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當晚藍髮霸主便宿在裡殿。
隔天一早起來時,白髮青年仍在安睡。藍髮霸主在他額上輕輕一吻,便走到外面讓人備了
早膳,又傳令這三天都不早朝,若有重要的事直接向軍機處遞送奏報,依事情輕重再由軍
機處向他匯報。
白髮青年無法自己行動,藍髮霸主又不願讓別人照顧他,因此決定這幾天要寸步不離的守
在白髮青年身邊。
藍髮霸主仍在裡殿處理公務,他想等白髮青年醒來後,再和白髮青年一起到勤政殿接見大
臣,或者到外面走走。
到了午飯時候,白髮青年仍然沒有醒來。藍髮霸主心想白髮青年這幾天都沒有睡好,或許
是太倦了,便沒有吵擾他。
晚飯時候,白髮青年還是沒有醒來。藍髮霸主走近榻邊,見他睡得安穩,便沒有叫他。
第二天清晨,藍髮霸主很早就醒了。見白髮青年仍然一動也不動地躺在他身邊,他開始感
到有些奇怪了。藍髮霸主低喚了幾聲,又吻了他的唇,白髮青年仍是毫無反應,藍髮霸主
感到不對勁,他將白髮青年扶坐起來,白髮青年軟軟地靠在他身上,就像一個完全昏迷的
人一樣。
「來人!傳太醫!」藍髮霸主向外吼道。
*
傅紀熊很快就被叫來了。
藍髮霸主盯著他,雙眼像要噴出火來,怒道:「這是怎麼回事?泰族的人到底給他下了什
麼藥?」
傅紀熊進來之前就聽太醫說了情況,他也沒想到白髮青年竟然會昏迷不醒,只得說道:「
聽泰族人說,大師身上中的是『三日醉』,或許三日過後就會醒來了。」
藍髮霸主緊皺著眉頭,說道:「他回來時也跟朕說了三天不能行動,但並沒有說會昏迷。
朕讓太醫看過,太醫說他的脈息很弱,弱脈中隱約還有一絲不規則的搏動,像是中毒的跡
象!」
傅紀熊也感到有些不妙,但他與泰族並沒有交情,對泰族人的行事作風也不了解,只能沉
默。
藍髮霸主問道:「他與泰族人說了什麼嗎?」
傅紀熊說道:「大師讓微臣在樹林外等待,微臣等了一刻左右,便見一個泰族人出來,要
微臣進去。當時大師已無法自己行動,是坐在椅子上的。大師要微臣護送他回來,並勸泰
族人不可阻攔。」
藍髮霸主又問道:「那泰族人可有為難你們?」
傅紀熊頓了一下,說道:「這倒沒有。」
藍髮霸主見傅紀熊臉上現出一絲猶豫的神色,不耐煩地說道:「你有話就說!什麼都不可
隱瞞。」
傅紀熊說道:「大師說陛下就要離開,微臣斗膽請問……」
藍髮霸主為了這件事,心頭本來就壓著一把火,聽傅紀熊提起,臉色一沉,冷冷說道:「
這也是你能問的事?」
傅紀熊一聽便覺得事情果然有蹊蹺。
因為藍髮霸主處事明快,大小事從不含糊以對,更何況如今權勢在握如日中天,也不需要
避忌什麼。若真要離開,大不了像之前那樣找個人繼位便是,就算要一走了之,燄國上下
也無人敢置喙。再說,陛下唯一掛心之人,就只有大師,如果要走,為何不像上次一樣帶
大師離開?卻說要將燄國交給大師掌管?
因此唯一的可能,便是藍髮霸主並沒有真的打算要離開燄國,只是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要
暫時欺騙大師……
藍髮霸主見傅紀熊不再多話,輕吸了口氣,說道:「以後你別和他提這些事,省得他煩心
。」
傅紀熊說道:「微臣曉得。」
藍髮霸主負手在殿裡走了一會,說道:「你先帶兵去把泰族人圍起來。如果明天他還沒有
醒來,就把燄都附近那些泰族人都抓起來。」
傅紀熊領命。
藍髮霸主說道:「好了,你下去辦事吧。」
*
因為白髮青年的緣故,泰族很早以前便在燄宮附近佈下耳目。燄宮裡有部分侍從女婢,原
本就是泰族人,與白髮青年有關的消息,便藉由他們來傳遞。
但即使如此,要獲得燄宮中白髮青年的消息也並不容易。一來是因為燄宮裡的人不能隨意
與外界聯繫,二來是因為藍髮霸主對白髮青年著意保護。裡殿眾人,除了必須身家清白以
外,言行也被刻意要求。在裡殿發生的事、說出來的話,一句也不可外洩,因此除了非常
重大,同時藍髮霸主也無意隱瞞的事情之外,關於白髮青年的消息,外界很難得知。
因此泰士清便轉而注意藍髮霸主的行蹤。根據白髮青年所言,藍髮霸主不日便要離開燄國
,燄國朝廷應該會有一些相應的動作才是。泰士清原本以為這麼大的事情,燄國都城早就
鬧得沸沸揚揚了,沒想到兩天以來,派人四處查訪的結果,卻連一點風吹草動也沒有。燄
國都城的人都笑他們說:「早過時的事兒了,現在還問什麼?」
泰士清更覺得疑惑。因為神使不可能欺騙他們,但藍髮霸主卻也沒有要離開燄國的跡象,
那麼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正想著,卻見樹林外顧守的泰族人走了進來,一隻鶚鳥就停在那人的手臂上。
鶚鳥是泰族人用來傳遞消息的一種方法,泰士清見到鶚鳥,連忙問道:「族裡有什麼事嗎
?」
那名泰族青年將一小張紙卷遞給泰士清,說道:「大祭司,這是寧安傳來的消息。」
「寧安?他恢復記憶了嗎?」泰士清一邊說著,一邊接過紙卷,打了開來。
紙卷上只有幾個字:「危險,快撤離。」
泰士清皺起眉頭。紙卷上的指示很清楚,但是危險在哪裡?為什麼要撤離呢?
但寧安雖然失憶,卻自很小的時候就展現出過人的靈能,因此寧安的警示,泰士清也不能
置之不理,便對那青年道:「你去跟大家說一聲,先整頓好行裝,若有什麼風吹草動,就
要立刻離開這裡。」
那泰族青年連忙下去傳令了。
泰士清又派人到樹林外面來回巡邏,看看是否有什麼可疑的人物出沒。
不到一個時辰,在外面巡邏的泰族青年帶回了一個人,說道:「大祭司,這人是我們安插
在燄宮裡的人,說有緊急事情要告訴大祭司。」
泰士清見那人一臉神色緊張,便溫和地說道:「有什麼事慢慢說。」
那人連忙躬身,將右手橫過左胸,對泰士清行禮道:「大祭司,小人是花桂奐。三天前神
使是坐著馬車回到燄宮的,進入裡殿之後,便沒有再離開裡殿──這個,因為最近神使常
常會離開裡殿在燄宮裡四處散步,小人遠遠的看過他幾次。燄宮裡其他的夥伴也看過。但
是這幾天神使都沒有離開裡殿,小人和其他夥伴刻意打聽,好不容易才知道原來神使自回
到裡殿後,便一直昏迷不醒!」
泰士清愣了一下。
花桂奐又問道:「大祭司,神使會昏迷不醒,是大祭司安排的嗎?」
泰士清皺起眉頭,說道:「不是。前大祭司的遺書裡寫得很清楚,三日醉只會讓神使無法
行動,並沒有提到會使他昏迷。而且,三天前神使離開這裡時,意識還很清醒,怎麼會─
─」
花桂奐臉上頓時浮現焦慮的神色,說道:「那糟了,傅紀熊將軍昨日在點兵,好像要出征
,但是最近並沒有聽說陛下要攻打哪裡啊!會不會……」
正在懷疑的時刻,一名在外顧守的泰族青年匆匆跑進來說道:「大祭司,不好了!我們被
圍住了!」
緊接著,顧守樹林另一邊的人也跑進來說道:「大祭司,樹林後面有燄軍!」
樹林裡的泰族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泰士清也緊張地思索著,會不會是陛
下誤以為神使昏迷不醒是他們動的手腳,所以才會派人來圍住他們?可是陛下曾帶著神使
到泰族去過,應該很清楚泰族人對神使只有尊重保護,絕不會傷害神使的啊!
突然一卷小紙卷掉在地上,那是寧安剛剛傳來的訊息:「危險,快撤離。」
難道!
泰士清不願這樣想,卻又不得不這樣想。會不會、會不會這根本就是一個陰謀!
為了切斷神使與外界所有的連繫,讓神使從此孤立無援的陰謀!
神使說陛下曾經想要帶他回到聖魔界卻不能如願,如果陛下想要帶走神使,卻無法帶走神
使,會不會想要在離開之前,殺死神使?就像過去無數個殺死自己的嬪妃宮女來殉葬的帝
王一樣?
神使或許根本就沒有昏迷而是被囚禁了,而無論是花桂奐或其他泰族人都不能進入裡殿,
親眼瞧見神使的情況。神使昏迷的消息可能根本就是故意捏造出來的,好用來當作燄國出
兵攻打泰族的藉口……
泰士清想起藍髮霸主過往殘暴嗜血的行徑,不禁驚出一身冷汗。他想起前大祭司的遺書中
,斬釘截鐵的寫著:「三日醉是最後的機會,萬勿錯失!」而他卻白白放過了──他不該
讓傅紀熊帶走神使的,傅紀熊再怎麼厲害,也只是一個人,合眾人之力或許還可以制服,
現在傅紀熊帶著軍隊來了,他不僅救不了神使,而且萬一他在這裡被殺,泰族接下來的命
運也是可想而知!
眾人還在等他下令。泰士清舔了一下有些乾裂的嘴唇,說道:「我們必須突圍出去。神使
──可能還在等我們的救援。」泰士清轉頭對一個泰族青年道:「你找十個人,保護花桂
奐安全離開。花桂奐,你帶著傳訊蠱回到燄宮,召集眾人盡力找出一條能帶神使安全逃離
燄宮的路。成對的另一隻傳訊蠱是在泰族的天壇,你可以利用他找到寧安。我們會盡力製
造混亂,讓你們可以出去。如果我們,」泰士清看了一下周遭的眾人,又說道:「如果我
們沒有辦法活著回去,你要告訴寧安,盡力挽救神使和泰族的命運。」
花桂奐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結結巴巴的道:「大祭司,我、我也要留下來!」
泰士清說道:「留下來等死並不是勇敢的表現。你肩上有很大的責任,神使和泰族的命運
,或許都要靠你了。」
花桂奐眼睛裡流下淚來,泰士清示意一旁的青年將他拉走。
泰士清又對其他人說道:「我們要和燄軍對抗,直到花桂奐安全離開為止。然後,每個人
都要盡力逃出生天,能活下來的人就要趕快回到泰族,告訴他們這裡發生的事,還有神使
被困在燄宮的消息。一定要趕在十五天之內,把神使從燄宮裡救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