心。
於是他單手抱緊兒子,另手高高揚起,將攻擊魔法轟然砸下。
4.
強悍的氣流混亂流動,狂暴的風勢捲起塵埃,秋水維持著單手高舉的動作,看著眼
前的牆轟然倒塌,而牆的另一端站著那個他這輩子所知道的,最強悍的男人。
「哈囉,秋水。」翟焉看著來人笑得更開心了,他的手上掐著一團不停嘶叫的黑影,
黑影不停的掙扎,尖叫聲也愈發刺耳,卻還是逃不出翟焉的手掌心。
秋水注意到在場還有另外一個男人,他美麗的臉上有著和秋水不相上下的驚愕,只
是呆呆看著翟焉將手愈收愈緊。
「這個傢伙是夢魔,大概我們一進來的時候就遇到他了吧。」翟焉說,他的身周都
是法陣,複合魔法的效果在於困住這個應該沒有形體的夢魔,讓他再也無法回到他應
該在的虛無空間中,「他會讓人身陷夢中而分不清楚虛實,他擅長製造幻覺,也會參
透內心,然後趁虛而入,最終在他影響的淺移默化之下,我們都有可能會成為他的奴
隸。」
路加和秋水這時才恍然大悟,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
「不過這對秋水你來說,應該也奈何不了你吧,怎麼拖了這麼久才來?」翟焉問道,
手上的夢魔力量漸漸被削弱,慘叫聲也衰弱了下去。
「我遇到的陷阱可多了,除了這傢伙以外。」秋水嗤了聲。
「是噢,我沒遇到什麼陷阱,要不是薔薇之影一直跟著我,我早就去找你了。」
翟焉歪了歪頭,「不過早知道薔薇之影這麼弱就好了,白白浪費我好多時間。」
路加被氣得差點吐血,他被夢魔困在這裡好幾個月,理所當然虛弱不少,要不然也
不致於在這麼近距離的連一槍也沒中。
雖然知道眼前的男人深不可測,不僅能將他從藏身的影子中拉出來,還可以逼迫沒
有實體的夢魔在這個空間現形,他還是惱羞到拿起槍就指著對方。
然後頸一涼,秋水已將劍壓在他的脖子上。
「秋水,我們不是來這裡樹立敵人的。」翟焉無奈。
「誰威脅到你就是我的敵人。」秋水冷酷的說。
「他不可能威脅的到我,把劍放下吧。」翟焉說著,空著的手凌空畫出更加複雜的
空間陣法,把奄奄一息的夢魔扔了進去,「嘿,去吧。」
「你就這樣放他走!」路加不可置信的說。
「為什麼不呢?他也沒造成什麼麻煩啦!」
「光是他膽敢困住我就足以被千刀萬剮!這個不知好歹的混帳!竟然連我都敢下手,
也不想想看是誰當初饒了他一命,讓他在這座莊園守衛……」
翟焉擺擺手讓秋水快快收劍,驚喜地問道,「這麼說,你就是霜園女爵?」
碎念到一半的路加才猛然閉上嘴,他狐疑的看著這兩個人,「你們要找霜園女爵做
什麼?」
「據說她什麼都知道啊!真的是你?」翟焉驚訝不已,莫非霜園女爵和薔薇之影一
直都是同一個人?
「白痴,都說是女爵了怎麼可能是我。」路加翻了個白眼,把槍收回槍套,「霜園
女爵已經不在這裡了。」
「但是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翟焉肯定的說。
路加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又環顧了四周的斷垣殘壁。昔日的風光歲月好像昨日
發生的那般清晰,也就襯的眼前的場景格外悲涼唏噓,「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我將你從夢魔的陷阱中解救出來,不知道有沒有足夠的價值換這樣一個故事?」
翟焉憑空化出了火焰照亮了黑暗的景色,便拉著秋水席地而坐,一副優秀的聽眾的模
樣。
「只有故事能夠交換故事。」路加說著,卻也跟著坐了下來。「告訴我你是誰、為
什麼要找雙園女爵。而我的回報是告訴你我是誰,以及雙園女爵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說得好。」翟焉再同意不過,這是一項很棒的交易,「那我先說了?」
路加頷首,洗耳恭聽。
「我是天朝太子翟焉,為了治療我的性功能開始旅行。」以這句話為開頭,翟焉笑
嘻嘻的解釋他想要尋求霜園女爵的建議,看看她對他的隱疾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辦法;
另外一方面,他也想從女爵那裡得到關於「科學家」與其「研究室」的地點和情報。
「我有一個疑問。」路加說,聽著翟焉無所謂的談論自己的下半身令他感尬的臉有
些燙,「很多人都認為女爵已經死了,為什麼你還會來到霜園?」
「這種事情不親眼確認之前怎麼知道呢?再說,比起認定她早就死去,我還寧願相
信霜園女爵真的無所不知,而她能夠解決我的煩惱。」
「你不覺得你太天真了嗎?」
「會嘛?我就真的在這裡遇到了你啊。」被很多人這樣形容過,翟焉還是一樣的雲
淡風輕。
他不覺得這是天真,他只是相信而已:相信這個世界上美善的事物很多很多。
路加聞言只是笑了出聲,卻不帶有輕視,他豔麗的容貌與笑容好像讓破敗的霜園都
增色了不少。
「你很有意思,我通常不太喜歡男性,但你是個例外。」路加說,「你也說得沒錯,
女爵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不過跟你期待的卻不大一樣。」
5.
女爵離開霜園,是為了一個男人。
他是一個很平凡的人類,卻不知道為什麼,女爵的目光總是離不開他。
一個Beta,長相平凡、身份平凡、個性也平庸的男人,到底是為什麼讓女爵對他這
麼著迷,路加始終不明白。
男人雖然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卻也沒有說的上是好的的地方,這樣的男人,卻和
霜園女爵談起令人嚮往的戀愛。
但是那也無所謂,只要他的姊姊開心,他可以接受這個男人成為他們家的一份子,
成為他的姊夫,霜園女爵的虛名什麼的,還有瑞基爾特的國政什麼的,和姊姊的幸福
比起來一點都不重要。
雖然他們的差異是那樣的龐大,但是男人盡他所能的對女爵非常好,路加後來總是
在想,那樣平凡無華、渺小卻又美好的時光,也可以說得上是一種奇蹟吧。
因為每個人都很幸福。
可是不幸卻是悄悄的來到。
霜園女爵的處境一直很艱難,她巧妙的、得宜的處理著各方勢力之間的關係,雖然
她一直做得很恰當,然而看她不順眼的人不是沒有,而他們找到了女爵和男人。
女爵的實力在血族之中也算的上出色,她所擁有的「賦」與夢魔很像:窺測人心,
進而影響人的意識。她將「賦」發揮得淋漓盡致,這也是為什麼她可以做到長袖善舞、
八面玲瓏。
可是當時她懷孕了,即將分娩的她非常虛弱。
那個總是平凡、毫無特色的男人,卻在那個時候展現了他傲人的骨氣。
那些人折磨他、凌遲他、逼迫他說出女爵所藏身的地方,男人卻從未屈服,他的風
骨提起了那些人的興致,他們更加囂張的凌虐著男人。對血族而言人類——尤其是Beta
——簡直脆弱的不堪一擊,所以他們享受著這個過程,他們相信他們的舉動可以把女
爵逼出來,或是讓男人投降。
然而他們失望了,女爵眼睜睜的看著她心愛的男人備受煎熬,她的淚水、汗水模糊
了視線卻模糊不了男人對她的愛,她知道再怎麼痛苦她都必須忍著,不能讓男人所承
受的功虧一簣;而男人被折磨了四個小時才嚥下最後一口氣,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說出
女爵就躲在牆後的安全室裡,他因為痛苦所喊出來的、或是最後呢喃的,都僅僅是那
一句我愛你。
即將生產的陣痛,和眼睜睜看著愛人痛苦致死卻無能為力的心痛讓她終於爆發,她
的崩潰導致了「賦」的失控,那些人的心智全部都被摧毀,成為了沒有意識的傀儡。
但即使報了仇,她的男人再也回不來。
再之後,女爵悲痛的發現了更可怕的事。
隨著年歲過去,她仔細呵護的、與那個男人唯一的孩子漸漸長大,卻是和一般的孩
子都不一樣,她本來以為兒子只是發展緩慢,卻發現他對任何事物都沒有反應。
她才明白,男孩的心靈同樣在女爵那一次的崩潰中死去。
女爵幾乎承受不住,是她殺死了和他的孩子。
就在女爵幾乎完全放棄希望的時候,她從後來繼位的北王那裡聽說了,有關於祈願
雙胞胎的故事。
那是一對神奇的雙胞胎,任何人都可以前去尋找他們,只是願望的代價往往相當高
昂。其中黑色的那位會實現任何願望,白色的那位則會拿走許願者最珍貴的東西。
一無所有的女爵已經自認沒什麼好失去的了,她帶著沒有靈魂的兒子拜訪了這對雙
胞胎,卻沒想從雙胞胎那裡聽到了另一個故事。
6.
很久很久以前,一名男性愛上了一名女性。
他非常非常的喜歡她,雖然他的身份並不適合追求這名女性,但是他無法克制自己
去喜愛她。
他每天都偷偷跟在女人的身邊,看著她美麗自信的身影周旋在所有達官貴人之間,
在政壇與社交界展現俐落乾脆的手腕。
男人深深被女人吸引,他已無法自拔。
於是他找上了祈願雙胞胎,希望他們給他一個去認識、追求這名女性的機會。雙胞
胎同意了,代價是這個男人的血統和一身的才華。
然後這世界上少了一名有「世界之初」之稱的精靈之子,卻多了一名平凡的、普通
的人類。
但是男人從未後悔,即使天仙一般的容貌不再,即使他再也不是那個受族人敬仰的
精靈,可是他得到了自由的追求霜園女爵的機會,一個他還是精靈時絕對不可能擁有
的機會。
他會好好把握的,男人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雙胞胎的居所,迎向他嶄新的人生。
7.
「世界之初?那不是……」秋水聽到這裡,有些訝然的打斷他。
只要接受過基本歷史教育的人都知道,精靈是諸神在世界上所創造的第一個種族,
而被尊稱為「世界之初」的精靈,更是精靈中最高階的存在,他們是最起始的一脈,
血緣地位都高貴無比,即使是精靈王也必須對「世界之初」非常尊敬。
「對啊,那個男人,真是蠢透了。為了姊姊,連他最驕傲的血統都可以放棄。」
路加嘲諷一般的勾起唇角,然而他的笑容在兩人眼中卻跟哭出來沒差多少,「要是他
還是精靈,根本不會死得那麼慘……」
「精靈是高傲的種族,墨守成規又不知變通,他們的智慧早就隨著時間變的迂腐,
如果他還是精靈,根本不可能和女爵在一起,他可能會被族人囚禁洗腦,而你姊姊甚
至會有性命上的危險,精靈為了他們高貴的血統和所謂的尊嚴可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翟焉難得有點不屑的說,他曾與秋水一同有禮的拜訪過精靈,卻被無禮又粗魯地趕
了出來,理由只是精靈不與低等種族打交道,把一向好脾氣的他也給氣個半死,至今
一提到精靈也還是沒有好臉色。
「我當然知道!我只是覺得……」路加說不下去了,也許是悔恨,也或許是覺得可
惜,太多情緒也太複雜,事情過去了那麼久,他現在只是感慨著造化弄人。「總之,
黑色的那位保證可以把他兒子的靈魂帶回來,白色的那位則要姊姊的『賦』。」
「『賦』雖然是血族得天獨後的能力,但是跟血統比好像不是……」秋水沒有說完,
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賦」聽起來不是太昂貴的代價。
「姊姊也這麼想,白色的那位說這是特別服務。」路加的表情若也所思,似乎也對
這樣的發展不可置信,「他很感動姊姊和那個男人之間的感情,本來應該是要拿走姊
姊的記憶和『對這個世界所有的連結』,但是這樣美麗的故事除了他們以外沒有人記
得也太可惜了,所以他特別給姊姊打了折。」
路加續道,「白色那位還說,姊姊是個美人,他一向見不得美人傷心,所以給的折
扣特別多。」
「聽起來他跟我有點像欸,說不定我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翟焉有些興奮。
「你可以試試看。你的問題我相信祈願雙胞胎也有辦法解決,但我想你應該就是原
價了,你會被拿走最珍貴的東西。所以搞不好你雖然硬得起來,但再也不能生育……
之類的。」路加猜測。
「啊哈哈哈、那可不行!」翟焉卻是笑著搖頭,「我最珍貴的東西不能拿任何東西
來換,如果是這樣我還寧願繼續不舉。」
秋水聽到只是看了他一眼,莫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後來呢?女爵現在人在哪裡。」翟焉問道。
「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你的問題也許得不到解答,即便如此你還是想要找她
嗎?」路加邊說邊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
「我旅行還有一個目標,就是見過天下所有的美人,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想要見她一
面。」翟焉跟著站起來,友好地伸出右手,「能遇到薔薇之影算是另外的收穫吧,很
高興可以認識你。」
「我也滿高興認識你的,但是我不喜歡男人碰我,所以握手就省了吧。」路加有點
嫌棄的說。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男人呢?」翟焉也不介意,面色如常地把手收了回來。
「我不記得了……但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不喜歡男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
因為我長了這一張臉吧。」
路加討厭男人的原因早已模糊不清,但他知道容貌帶給自己多大的困擾。他從小因
為和姊姊相依為命的緣故,很早就踏入了社交界,卻厭惡那種讓他被恣意打量的場合,
他總是遭受過多的關注和騷擾——大部份應該是來自於男性的。所以他拼命地鍛鍊槍
法和「賦」,決計不讓他人在輕視他。
即使如此,路加在血族依然大名鼎鼎,除了薔薇之影的名號,也有人稱呼他為「血
薔薇」。
薔薇是瑞基爾特的國花,亦是血族的象徵,被冠上這樣的稱號是一種尊榮,代表著
血族之中最為頂尖的美貌。
然而對於路加而言就只是困擾加倍而已。
「我不介意啦,你跟我一個朋友有點像,他也討厭男人,卻也跟你一樣是男性,不
過他是個怪傢伙。」
路加不甚在意,隨口應了一句,「是嗎,真想見識一下。」
「他滿有名的啊,你聽說過『綠野的蝴蝶』嗎?」
8.
愛茵思托雖然是以農業建國的國家,現在卻有個更為響亮的稱號,被人稱為「魔法
王國」。
愛茵思托的開國者本身就是魔法師,因此在國政上也特別厚待了同業,於是漸漸地,
愈來愈多魔法師選擇留在當地,其中並不乏魔法界中的佼佼者。
再之後,魔法師在愛茵思托創辦了學校,建立了工會,定期舉辦聚會和研討會、彼
此分享魔法上的造詣和見解,而愛茵思托王室也一直注重並推崇魔法教育的發展,魔
法王國的稱號便愈傳愈遠。
現在如果要說世上最厲害的魔法師,十之八九得到的答案會是「綠野的蝴蝶」。
人類學習魔法也有千年的歷史,但卻始終必須受到元素、陣法、咒文三者缺一不可
的限制。修為較高的魔法師可以用內心的言取代將咒文宣之於口,但是卻沒有人類可
以在沒有元素陣法的情況下施行魔法。
唯一的例外就是「綠野的蝴蝶」,據說他使用魔法從來不用畫陣,他甚至不像一般
魔法師一樣配戴提升魔力的飾物或法杖,他就是拿著一把劍,瀟瀟灑灑、隨心所欲的
施法。
他出名的地方還有他的性格,他崇尚自由自在的生活,即使愛茵思托王室多次聘請
他擔任宮廷法師,魔法師公會多次邀請他入籍,他卻還是悠哉的一個人遊蕩諸國,當
他的荒野法師。
愛茵思托以平原地形為主,加之他年輕時在學院內以成天撲蝴蝶而不學習出名,所
以人們開始稱呼他為「綠野的蝴蝶」。
但他最廣為人知的,還是他重女輕男到偏執的地步。
他曾經為了一名被當成祭品的少女而向人魚一族宣戰,他的舉動甚至驚動了深海霸
者的青龍族裔,並與其王者奮戰了三天三夜,直到九龍之君前來調停,這場堪稱混亂
的衝突才平息了下來,而「綠野的蝴蝶」也因此一戰成名。
那之後,他的名聲愈來愈響亮,其中諸多事蹟往往都是為了女性而起。
不管是Alpha、Beta或是Omega,也不管是什麼種族,只要對象是女性,他向來都是
憐香惜玉的。
甚至有傳言說,要是天下女人一起拜託他的話,他大概會毫不猶豫地向諸神宣戰吧!
但是對翟焉而言,綠野的蝴蝶就也只是個認識很久的損友而已。
9.
「你真有意思,竟然會連這種人都認識,但他不是討厭男人嗎?怎麼會跟你當朋
友?」路加問道。
「因緣際會。他其實還是可以跟男人好好相處的啦,我就是覺得他跟你有點像。」
「被說跟另外一個男人相像我一點都不開心,而且我可沒有像他一樣走極端路線,
我只是不喜歡男人靠近我而已。」路加橫了他一眼,「你還想不想見我姊姊?」
翟焉興奮的點點頭,「要去要去,我很想要見霜園女爵呢!」
路加指指自己的影子,「我和我姊姊血緣相連,從我的影子是最快找到她的方法。
她現在經營著她的小酒店,和他的兒子過著相當平靜的生活。」
「所以她的兒子已經沒事了?」
「算是恢復了,但不完全。黑色的那位當時滿生氣白色的那位擅自決定要優待我姊
姊,所以他雖然替他找回了靈魂,卻限制了他成長的空間。」路加有些遺憾卻也釋然
的說,「我的外甥再也長不大,他將永遠會是個孩子,但這對我姊姊來說也已經足夠
好了,她和兒子相依為命,他們很珍惜現在的生活。」
「所以她不會再回到霜園了?」
「不會。我也只是偶爾來看一次。霜園女爵已經死去了,從此之後再也不會有這樣
一個人。」
乘載了無數人夢想、慾望和企圖心的霜園如今繁華不再,屬於女爵的時代和記憶也
將漸漸遠去,這座莊園的陷阱卻會繼續工作,繼續守護著曾經的風光。
翟焉不禁有點感慨,但他很幸運,他還有機會認識這樣一個風流人物。
「不過真有趣,這就是你的『賦』嗎?你還可以把影子當移動陣法來使用啊!」
翟焉很感興趣,蹲下身戳了戳那個影子,感覺手穿透到了另外一個空間裡。
他正要一腳踩過去,卻被秋水抓住了手臂。
「我先。」秋水瞪著他,態度強硬。
「有必要嘛?不會有危險的啦。」翟焉安撫似的拍了拍他,「就算有我危機應變的
本事也比你高多了,你別老把我當孩子。」
「這沒得商量。」
「不然你們手牽手一起下去怎麼樣?」路加插嘴,對於這兩個人的磨磨蹭蹭和不信
任有點不爽。
「好主意。」搶在秋水還要反駁之前,翟焉便攬過他的肩膀,將人拉進影子之中。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們在黑暗中墜落、卻又像在前進,翟焉可以感覺得到秋
水有多緊繃僵硬,雖然他自己可能也差不多,但是他還是收緊了手臂,希望自己可以
給這個人安全感。
路加出現在他們旁邊,領著他們往前移動。
看起來無邊無際的黑暗終於有了盡頭。然後,翟焉和秋水一起聽到了,盡頭那處以
喧鬧的人聲為背景,低沉卻迷人的女性嗓音。
「路加,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老是用這種方式過來嗎!」如此抱怨著。
TBC
* 謝謝大家的推文,也謝謝大家還記得這個坑XD 真是受寵若驚
* 謝謝看到這裡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