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盆地｜關於愛情
真要命。
愛情是不可得的地獄。
伸出手要，也不一定討得到，做小伏低到深處，下場就是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毫無尊嚴，比窮要飯的還慘。
林彥文以為，在自己的劇本裡面，他至少要挺直腰桿。誰知道他高估了自己的自虐性格，終究失控演出，把自己害慘。
月影説，他這樣是自找的。一開始把自己守太緊，一旦投入又徹底把自己全部交出去。「金牛座的真是笨得可憐，很不OK。」還順便開星座砲罵一下。
那，什麼星座很OK？
月影不懷好意笑著：「雙魚座啊，你看看人家阿哲。耐看型天菜，耐咀嚼，還有那個漢草不得了，超OK......」
「你行你上啊！」林彥文白了他一眼。繼續埋頭在工作中。
月影一臉沉痛：「哎哎哎，我也想啊～」邊說邊刻意亮出手上寫著另一半名字縮寫的訂製手環，看見林彥文聞風不動，惱怒地喊：「欸，這位先生，你都到酒吧了還帶著工作真的很解！有沒有考慮到壽星的心情？」
「我就跟你說明天要提案啊！」林彥文對著來吧台幫其他人拿酒的壽星道歉：「抱歉啦小飛，下次請你喝酒！生日快樂嘿！」
小飛對林彥文拋出飛吻：「寶貝你有來就好。」
月影無聊的攀在林彥文肩膀，瞇著眼唸出螢幕上的文字：「我們特地為平日辛勞的軍公教舉辦『心動時刻』聯誼活動，開拓交友圈，擁抱全新可能文文啊，你自己的生活圈比出家人還狹隘，你辦的聯誼活動會『擁抱全新可能』，甘嘸可能？」
「還有，你這活動名稱爛死了，什麼『心動時刻』啊，我看是下面那個洞吧！」月影邊說邊戳林彥文的背脊：「與其幫別人搞定，不如先想想自己吧！」
林彥文幽幽從螢幕前抬頭，臉上映著螢幕藍光，加上兩眼下方的黑眼圈，看起來活像咒怨裡的小孩。
「活動名稱是客戶取的，我現在只是為了錢而呼吸，為了明天可以早點下班而呼吸，為了世界和平而呼吸的林彥文。這位太太你可以先不要管我，好嗎？」
林彥文又灌了一杯黑咖啡，朝熟識的酒保露出一個虛弱的笑：「班長可以再給我一杯黑咖啡嗎？謝啦！」
「沒關係，反正我剛好有幾包私藏咖啡掛耳包，再不喝就過期了。」
「居然是掛耳包，我以為是你現沖的。」林彥文微笑：「很有水準。」
「欸，叫我閉嘴，結果你自己到處放電！不想理你。來酒吧喝咖啡加班，難怪沒人愛啦！」月影看不下去，氣呼呼跳下高腳椅往舞池鑽。
還沒午夜，林彥文就離開酒吧。
四月的晚風很涼爽，他順著長安東路右轉復興南路，沿著文湖線方向抵達城邊東南方的家。剛剛經過的安靜台北慢慢雜音紛呈，這區是舊城，狹小、老舊亂無章法的熱鬧反而別有生猛的市井氣息。熱炒街的客人在店門口喧嘩，喝醉的女人哭喊著我不想走。此時此刻醜態百出，絕對是合情合理的深夜鬧劇。
灌了兩杯黑咖啡的身體依舊疲倦，林彥文邊沖熱水澡邊度估。洗過澡，一邊拍著臉一邊打開電腦。瞥了眼MSN，阿哲不在線上，經過上次操場爆哭事件，林彥文對阿哲有些不好意思。到現在還不敢敲他。
打開youtube想挑首歌填滿過於安靜的空間。網頁跑了一分鐘才跑一半，圓圈圈繞了又繞。
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在載東西，林彥文想摔門怒吼。
眼角瞥見去年朋友送的生日禮物，山進D3Plus DX 收音機，原本的美意是復古玩具，此時倒是派上用場。他打開廣播，彷彿被設定好的手指轉到了那一台，熟悉的聲音從小小的機子裡流洩而出。
某個作家說過，人會變，聲音是不會變的。
六年前收聽，他穿著高中白色制服，
六年後再度收聽，已是一身荷葉邊系服睡衣。
有什麼變了，有什麼沒變，從四面八方包夾，酸酸澀澀。
時間像冰一樣凝結住，此刻他的思緒在冰下暗潮洶湧。
「晚安，這裡是【微光飛翔】，我是DJ萊特。很高興在這個夜晚，與你在空中相會。」
林彥文默默地聽著老朋友的聲音，覺得非常溫暖，卻也非常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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