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四十樓,一家港式飲茶餐廳,電梯門一開立刻有服務生將他們引領到餐廳門口,
招待之好,全反應在價格上,劉杉不經意瞥見門邊的菜單本,一看差點嚇傻,每道菜
都是四位數起跳,這一餐吃下來要多少錢啊。
他們的位子被安排在角落C字型的包廂內,不愧是高檔餐廳,既能讓貴客縱觀高空
美景,也能保有適度隱私。他們落座後,胡楠踏著高跟鞋走了進來,先跟高亦承打招
呼,接著坐在最靠近包廂門的位置,熟練地翻起菜單點菜。
沒一會兒,胡若來了,她甫坐下就開始吃剛上桌的開胃涼菜,邊說今天醫院急診
爆量,她連午餐都來不及吃云云。
大概又過十分鐘、菜陸續上桌時,胡樺和另一名秀氣的年輕男人一前一後出現,
那名年輕男人容貌看起來清秀溫和,長得甚至能稱為漂亮,他和大家打過招呼、也對
初次見面的劉杉微笑點頭後,馬上湊到高亦承隔壁坐下,手自然地伸過去握住對方的
手,眼神充滿愛慕。
劉杉幾乎瞬間就知道這年輕男人正是胡楠口中的少爺,而且,他驚訝發現,
少爺跟這位高先生顯然是一對戀人,舉止間滿是親密,大家也習慣了似的,沒人
覺得刺眼,任他們倆個當眾卿卿我我。
一頓飯吃得輕鬆和樂,餐點無可挑剔的美味,且份量也很足,即使是劉杉這種
餓起來能吃三個便當的高中生吃到最後也將近九分飽,然而他卻覺得心裡不舒暢,
堵著什麼似的。席間雖然胡楠、胡若、胡樺甚至是剛認識的少爺都會跟他說說話,
不至於被晾著無聊,但是偏偏坐在他旁邊的盧司濋除了拿調味料外,沒跟他說過任
何一句話——任何一句!
明明就跟高先生聊得那麼開心,為什麼要無視他啊!劉杉埋怨在心底,越看
越氣,他忽然放下餐具起身。
「小杉,怎麼了嗎?」見劉杉臉帶不悅,胡楠問道。
「去廁所。」劉杉說。
解放完洗洗手,劉杉站在鏡子前面看著盛裝打扮的自己,忽然覺得很可笑,他才
十六歲啊,穿什麼西裝,長的高也沒什麼用,還不是入不了那傢伙的眼。
嘆了一口氣,劉杉步出廁所,忽然一個彷彿地獄來的聲音在他面前響起。
「劉杉?你也在這裡吃飯?好巧喔!」
劉杉猛然抬頭,竟然看到班長一身桃紅色露肩洋裝站在眼前,還甜甜笑著跟他
打招呼。
——是有沒有這麼巧!
劉杉一瞬間差點把髒話罵出口,現在要假裝認錯人也來不及了,他腦中迅速閃過
幾個脫身的藉口,但是四十樓就這麼一家餐廳,要說借廁所借到這裡來會不會太誇張。
而此時,一對中年男女走過來,貌似是班長的父母,只聽女士笑著問:「哎呀,
曉琪,這位同學是?」
「他是劉杉,」班長說,「就那個追我追很久的男朋友啊。」
劉杉一聽差點吐血倒在地上。
劉杉從此學到,人真的不能太樂觀,什麼以為不會那麼倒楣發生的巧合——就是
會同時發生!
班長和她父母及幾個應該是她親戚的人,就這麼巧今晚也到這家港式餐廳吃飯,
他們是一起搭電梯上來的,七八個人陸續靠過來輪流和劉杉打招呼,一個個長輩都
笑容可掬、親切熱絡,劉杉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扭頭走人,只好尷尬地說叔叔阿姨好,
好像就這麼認了男朋友這個頭銜。
也不知道班長的父母是不是認真的,他們對劉杉態度友好客氣,倒不像班長那麼
高高在上。
「哎呀劉同學,我們家曉琪平時在學校麻煩你照顧了呀。」
「沒有沒有我不——」
「劉同學你長的真高啊,有沒有一百八?聽說你籃球打得很好?平常都做那些
休閒運活動呀?」
「不是、那個——」
「同學你真的很帥捏,一定很多女生追你吼。」
「媽,他從開學就對我一見鍾情,很快就是我男朋友啦!」
「誰對妳一見鍾情——」
「同學,不好意思捏曉琪是我們家小女兒,比較慣著點,你多包容包容,你們
好好相處呀。」
「阿姨我真的不是她男朋友——」
「哎唷啊今天這麼巧,劉同學你也跟家人來這裡吃飯?難得有機會不如我們打個
招呼認識一下?」
「不是——什麼?」劉杉一愣,心想才剛見面就要去打招呼是怎麼回事,就算
退一百萬步講他們真的是高中生情侶好了,未來變數那麼大,難道對方父母真的以為
他們會走到結婚那一步?雙方見面會不會太早?
但劉杉不明白的是,班長父母一家都是商人,今天不論劉杉是他們家女兒的同學
還是男朋友,既然能在這家餐廳遇到,那家境不可能太差,搞不好還是什麼富商,
藉機認識一下有利無弊,見面三分情,日後談人情,社交就是這麼一回事。
「對呀,跟你家人打聲招呼也好,我是你女朋友嘛。」班長也笑著說,還勾住
劉杉的手,拉他直接往餐廳裡面去。
劉杉的臉色都要白了,他再怎麼愚蠢,也知道今天選擇坐包廂就是要隱私,
他要是就這樣把相當於陌生人的班長一家人帶進去『打招呼』,不只會給胡樺添
麻煩,說不定還會惹得那位少爺不悅,事後他絕對會死得很難看,所以萬萬不能讓
這種事情發生。
「等——等一下我肚子痛!我要去廁所!再見!」
「欸劉杉?劉杉——」
劉杉不管班長回頭喊他,甩開手就再度快步衝出餐廳往廁所去,回到男廁躲進
隔間,他崩潰地抱著頭坐在馬桶上,腦中只有死定了三個字。
「快過二十分鐘了,小杉怎麼還沒回來?」胡若朝身旁的胡楠低聲問,「他手機
放在桌上沒拿,會不會廁所沒衛生紙沒人救他呀?」
胡楠也有些擔心,她朝盧司濋說:「司濋,你去廁所看看小杉怎麼了好不好?」
他們這餐飯已經吃得差不多,高亦承與少爺順勢表示該告辭回家了,其他人
當然說好,胡樺一開始還自薦要負責開車,不過胡楠與胡若聯手阻止了自家哥哥
想當電燈泡的意圖,硬是把胡樺押回座位留下來吃水果。
盧司濋和高亦承與少爺一起走出餐廳,送他們進電梯之後他轉往走廊盡頭的
化妝室,一走進男廁才剛開口說「劉杉」兩個字,就被碰一聲打開隔間門的青少年
嚇了一跳。
「結束了?要走了嗎?」劉杉急切地問,一副巴不得趕快離開這棟大樓的口氣。
「什麼結束了?」盧司濋說,「還沒要走,他們正在慢慢吃水果,應該要十幾
分鐘吧?你趕時間?怎麼在廁所這麼久?」
「不是……」劉杉說,「我、我身體不太舒服,那個……可能吃太多吃太快
了……不如我先去一樓等你們?」
「現在晚上樓下大廳人潮多,你待在一樓只會更不舒服吧?」盧司濋說,他突然
走近劉杉面前,直盯著對方臉上看,把劉杉嚇得往後退一步,「看你的臉色還好,
真不舒服的話,我先載你回家休息?」
「什麼?你要先載我回家?」劉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還是你比較想坐楠姐的車?我去跟她說——」盧司濋說。
「不不不不我要坐你的!坐你的車!」劉杉馬上說。
這麼興奮的模樣怎麼像身體不舒服?盧司濋皺著眉,又說:「那我去拿車鑰匙,
你在這裡等我,我們等一下直接下去停車場。」
「好好好。」能不必再走進餐廳再好不過,劉杉忙著點頭,還不忘請盧司濋順便
拿他的手機出來。
不曉得是不是聽到劉杉不舒服的消息,三分鐘後,胡家兄妹和盧司濋都一起
結完帳出來了。
然而劉杉正要走過去跟他們會合,好死不死,那個可怕的桃紅色身影竟然再度
出現,並越過胡家一行人直直奔向來不及逃跑的劉杉面前。
「劉杉!你肚子痛還好吧?我看你那麼久沒走進餐廳,很擔心你只好出來
看看——」班長嬌聲嬌氣地說。
——沒事就吃妳的飯去啊出來看什麼看啊啊啊!
劉杉內心一邊吶喊一邊躲開班長抱過來的手,急急忙忙朝其他人說:「她是
我們班班長,今天很巧在這裡遇到,電梯來了我們趕快進去吧!」
然而身為有禮貌的胡家人,胡楠理所當然地上前打招呼,「妳好,我們是劉杉的
哥哥姐姐,妳是莊家的三小姐吧?」
想不到是認識的,劉杉腦中才閃現一股不妙的預感,只見班長立刻推開他,
湊上前和胡楠親切地握手,「姐姐您好,我叫曉琪,是劉杉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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