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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星,」雷木思說。在他們沿著牆壁吊掛的壁燈之中,沒有一支火把是亮著的。沒有
人在笑,在哭,在痛苦或快樂或憤怒地尖叫。唯一的聲音是暴風雨製造出來的,狂風用力
摔打在牆上,或是暴雨猛擊著窗戶,或是城堡最根本的地基,隨著那不可能是自然現象的
暴行而嘎吱作響。「天狼星。」
「你不會怕吧,對吧?」天狼星悄聲說道。他的語氣中有種特定的對於形勢的敬畏。他們
在蔑視茶葉。現在這只是正要開始陷落而已。黑暗在他們四周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地展開,
在恐怖的長廊上蔓延。「嗷嗚嗚嗚嗚嗚嗚嗚。」
「我不怕,」雷木思嘲諷地說。「怕的人是你。」
「呿,」天狼星哼了一聲。「我什麼都不怕。」
只能勉強看到天狼星的魔杖在前面發著光的雷木思,做了一件很白癡的事。或許是因為這
場雨,或是閃電,或是正在腐爛的南瓜,滲入寒冷潮濕空氣中的隱約氣味。或許是因為即
將來臨的死亡威脅。或許是因為天狼星狂妄的態度。稍後,他將不會記得附身在他身上的
到底是什麼白目鬼,只是現在,他加快了他安靜的腳步,熄掉魔杖,然後把兩隻手放在天
狼星的背上。
「啊啊啊!」天狼星尖叫出聲。
他拳打腳踢的倒了下去。
雷木思稍後隨即跟上,因為天狼星的腳趾撞上了他的小腿骨。
「啊啊啊,」雷木思附和著。
「啊啊——喔。」天狼星,他的手指遇上了雷木思那個非常有特色的鼻子,坐起身子,胡
搞了一陣然後才平復了下來。「你是一個混帳,雷木思.路平,」他噓聲說,「一個混帳
還有一個討厭鬼。我希望不管這條走廊上埋伏的是什麼東西,它都會把你的腦袋吃掉。」
「它才不會,」雷木思愉快地說,「走廊的怪物只會針對你一個而已。」
「你等著瞧,」天狼星發著牢騷。從黑暗中傳來了一個貴公子把自己從地上拉起來的混亂
聲響,他的鞋子在石頭上拖曳著,還有某人充滿活力地把灰塵從他的袖子上拍掉的啪啪聲
。「我會趁你最沒防備的時候報仇。喂,你把我的魔杖撞到某個地方去了,你這個讓人受
不了的蠢蛋。把你的魔杖點起來。」
「我是啊,」雷木思暴躁地嘀咕著,坐起身,然後發現他的手裡是空的。他呆呆地盯著它
看了一分鐘,才接受了這個他在沉重的黑暗中看不到的純粹事實。「喔——操。」
「不要再這樣了,」天狼星呻吟道。「全都是因為你不能抗拒你那幼稚的衝動!邪惡的狼
人。無情的、惡毒的黑暗之子。」
「噓,」雷木思輕聲說。
「旁邊根本就沒人!」天狼星厲聲說道,但聽起來有點膽怯。
雷木思把臉埋進手心裡。快想,路平,快想啊。「他們不可能走得太遠,」他說,語氣平
靜了一些。「我們只要到處看看,然後我們勢必會想出一點什麼來的。」
「你去找,」天狼星說。「我的死神在這裡等我。」
「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雷木思回想著。「好吧。我去。」他很高興這裡沒有任
何燈光。沒有人在一邊雙手貼在地上爬、膝蓋跪著、屁股在空中翹得老高、鼻子上一邊還
有灰塵的時候看起來還會有吸引力的。並不是說這是個需要吸引力的情況;這是一種盲目
的好運和拚勁必須取得勝利的情況。他在黑暗中到處摸索,一邊猜想,隨時隨地都會有一
隻瘦骨嶙峋的手來抓住他的手腕。死神在等待著。
「繼續說話,月影,」天狼星的聲音從他的左上方傳來。「說點什麼。什麼都好。背首詩
什麼的。我甚至不會笑你。」
「我什麼都想不出來,」雷木思悄聲說。
「喔我的天啊,」天狼星說。「我們就快要死了,是不是?你就是這樣告訴我的。你什麼
都想不起來了。月影,聽著,在我們踢到它之前我有事要告訴你。」
「噁心,」雷木思咕噥了一聲。「這裡有什麼東西溼溼的——是你還在滴水嗎?」
「雷木思,聽我說,這件事非常重要——」
「找到了!」雷木思勝利地抓起他的魔杖,把它高舉在頭頂上。「路摸思!」微弱的光線
在他的拳頭飄動,那,令人不安地,又紅又黏。「哈囉,那是血還是蔓越莓汁?」他把臉
轉向天狼星,魔杖在他們之間搖搖晃晃。「好吧?什麼事?」
天狼星結結巴巴地開口,眼睛瞇了起來。「我把巧克力沾到你的毛衣上了,」他說著,一
邊避開他的視線。「你最喜歡的那件。你面前的那個光讓你的鼻子看起來超級大。就像是
一隻超大的海豚從你的腦袋裡彈出來。」
「我最喜歡的毛衣?」雷木思重複著,大驚失色。「不是綠色的那件?袖口有洞給你拿來
放拇指的那件?」
「喔,」天狼星虛弱地說。「我有說嗎?你知道,我不確定我們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所
以我覺得那不算數——」
「算數?」雷木思惡狠狠地說。「當作一個招供嗎?我最喜歡的毛衣!」
「好吧,我才是個混帳,」天狼星附和著。「那是蔓越莓汁嗎?我們是什麼時候沾到蔓…
喔…天啊…」
雷木思感覺他的胃裝滿了某種冰冷沉重的東西。天狼星才剛要回頭看,灰色的眼睛驚恐地
張開,搖曳的光芒在他的臉上發瘋似地舞動。小心走廊!雷木思的腦中有個聲音在尖叫。
現在,說再見吧!
慢慢地,令人痛苦的慢,雷木思轉過身。
某個碩大的東西整個撲向他,並將牙齒卡進了他的喉嚨。雷木思張開嘴巴,一副正要尖叫
的樣子,但那個東西就在他的喉嚨上,在他的背上,又大又重還有你就快要死了還有——
「我要吸你的血血血血血,」天狼星用陰森森的氣音說道,在離他的耳朵非常近的地方。
「你就快要死了,」雷木思說。
「誰說的?」天狼星說。「不,除了那些茶杯以外。對了,那是草莓口味的。我的襯衫下
面有一個派。或是我原本有,在你決定要對我使出擒抱之前。」
「我剛剛吐在裡面了,」雷木思說,他的聲音在發抖。「我就快要吐在外面了。為什麼會
有派在你的襯衫底下?我不管。呃啊。你放開我。」
天狼星拉直身子,雙眼淘氣地舞動。雷木思試著在照料他發疼的屁股的時候讓雙手保持穩
定。他猜這是他自作自受——他的回報,再怎麼說——但那感覺就好像是他的心臟就要從
鼻子裡爆出來了。不用說,那裡的空間很足夠。
「來吧,」天狼星安慰地拍拍他的背。「至少你沒有尿濕褲子,也沒有像個娘砲一樣哭,
也沒有像詹姆一樣尖叫,或是其他類似那種丟臉的事。」
「你毀了我的毛衣而且我覺得你已經把我殺死了,」雷木思說。他其實沒那個意思。他從
來就沒那個意思,他暗暗地覺得興奮,根據他突然加速的心跳,還有他太陽穴裡的熱血。
重點是要大動作抗議這種殘酷的對待。再怎麼說,他是一個級長。他有名譽要維護,要為
後代的龜毛大鼻子狼人開疆拓土。像屁股瘀青和心臟爆炸的那種傷害是這整個過程的其中
一部分。他的呼吸已經穩住了,他自己雙眼中的光芒,一個對於遠方某個事物的回應,飢
渴的惡魔,正在逐漸黯淡下來。「這種殘酷的行為應該要受到譴責。」
「嗷嗚嗷嗚,」天狼星說道,手指一邊來回搖擺。「有沒有很恐怖。」
「你沒在嘗試的時候比較恐怖,」雷木思乾澀地喃喃自語,「恐怖多了。」
「來吧,」天狼星說。「我們就快到廚房了。你可以抓住我的手,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
以把你甩過我的肩頭,保護你不受傷害。」
「嘎吱,」雷木思咕噥著,一隻手往下揮動,他希望,那會像是一隻怪物的大臭腳。
「嗯,我需要一個少女,」天狼星解釋道。「一個落難的少女。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無
疑是有妹子們正受困於惡意的無形之手所搭建的牢籠。我們在浪費時間!頭在破,血在流
!我想要吃一片派什麼的,這麼多讓人興奮的事情,讓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不需要再吃更多派了,」雷木思咕噥著。「你的襯衫前面全部都是派。你看起來好像
是剛被捅了一刀。你為什麼一定要把食物收在你的襯衫裡面?你知道,有些人會把它收在
櫃子裡,或者是包包裡,或者至少不是他們的腋下,看在老天的份上。」
「這樣比較好拿,」天狼星愉快地說。「唉呀!這裡還有一點點,月影,別一個人到處亂
跑。嗷嗚嗚嗚嗚!」他做了一個荒謬的鬥雞眼鬼臉。
「嘎吱,」雷木思說。他皺緊了眉頭,用一種他希望是邪惡而有恫嚇效果的方式。「嘎吱
,嘎吱。」
***
彼得已經厭倦蘋果酒了。這也是為什麼他很幸運的原因,隨侍他的家庭小精靈已經開始改
為他帶來熱可可以及令人振奮的南瓜飲料。振奮於這般狂熱的前景——而且顯然深不見底
——把他們最新的配方測試在天狼星以外的人類身上,他們在過去的一小時中已經專心致
志地強迫他吃下許多有趣的食物。強迫可能是一個錯誤的說法。彼得在某個藍色東西上咬
了一口,讚賞地點著頭。
「我只是要去一下洗手間,」他告訴廚房的領班精靈,她點點頭,她的腰彎得實在太低了
,小小的腦袋刮著地板,引領他前往正確的方向。
這是最棒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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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詹姆說。莉莉惡狠狠地瞪著他。「好吧,這又不是我的錯,」他咕噥著。「我
看不出來這為什麼會是我的錯。」
「這不是你的錯,」莉莉兇狠地說。「我沒有在生你的氣。我在害怕。」
詹姆看著莉莉。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害怕。她的臉頰是粉紅色的,看起來像是準備好要痛毆
一些冒昧的搗蛋鬼。坦白說,他很驚訝他還活著,而不是因為整個地板上都是血腥的水坑
,或者是在過去五分鐘裡那些南瓜真的開始動了的事實。「嗯,」詹姆說。他試圖別開視
線,但只設法成功難看地動了一下嘴唇。「其實妳看起來不害怕,妳知道。」
「我嚇壞了,」莉莉噓聲道。「相信我。」
「而且妳聽起來像在生氣,」詹姆補充說。「妳確定妳不是在生氣嗎?妳可以生氣。那樣
比害怕好。比嚇壞了好。」他停了一下。「我不怕。」他舔了一下嘴唇。「好吧,一點點
,我想。妳比較喜歡感性的男人,還是強壯又高貴的類型?」
「詹姆,」莉莉說。「我覺得你在驚慌失措。我在做的是盡量不要驚慌失措。看起來生氣
對我有幫助。」
「而且這很簡單,對吧?」詹姆說。「哈哈,因為我在這裡。哈。哈。哈?」
「那個南瓜又動了,」莉莉提醒他。她聽起來相當厭煩。「在你左邊的那個。聽著,我的
頭髮裡有南瓜籽,鼻子和耳朵裡也是,我覺得,而你現在的行為實在稱不上是勇敢或可靠
,而跟金利.俠鉤帽交往就像是在跟一棵大橡樹交往——也就是說,實際上,非常的勇敢
又可靠,但卻不是可以讓女生有感覺的東西——然後現在,當我需要某個勇敢又可靠的人
的時候,我卻有你,這很諷刺,不是嗎,因為女生可以對你有感覺,可是你的聲音在過去
的一個小時裡已經升高了至少一個八度。所以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你看到我正在經
歷一些什麼了嗎?」
詹姆一點概念也沒有。「當然,」詹姆說。「我可以很勇敢。我可以很可靠。我救了石內
卜的命!」
「沒人比我更驚訝了,」莉莉回答。
「事實上,石內卜,」詹姆指出,「他就還滿驚訝的。」
「有可能,」莉莉說道,帶著一點黑色幽默。「你剛剛有感覺到什麼嗎?我覺得那些藤蔓
現在在動了。」
在詹姆眼角的餘光,一條長長的、綠色的、長著觸鬚的藤蔓滑入一種令人好奇的、挺直的
姿態。暴雨奮力拍打著窗戶。
「所以你們有交往過,妳和金利,」詹姆突然說。「我們稱之為交往。但是是過去式?」
「對,」莉莉兇巴巴地說。「有過,過去式,就像是在跟吉力馬扎羅山交往。我跟你說過
了。」
「喔,」詹姆說道,試著不要感覺起來像是超級歡天喜地的樣子,然後失敗。
「你有沒有要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麼?」莉莉問道,用一種努力爭取漠然的正常表象然後
結果變成類似於「驚恐沒壓抑好」的聲音。
「我很想,但不行,」詹姆說。「如果妳想要的話,我可以編一個故事給妳。」
「總比沒有好,」莉莉淡淡地承認。她一邊的膝蓋正壓在詹姆的膝蓋上,這完全是個意外
;他可以透過他的膝蓋骨感覺到她的心跳,這很怪異,而且,更怪異的是,還很讓人安心
。「編個故事吧。要是南瓜開始動的話,我們可以放火燒它們。」
「好吧,」詹姆說道,吞了吞口水。那些已經捲成一塊的藤蔓在沙沙作響,彷彿是在進行
協商。「呃。妳想要怎麼開始?」
「那是個雷雨交加的夜晚,」莉莉催促他。
「好吧,」詹姆說。一道閃電劃過,莉莉稍微朝他的方向抽動了一點,她聞起來甜甜的頭
髮離他的鼻子只有幾吋之遙。「雷雨交加的夜晚。我正在交誼廳裡替我的腹肌抹油,吸引
了許多經過的女性的目光——」
「你根本就沒有腹肌,」莉莉提醒他,戳了一下他的肚子,好證明她的論點。「看到沒?
軟的,像枕頭一樣。」
「我有,」詹姆堅持道。他擠出一句。加油啊,波特隊。「看到了嗎?妳可以感覺到他嗎
?那個,就在那兒。那個是史丹利。」莉莉只是看了他一眼。「不管怎樣,這是我的故事
,然後在這個故事裡,我的腹肌正在被上油。由我本人。更別提那場由希望能夠協助我的
人所引起的軒然大波了。」
「這是當然的,」莉莉喃喃地說。
「這是當然的,」詹姆同意道。「不管怎樣,我剛抹好油的腹肌以及看起來又性感又英俊
又瀟灑的我本人——」
「又白又扁,」莉莉提議道。
「——我注意到了賽佛勒斯.石內卜正在痛苦的——溺水。對。就是這樣。溺水。他溺水
了。不管怎樣,妳只要知道那不是我的錯,也不是雷木思,也不是彼得,有點算是天狼星
的錯,不過他不是故意的。然後總之石內卜是一個超級大蠢貨,所以他應該被告知。而不
是去死。所以我對自己說,我說,是時候成為那個,你一直都知道你自己就是的那個英雄
了!」
「你擺了一個姿勢,」莉莉提議。「你的牙齒白得發光。你讓你的眼角閃閃發亮。」
「七位豐滿的小妞為之傾倒,」詹姆說。「正當我身上除了我上了油的外衣之外什麼也沒
穿就衝出門口的時候——已經沒有時間換上英雄的服裝了——我對自己說,我等不及要讓
莉莉.伊凡知道我的英雄事蹟了。」
「天啊,」莉莉說。「還真浪漫。」
「嗯,我救了他的命,」詹姆說。「那裡有蛇還有水蛭而且還雷雨交加,所以,妳知道,
還有閃電。」閃電朝著一棵附近的樹進攻,或者一定是,從那就在他們右邊的窗外發出的
斷裂聲來判斷,還有一道亮到只有可能是高溫的力量劈裂木頭的閃光。「剛剛那個很不尋
常,」詹姆喃喃地說。「妳是在牽我的手嗎?」
「我覺得是,」莉莉說。
他們的視線尷尬地對上了一會兒。詹姆不知道應該是要從她祖母綠的眼睛裡望進她靈魂的
深處,還是要別開視線,不要看起來太過份熱切。如果他的餘生都會像是這樣子的話,那
麼或許他最好現在就永遠放棄學習如何不為之癡迷,或者,至少如何不展現出來。女生為
什麼會這麼複雜呢,他悲哀地想著。他為什麼會想要接近這個女生,當他靠近她時所發生
的每一件事,都會使他顯然已經錯亂的理智變得更加崩潰呢?為某人而瘋狂的感覺並不好
,不激情,也並不感天動地;這個感覺,令人驚訝的,非常瘋狂。總而言之,他實在看不
出他到底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做。
莉莉捏了一下他的手。
噢,詹姆飄飄然地想著。這就是為什麼。
***
「圖書館裡半個人也沒有,」雷木思悄聲說。長長、高高的書櫃在陰影中看起來凶神惡煞
,書背就像是一列排在他們面前的軍隊,等待著。他向後一縮,感到困惑而迷惘。當全世
界都發瘋的時候,圖書館就是他的天堂。現在,它聞起來只有舊書本的味道和黑暗的惡臭
,還有一陣「嗶、嗶、嗶」在深處的某個地方還有天曉得是什麼埋伏在天曉得哪裡。
「月影,」天狼星說,「圖書館裡從來就沒有過半個人。這就是為什麼我想要去廚房。」
「有的時候有,」雷木思抗議。「而且你又怎麼知道?」
天狼星眨眨眼睛,拍了拍他的鼻翼。「是我天生的演繹能力在起作用。你一生中會花上大
部分時間的任何地方必然都會缺乏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堅持理智。還有,說真的,月影:
圖書館。」
「有一天我會讓你了解的,」雷木思咕噥著。「不管怎樣,你得承認,完全沒有任何學生
在臨時抱佛腳的這件事情非常奇怪。也沒有情侶躲在櫃子中間什麼的,都沒有。而且怎麼
沒看到——」
他正準備要說平斯夫人的時候,有個人突然間赫然出現在他面前,像棵老樹一樣彎腰駝背
、飽經風霜,雙眼在黑暗中熊熊燃燒。雷木思往後一摔。
「啊啊啊!」天狼星大叫一聲,緊緊抓住他的肩膀。
「哈囉啊,孩子們,」那個幻影悄聲道,那硬脆的聲音就像是乾枯的樹葉在互相摩擦。「
不…害怕在天黑之後出門,是不是啊?」
雷木思後退了一步。「但又還沒有天黑,」他空洞地胡言亂語。「午茶時間才剛過半個小
時而已而且就只是因為外面在打雷,技術上來說,外面很黑並不代表已經天黑了。這是有
區別的。你看出來了嗎?還滿明顯的,其中一個表示現在對於理性而明智的人而言已經超
過了應該清醒的時間,而另外一個指的單純是外面因為某種自然的天氣現象所以顯得很黑
,像是雨,或者是龍捲風。」
那個幻影似乎短暫地錯愕了一下。
天狼星盡其所能地抓住了機會。「呀嘎啊啊啊啊!」他哭喊著,顯然,雷木思心想,他最
後終於徹底喪失理智了。然而,過不了一會兒,天狼星往前一跳,把雷木思撞到一旁,然
後踢了一下那幻影的小腿。它白色的臉,眼睛和嘴巴是長長的、下垂的黑洞,看起來痛苦
的程度似乎還比不上它困惑的程度。
「不害怕在天黑之後出門,是不是啊?」它重複道。
「你的臉看起來像是融掉的蠟!」天狼星喊道。「而且你還穿著床單!」
「不害怕在天黑之後出門,是不是啊?」
「又來了,」雷木思說,「我真的必須堅持我們必須找別的專有名詞來給一天當中的這個
時段使用。我們連晚餐都還沒有吃。這實在很難被稱之為晚。」
「不害怕在嗚嘎啊喀嗚哇嘎嘎嘎,」那個幻影最後又顛三倒四說了失敗的一次,然後就消
失無蹤。
「嗯,」天狼星說,勝利地拍著雙手。「我們是最佳拍檔。月影和獸足!一次跟一個幽靈
幻影戰鬥。你用超長的句子把他們逼瘋了,然後就在它們被弄糊塗的同時,我就把他們打
成娘砲。你怎麼看?我覺得我們可以發展這個事業。」
「我剛剛試著要跟某個想要把我們殺掉的東西講道理,」雷木思意會過來。「是不是。」
「我不太確定它是不是想要把我們殺掉,」天狼星懷疑地說。「除非它是想要——想要一
直重複講到我們死掉。你知道嗎?我實在沒有像以前一樣那麼喜歡今年的萬聖節。」
「這感覺像是那種糟糕的平裝書,」雷木思同意道。「作者的名字會用閃亮的鮮血寫在封
面上的那種。我覺得我們應該要去告訴鄧不利多。」
「我們不需要鄧不利多,」天狼星戲劇化地哭喊,「因為我們是月影和獸足,打鬼奇才!
鄧不利多能做什麼我們做不到的嗎?他能把人家弄糊塗嗎?他能踢人家的小腿嗎?」
「喔,」雷木思懷疑地說。「我真的覺得或許我們應該要。我是說,在我看來這全都有點
像是一場未經授權的惡作劇。」
天狼星睜大了眼睛。「你是這麼想的嗎?除了我們之外沒有人可以在這所學校惡作劇!再
怎麼說,誰知道他們可能在計畫什麼?這是不被允許的!這——為什麼,這是一種反組織
的行為,這種事應該要被阻止!」
「如果你這麼說的話,」雷木思說。
「前進!」天狼星高喊著,然後向前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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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料南瓜,彼得心想,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發明之一。香料南瓜汁更棒。他將整個馬克杯
一飲而盡,然後吸入南瓜那香醇的濃郁滿足。「喔,眨眨,」他說,「妳真是太了不起了
。」家庭小精靈變成了一種奇怪而條紋狀的粉紅色。
「眨眨從來就正在不知道,有人會像校長一樣正在這麼喜歡她的南瓜汁,」她說,「眨眨
正在為您做更多!」
彼得拍拍他的肚子。「喔,不用了,謝謝妳,眨眨,」他說。「我得去找我的朋友們,然
後準備換裝了。」
眨眨愛憐地望著他離開。「我會正在留一些吐司給您!」她的聲音在他的身後迴盪。
多好的一天啊,彼得心想。多麼美妙精彩的一天。就算走廊暗得非常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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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imgur.com/dKQcxea.jpg
「嗯,」金利說,「所有人似乎都不見了。」大廳裡空蕩蕩的,而且安靜得十分可疑。沒
有幽靈飄過他的身邊;沒有白癡一年級生撞上他的腿然後因為遭受的撞擊而倒下;沒有法
蘭克在猛戳他的二頭肌,跟五年級女生保證,它們,真的,比石頭還要精實。這感覺很奇
怪。很好,很安靜,但非常奇怪。
「驚人的推理能力,」石內卜咕噥著。「你是怎麼知道的?」
金利將他嚴肅的深色雙眼轉向石內卜那張氣色灰黃的狡猾臉龐。他用一隻手掌折著另外一
隻手的指關節。「所有人似乎都不見了,」他又重複了一次,用一種暗示著所以沒人會聽
得到你尖叫的語氣。
「這裡確實沒有人,」石內卜附和道。「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
「沒錯,」金利說。
「你知道,」石內卜尖聲說道,「我剛剛在想我可以幫上什麼忙。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忙的
嗎?」
「我認為你並不是很誠懇,」金利說。
「我無法想像你怎麼會有這種印象,」石內卜說,眼神飄過來又飄過去。
走廊彼端有某個東西撞爛了。聽起來像是一整個衣櫥翻了過去。
「走吧,」金利指示著。
「喔,」石內卜說,「拜託,俠鉤帽,你確定?靠不住的史萊哲林!是你最不想要他來替
你看著你的背後的人。」
「我不需要你替我看著我的背後,」金利提醒他。石內卜說不定還沒辦法把金利的整個背
裝進他的視線。「我在替你看著你的背後。還有你剩下的部位。走吧。」
「喔,」石內卜又說了一次,悲慘的語氣。
金利邁著大步向前,石內卜跟在後頭,鬼鬼祟祟地朝窗戶拋了一個渴望的目光。
「沒必要,」金利說。「五樓。」
***
「所以,」詹姆說。「妳覺得還要多久?」那些南瓜甚至沒有試著要表現低調,現在,它
們正沿著桌面和地板顛簸而行,大大的嘴張口結舌,還有滿口的尖牙。是詹姆給它們那些
牙齒的。他認為它們應該要覺得感激才對,而不是試著要殺他。「在我們被吃掉然後殘骸
被老鼠帶走之前,就是這樣。」
「事情不可能會變這樣,」莉莉說。「我才不會被南瓜殺死。這太離譜了。大家都去哪了
?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感覺好像是被困在一本便宜的小說裡?」
「我可以撕掉妳的內衣,」詹姆指出,「但我沒有,我有嗎。」
「還沒有,」莉莉嘀咕著。「誰知道在我們度過這一切之前你會變得多絕望?」
「我們還是可以跳窗逃跑,」詹姆提議。「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從這裡下去是一段很長的
路,而且我們搞不好還會摔斷身上的每一根骨頭,可是那些南瓜已經封死所有可能的出口
了,而且我真的很擔心那些像藤蔓一樣的東西。我發誓我們剛進來的它們還不在這裡。」
「我們剛進來的時候這些南瓜也沒有要試著殺我們啊!」莉莉加上一句,有一點點歇斯底
里。「我說我們應該開始——我不知道,開始放火燒它們!把它們剁成碎片!」
南瓜戰士們發出了一陣集體的咆哮。「我覺得,」詹姆悄聲說,「我覺得妳惹它們生氣了
。」
「這太離譜了,」莉莉狠狠地說。「我們有魔杖。我們有南瓜雕刻刀。我們是——我們是
七年級!想想看,我們坐在這裡,縮在角落裡,而我們可以——不,應該要——有所行動
!」她站起來,雙頰漲紅,怒髮衝冠,只是還有一點黏糊糊的,在她的臉上。詹姆覺得膝
蓋發軟。「來吧,」她指揮著,緊緊抓住他的手,一邊在面前揮舞著她的魔杖。
「沒錯,」詹姆說。「沒錯!團結!力量!南瓜去死!全速前進!」
有個東西在他的左腳底下吧唧一聲扁掉。那是一個一年級生雕刻的南瓜,有一張傾向一邊
的臉和不平均的鼻孔。它的一小塊左眼用責怪的眼神向上盯著他看。
「我把它殺死了,」詹姆震驚地說。「我用一隻腳把它殺死了。」
「金利,」莉莉說,「會赤腳殺死二十個,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詹姆看著那個南瓜。他看著他的腳。兩者都是一團泥濘的、亂七八糟的、橘色的混亂。他
又看了一眼那個南瓜。房間裡的一切感覺都及時暫停了下來,就瀕臨在偉大的邊緣,或是
徹底的失敗。就連移動的南瓜都用空洞的大眼睛望著他,有幾個裡面甚至還閃爍著燭光。
「好吧,」詹姆終於說道,「我才不要踩在會害我著火的那幾個上面。」
「不要講話,」莉莉說。
「好,」詹姆同意道。「是時候來做一些南瓜派了。」
***
「唉喲,」天狼星說。「那裡一直都有滿滿的盔甲嗎?我發誓,它們本來是貼在牆邊,不
是在他媽的走廊正中間!」雷木思彎下來幫他,把一塊金屬手肘從他的頭上挑下來,穿過
一大堆的護胸甲、大刀和盾牌才找到天狼星的手,並把他拉起來。「它不可能一直都在這
裡,」天狼星堅持。「不可能。」
「老實說,」雷木思說,「我覺得它在動。朝著我們在動。你擋到它的路了,當然。很英
雄。很了不起。我們應該立刻去找鄧不利多。下次我們可能就沒那麼好運了。」
「小心走廊咧,我阿妮姨媽的屁股,」天狼星咕噥著。「應該是小心該死的盔甲帶著大刀
朝你衝過來才對。它原本可以那樣告訴我們的,可是它沒有。」
「茶葉,」雷木思回想。「一直都幫不上忙,不是嗎。而且我不覺得杯子裡面有足夠的空
間可以塞下那麼多字。」
「它們可以寫小一點,」天狼星指出,「如果它們——你知道,我覺得那裡還有三具盔甲
,而且我覺得他們在朝這邊過來了,還有如果你能幫我把我的腳從這個頭盔裡拔出來好讓
我可以跑得像個孩子的話我會非常感激你——」
「它在發出噹噹啷啷的聲音,」雷木思悄聲說。「很不祥的那種。說真的,這很詭異。這
場暴雨還要下多久?晚餐時間到了嗎?你真的得要放棄那個餡餅了——如果你可以放手讓
它去的話你就可以用你的手把你的腳拉出來了——拜託,你得幫幫我!」
「斧頭!」天狼星噓聲說。「它有一把超大的斧頭!月影——嘎啊!」隨著這些令人痛苦
的難以辨識的遺言,他一個踉蹌並華麗地摔在前面的那一身盔甲上然後腦袋翻越了腳跟—
—或者,應該說是腳跟翻越了頭盔——沿著長廊節節敗退,把雷木思一起拖走。
***
「水仙,我好害怕,」卡蜜娜嗚咽著,把自己的身體壓在水仙的大腿上。她們的手指交纏
在一起。水仙沒辦法不這樣去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真正需要的其實是更多的伏特加。
「我真的好害怕。我們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水仙暴躁地說。「我怎麼會知道?」
「妳是個級長,」卡蜜娜用氣音說道,用顫抖的藍眼睛望著她。「妳這麼有見識而且——
而且我一直都很崇拜妳,妳知道嗎?」
「這太荒謬了,」水仙惡狠狠地說,一邊把她不知為何流連在卡蜜娜腰上的手給一把拉開
。「我根本就不喜歡妳。妳也根本就不喜歡我。」
「嗯,或許這那就是為什麼會這樣的原因吧,」卡蜜娜指了出來,一邊依偎著水仙的身側
。「兩個沒有任何共同點的女生,她們曾經參與至少兩起牽涉到水或者泥巴的重度女子混
戰,她們的個性——還有身材——都徹底截然不同,但卻十分美妙的,被放在一個她們除
了合作以外沒辦法做任何事的情況裡。或許我們可以度過這個難關!」
水仙盯著她。這裡有某個比卡蜜娜還要大型的東西正在運作。好吧,大部分的東西都比卡
蜜娜還要大型,她,不過恰好五呎,必須藉著嚇人的釘跟鞋,才足以搆到她床架的上鋪。
但比較像是比喻意義上的比卡蜜娜還要大型。如果交給卡蜜娜自己做決定的話,此刻的水
仙就要忍受一些噁心得難以置信、低階的廢話,關於學校裡任何一個其他的女生,伴隨著
缺乏創意的羞辱和面目模糊的威脅。這——卡蜜娜正在發著抖,還有她的睡袍束帶危險地
滑落她的肩膀,還有水仙的頭髮從她白金色辮子上的小圓髻落了下來——這根本就不正常
。
「我覺得我們必須離開,」水仙決定。「我覺得我們必須出去。」
「可是我們會怎麼樣?」卡蜜娜的眼睛像個神色顫抖的超級大水池,籠罩在厚重眼睫毛的
陰影底下,迫切渴求著一份寬慰,指引,甚至或許還有愛。水仙的胃裡感覺到一股熟悉的
強烈反感的痙攣。她能征服這個。她會征服這個。
「我們會回歸正常,」水仙說。「我猜。」
「萬一我們被人看到呢?」卡蜜娜補上一句,幾乎是實事求是的態度。「穿著我們——我
們的睡袍?」
「那我們就會使用記憶咒,」水仙答道。「好吧,我會使用記憶咒。妳可以去找衣服。」
「好,」卡蜜娜說。令人煩躁地,她的胸部引領著方向。
***
一定有某件古怪的事正在發生,彼得正要開始意會過來。「哈囉?」他問著空蕩蕩的長廊
。「哈囉——?」沒有人回答。他的聲音變成了回音回到他身邊,聽起來寂寞而空洞。「
這很怪,」他說。「這非常怪。」他想著,天狼星會不會隨時從某個地方跳出來,把他的
內褲拉到他的頭頂上。或者詹姆會不會戴著面具從某個角落跳出來,就像他二年級的時候
那樣,然後害彼得在整所學校的人面前尿濕褲子。朋友。你永遠都可以依賴他們。「哈囉
——?」彼得又喊了一次,打開了三樓男生廁所的門。「這裡也沒有人。」他突然發現自
己正在自言自語——一段愉悅的敘述不斷要避開沿著他脊樑滑下的微小顫慄感——還有,
要是有人聽見他的話,他們可能會覺得他發瘋了。「哈囉?」他問了第四次。哈囉,哈囉
,哈囉,廁所的牆壁傳來回音。「好吧,」彼得決定,「旁邊沒有人聽到我自言自語所以
我就直接說吧。這太陰森了!而且所有的燈都沒開!」他沿著牆壁摸索,尋找一間熟悉的
隔間。喝太多南瓜汁了,他訓斥著自己。下次不能再這樣了,彼彼,而且還沒有帶著魔杖
來好把路照亮。「啊哈,」他說,充滿勝利的語氣,然後把門甩開。「有了有了。唔喔喔
喔!」
地板上有某種滑滑的東西。他飛了起來,腦袋先撞到了牆上,然後只靠著沖水馬桶的把手
穩住自己,重重地把它往下一壓。馬桶水聲汩汩的流,然後陷入地板之中。「啊?」彼得
非常有說服力地說。接著,他面前的牆壁像一道門一樣向後搖晃。
「哈囉,佩迪魯先生,」阿不思.鄧不利多說。
「呃,」彼得說。「什麼?」
***
(霍格華茲之校園怪談,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