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18
俗務纏身,諸事雜沓。
所謂佛爭一柱香約莫就是這種心態,即便再怎麼無心工作,反正他莊洨大師就是衝這
口氣和秦總對幹上了。追求一事已經希望渺茫,總不能在工作上還被當成屁孩看扁。
他們曾是平起平坐的戀人,而如今的僱傭和從屬關係著實令人不爽。偏偏他是個貨真
價實的菜鳥,就算再不喜歡被秦軒用長輩的口吻各種指點教育,他還是只能唯唯諾諾聽著
記著然後裝出一臉虛心上進──還好劉家新聘的保姆已經穩定上手,如今劉小弟總算不必
再動用公司的人力幫忙照看,莊瑞哲不必再兼任保姆,也不必再擔心掛名老總的劉駿霖、
秦雪夫婦不時到公司假查勤真逗孫,可謂不幸中的大幸。
由避稅用的空殼公司「新采」被調入實際運作的「漾點」編制內後,莊瑞哲幾乎日日
加班。
勞心勞力之餘總算真正體會,原來所謂特助能有那麼多鳥事要忙。
錢歹賺,私人企業的員工不分男女,一律當畜牲用。畢竟是新人,一得空就得到處支
援,休假日還會被call去外勤,因為正職加班費的算法比另請工讀生便宜。
連發三天黑特文都被噓爆後,莊瑞哲認清了世人們對草莓族的定義,活脫脫就是自己
的寫照。
除了感嘆社會黑暗,拜秦軒所賜,莊洨大師也生平第一次嘗到力不從心的滋味。
各種信件往來回覆、報價整理、照行事曆盯工作進度、拎著筆電陪秦軒四處開會、整
理錄音檔和會議記錄、聯絡客戶的袐書或助理確認資料溝通需求……拉哩拉雜的屁事天天
追在腦後,連續忙了大半個月,終於有一天,莊瑞哲首度在時間內完成例行工作,準時打
卡下班,原本還為了這項進步有些欣慰,自以為漸漸上了軌道,結果回家路上找不到鑰匙
,折返公司時卻發現秦軒還在辦公室裡。
「不是下班了?怎麼又回來了?」秦總的帥臉由一疊文件中抬起,還露出鼓勵的笑容
:「今天表現不錯,你學得很快。」
然而莊瑞哲卻看見秦軒手上那疊文件,照說應該是自己要負責校對的檔案和圖稿,電
腦螢幕上還開著打了一半的email。
「我鑰匙忘了拿。」
「喔,」
「秦總,這份……」
「沒事,這不急,我只是先印出來想想要怎麼規劃而已,你東西找到就趕快回家吧。
注意安全。」
秦軒飛快地打斷了他的問句,然而,莊瑞哲明明記得這個專案時間很趕。
聯絡和校稿,這種初階工作何須勞駕總經理親自出馬?
原因只有兩種,若非怕他這特助辦事不牢又出差錯,就是認定以他的效率做不完,所
以秦軒沒把這工作派給他。
而不管真相是哪個,這確確實實就是總經理特助的工作,秦軒沒理由派給別人做,只
得自己下海,不小心被撞見後還得顧及他莊特助的自尊,於是謊稱這專案不急。
……幹,我到底是有多廢。
莊瑞哲的心境豈止沮喪二字可以形容。
基本工作都搞不定了,還企圖和秦總平起平坐,想想自己也是天真的很。
反正他就是個無法讓人信任的菜鳥,而且有誤事前科。
反正他就是個沒長進的廢物,自以為盡力了,殊不知還有人躲在後頭替自己的爛攤子
收尾。
那晚莊瑞哲啟動通訊軟體,點開孫佑凱的視窗,原本想打個幾句抱怨,卻在送出前生
生止住──對於生活,報喜不報憂是他的原則。
莊瑞哲這個人絕對開得起玩笑。舉凡感情受傷、家庭失和、生活不順、性事不暢……
,但凡莊洨大師能拿出來說嘴或讓人調侃的事,在他心裡都不會是大事。
然而工作表現不佳這事,他自己心裡的坎還沒過,萬一孫佑凱照常嗆他損他恥笑他,
恐怕他的玻璃心目前還不大好收拾。
最終,莊瑞哲的十指隨意在鍵盤上一通亂敲,洩完忿後直接刪光全文、關掉電腦,然
後配著超商買來的一手啤酒,獨自抽掉了兩包菸。
*
最近被人關愛的次數未免太頻繁,莊瑞哲在深秋落幕之時真切體會,自己正活在一個
飽受眾人同情的處境。
他早該發現不對勁的。除了幾天前孫佑凱的金援之外,最近不只秀蘭姊時時偷塞點心
到他抽屜裡,連工作時冠冠也常百忙之中私訊傳一些網路冷笑話、幸福顏文字(WTF)
為他打氣。
其實洞察力一時下降也算情有可原。
整個月累到一點八卦喇勒的心力都沒有,更別說出門毀類泡夜店的體力,所以當孫佑
凱三催四請才約到他出門見上一面時,他卻連聊天都聊得口不對心,難怪對方要覺得不對
勁了。
莊瑞哲其實並不缺同情,但拒絕友人發自內心的好意也不大給臉,煩膩了這種人情世
故,他終於在難得的加班補休日不約任何朋友、隻身回到《微溫》想圖個清境。一開始他
待得倒也開心自在,誰知喝完一輪要結帳時,卻連向來斤斤計較的前老闆小P都不收他酒
錢。
「幹,」莊瑞哲爆炸了:「到底是怎樣啊最近,孫佑凱他愛耍凱我也就算了,不只我
那堆同事,連你也跟我來這套?」
「本大師看起來是很窮困潦倒膩?你們一個兩個都在同情我是哪招?本單位還沒開始
募集善款OK,別這麼想救濟我啦好嗎!」
搞什麼,他好不容易撐過試用期剛加了薪,正想花花錢,結果人人都搶著捐錢給他。
小P看了看當局者迷的莊瑞哲,欲言又止。
莊瑞哲油是油,但倒底年輕,哪比得上P老闆見過的世面?光聽今天莊瑞哲閒聊嘴炮
的內容就知道情況有變。上次這傢伙光顧時才聊到前男友的孫輩和他同一天生日,若在平
常莊瑞哲早把這事當笑料倒出來狠狠八卦一番了,然而這回卻支字不提前男友,再看那明
顯瘦下的身板,想也知道怎麼回事。
莊洨大師年少暈船的那次戀愛P老闆全看在眼裡,連那位前男友的真身他都見過,只
是沒說破罷了。這回又來一次,還是對同一個人……小P實在有點懶得裝傻了,然而莊瑞
哲向來心門頗緊,愈真的話愈不講,他也不便多問,索性請點酒水聊表心意,誰知……看
來大概孫佑凱已經用新台幣表達過關懷了,如今再加上自己的善意,就成了令人不爽的過
度憐憫。
「說話。」莊瑞哲狠瞪。
「唉……」小P仰天長嘆。
「拜託不要婆婆媽媽──」
「我說啊,」小P看著莊瑞哲,語氣認真:「莊洨大師,拜託,量量體重吧。」
「蛤?」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大師您最近爆瘦啊。」
「哪有?」莊瑞哲不信。他的食量一直很正常,再說他住處也沒體重計。他拉起衣服
往自己腰間看去:「我本來就不胖啊。」
「OK,我不是gay,大師您的腰我不熟,可能去問常摸的人。」
「………」
「至於臉,你天天照鏡子可能看不出差別,快去問問那些比較少見面的人吧,好比我
。你這下巴已經尖到可以戳人了。」小P做勢用手背碰了碰莊瑞哲的下巴,然後誇張地哀
號:「啊啊啊好痛。」
「屁啦。」
「沒屁你,我們上次見面時你絕對沒這麼瘦。」
「…………」莊瑞哲默了一會,小心地詢問:「真的……?」
員工守則上沒特別規定服儀,莊瑞哲原本心不在公司,自然懶得為此添購服裝,後來
決定認真工作後則是累到沒心情顧慮服儀,反正現在玩樂少了,表演兼差也已停掉,平日
穿得寬鬆舒適就好,上班時則靠孫佑凱扔給他的過季襯衫和西裝應付,而孫佑凱的身形、
腰圍原本就比他寬大,他也沒去改尺碼,一律腰帶束到底了事,他還真沒特別注意過自己
的身材變化。
小P懶得廢話,單手指了指酒櫃後的雜物間:「裡面有體重計,自己去量。」
「好吧,我看看。」
五分鐘後,莊瑞哲緩緩由雜物間飄回吧檯前。
小P遞了個眼神詢問,莊瑞哲遲疑了會,掙扎道:「你那台會不會壞了?」
「不可能。」
「呃,其實沒你講的嚴重,」莊瑞哲捏了捏自己的側腰:「只稍微掉了三公斤。不多
。」
「少年仔,你本來就不胖,所以一次三公斤算很誇張了好嗎。」小P一臉我沒騙你:
「看吧。」
「靠,」莊瑞哲不敢相信。怎麼了這是。
明明他為了上班作息正常早睡早起,不但三餐不減、連夜生活都縮減了。
莊瑞哲認真思索原因,然後忽然又想起孫佑凱上次塞給他的鈔票,以及小P今晚不收
酒錢的舉動:「該不會你們都以為我手頭緊到沒錢吃飯?」
「拜託,凱我是不知道,但我只是覺得很久沒見想請你喝點酒而已,不要想太多OK
?重點是,莊瑞哲,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重點?」
「搞清楚什麼?」
「不然你以為你為什麼會爆瘦,還有最近為什麼一堆人好像感覺在同情你?」
「……這我還真他馬的想不到。」
「你的人生有沒有低潮過?或感到壓力過?」
「有啊怎麼沒有。」
「好比說?」
「又好比曾有人點了首歌期待我唱得他心碎好搭配他的心境,但我卻只想用唐老鴨唱
腔之類的。」「好比說當初我學分不夠一直重修差點畢不了業,我爸又恐嚇我敢延畢學分
費自己付,想去勾引教授結果全是女的……」「好比說曾有前男友還愛著我、我卻已經看
透他,明明無趣但又想不到理由分手──」
死屁孩,又開始講屁話了。
小P懶得聽吐嘈,直接把話挑明:「莊瑞哲,你自己知道,不是這麼膚淺的問題。而
是你最近應該正在勉強自己做一些你其實很不想幹的事。」
「……嗯哼。」莊瑞哲不置可否。
「你不想承認,也隨便你。」小P點了支菸:「又或者是你還沒意識到……壓力時常
是人類不正常爆瘦的來源。」
「噢,這世上若有誰能讓莊洨大師勉強自己去做什麼不願意的事,我也是很好奇。」
莊瑞哲的表情沒什麼變,就像剛剛只是聊了一則笑話。
看著小P一臉玩笑,還悠哉地吐著菸,莊瑞哲摸摸後口袋裡的皮夾,忽然又笑了笑。
他原本要走了,卻又忽然坐回高腳椅上:「算了,既然P董要請客,那我再開一支酒好了
。」
「幹!」
看著小P臉上的悠哉瞬間被扭曲,莊瑞哲覺得心情好了些。
※
小P的逆耳忠言被擱置一星期後,莊瑞哲疑似被不知名怪蟲咬了,身上忽然爆起一堆
紅疹。
起初只有手背浮出輕微紅腫,不管抹綠油菁或小護士都沒效。連續癢了兩天不見好,
三天後就擴散到臂膀、小腿、鎖骨處和腰側,幸而他沒有密集恐懼症,否則只怕人還沒癢
死就先被身上的紅斑嚇死。
「……梅毒?」午休時間,路過拎著飲料前來探班的凱學長試著分析。
「最好是。」莊瑞哲翻白眼。他一定是腦子破洞了才會浪費大好午休時光和孫佑凱出
來吃飯。
「菜花?HIV?會不會癢?出現多久了?下面有嗎?如果有的話應該是……」孫佑
凱如數家珍。
「凱學長,我請教的是北部有沒有推薦的皮膚科、不是性病諮詢,謝謝。」
「這麼篤定你需要的只是皮膚科?」
「對。」
「哦……?」孫佑凱嗤笑了一聲:「噢,很抱歉,我無意打探你的隱私,但……」
「想笑我沒有性生活就笑,所以請問,北部您有沒有推薦的皮膚科,again?謝謝你
,死台北人。」他忙到連私生活都沒得顧了,還性生活個屁。
「沒有欸。我從小到大都沒看過皮膚科……」倒是第一次和男人上床時有做過性病諮
詢。孫佑凱想了想:「小兒科可以嗎?我兒子常去的那家在──」
「不知道就算了,我午休只剩十分鐘,」莊瑞哲沒心情陪孫佑凱喇勒,身體不舒服又
找不出原因已經夠煩,實在沒力氣再嗆來嗆去。「飲料謝了,放假再找學長喝酒,掰。」
莊瑞哲起身動了動,衣服布料摩擦患部,皮膚雖癢,但愈抓會愈癢,實在有些難忍。
「掰,保重身體。」孫佑凱看著莊瑞哲的動作,忍不住開口提醒:「我說你……這樣
邊走邊扭看起來超像欲求不滿。」
「嗯,我確實是。謝了。」莊瑞哲揮了揮手。
撇開皮癢不談,他可是正正經經和天菜上司日日相處並且毫無進展,哪能不欲求不滿
?
上次性經驗是在與南部的床伴告別時,北上後為了找工作和適應生活幾乎耗盡時間和
心力,莊瑞哲毫不猶豫便排除了某類疾病的可能性,問過在地人秀蘭姊之後,他直接掛了
公司附近口碑還不錯的皮膚科,然後得到「異位性皮膚炎」這個答案。
「這類症狀,除了和環境中的過敏源有關,也可能是個人體質或遺傳的問題。」
醫生一臉司空見慣:「在都市,又是這個季節,很常見的,不用擔心。」
「呃,」莊瑞哲不解:「可是我從來沒有過這種症狀……」
「成人期才發病的情形很可能源自於壓力大喔。」
「蛤……呃,請問是哪類壓力?」每提高12公尺就下降1mm-Hg那個大氣壓力嗎。如果
去挑戰玉山攻頂壓力會小點嗎。連醫生都這麼講,莊瑞哲懷疑自己的耳朵也病了。
「都有啦,可以想想最近的生活有沒有什麼和從前不同的改變?」「這個可能性太多
了,查也查不完啦,基本上好好配合治療就能穩定控制……」
醫生在紙上流暢寫下一堆看不懂的單字交給護士,莊瑞哲便被請出診療室。
「…………」
即便半信半疑,但醫生的話畢竟比酒吧老闆權威得多。莊瑞哲領完藥後當場先吃了一
包,所幸隔天放假可以好好休息,中午睡醒時症狀感覺減輕很多,身上也不癢了。
悠悠哉哉過完一天並準時用藥,星期日起床時,莊瑞哲身上的疹子已經全退,只剩淺
淡的紅斑和手賤時抓傷的破皮疤痕。
「嗯哼,最好是壓力啦,呿。」莊瑞哲在浴室裡照了照鏡子,冷笑一聲。
算了,搞不好是他家祖宗十八代有這種過敏基因導致了遺傳,管他壓力不壓力,反正
吃藥有效就好。莊瑞哲放棄追究病因,再度悠悠哉哉出門逛街運動泡酒吧,又過完了一天
。
這日莊瑞哲心情難得放鬆,在健身房還遇上順眼又健談的對象,續攤喝完酒時兩人差
點就要過夜了,不過他想起身上的紅斑,頓時有些掃興,便以隔日要早起為由推掉,誰知
這理由不但推掉了好菜,連帶也推掉了自己的好心情──對厚,明天要上班。
傳說中的Blue Monday。一想到假日結束了,週一要上班,就很想死。
憂鬱返家後,莊瑞哲邊想著酒吧裡的廢話和明日一早要先回信還是先打電話,放水洗
澡時,熟悉的刺癢感再度纏身。
「欸?」這兩天明明好好的。怎麼一開工就復發了?
……該不會真的是工作壓力?
──『邊走邊扭看起來超像欲求不滿。』凱學長的話言猶在耳,欲求不滿是吧。
那就先滿足了欲望再去想明天的工作吧。莊瑞哲思來想去,最後決定打手槍抒壓,他
久違地點開G槽尻了兩發、然後戴上熱敷眼罩沉沉睡去。
那晚,他久違地夢到以前的事。
在那個青蔥年華,他還是個沒有工作壓力、還沒向現實妥協的青春大學生。
他只唱自己喜歡的歌,寫著孤芳自賞的曲子,不時有酒肉朋友或追求者搶著替他付帳
,而他笑得輕狂瀟灑,從來不必向任何俗事折腰低頭。
那年他認識了秦軒,幾度交鋒後將之拿下。當時的秦軒雖然對感情頗為自制,但某些
跟蹤狂舉動在莊瑞哲的解讀裡,已算是神魂顛倒。
能和人兩情相悅、互相迷戀真的是件美好的事。
秦軒不常笑,但偶一露之的笑容總出現在最恰當的時刻。秦軒很少說話,但總有溫柔
的低語和疼寵,讓他趴上去肆意撒嬌時感到無比受用。秦軒襯衫下精壯的體格與偽裝的斯
文個性充滿反差,秦軒的雙手有力但撫觸溫柔,卻又總在他使壞時令他愉悅癱軟。
「軒、軒……」
那幾次,炙熱的體溫熨燙著激渴的索求,秦軒壓著他在浴室的牆上、在當年學生套房
的小沙發、在他破爛房間裡的單人床上──那個軒哥,會用溫柔的語調叫他小莊。他讀得
懂那種目光,軒哥有時會把他當個男孩寵著,有時也會把他當成對等的平輩欣賞。
「啊啊、軒哥,」他們以前上床的頻率並不高,花招也不多,比較有印象的幾次,似
乎都是肢體的纏綿和濕吻。
對了,大約是這種感覺。被侵占、挑逗並擁有的快感。
莊瑞哲喘著氣,任憑回憶中粗漲的性器在臀間不斷抽頂,不似純粹手握著發洩的片刻
快感,而是在顫抖和吞吐間不斷擁有再失去、那種痛苦與上癮並存的美妙依戀。
那時他深知自己有多喜歡對方。又有多難得到對方。
「嗯嗯──」
放肆地吟叫索取、互相征服。濡濕滾燙的體液與汗水貼著肌膚,蹭得他隱隱發痛,卻
又難以言喻地爽快。夢境中的場景漸漸脫離現實的認知,一種後來才認識的秦軒取代了記
憶中的男人。
──他知道這是場夢。
但夢境裡的常識向來無效,他只能放任壓抑的渴望愈來愈脫軌。
身上的男人不再是軒哥,而是秦總,他強勢冷酷的上司。
他迷戀地吻著覬覦了好幾個月的,秦軒下巴到喉結的線條──他知道那個男人身上唯
一怕癢的弱處,只要輕輕搔弄喉結,就可以看到那張面癱臉的精彩表情。可惜他從來沒有
過機會好好品味。
他想著,如果明早上班時,用這招惹惱那個面癱的上司,溫柔的秦總會不會變成秦獸
?
才這麼想著就場景一跳,到了他們日日見面的總經理辦公室。
莊瑞哲看見西裝筆挺的秦總緩緩走來,抽掉他手中的文件甩到桌下,然後握住他的下
巴,強勢地親吻,大手伸入衣服裡,擰住他的乳頭、再往下掐緊他的性器,接著翻出自己
西裝褲裡滾燙的陰莖狠狠塞進他濕漉漉的腸穴裡,使力抽幹。
莊瑞哲非常掙扎。
他真的不懂,為什麼自己做的春夢不能自己控制,連想爽一下都得如此泯滅自尊地乞
求對方給予。這算什麼見鬼的迷戀心態?他討厭被片面輾壓,卻又不由自主地不斷弓起腰
相迎。
夢裡那個男人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默默地一再侵略他、腐蝕他,卻總能讓他在軟語哀
求中痛苦並歡愉地高潮……
碰!
綺麗的煽情被巨響劃破,莊瑞哲倏然驚醒,渾身上下的熱度像是瞬間被一場大雨澆息
。
他喘著氣,撐住微顫的腰緩緩坐起,開了床頭燈。
只見牆邊年久失修的舊書櫃散了架,鬆開的隔板被過重的幾疊琴譜壓斷,散落一地的
泛黃紙張上倒著一把吉他。
孫佑凱「借」的吉他。
對了,秦軒送的那把已經壞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忽然明白那巨大的不平衡感來來自何處。
他無法一面用仰望的角度傾慕一個人,一面容忍對方俯視並憐憫著自己。
秦軒總用長輩的高度把他當做率性而為的孩子,職場上他卻努力想以成人的身份去對
抗秦軒的好意,因而,那都是徒勞的。
如今的兩人早就不是情侶,秦總無意和他平起平座,錯過的交集已經漸遠,沒有任何
倒帶的餘地。與其把他的皮膚炎歸咎於壓力太大,倒不如說是工作上強烈的表現欲一再換
來濃重的失敗感。
他明明不愛這工作,表現欲從何而來?無非是想好好做給秦軒看,證明自己能當個不
需要憐憫關照的伙伴,可卻又一再搞砸,反而收獲了大量失敗感。
能力不足。比起這殘酷的事實,他倒寧可皮膚炎的成因是由於懷念軒哥而變相對秦總
產生過敏。
可惜了,軒哥一去不復返。
只能緬懷過往的他猶如困獸,天天還得為這自找的鳥工作在秦總面前抵死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