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ABO] 非常態 Chapter 1

作者: mezamenotoki (夕浪)   2019-11-09 14:40:38
※ABO含私設
※AB配對
※無生子
※文長注意
以上如果ok↓
Chapter 1
鼻子有些癢,柏寧忍不住低頭,打了個噴嚏。
或許是因為室外正在下雨,潮濕的空氣讓他有些難以適應,雖說飯店餐廳肯定有開啟空調
卻仍於事無補。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喝了口咖啡,目光沒有從他身上移開,但也沒有分毫變化,彷彿沒注意
到他剛剛打了個噴嚏,他們身處飯店西餐廳,室內裝潢優雅又不失穩重,柏寧身側是衣著
光鮮的遠房堂伯母,堂伯母對面是一名年邁貴婦,這看起來是相親的場景,但兩位夫人明
顯對他們毫無關心,只是專注於討論孩童教育,還不時拿手機點開照片一起欣賞彼此的孫
輩。
說實話,這大概也不能說是相親,畢竟婚約已經決定了。
這整件事大概要從幾年前說起,柏寧的遠房堂姊柏宛攀上了一位商業鉅子,雖說柏家在一
般人眼中已是豪門,但跟常家一比反而有幾分暴發戶的模樣;常家族譜往上算去可說是累
世公卿,甚至出過在歷史課本上出現的人物,數年前,柏宛在派對上與常家繼承人常鈞偶
遇,酒醉後有一夜之緣,意外懷上了對方的子嗣,這才得以進門,而問題也就出在這裡。
柏宛是Omega,常先生是Alpha,他們生下的孩子是男性Alpha,但柏宛作為孩子生母,並
未被孩子生父標記。
這對柏宛來說並不是值得在意的事情,畢竟有眾人見證的合法婚姻與被家族承認的長孫兼
繼承人作為籌碼,不被標記也不意味著無法活下去,這在上層社會並不是什麼少見的事情
,尤其考慮到柏宛與常先生並不是真的門當戶對,常先生又是獨生子,柏宛能順利得到正
妻的位置,以常家主母與長孫生母身份立足,等同於麻雀變鳳凰,飽受眾人艷羨。
但是誰也沒有料想到,半年前,一次意外事故帶走了柏宛的生命,留下了還在稚齡的兒子
與並未標記她的丈夫。
這就是柏寧出現在這個地方的原因:他是個Beta。
常先生並未標記柏宛,但將來可能標記其他Omega,讓對方成為法定配偶,與對方生下孩
子,這對柏宛與柏宛留下的孩子當然有不利之處,但如果續弦對象是柏寧,狀況就不同了

AlphaBeta之間幾乎無法繁衍子嗣,不用擔心柏寧生下子嗣威脅繼承人的地位,況且柏寧
在無法生育的前提下,自然也不會對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堂姪造成阻礙,縱然將來常先生
標記了別人,柏寧作為法定配偶的身份一樣會受到保障,法律不會為了AlphaOmega標記而
強制撤銷婚姻。
反過來說,柏寧婚後將得到監護人的身份,常先生與柏宛生下的孩子同樣是他法定的後嗣
與繼承人;除此之外,柏寧在婚前簽下的協議書內容寫得很明白,作為接受聯姻的條件,
他每年能因股票分紅得到不菲的收入,獲得部份原本在常先生名下的房地產,以經濟層面
而言是相當優厚的報酬了。
換言之,這是一場交易。
提出這個建議的,正是現在坐在他對面的男人,常先生。
柏寧則是堂伯與堂伯母在家族中精心挑選後找到的對象,他父母早逝,沒有家人也沒有戀
人,無後顧之憂,年幼時在親戚家住過幾年,中學之後以成績優異為由,申請了堂伯設立
的宗親獎學金,開始多年的住校生活,不能說是過得富裕優渥,但不用為柴米油鹽操心,
也有住處可以遮風擋雨,即便無父無母仍是生活安穩。
當堂伯母找到他向他說明一切時,柏寧很快就意識到,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這件事,雖說
那些獎學金對堂伯父一家是九牛一毛,但卻是讓他獨立生活的根基,有機會回報恩情對他
來說並不是壞事,更何況他們並沒有逼迫他,也做好他會拒絕的準備,提前找好了幾位備
選對象。
他們這麼謹慎當然是有道理的,Alpha與Beta之間的婚姻相當少見,AlphaOmega在生育上
並不容易,而Beta與Beta之間能夠輕易地懷胎生子,如果是想要後代的Beta當然不可能答
應這種婚約,但柏寧不同,他原本就不希望留下後代,也沒有必須傳宗接代的壓力,以不
必生育的前提結婚,對他來說反而是好事。
遠處傳來了聲響,柏寧抬起頭,正好目睹了常見的景象。
一名Omega不知道是發情期到來抑或是抑制劑失效,面紅耳赤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試圖往
外走去,被同行的Alpha強行擁抱,但Omega並沒有因為Alpha的親密而平靜下來,仍掙扎
著試圖離開,顯見不是已標記的伴侶,經理帶著幾名服務生上前,立即將臉上寫滿欲求與
焦躁的Alpha拉開,將雙方帶往不同的方向,暫且分離。
以現有人口與生育率計算,這世界上終究是Beta遠多於Alpha與Omega,平均每十個人就有
九名Beta,剩餘的一人才是Alpha或者Omega,所以即使在這種飯店不慎釀出發情期臨時到
來的意外,也有足夠的人手可以在不被影響的前提下處理突發狀況。
柏寧收回視線,正巧看見了常先生的表情。
跟之前的平靜與冷漠不同,那雙幽深的眼睛裡盛滿了某種情緒,神態有些緊繃,然而轉瞬
而逝,很快又回到先前那副波瀾不興的模樣,沉默地瞧著他,與他視線相對。
柏寧莫名地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別開目光。
他回想起堂伯母交給他的常先生的資料,對方較他大了七八歲,今年約莫三十上下,學業
與就業後的經歷都很驚人,但在與人建立關係這件事上似乎不那麼順利,在堂姊出現之前
,曾跟兩位女性Omega交往過,但在短暫交往後結局都是無疾而終,柏寧當初看到資料時
便覺得奇怪,以資料看來常先生應該是偏好女性的,但被帶來相親的卻是作為男性的他。
此外,那些資料沒告訴他,常先生總是擺著沉凝的神色,寡言少語,毫無情緒表達,似乎
不知道喜怒哀樂是什麼東西,凝視旁人時目光有點嚇人,即使是再好看的臉擺出那種冷漠
姿態也一樣令人卻步。
柏寧大概懂了:對方跟他處於相似的狀況,不得不結婚,也不是真心實意地為此高興。
這樣一來,他先前有過的最後一點擔憂也煙消雲散。Alpha跟Beta結婚生子非常少見,但
維持純粹的肉體關係卻不算少見,畢竟難以生下孩子,某種層面來說毫無後顧之憂,他一
度想過自己在這件事上是否要妥協,不過常先生對他顯然沒什麼興趣,對柏寧來說是最好
的結果。
初次見面後,柏寧從堂伯母那裡得知了對方的消息,常先生對他很滿意,如果他沒有異議
,隨時可以簽好婚前協議,接著低調地公證結婚。若是婚後柏寧沒有任何學業或事業上的
變動導致變更住處的問題,兩人將同住於常先生位於市區的住處,而柏宛留下的孩子尚且
年幼,將交由祖父母撫養,平日也不與他們同住,而是與祖父母一起住在郊區別墅,柏寧
不必擔負起教養的責任。
柏寧讀完了整份婚前協議,毫不猶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次與常先生見面是在法院。
兩人公證結婚後,柏寧在回程時上了常先生的車。
他的行李早已收拾好寄到常先生的住處,只等著他過去整理收拾,踏入大廈後搭上電梯,
常先生開了門鎖,順便登錄了他的指紋,領著他踏入玄關,換了拖鞋,簡短地帶著他參觀
住處。
「你住這間。」常先生打開一扇門後對他道,「旁邊是我的書房,對面是我的臥室,即使
結婚也應該保有個人空間並相互尊重,你不能擅自進入我的臥室,我也不會侵犯你的個人
空間。」
柏寧點了點頭,深以為然。臥室裡的裝潢看起來像是客房,他的行李不多,整齊地堆在牆
邊,等著他拆開收拾。
「如果想要改變裝潢或置換傢俱都隨意,這間臥室屬於你,不用另外問我。」
「我知道了,謝謝。」柏寧客套道。
正當他準備開始拆開行李前,常先生卻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往外走。柏寧有點困惑,但沒
有多想,跟在對方身後回到客廳;常先生在靠牆的櫥櫃前停下了腳步,柏寧看得仔細,隔
著一層玻璃,櫥窗裡全都是藥劑,要是前方多個櫃台與收銀機就跟藥妝店有八成像了。
常先生打開了櫃子,示意他走近。
「因為你是Beta,有些事情必須提前告訴你。」常先生沒有回頭看他,「中間這層是抑制
劑,效力強弱由左到右逐次增加,標籤上有使用說明書,另一側是氣味阻隔劑。」常先生
拉開抽屜,「這裡有各類檢測用具,如果發生什麼意外,你沒辦法從氣味辨別Alpha或
Omega是否進入發情的前兆,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用試紙檢測唾液。」
柏寧有些愣住了,但常先生這段話還未結束。
「上層的藥物比較繁雜,從止痛藥到暈車藥,非處方藥的安眠藥也有,旁邊是急救用的東
西,消毒傷口與包紮需要的藥物與繃帶都有,基本上很少用到,你有需要可以來這裡取。
」常先生說著關上櫥窗與抽屜,打開最下層,「這裡是能夠困住行動的必需品,除了常見
的束縛工具之外也有其他輔助用具,附贈說明書,你之後要學一下如何使用。」
柏寧張了張口,說不出話。
常先生態度輕描淡寫,但他分明在那櫃子裡看到了像是中世紀刑具的東西,幾根金屬條以
圓弧形環繞頭頂與臉側,銜接著金屬製造的面具,在靠近嘴的內側有向內延伸的鐵片,鐵
片上滿是尖刺,受刑對象戴上後只能含住鐵片,忍受著無止盡的痛苦與羞辱,無法張口也
無法說話,通常是用於懲戒被抓捕的女巫或不服從的婦人。
而常先生收藏的工具不比那些刑具看起來粗糙可怕,也去掉了面具的部份,但這種口枷最
大限度地限制了張口與否的自由,如果他沒有猜錯,扣住的部份位於腦後,像Omega用的
項圈一樣,不是戴上後能輕易解開的設計。
人們要求Omega戴項圈遮住後頸,以免被發情的Alpha標記,沒有戴上項圈卻在非自願狀況
下被標記的Omega往往不被當作受害者看待,但卻從未有人要求Alpha戴上口枷,即使有過
類似的提案,也會被主流社會的聲音埋沒,對大多數的Alpha而言,發情期被要求戴上這
種近乎刑具的物品意味著屈辱,而常先生似乎不這麼覺得。
到了這時,柏寧終於明白常先生為什麼要說這些話了。
「你……是希望,我隨時注意你的狀況,有需要時就把這些……」他卡了一下,「……把
這些,用在你身上?」
常先生終於看向了他,神態如常,「我知道你曾單獨制服一名發情的Alpha,所以才選擇
了你。」
柏寧有些愕然。
他當然不知道這是他被選上的理由,但常先生需要的顯然不是忠誠相守的伴侶,而是發情
期的獄卒兼看護;Beta註定不會被發情時的氣息影響,所以常先生要了他,比起手無縛雞
之力的女性,作為男性的柏寧更加適合這個職位。
一般Alpha或Omega的發情期約莫是一年三到四次,每次為期一週,常先生大概也不想被外
人看到那副樣子,所以才提出要求,這就是柏寧作為法定配偶唯一能為對方做的事情。
……這就是柏宛沒有被標記的原因?
但在一般人的常識中,Alpha追求Omega與Alpha標記Omega是完全出於本能的動作,不受意
識控制,就像人必須呼吸才能活下去,動物順應天性繁衍一樣,是無法抗拒的行為,而常
先生卻對此表現得深惡痛絕,這其中顯然有外人不知道的理由。
柏寧沒能壓下好奇心,忍不住道:「你為什麼對自己這麼苛刻?」
「不是苛刻,是必要的自制。」常先生淡淡朝他掃來一眼,連眉頭都沒動,「你是Beta,
你無法理解。」
柏寧對此倒沒有感到不悅,常先生說的是事實,他們之間的不同註定他無法感同身受地理
解一切,但他能從這些話裡聽出弦外之音:常先生不指望他能理解,也不打算透過任何形
式的溝通或交流讓他理解。
如果這是電視劇,柏寧本該說出類似「如果你打開心扉說出一切我就可以嘗試理解你幫助
你了」的台詞,但這不是電視劇,因此柏寧什麼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目光在櫥櫃上晃
了一圈,看見了針筒,隨即道:「我記得情況嚴重的話,比起口服抑制劑還是直接注射更
安全,我知道如何使用針筒,這方面你不用擔心。」
常先生對他的回應似乎有點意外,但表情仍沒有太多變化,「那就好,我大多數時候都待
在公司,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打電話給我,另外我的行程都由助理管理,如果你有什麼需求
或臨時聯絡不上我,也可以直接找他。」
兩人談話結束,常先生便道了聲晚安,轉身回去書房了。
這就是自己新婚的第一天。柏寧有點想笑。在外人看來或許是相當荒誕的狀況,新婚的丈
夫甚至沒能抽出更多時間與他說話,不過他並不討厭這樣,常先生之於他跟陌生人沒什麼
兩樣,但他對禮貌的陌生人並不反感,將這場婚姻想像成工作的話還比較合宜。
他看著那個玻璃櫥櫃,打開了櫃子,開始仔細檢閱裡頭的物品,藥物有用過的也有全新的
,但那些口枷或束縛用品明顯不是新的,早在柏寧到來之前就已經存在了,而常先生似乎
真的有在使用這些防範標記的工具,這解釋了柏宛為什麼懷孕了卻反常地沒有被標記。
柏寧不是醫藥相關科系出身,但也像所有學生一樣,在義務教育時接受過完整的性別教育
,儘管Alpha、Omega跟Beta人數相差懸殊,但法律在對Alpha與Omega權益保障上可以說一
點都不馬虎,比如公用的盥洗室除了標示男女之外還必須額外標示Alpha適用或者Omega適
用,最大限度避免Alpha與Omega因為在密閉空間近距離接觸導致發情期相互影響的問題,
另外公共場所也依照法規設置了抑制劑販售機,讓發情的Alpha或Omega能在最短時間內以
非處方抑制劑調節自身狀況。
在常先生說過那些話後,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學過的那些關於Alpha與Omega的知識。
常先生對發情與標記的防範太過嚴格,其實以現今的科學發展而言,抑制劑已經足以解決
發情造成的困境,項圈也在某種程度上解決了標記的問題,而常先生在家裡儲存了這麼多
藥品,卻在使用抑制劑的狀況下仍使用口枷,理由只有兩個:一個是對方生性嚴謹,不願
讓一時疏忽釀成任何意外,寧可準備萬全;另一個理由則是……常先生發情的狀況可能比
一般的Alpha嚴重,甚至不能單靠抑制劑緩解,那些工具是不得不為的應對措施。
以柏寧的直覺來說,他覺得兩者都是正確答案,但後者的比重或許更多一些。
他想起那張冷漠又面無表情的臉,注視著他時毫無情緒的目光,不由得微微走神。
常先生的助理適時地接下了後續工作,詳細地為他解釋常先生平常的作息、日程與辦公地
點,給他包含助理與司機在內其他人的聯絡方式,柏寧耐心地聽著,記下了自己覺得重要
的資訊;雖說兩人不會密切相處,婚姻關係也只是虛假的形式,但往常相處時也會碰面,
對常先生多加了解不是壞事。
他從談話中得知常先生沒有聘請管家,這位助理日常就負責管理他們的住處,包括定期請
人打掃修繕、採購日用品、處理各類信件與帳單,上班時間是早上八點到下午五點,有需
要時也能準備三餐,反正不需要由柏寧操持家務。
說到最後,助理朝柏寧遞了張信用卡,他沒有立即伸手接下,助理解釋道:「這是支付家
用或臨時急用的用途,是常先生的意思。」
柏寧沒有矯情地推拒,畢竟送不送在於常先生,用不用則在他;他隨手收下塞到口袋裡,
抬頭看了助理一眼,「你也是Beta?」
助理點了點頭。
跟他猜的一樣,常先生周圍環繞著男性Beta,不管是助理還是司機都不例外,防線極其穩
固,簡直像是想用男性Beta建立一道隔絕內外的屏障,柏寧想到那刑具般的口枷,心中五
味雜陳。
跟著助理稍微熟悉過環境後,柏寧回到自己臥室,只先從行李箱拿出部份衣物與日常用品
,沖澡過後就入睡了。
雖然是在陌生的環境,但並沒有失眠,隔天醒來反倒神清氣爽。
這天並不是假日,柏寧看了一眼時鐘,還有一些時間,常先生的住處比他以前的住處離學
校近,所以更加不用著急。他拿起背包,一邊下樓一邊思考著該去哪裡解決早餐,經過餐
廳時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常先生坐在餐桌旁喝咖啡,看了他一眼,他注意到常先生前方的餐盤是空的,對面還放著
一份完整的早餐,培根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似乎在等誰坐下用餐。常先生收回視線,同
時道:「吃了早餐再走。」
柏寧有點受寵若驚,連忙在對方面前坐下。
對他來說,這是相當陌生的體驗,雖說他如今才二十餘歲,但大半人生幾乎都是獨居或住
在學校宿舍,這種類似家庭般的氛圍讓他想起幼時雙親也總是這樣坐在餐廳裡,等他慢吞
吞吃完早餐,再送他去上學,那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連記憶都有幾分模糊。
「你每天都是這個時間出門嗎?」
「沒錯。」他回過神來連忙應聲。
「要吃早餐或午餐的話跟助理說一聲就好,不用客氣。」
「我知道了,謝謝。」他謹慎道。
這話說完,常先生沒再出聲,柏寧拿起餐具,將煎蛋混合著培根一起吃下去,慢慢咀嚼著
品嚐味道,早餐份量不算多,但種類豐富鹹甜齊備,一旁還準備了奶油、果醬與蜂蜜,讓
他自己選擇要抹什麼醬料到司康上。
過了一會,常先生起身離開,助理端著剛煮好的咖啡出現,體貼地問道:「要不要喝咖啡
?或者想喝其他冷飲?」
「不用了,謝謝。」柏寧笑了笑,「你準備的早餐太豐盛了,我的食量沒有常先生大,吃
不了那麼多東西。」
助理搖了搖頭,也跟著微笑,「我做的是常先生請我做的東西,常先生也吃不了這麼多。

柏寧不笨,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不免有點驚訝;常先生要助理順便替他準備早餐不是
什麼大事,隨口一句話的事情罷了,但特地讓對方多加準備,以免食物不合胃口,這種體
貼之處讓他感到意外。
吃了早餐後柏寧便出門了,即使助理建議有需要的話可以請司機接送,但他仍選擇相對習
慣的方式,走到捷運站搭捷運去學校。
春假剛結束不久,距離柏寧大學畢業也只剩下幾個月的時間,雖說他拿到的學分已經足以
應付畢業,但每週仍有幾堂必修課要上,剩下的時間都空著,之所以早早出門,還是因為
朋友的請託。
「台詞都背好了嗎?」他走進空教室時問道。
「快了。」對方回過頭,「你呢?昨天還順利嗎?」
柏寧在對方面前坐下,比了比脖頸,「你的項圈有點滑下來了。」
青年連忙將手往後伸,調節項圈的鬆緊。
對方名叫江延,是個不折不扣的Omega,兩人同年出生,高中三年都是同學,上了大學後
系所不同但仍是校友,柏寧每週只剩下幾堂必修課要上,十分清閒,江延卻正好相反,正
與系上同學們一起準備畢業公演,偏偏還飾演主角之一,台詞極多,同時還要準備其他課
程作為期末評分的作品,忙得焦頭爛額,柏寧能做的也就只是陪對方練習台詞熟記內容。
「你還沒說昨天如何。」江延看著他,似乎執意要找到答案。
他並沒有對好友掩飾自己的狀況,也說明了這場婚姻徒具形式,但江延仍為他感到擔心。
「跟預想的一樣,沒什麼問題。」柏寧想到常先生那一櫃子的藥物與口枷,「我不是
Omega,我們之間不會有什麼發情期釀成的意外,放心吧。」
江延打量著他,「那就好。」對方頓了頓,又連忙道:「我不是想說他的壞話,只是
Alpha畢竟……」剩下的話江延沒說完,但柏寧知道對方想表達什麼。
江延會有這種想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就在一年前,對方發情期臨近時曾被進入發
情期的陌生Alpha襲擊,地點是在無人的校園角落,彼時情況危急,如果不是柏寧發覺狀
況不對及時趕到,制服了進入發情期的Alpha,江延可能就被強姦甚至標記了,在那之後
,江延產生對Alpha極端牴觸的心態,隨身攜帶抑制劑與備用的項圈,對常先生有疑慮也
是很自然的事情。
「我知道你的意思。」柏寧安撫道,「不用擔心,即使發生了意外,發情的Alpha我也能
夠獨自制服,你不是看過嗎?」
江延的神態放鬆了一點,隨即笑了,「我差點忘記這件事了。」
兩人在空蕩蕩的教室裡對著台詞,一起吃了午餐,柏寧上了下午的四堂課,提起背包準備
回家;當他踏入新的住處時,外頭的天色已經暗了,他看到常先生站在客廳裡,一副剛進
門的模樣,背對著他,正在褪下西裝外套。
柏寧猶豫著要不要打聲招呼,然而常先生卻已放下外套朝他走來,當他正要開口時,就被
對方突如其來的行動嚇了一跳,常先生拿了一小瓶噴霧般的東西對著他的身軀四肢噴灑,
一陣輕微的涼感後液體似乎就蒸發了,像清水一樣沒有留下任何氣味,柏寧呆呆站在原處
,這才注意到對方眉毛微皺。
「你身上有Omega的味道。」
……Omega的味道?
柏寧這才反應過來,常先生是聞到了他身上的氣味才這麼說,作為Beta的他根本毫無感覺
,所以對方不由分說就先噴了氣味阻隔劑。但他今天接觸過的Omega就只有江延而已,甚
至沒有任何擁抱親近的動作,最近的距離就是隔著一張書桌,這種程度也能被聞到,柏寧
有點吃驚。
「抱歉,我聞不到。」他連忙道歉,「味道很明顯嗎?」
「對一般人而言不算明顯。」常先生頓了頓,「但我希望這裡不會有任何Omega的味道。

柏寧點了點頭,「那麼我以後回來就先噴氣味阻隔劑,這樣可以嗎?」倒不是他刻意卑躬
屈膝,只是在知道常先生應對發情期的嚴苛態度後,自然明白對方對這件事非常慎重,他
身上意外染上的Omega氣息要是對常先生造成影響那就不好了。
常先生頷首,看著他道:「對不起,我不是存心為難你。如果你感到被冒犯……」
「沒關係。」柏寧立即接話,「你有任何忌諱的事情都可以直說,我會盡量配合。」
常先生凝視著他,過了一會才道:「謝謝。」
「不客氣。」他飛快道。
助理準備了晚餐,這時才從廚房出來,告辭離開,兩人在餐桌前坐下,各自用餐,氣氛異
常安靜。柏寧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改變氣氛,卻鬼使神差道:「你多久發情一次?」
常先生抬眼看他。
柏寧這會也不能把話收回去,索性繼續道:「這只是我的猜測,你在發情期的狀況是不是
比一般的Alpha嚴重?如果不是容易發情或失去理智的體質,不至於準備得那麼充分……

「你沒弄錯。」對方答得坦然,「我的發情期相較一般的Alpha不僅嚴重,次數也相對頻
繁。」
「有什麼需要注意的事項嗎?」對方接下了這個話題,柏寧放鬆下來,繼續往下說,「我
以前只陪伴過發情期的Omega,對Alpha的狀況不太了解,我想你大概會在自己的臥室度過
發情期,如果你需要的話……」
「我不需要。」對方打斷了他的話。
柏寧有點詫異,目光對上,注意到常先生異樣的神態,這才意識到雙方產生了誤會,連忙
解釋:「我不是要替你做……做什麼,我是說一般的照顧,像看護之類的,與性無關……

對方的誤解也不是沒有理由,有一部分的Alpha或Omega在發情期會尋找Beta緩解性慾帶來
的渴求與需索,但仍會施打定量的抑制劑,避免發生意外,非得要說的話更像是在可以控
制的狀況下適應並接納發情期帶來的後果,反正Beta無法標記也無法被標記,成功繁衍後
代的機率低到趨近於零,不過是各取所需,這不是少見的事情,也怪不得常先生誤會。
他有點尷尬,想找個洞鑽進去。
常先生只是點了點頭,這個話題到此結束,之後也沒有再被提起。
日復一日的相處下來,柏寧已經明白,其實常先生不像最初見面時那樣冷漠,只是少有表
情變化,性格不壞,也並沒有與他刻意保持距離,非得要說的話就像是和平共處的室友一
樣,儘管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但擁有彼此獨立的空間。
他有時會試著與常先生搭話,有時沉默,常先生對此沒有任何意見,不會主動挑起話題,
但也不會無視他的發言,維持著基本的禮貌,但又不至於到客氣的程度,總體來說相處時
沒有障礙。
自從知道常先生對氣息很敏感後,柏寧養成了隨身攜帶氣味阻隔劑的習慣,不管是在外頭
碰面或回到家中,見面前先處理身上的氣味,常先生對此明顯是欣賞的,儘管沒有說出來
,但那種意外與滿意的情緒仍形諸於色,至少柏寧能夠感受到。
他們不是一般的新婚伴侶,沒有所謂浪漫蜜月或出國渡假之類的慶祝計畫,柏寧照舊每天
上學,常先生也一樣規律工作,只是在他們兩人稍微熟悉一點後,才開始在夜晚或週末帶
著柏寧出門應酬。
說是應酬,但並不是出入聲色場合,大多數地點是在酒會或晚宴,柏寧的地位類似於續弦
,以後也將作為常先生的合法伴侶出入社交場合,當然有被公開介紹的必要;常先生社交
圈裡的熟人多是Alpha與Omega,得知他是Beta時多少都有些詫異鈉悶,一度將他視為玩伴
般的存在,難掩怠慢的表情,但在得知他是常先生獨子生母的堂弟,雙方已低調地締結婚
姻後,那些訝異與輕慢很快就消失了。
柏寧對此一點都不意外,識時務者為俊傑,或者說見風轉舵,這是成年人生存於世的準則
之一。
在那些人面前,常先生會牽他的手,攬他的肩膀,與他有一定程度的肢體接觸,機率可以
說是頻繁,但在家裡兩人獨處時卻不會那樣,顯然是做給別人看的,常先生對此沒有特地
解釋過什麼,柏寧卻漸漸瞧出一絲端倪。
「你是在拿我當擋箭牌嗎?」在回程路上,他們兩人並肩坐在後座時,他不禁問道。
常先生瞥了他一眼,輕輕頷首,默認了。
對方雖然已經再婚,但再婚對象柏寧只是Beta,兩人之間沒有標記的可能性,如果有
Omega仍想追求甚至從柏寧這裡搶走常先生也不是不可能,但只要柏寧待在常先生身邊,
那些Omega就不會貿然過來搭訕,自然也不能用自己的氣息吸引常先生,不管是常先生發
情或當場有Omega發情,不受影響的柏寧都能迅速地控制現場。
「我現在是看護兼保鏢?」想明白這些,他忍不住轉頭道。
常先生沒有看他,眼底多出了一絲少有的笑意。
他看著那縷笑意,一時有些走神。
搬入常家約一個月後的某個早晨,柏寧如常醒來後下樓,注意到常先生沒換上西裝,似乎
不打算去上班,坐在沙發上;他隱約察覺不對,走近時才注意到桌上剩下的抑制劑的罐子
與半杯水,這才意識到對方似乎發情了,剛服用了藥劑;常先生轉過頭看他,很快又收回
視線。
「需要我為你做什麼嗎?」柏寧沒忘記自己的職責。
「不用。」常先生靠著椅背,「狀況不算嚴重。」
說是這麼說,但常先生臉頰泛紅,身上只穿著布料偏薄的家居衣物,掩蓋不住腿間明顯的
一塊隆起,顯然也是沒打算遮掩,柏寧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嚥了嚥口水,壓下心中驚嘆。
他也只是一般的男大學生,對性行為感興趣再所難免,特別是對Alpha與Omega,他也看過
Alpha與Omega演出的成人影片,因為身體結構差異,導致性行為與一般的Beta有所不同,
他只看過影片,沒料到現實生活中會出現這種畫面。
「你要看多久?」
偷看還被抓到,這不能說不丟臉,但他也無法為自己狡辯,只能誠實道:「因為第一次在
現實中看到Alpha的……」他尷尬地別開目光,「不是故意冒犯你。」
「沒關係。」
常先生回道,同時起身,身軀卻晃了一下,柏寧連忙伸手扶住對方,不知道是發情期或抑
制劑的副作用,常先生的步伐有些不穩,像是失去平衡感,發現對方沒打算拒絕他的幫助
後,柏寧索性扶著對方回到臥室。不只是明確的生理反應,皮膚相貼的部位也能感覺到灼
熱的溫度,來到臥室前,常先生站直了身軀。
「謝謝你。」
「沒什麼,只是小事。」不知道為什麼,柏寧感覺自己難以直視對方。
「你今天不用去學校?」
柏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要遲到了,與對方道別後匆匆忙忙出門,正好趕在教授開始點名
前踏入教室。
課堂上,教授解說著文本,柏寧卻仍沉浸在出門前的情境中。
抑制劑在每個人身上發揮的效果是有落差的,有時可以維持理性連帶著性慾也被壓制,然
而也不是沒有例外,常先生就是現成的例子,理智清醒,儘管服用抑制劑可以壓抑作為
Alpha的本能與衝動,但也因為無法滿足的欲望而吃足了苦頭。
以常先生的現況來說,除了無法消除性慾之外,似乎沒有什麼更大的問題,柏寧找不到自
己能為對方做的事情。儘管如此,在上午課程結束,江延問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餐時,他遲
疑幾秒還是婉拒了,掉頭走向捷運站,直接回家。
柏寧敲了敲門,沒有人應聲,他提高音量叫了幾聲,依然沒有反應,柏寧小心翼翼地推開
門,室內一片昏暗,明明是白天但窗簾沒有拉開,床上有個躺臥的人影,常先生大概是睡
著了。
正當他準備輕手輕腳關上門離開,卻聽床上的人用低啞的嗓音道:「水……」
柏寧注意到臥室角落的茶几上有水瓶與水杯,連忙過去倒了一杯水,送到對方方嘴邊,常
先生就著他的手,慢慢喝了半杯水,這才稍稍退開;餵水的過程中,有幾滴水液濺濕了床
單,柏寧對照顧別人這件事並不熟練,但常先生顯然也沒打算在這方面苛求他。
「還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柏寧再次問道,「這畢竟是我的義務,你不用那麼客氣,
想要什麼都可以直說。」
「就算要你替我洗澡也可以?」
柏寧愣了一下,「不、那個……我……如果你需要的話當然沒問題。」他的嗓音卡了卡,
才終於得以說完整句話。
多半是見他窘迫,常先生忽然笑了,不是那種唇角微微挑起的淡笑,而是真的笑出了聲音
,笑罷才道:「剛才只是開玩笑。」
「我沒想到你會開這種玩笑……」柏寧訕訕道。被這樣開玩笑他本該有點鬱悶,但是常先
生臉上的笑讓他打消了那些念頭,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對方露出這種表情,目光定格在對方
臉上,即使室內昏暗,依然能看清楚那是笑容。
「你不打算找人解決嗎?付費交易的那種。」柏寧不禁問道。
他們的婚前協議對這點有明確規範,雙方不必在肉體或感情方面對彼此忠誠,但在避免損
害雙方名聲的前提下必須低調謹慎,此外還規定在雙方確實離婚前不可以讓婚外情的對象
生下子嗣,以此保證獨生子的繼承權,常先生其實可以請人解決此刻的問題,並不違背婚
前協議的任何條款。
「不必。」常先生收起了笑容,「出去時記得關門。」
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柏寧並非遲鈍到沒發現,只是他心底總有些許說不出的不安,他注
意到臥室裡有用過的針筒,除了服藥之外還注射藥劑,但從上午服藥至今只過了幾個鐘頭
,可見情況遠沒有對方表現出來的輕鬆。
柏寧沒有轉身離開,反而在床沿坐下,伸出了手。
不知道是因為生理狀況或藥物帶來的副作用,常先生的皮膚有點燙,他的手按在對方的手
背上,即使只是這種程度的接觸,都能感受到那種無法忽視的熱度。
「我真的完全幫不上忙?」不知為何,柏寧感到有些失落。如果是往常,他不會這樣再三
追問,但常先生使用藥劑的份量讓他有點憂慮,即使不是醫藥專業,他也知道施打抑制劑
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過度使用也會帶來副作用,可是對方似乎一點都不在乎。
常先生盯著他看,過了半晌,突然抓住他的手臂一扯,柏寧猝不及防被拉入對方的被窩裡
,等他反應過來,才意識到常先生就著躺著的姿勢抱著他,兩人身軀貼合,軀體被棉被遮
蓋,某個硬物抵著他的大腿,他不必細看也知道那是什麼,下意識地嚥了口唾沫。
「你也可以用這種方式幫助我。」常先生在他耳際低聲道。
眾所周知,發情期帶來的不只是性慾與繁衍標記的欲望,也有一部份是與他人親密的渴求
,擁抱或撫摸都在其中,但這不像是常先生會做的事,柏寧呆了幾秒才意會過來,他此前
數次詢問,試圖幫助對方,這就是常先生給他的答案,或者說試驗。
「你以為我會尖叫著推開你然後逃走?」柏寧有點想笑,索性往常先生的方向靠近,讓雙
方的軀體更緊密地貼合,「你對我似乎有不少誤解。」
他確實沒想過跟對方上床,對於剛才那個玩笑也確實有幾分窘迫,然而現在的狀況卻沒有
讓他感到緊張或驚慌失措,反而生出一絲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抵抗心理,常先生認定這種
突如其來的動作會逼得他主動離開,他卻想唱反調。
對方沒有說話,柏寧也不強求回應。
被這樣抱著,除了體溫之外,軀體的觸感讓他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感受,常先生維持沉
默,連動都沒有動,手臂只是搭在他身上,沒有任何箝制與束縛的行為,似乎仍在等他起
身,但柏寧知道,生理反應不會騙人,儘管被慾念折磨,這種不帶其他意思的親密也多少
能緩解些許身軀焦灼的熱度。
「這樣如何,常先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一陣靜默後,他聽見了對方的嘆息。
「……叫名字就好。」
雖然是比自己年長的對象,但是柏寧放棄敬語改掉常先生這類禮貌稱呼,直接連名帶姓叫
對方時,多少有種減少了生疏的感覺。
在那之後,常鈞放棄讓他離開的念頭,被他擁抱、餵水或注射藥劑都沒有刻意推拒,柏寧
想要照顧對方,意圖讓自己顯得有用一些,想要有名正言順待在這個家的理由,而不是看
著常先生不適卻假裝什麼都沒看到,袖手旁觀;這種照顧某種程度來說是強求,如果常鈞
生氣直接要柏寧滾開,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然而對方接納了他的提議。
這跟他原本預期的有點不一樣,常鈞不是真的在招募看護,而是招募在自己失去理性時能
夠承擔一切處理後續狀況的人,換句話說,只要常鈞不離他太遠,在可以隨時注意事態的
位置就好,除此之外的任何事,常鈞會自己解決。
柏寧總忍不住想,常鈞似乎對自己作為Alpha的身份感到厭棄,卻又別無辦法,宴會上遇
到Omega都維持著一定距離,跟一般Alpha基於本能積極追求的行為很不一樣,同樣也對彰
顯所有權的標記毫無興趣。
一般Alpha的發情期每次平均在一週左右,但常鈞的發情期約莫三天就結束了,柏寧在大
學圖書館借了Alpha的生理研究書籍閱讀,因此知道發情期短暫這件事通常意味著發情期
相對頻繁,每次發情的情況也是視身體狀況而有所不同,常鈞這次發情算是症狀輕微,所
以服藥與注射抑制劑就解決了一切,但從對方準備的束縛工具而言,嚴重時遠遠不如想像
中的那樣簡單。
柏寧合上了書,起身離開臥室下樓。
晚餐已經準備好了,他下樓時正好碰見了常鈞,這是在發情期結束後初次相見,對方看了
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對他這幾天的行為也隻字未提,一切如常。他覺得自己可能越過了
不能越過的界線,但常鈞的態度平淡得讓他差點以為對方一點都不介意。
柏寧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如果你有什麼不滿可以直說,我當時……」
「沒有。」常鈞打斷了他,「這對你來說沒什麼,你也會這樣照顧你的Omega朋友不是嗎
?只是擁抱而已,我不會想太多,當時想要回絕是怕你覺得尷尬又不得不基於責任感而勉
強自己。」
「……不,我沒有那樣照顧過他。」
在柏寧心情複雜地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常鈞的目光起了一絲變化。
直到這一瞬間,柏寧才意識到自己做了沒必要做的事情,連對自己的好友都不會這麼做了
,為什麼會不假思索地那樣以肢體接觸安撫常鈞?那究竟是因為他覺得應該那麼做,或者
只是他想那樣做?就算辯稱那只是出於善意所為類似Free Hug的行動,也無法解釋他對雙
方的差別待遇。
在餐桌旁坐下後,他想了好一會,終於找到了可以自圓其說的理由。
江延是Omega沒錯,可是從來不會表現出弱者的姿態,即使被Alpha襲擊也會反抗到最後一
刻,即使受傷也無所畏懼,然而常鈞不同,常鈞的所作所為表面上看似嚴於律己,但這種
自制力實際上是為了維持理性而萌生的,某種程度來說,對方似乎害怕失去控制,讓本能
主宰自己的人生。
對旁人來說,這或許不意味著什麼,對柏寧來說,卻是示弱的表現,所以他不會對江延投
注超乎親友界線的關心,卻會忍不住想待在發情的常鈞身邊,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讓
對方好受一些。
「……柏寧?」
他回過神來,連忙道:「怎麼了?」
「過幾天我們回老家一趟。」對方頓了頓,目光注視著他,「順便去探望孩子,他的生日
要到了。」
「我知道了。」柏寧立刻接話,「禮物也會提前準備。」
關於孩子或者說他的堂姪,柏寧其實不太瞭解,在柏宛未過世前,他只在所謂的親戚聚會
遠遠見過幾次,知道名字叫常昀,大約五歲,看起來很可愛,但並不是外向活潑的孩子,
總是跟在母親身邊,作為常鈞的兒子,是常家未來的繼承人,平常由祖父母撫養照料,由
於怕孩子不能接受母親過世不久父親便再婚這件事,雙方長輩都同意暫且不讓孩子知道他
們結婚的事實,過一兩年再說也行。
「關於禮物……他喜歡什麼?有特別喜歡的玩具嗎?」
「我不知道。」常鈞答得簡潔。
柏寧微怔,只得道:「那我再聯絡伯母吧,問清楚一點比較好。」
明明討論的是自己的孩子,常鈞卻只是淡然地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他本以為常鈞是
那種不知道如何撫養孩子索性交給長輩照顧私下仍默默關心的類型,但似乎不是這樣,常
鈞對自己的兒子完全沒有理解或親近的意圖,談及獨子情緒也毫無起伏,這讓他不免有些
困惑。
幾天後他們如期回了常鈞的老家,說是老家,其實是一棟佔地極廣的郊區別墅,柏寧事前
打聽過了,自己的堂姪兼繼子還在喜歡玩偶的年紀,禮物挑選上沒什麼問題,常鈞幾乎是
全權交給他處理,甚至沒有過問一聲。
那種完全不關心的態度近乎冷漠,柏寧不免有點暗暗吃驚。
他知道常鈞跟柏宛的婚姻可能是基於懷孕而成立的,柏宛帶著孩子造訪娘家時也從未帶著
常鈞一道回來,看起來關係並不親密,而他出門前與助理閒聊時,才知道原來柏宛過世前
一直集中心力照顧孩子,一年有大半時間母子倆都住在老家,很少來他們現在居住的大廈
,況且郊區空氣水土都比城市好,長輩想親近孫子也很方便。
即使心中有眾多疑惑,但在來到目的地後,柏寧還是打起了精神,面帶笑容地下車,拿著
準備好的禮物,跟在常鈞身後踏入別墅內。
柏寧如今還在就讀大學,對繼子本身沒什麼概念,但他明白自己是掛名的監護人,早先與
常家長輩問候閒聊時,也含蓄地表示自己還不成熟,孩子教養問題只能麻煩長輩多加擔待
云云,常鈞的雙親當然不會不懂他的意思,一時之間也算是相談甚歡。
閒話片刻,常鈞這才帶著柏寧起身,往獨生子所在的臥室走去。
常鈞的兒子名叫常昀,如今約莫五歲,還未上學,長輩都直接稱呼小昀,柏寧也跟著沿用
這稱呼;他們一前一後地走著,經過長長的走廊,柏寧一時走神,想起了方才聊天的情景

縱然最初不能確定,但他現在可以肯定,常鈞對常昀確實不怎麼關心,即是雙親笑著談起
孫子的趣事,常鈞也只是坐在一旁,不曾主動搭話,也沒有對那些內容發表任何意見或顯
露出興趣。
打開門的瞬間,坐在地板上的男孩抬頭望向他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常鈞,沒有說話,
眼看常鈞不為所動,柏寧只得先一步走了過去,也在地上坐下,自我介紹道:「小昀,我
是你堂舅,這是送給你的生日禮物,生日快樂。」說著,他把手上的兔子玩偶輕輕推了過
去。
常昀注視著他,慢慢伸出手,接過了他的禮物,怯生生地笑了一下,「謝謝堂舅。」
柏寧看著那張臉上的笑容,心道這孩子長得像父親,他放軟了聲音說話,常昀也漸漸不再
內向,以柏寧親身接觸體驗而言,常昀明顯受過良好教養,順從又有禮貌,他本以為可能
會見到被親長溺愛寵壞的孩子,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常鈞一直在不遠處站著,並沒有主動親近,常昀叫了一聲爸爸,常鈞聽到後朝他點了點頭
,算是回應了招呼,柏寧一方面為常鈞的沉默而詫異,一方面又意識到這似乎是這對父子
的常態,常昀也顯然習慣了這種距離感。
說了一會話後,他們帶著孩子下樓,吃過飯後簡單慶生,切了蛋糕,連帶著拆完了所有禮
物,過後常鈞便藉口公司有事起身告辭,裝作沒看到雙親的神態,只是臨走前伸手摸了摸
常昀的頭髮,權充道別。柏寧一直在旁邊觀察,這對祖父母對常鈞對待常昀的態度並不是
毫無微詞,但即使如此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要他們有空就來看望常昀。
在車上坐下後,常鈞查看著手機訊息,並未直接駕車離開,柏寧坐在副駕駛座上,望著男
人的側臉,鬼使神差道:「你很討厭常昀嗎?明明公司沒事,卻還要找藉口提前離開。」
他先前沒有拆穿這個顯而易見的藉口,現在卻不假思索地問了出口。
「不是。」
「你對他太冷漠了,甚至不情願與他多說幾句話。」他忍不住道,「除了不喜歡之外我想
不到別的理由。」
不愛孩子的父母並非不存在,但他很難想像常鈞是那樣的人。從出生至今,常昀的主要撫
養者始終是母親跟祖父母,與不熟悉的父親有隔閡再所難免,但常昀生活的環境並不缺乏
來自親人的關愛,母親過世後祖父母無形中替代了家長的位置,常昀被祖父逗弄時看起來
也很快樂,並沒有因為與父親生疏造成其他問題,但他仍感到困惑。
「總比給他期望又讓他失望好。」常鈞淡淡道。
……這是什麼意思?不等柏寧反問,常鈞已經放下手機踩下油門,驅車載著他離開,柏寧
只能安靜下來,在心頭反覆咀嚼那句話要表達的意思,一時間腦海裡掠過不少光怪陸離的
念頭,在他想出結果之前,車子便停下了。
他抬頭一看,才發現他們回到家了。
解開安全帶,柏寧跟著常鈞一起回到住處,回到臥室換下外出衣物後,才注意到自己手機
顯示有新訊息,他點開一看,才發覺是自己名義上的婆婆、亦即常鈞母親傳來的訊息。
訊息內容十分簡潔,先是感謝他特意準備禮物,常昀很喜歡,接著又說今天過得很愉快,
希望柏寧有時間多與常鈞一起回去老家,都是一家人要多加相處增進感情云云,措辭得體
,沒有任何長輩的架子;柏寧客氣地回應,以有時間會盡量回去作為結語,最後感謝他們
今日的招待。
姑且不論內容,傳訊息給柏寧這件事本身就有問題,柏寧看著手機螢幕,不由得開始思考
,明明只是有空回去看望父母與孩子,不是什麼大事,對方寧可傳訊息給不熟悉的柏寧,
卻不直接聯絡自己的親生兒子,顯然是這些話無法對常鈞起作用,所以才找了他,迂迴地
推波助瀾。
即使不明白理由但他也看出來了,常鈞對自己的家人十分疏遠,尤其是亡妻與兒子,對自
己的雙親也一樣,不冷不熱,自己獨自住在市區大廈,家中沒有其他家人生活過留下的痕
跡,婚前婚後都始終維持獨居的生活方式,這點很不尋常。
柏寧想起了葬禮時見過的情景。
彼時他也出席了常姊的葬禮,遠遠看著弔唁的人群與常鈞,常昀當時病了,並沒有公開露
面,常鈞一個人站在那裡,不像是痛失所愛的模樣,但也不是無動於衷,他無意中一瞥,
登時注意到對方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大概也是為此難受,只是不打算展示給眾人看。
常鈞不討厭柏宛,也不討厭常昀,只是因為某種緣故不與他們親近,柏寧想知道理由,開
口詢問也得到了答案,卻無法理解對方所謂期望與失望是什麼意思。如果常鈞不願意坦誠
相對,自己大概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他這樣想道,一時間,心底生出幾分難以
否認的悵惘。
(待續)
作者: shuangsnow   2019-11-09 17:48:00
AB配推推~
作者: roundstone (秋天)   2019-11-09 19:46:00
推~期待後續~
作者: catan (巴小翔)   2019-11-09 21:53:00
好看!!!!喜歡~~~
作者: jane0723 (阿拔)   2019-11-10 14:44:00
喜歡!!!
作者: elephant2 (永和小饅頭專賣店)   2019-11-10 17:08:00
好看耶!!!
作者: Legolasgreen (西裝背心是萌物)   2019-11-10 22:41:00
推,第一次看到這類型的A,很特別
作者: apple366 (apple)   2019-11-16 11:46:00
好多秘密的感覺,期待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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