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三年前。韓智堯二十四歲,碩士畢業一年多,正在雲邦集團總部掛著副總的
名跟著老爸磨練。夏天剛滿二十,大三。
那天韓智堯剛出差回來,司機開車載他回公司,就在距離公司一個街口停等紅燈的時
候,他看到夏天從旁邊的附設醫院走出來,表情有點嚴肅。夏天沒看見韓智堯的車,上了
一部計程車走了。韓智堯打了電話給夏天,夏天的聲音很小聲,說他正在家裡睡覺。
韓智堯回到公司,愈想愈不對。在辦公室裡打了電話給韓筠舟。韓筠舟是韓智堯小叔
公的兒子,輩分嚴格算來韓智堯要叫他堂叔,但其實他也只比韓智堯大了四、五歲。小時
候玩在一起,長大了工作地點就在附近,交情一直親近。
「叔,幫我查個人,」韓智堯一向直呼其名,這一開口就是叔,韓筠舟有些驚嚇:「
唉唷,好好說話。你這一聲叔,叫的我頭皮發麻。」韓智堯乾笑了一聲,他斟酌著要怎麼
自然的開口:「就我一個好朋友,最近老是精神不好,問他又說沒事。剛剛我看見他從我
們附設醫院出來,能不能幫我看看他是不是病了?」他報上夏天的身份代碼九位數字。等
了一會兒,韓筠舟輕鬆的聲音傳來:「病人姓名叫夏天是嗎?放心,他沒事。他只是懷孕
了。」
懷孕了?韓智堯五雷轟頂。他的Omega居然懷孕了。
韓筠舟繼續說話:「啊,是個年輕的Omega。我看病歷上註明他獨自來看診的,怎麼
他的Alpha沒陪他來?懷孕的Omega挺辛苦的,他已經有一些初期不適的症狀了。」
「什麼症狀?」韓智堯失神的問。
「失眠、噁心、體重下降、食慾不振……」韓筠舟看著病歷描述:「其實也還好,這
些都是正常的情況,不用藥物治療,只要他的Alpha體貼點,不要讓他太勞累,適時一點
信息素安撫,他能渡過去的。」
「喔對,這個Alpha的信息素很重要,除了Omega本身就喜歡這個味道而能得到安慰舒
緩以外,主要還是因為他肚子裡的胎兒。胎兒的性腺細胞正在快速分裂生長,那會刺激到
Omega母體。你也知道被標記過的Omega是只能接受自己Alpha的信息素的,體內有別的激
素存在,即使只是未分化的胎兒不成熟的一點點纇信素,也會讓敏感的Omega感到衝突不
舒服,越到懷孕後期越嚴重,嚴重的話,母體內激素都會失衡紊亂,Omega會相當難受,
虛弱一點的Omega甚至可能保不住胎兒。所以整個孕期最好他的Alpha都能在身邊。」韓筠
舟醫者仁心,他在醫院就是走分化專科,給家屬衛教習慣了,開始長篇大論的提醒。
韓智堯心不在焉的點點頭。他聽過他媽媽說過她懷自己的時候,爸爸幾乎一下班就會
立刻回來陪她,有幾次要出差好多天,韓爸爸都擔心的要命,還好韓媽媽體質好,天天吃
好喝好睡好,家裡好幾個阿姨幫忙照料,那幾天只是難受點,倒也平平安安撐到爸爸回來
。
「喂,你聽到沒?你是高興傻了?」韓筠舟一直沒聽到韓智堯回應,揶揄的問:「我
是不是要有孫姪子啦?你就是他的Alpha吧。恭喜你啊,要當爸爸了。你爸媽知道嗎?我
們韓家第九代傳人要出現了。欸,大事耶,那得趕快辦婚禮,我能當伴郎嗎?」
「不,不是。」韓智堯聲音僵硬粗啞:「我不是孩子的父親。」
「啊?」韓筠舟一聲啊還沒啊完全,韓智堯電話就掛斷了。
二十四歲的韓智堯。雲邦第八代傳人。他是嫡長子,也是宗族裡最優秀的Alpha。他
站在金字塔頂端。
但是他有一個秘密,沒有任何人知道。
韓智堯不孕。
韓家第八代嫡長子不能使任何人懷孕。
韓智堯愣坐在辦公桌前。
他一直遲遲不敢標記夏天,除了韓家傳統通常選在新婚之夜標記另一半以示慎重。另
一部份原因是,他想在標記之前跟夏天坦白:他倆將不會有孩子的事實。他自私的希望在
他坦白的時候,倆個人的愛情已經足夠深厚到夏天離不開他,進而能夠接受他的缺陷。
所以他拼命對他好,他願意給出一切來換取夏天的妥協。他承認自己有些卑鄙。
“可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他年輕的可愛的天真的調皮搗蛋的愛人,夏天,背叛了他。
韓智堯滿臉是淚,他看著辦公桌上夏天親手布置的相框,裡面兩個人頭靠著頭笑的多
開心。夏天捏了一組對杯擺在自己辦公桌上,說要佔一個位置。牆上的畫是去年他們去舞
拉島度假,夏天挑的。他跟夏天度過很多快樂的時光,不說別的,就在這辦公室裡,也到
處都有夏天的痕跡。
他站起來,走到角落抽出放在那裡的高爾夫球桿,他雙手緊握高高舉起球桿,搗毀了
整個副總辦公室。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但是外間大辦公室的職員沒人敢走。辦公室裡狂亂的巨大聲響持
續了二十分鐘,整層樓壓抑著冰冷的信息素。
終於,裡面安靜了。十分鐘後,韓智堯神色自若的走出來,吩咐秘書找人收拾就離開
,除了有些疲憊,看不出來他有什麼異樣。
韓智堯那晚沒回家。並且在夏天打來第三個電話時,刪除了這個號碼又摔爛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