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前男友就是29c？入伍前那個？」凱學長名不虛傳，果然豪氣萬千地付了
酒錢。孫佑凱也曾在《微溫》駐唱，後由大四的莊瑞哲接班，如今孫佑凱已是發片藝人。
　　「對，就他……」
　　29c是從前莊瑞哲和孫佑凱私下戲稱秦軒的代號。秦軒原是孫佑凱在別間酒吧駐唱認
識的客人，後來得知秦軒竟收服了莊瑞哲，孫佑凱遂感歎：「那位跟蹤狂大叔是長了30cm
膩，居然讓莊洨大師動了凡心！」
　　那時莊瑞哲嘴了一句「沒那麼長啦，29cm而已」，後來他們說起秦軒時便簡稱為29c
（當然，莊瑞哲這輩子都不敢告訴秦軒這件事）。
　　孫佑凱滿臉不解：「但你們不是分很久了？現在去那工作的目的是什麼？」
　　「我想看到一個結局。」
　　「結局不是早就ＧＧ了？還是說你準備捲土重來強勢回歸？這次要搞就搞大的，家庭
革命之類？」
　　「嗯……」莊瑞哲想了想，斟酌道：「應該是說，在沒有外力阻撓下，我和他走到最
後會是什麼結局，我很想知道。」
　　「總算輪到我罵你戀愛白痴了，」孫佑凱吸了口菸：「難道現在就沒有外力了嗎？你
在想什麼啊，」「當初29c他姊咧？出海了？出家了？失憶了？成仙了？」
　　「You，」莊瑞哲勾起唇角，沒禮貌地用食指戳了戳孫佑凱的胸口：「Bingo。」
　　「靠，真假？這也才幾歲啊，你請的殺手？」
　　「不是啦，沒死啦，他姊是……完全忘記我這人了。」
　　「…………………………………………。」這年頭演失憶還真不用錢，孫佑凱感嘆。
　　「這很蠢，對吧。」莊瑞哲喝了口酒，剛聊得太急忘記加冰塊，43％的調和威士忌燙
得他喉頭一片燒辣：「咳……」
　　「喝慢點，我都還沒開始灌你，」孫佑凱替莊瑞哲拍了拍背，順便夾了冰塊放入他杯
子裡：「你確定是真忘了？」
　　「咳咳，應該吧，我和29c交往時只當面遇過她一次，但都過三年多了……」
　　「再更以前，我和劉少爺同居時被她撞見，中間有來找過一兩次碴，啊那陣子熱音社
不是期初招生嗎？劉少爺就愛那種模仿視覺系的打扮，所以我跟他交往時天天那樣穿，可
能造型落差太大，她沒認出來。」
　　「反正，當初應該是詛咒過我不得好死的恐同大嬸吧。」「如今還把我當成見義勇為
的正直青年大力讚許呢，我都要笑了。」「你能理解我有多幹嗎？」
　　「能。」
　　「幹。我是真的覺得超幹。」
　　「我懂。」
　　「如果當初能相愛到最後，愛無可愛而分手，我也不會那麼遺憾……感情嘛，因瞭解
而分開是遲早的事，我不care，But！」
　　「But他姊，」孫佑凱接話：「那個始作俑者，他馬的就這麼忘了。」
　　「嗯……你懂就好。」
　　「那他外甥咧？那位屁孩劉公子？」
　　「劉翰彬和他老婆……就當年的文學院之花，一起到中國工作了，每年回台灣不到幾
次。」
　　「對厚，我記得她們家是台商，頗有錢的，我大一家庭革命被斷絕經濟那陣子，有企
圖想追她靠她養。」孫佑凱陷入回憶。
　　「…………。」
　　「真的啦，但後來有粉絲想包我，我就沒再對她出手──」
　　「總之呢，」莊瑞哲打斷了孫佑凱：「女方娘家用了點關係，劉翰彬就獲得免役資格
，接著被提拔去中國廠房當主管了，然後為了防他包二奶，女方自己也跟去了，只留小孩
在台灣讓祖父祖母帶，說是這環境比較好、陪陪祖父母也好……幹結果現在是我在帶啊啊
搞什麼東西！！」
　　「蠢爆了。」
　　「對吧。我完全不知道當初分手分成那樣是在心酸幾點的。」莊瑞哲拿起杯子一口乾
了。
　　「因此為了看到這個結局，你就放棄了我好不容易靠關係幫你問到的工作，寧可去那
間鳥公司？」
　　「……對不起啦。」
　　「ＯＫ，隨便你……」
　　「其實試用期只有三個月，搞不好到時我還是會被火，想不到29c在公司挺嚴厲的，
我怕我撐不住。」莊瑞哲看著孫佑凱，一臉「全靠您了」。
　　「幹，到時工作你自己找，再幫你我就是北七。」
　　小Ｐ插了嘴：「那就回來唱歌啊，到時候新人畢業了，我這每個禮拜二、五應該會有
缺。」
　　「沒辦法，不是說我吉他壞了嗎！暫時沒錢買。」
　　「嗯？怎麼壞的？」孫佑凱一臉驚訝，這段他沒聽到：「不能修嗎？」
　　「呃，整根斷掉我是也不想修了……」
　　「您怎麼彈的，可以把它整根彈斷……」
　　「啊，」來了，終於問到這題了，莊瑞哲又倒了半杯酒：「……在路上遇到搶案，我
手一滑吉他就尻過去，然後打起來了──就在我第一次面試失敗、你打來那天。」
　　「……你是被搶了多少？有比那把吉他貴？」
　　「哈哈，妙就妙在，我根本沒被搶啊～」莊瑞哲乾笑：「被搶的是29c的姊夫。我只
是遇上了就幫他一把，結果那天還搞丟我自己的錢包，後來被搶匪撿走的樣子……」
　　「……你和29c該不會就是這麼又聯絡上的吧？」
　　「嗯，對。」
　　「莊瑞哲，聽我說，」
　　「……幹，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莊瑞哲把酒喝乾，又倒了滿滿一杯：「我活該，對吧？」
　　孫佑凱和他乾了：「對，你100％活該。」「是你太乖，不是我壞～愛情本來不是黑
就是白，」
　　「好了，幹，我知道你超愛信樂團，」莊瑞哲直接打斷孫佑凱放聲高歌信樂團的《活
該》：「但現在人家都解散了－－」
　　「其實沒解散，只是主唱離團了，變成『沒有信』的『信樂團』……」孫佑凱話鋒一
轉：「但剩的團員還是打算繼續經營的樣子。」
　　「那也不簡單，」莊瑞哲這陣子沒太留心娛樂新聞，對這結果有些意外：「人們對舊
成員的既定印象太深了，這路大概不好走。」
　　「所以啊……欸，你真的因為這樣就不唱了？」
　　「啥？」莊瑞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孫佑凱是在問自己歌唱事業的規劃。
　　他認真地想了想，嘆道：「暫時吧。」
　　北上後先是沒動力，接著剛想重新出發、樂器就壞了。種種不順加上最近才和秦軒新
建了耐人尋味的勞資關係，搞得莊瑞哲對追求理想一事毫無心情。
　　「我另外有個玩興趣的團，吉他手有事請長假，演出時你若能來幫頂一陣子，我那把
老四就送你。」
　　「喔？」莊瑞哲的眼睛亮了一下，孫佑凱有幾把吉他，老四就是莊瑞哲挺喜歡的品牌
。
　　「但我的經驗是，被人送吉他之後準沒好事……」遙想當年，他就是在秦軒送了把吉
他之後陷入苦戀……然後分手。
　　「喔？這麼客氣？你確定不要？」孫佑凱確定莊瑞哲只是在裝猶豫。
　　「怎麼好意思辜負凱學長的心意呢？」莊瑞哲滿臉討好：「我向您買吧，五十收？」
　　「呿，」孫佑凱冷笑一聲，巴了兩下莊瑞哲的頭：「就定了，下次自己過來拿啦。」
　　其實孫佑凱知道，莊瑞哲對親情看得極淡，打從國中上了北部讀書之後就鮮少返鄉，
原本畢業後也沒打算回去，只不過生母和同居多年的繼父總算正式再婚，莊瑞哲會決定回
老待一年多少有點身為人子盡義務、享享所謂天倫之樂的意思。
　　可莊瑞哲的個性就是有刺激才有動力，平凡安穩地過了整整一年後，曾經對理想的嚮
往和追求被消耗磨平也是難免，重新找到目標需要時間，孫佑凱能理解，所以不多言。
　　莊瑞哲會投孫佑凱的緣，倒不只是單純的直屬學長和學弟以及特殊性向這層關係。
　　從結識後便一路觀察莊瑞哲遊刃有餘戲看人生的態度，較之自己的野心勃勃、患得患
失，孫佑凱算是半帶欣賞半佩服的。也因此在生活、經濟、學業和工作上，他都樂意隨手
罩莊瑞哲一把，除了交情之外，他也對這傢伙堅持的人生哲學能活成什麼樣子挺感興趣。
　　剛得知莊瑞哲要回北部的消息，孫佑凱就想過這傢伙總算閒到發慌了。如今自己事業
和感情都順風順水，頗有閒心關照這位從零開始的學弟，他便也花了些力氣替莊瑞哲打點
人事，介紹了些還不錯的工作和人脈。
　　故而不知感恩的莊瑞哲毫不戀棧地放棄強大靠山孫佑凱提供的康莊大道、義無反顧為
學生時代失敗的戀愛投入未知之路時，孫佑凱對此除了唱衰之外也懶得再多做表示，只拋
下一句：「你要想表演，我這還有辦法出點力，但若想戀愛……就等著你失敗之後來哭哭
吧。」
　　孫佑凱拍了拍左肩：「貼心凱學長的肩膀已經為你空下來了，不用謝。」
　　「放心，我又不是你，」莊瑞哲痞笑一揚，反唇相譏：「談個戀愛能失敗到你那程度
也是很看天份的，我欠缺那種天份，凱學長不必太過費心。」
　　孫佑凱也不急著反駁，只是又點了根菸：「千萬別客氣，畢竟欠了你一次戀愛顧問的
人情嘛。隨時歡迎找我討啊。」
　　說不好奇是騙人的，他孫佑凱又何嘗不期待莊洨大師重返江湖的第一檔感情戲？人不
八卦天誅地滅，既然莊瑞哲想玩也敢秀，那自己身為觀眾，懷著坐在搖滾區的心情，看下
去就是了。
※
　　莊瑞哲打了個呵欠，然後機械地把一疊疊文件塞進信封、蓋上公司章，貼好郵票然後
放入紙箱排好，準備等下午再搬去附近的郵局寄限時掛號。
　　「還好嗎同學，」會計秀蘭姊擱下文件，由隔板後探出頭來調侃：「哩恰，現在就在
打呵欠，晚上是不是玩太晚了？」
　　秀蘭姊總是嫌要捲舌的英文太麻煩，堅持把莊瑞哲的英文名字Richard喊成哩恰，即
便他根本一點都不恰。
　　「啊哈哈哈。」莊瑞哲拋了個媚眼過去：「秀蘭姊，您好幽默。」
　　「哈哈不用裝了啦，你們這年紀的我看多了，下班不就是往夜店跑？我兒子也這樣，
工作像條蟲，到了晚上才是一尾龍啦……」
　　昨晚確實在酒吧喝到快兩點，莊瑞哲有點心虛，乾笑著起了身：「我去個廁所。」
　　上完廁所回到座位上看了看錶，時間還不到中午，他已經無聊到快要睡著。
　　這種鬼日子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莊瑞哲輕嘆口氣，搔了搔喉結。
　　……好想抽菸啊。
　　到職將滿一個月，每天的工作都是無關緊要的瑣事，就算再遲鈍的人也該感覺出來了
。
　　一間正常營運的公司不可能一個月內沒有任何生意上門；一個職銜叫做總經理特助的
員工，工作內容也不可能只有辦辦瑣事和偶爾替保姆顧顧小孩。
　　很顯然，秦軒在敷衍他。
　　可能是懷疑自己來應徵是何居心所以懷著戒備，也可能……是還在觀察自己的表現？
　　秦軒總是直接和企劃副理完成了大部份的工作，只留些旁支末節讓莊瑞哲打打雜，這
安排根本是存心不讓他接觸瞭解公司的核心業務。
　　有時，會有整群不認識的人到公司開會，而他從來不必進會議室，只須在休息時間伺
候茶水以及會後的打掃。
　　喂喂喂，特助當成這樣也是有點誇張了啊。莊瑞哲心想。
　　終於他忍不住，滑著辦公椅嚕到秀蘭姊身邊，旁敲側擊地打探了幾句，秦軒正好在此
時開門出了總經理辦公室。
　　「……總經理好！」莊瑞哲默默把椅子滑開，一臉乖樣地大聲起立問好。
　　秦軒看著莊瑞哲故做正經的表情，好笑地詢問：「怎麼了？這麼緊張？」
　　「安啦少年仔，老闆又不會吃人，」秀蘭姊拍拍莊瑞哲，半開玩笑地向秦軒開口：「
秦總，哩恰覺得很奇怪啦，怎麼咱新采好像完全沒在做生意，歸剛贏贏甘哪假公司（台語
＝整天閒閒好像假公司）咧，怕薪水發不出來啦……你自己的特助，好歹讓他瞭解一下情
況啊。」
　　「喔，你想的沒錯，『新采』就只是間掛名公司而已，實際上所有運作、包含我們主
要的職員和Team都在另一間公司。」
　　秦軒倒是回答得乾脆爽快：「公司轉型過，現在雪姊和劉總幾乎是半退休，很少接案
了，他們的人脈年紀都比他們還大，漸漸也沒在做了，現在只剩一些舊客戶偶爾有點生意
。閒不下來的長輩就是喜歡掛些好聽的頭銜，這間公司本來就只是登記來避稅、順便讓他
們當當總經理，印印名片高興用的。」
　　「…………」降子啊。
　　「至於另一間公司……」秦軒想了想，似乎還不打算透露太多資訊：「必要時秀蘭姊
會和你說。基本上所有我用『新采』名義接到的專案，最後也都會轉到另一邊去運作，有
機會參加專案時你就知道了。」
　　「所以，這幾次來開會的，都是『另一邊』的人？」
　　「沒錯，那的辦公空間比較小，所以要全員開會時才會來借這的會議室，平時基本上
靠電話和網路聯絡，實際有專案要執行或場佈的時候我才會去監工。」
　　「原來如此。你在那邊也是總經理？」
　　「名片上我掛的是執行總監，一樣簡稱秦總就是了。」
　　「還有什麼想瞭解的嗎？」秦軒若有所思地看著莊瑞哲的眼睛詢問。
　　莊瑞哲正面迎向秦軒探視的目光，輕輕地淺笑一聲。
　　「嗯……沒了，謝謝秦總詳盡的說明。」
　　顯然秦軒完全沒有讓他涉入主要業務的打算，莊瑞哲識趣地結束話題，打開儲藏櫃抱
出一捆水管：「我先去澆花。」
　　「那我出門了，下午才會回來。」秦軒拎起公事包：「一樣請你留意電話了，找我的
人一律留言，若有急事就讓秀蘭姊聯絡我。時間到你們就自己午休用餐吧。」
　　「交給我們啦，秦總你忙吧！」秀蘭姊揮了揮手，便又回頭忙她自己的工作去，莊瑞
哲也喔了一聲，然後扛著水管走出室外。
　　所以，實際上是要避免平穩的生活被莫名現身的前男友惡搞，與其被陰得猝不及防，
倒不如假意錄取、就近監督？
　　還真是……陽奉陰違啊。
　　莊瑞哲漫不經心地思考著，一面推測秦軒的想法、一面拉開水管接上騎樓外的水龍頭
，然後目送秦軒開車離去。
　　確實，秦軒原本就是這麼謹慎又以自保為優先的個性。
　　莊瑞哲從前所認識的秦軒便是批著一身異性戀的外皮扮作單身質男、私下卻在酒吧裡
找同性獵艷；白天還偽裝乖弟弟替長姊教訓不成材的外甥、晚上卻和外甥的前男友搞在一
起。
　　表面上完全順從主流世界、活得沒理念沒原則，背地裡倒鑽準了社會漏洞、過得輕鬆
愜意又沒壓力。
　　莊瑞哲忽然又想起入伍前收到那張真偽不明的、秦軒結婚的喜帖……或許之後有機會
瞄到秦總的身分證，到時再瞧瞧配偶欄上有沒有人名。
　　當年他把自己和秦軒的合照寄給秦雪，證實了秦軒的愛一但見光便會消融。秦軒此生
都只打算當個異性戀，在那情況下若想斷絕親人對自身性向的懷疑，結婚是最省事的做法
。
　　不執著、不反抗、不正面衝突，把實話埋在心裡，陽奉陰違地與社會共存、真正的性
情留給檯面下的人生，這或許便是秦軒的人生信念，很像那種在同事發起罷工時默不吭聲
、掙到福利後又跟著分一杯羹的狡猾大人。
　　這樣的秦軒和初識時那個他還來不及瞭解的秦軒，差別又在哪呢？若觀察出秦軒的本
質真是如此乏善可陳，這樣的人……他還會繼續喜歡嗎？
　　無聊的日子終於開始變有趣了。
　　看著陽光把盆栽裡的綠葉晒得生意盎然，莊瑞哲微笑著哼歌澆水，第一次對這份工作
產生了愉悅和期待感。
　　那結局或許不遠了。
※
　　自從莊瑞哲提了對公司編制的疑問後，沒幾天秦軒便把他以特助身份介紹給所謂另一
邊的主公司──「漾點國際」員工們，讓莊瑞哲擔任兩方資訊同步的對口人。
　　或許是莊瑞哲的存在太浪費薪水，然而真正特助的工作他又不放心交給這名兩光外行
且企圖不明的前男友，秦軒一時還想不到莊瑞哲適合被放到什麼位置，索性便將之扔給同
樣二十來歲、年齡相近的活動企劃冠冠，讓這兩人共同分攤初步的企劃工作，順便試試莊
瑞哲的工作能力如何。
　　「呃，員工中秋烤肉大會？」
　　「不想參加沒關係，這只是通知，不強制。」閱覽卷宗時，秦軒若無其事地隨口告知
一旁在拖地的莊瑞哲此一消息。
　　「好啊，算我一份。」
　　「…………」乍聽這句回覆時，秦軒拿著筆的右手停了一下。他沒料到莊瑞哲打算參
加。
　　……早知道就不問了。
　　「秦總這反應，是反對我去嗎？」莊瑞哲盯著秦軒，表情是他們初識時那種欠打的、
玩味的似笑非笑。
　　這根本是天大的好機會，有什麼理由不去？
　　青春有限，莊瑞哲可沒打算永遠乖乖當個菜鳥小特助，有機會當然要想辦法鋪條新的
路，把過去害他們戀情告吹的阻礙一一鏟除。
　　不管未來是否能再續前緣，莊瑞哲都打算趁此時先和秦家長輩打好關係，免得萬一兩
人成功復合了，死不退休的監護人秦雪又甩著支票本出來演鄉土劇逼他們分手。
　　「……小莊，」秦軒口吻嚴肅，叫的是只有他倆才知道的綽號。
　　「嗯。」莊瑞哲應聲，他知道這個綽號沒什麼別的意思，只是秦總對自己卸去主管之
位、換上前男友身份的正經話模式罷了。
　　「你必須考慮清楚，翰彬和他太太也會出席。」
　　靠，太刺激了。這卡司強度更令莊瑞哲全身上下的鄉土劇戲胞都躍躍欲試。
　　「你的打扮變了不少，所以見面那天雪姊沒認出你來，」秦軒頓了頓，「但……翰彬
可不一樣。」
　　嗯，當然不一樣，好歹也是同居過有名份的前男友。
　　這種充滿挑戰氣息的興奮感實在久違，莊瑞哲一臉籌躇滿志。
　　看著莊瑞哲的表情，秦軒皺了皺眉，再度嚴肅喚道：「……小莊。」
　　不要來亂。
　　不管重逢後你的打算是什麼，在公司我就睜一眼閉一眼了，但你要敢把什麼糾纏不清
亂七八糟的紛爭帶進秦家試試，絕對讓你不得好死──
　　莊瑞哲在心中把秦軒口中那簡短的「小莊」二字翻譯了一遍，然後答道：「……ＯＫ
，讓我想想。」
　　莊瑞哲轉了身，繼續拖地、擦窗、然後蹲下身去，整理桌下的垃圾桶。
　　小忙片刻，莊瑞哲悶悶的聲音由辦公桌下傳來：「你當初，用的是什麼理由，交待你
和我的關係？」
　　經過好一陣子的鴉雀無聲後，莊瑞哲由秦軒辦公桌的對面探出頭來，把下巴墊在桌上
、與秦軒對視。
　　秦軒側頭拿過文件盒裡的另一枚卷宗，不予回應。
　　「軒──」
　　「都過去的事了，我不想提。」在從前的暱稱完整被唸出之前，秦軒中斷了它。
　　「可秦總，這樣很難辦耶。」莊瑞哲直起身，攤了攤手：「那時候就說過了，隨便你
怎麼講，我都概括承受，所以你完全不必擔心我會翻供──」
　　「但我得知道你的說法，我這邊才圓得過去。」莊瑞哲又彎下了身，讓視線和坐在辦
公椅上的秦軒保持水平，努力展現他肯配合的誠意。
　　「……其實，只要這次你不來，一切就都沒問題了。翰彬他們夫妻一年也只在幾個大
節日會回台灣，吃吃飯而已，見不到就沒事。」
　　「真的這樣就沒事了嗎？等到……」等到事業穩了、或沒落了，之後不會再回來定居
嗎？
　　莊瑞哲原想這麼問，他繼父便是投資海外吃了悶虧才回台灣開貨車的例子，而印象中
劉翰彬就是個草莓又靠爸的二世祖少爺，他總覺得劉翰彬也是塊受騙的料，遲早要賠光哭
著回台灣。
　　然而莊特助的試用期都還沒過呢，後路鋪到那似乎太遠，現在就提這事也未免可笑。
莊瑞哲改口：「秦總，我不可能一輩子特地躲著劉翰彬、或躲著你們家的誰，世界那麼小
，如果哪天我也不小心遇上他了呢？」「畢竟連你和我都能相遇了。」
　　這位大叔，如　今　你　是　我　的　誰　啊　？老子愛怎樣你管不著，若不配合我
，拎盃照樣有方法玩掉你的平靜家庭與和諧人生－－秦軒在心中把莊瑞哲的說詞翻譯了一
遍，垂首沉吟。
　　他想起當初交往前莊瑞哲幹過林林總總的好事們：對劉翰彬深情款款地裝可憐、對秦
雪極盡挑釁地扔支票、對自己媚眼妖嬈地一哭二鬧三討打……精湛演出歷歷在目，其實寄
合照給秦雪替自己出櫃應該算是小case了。
　　三年前的莊瑞哲，講好聽點叫少年輕狂，實際上是個難以捉摸的神經病──秦軒還真
無法保證這人瘋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見秦軒仍舊不語，莊瑞哲補充道：「嗯，我是覺得啦，秦總若不趁現在和我串好供，
若哪天我單獨遇上他會更麻煩耶。」啊到時就不要怪我講的和你演的不一樣。
　　「…………」
　　「軒哥，我和你真、的、不是仇人，」「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既然有緣重逢，我也只
是希望為當初的衝動和對你的造成的困擾做出一點彌補，」
　　「我真、的，沒有打算害你。」
　　「別多想，我並沒有這樣看待你……」秦軒止住了莊瑞哲：「先這樣，也讓我考慮一
下，你出去吧。」
　　「……好吧，」莊瑞哲拎起圾垃袋和拖把，開了總經理辦公室的門，手卻停在門把上
，不再動作。
　　「嗯，我想我還是先說吧，」莊瑞哲回過頭看著秦軒，又嘆了口氣：「如果呢，你最
後依然不希望我去，我也不會故意暗中扯你後腿，放心啦。」
　　「我說過，我並沒有這樣看待你。」秦軒此時的目光倒是坦然。過往他對莊瑞哲在感
情中隨性輕浮的舉止向來解讀為戲待人生的『玩心』而非『惡意』──雖然很多時候，玩
心與惡意的殺傷力是差不多的。
　　「感謝你的信任，不過我還是想讓當初的事好好落幕──避免夜長夢多，不然我們擬
個彼此都方便的說法怎麼樣？這樣也能把你生活中的不安定因素降到最低，對吧？」
　　莊瑞哲側過了身，斜靠在門版上看著秦軒，等待回覆。
　　「……下班之後，找個地方再談吧。」
　　秦軒揮了揮手，低下頭繼續看資料，於是莊瑞哲嗯了一聲，開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