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的塞車車潮,正是磨練耐性的時候。
如果有的是時間,慢慢順著車流行駛,總會到達目的地,但若是心裡有急著想去的地
方可就麻煩了,困在大雨的車潮中進退不得,也沒辦法丟下車子逕自跑到目的地,只能在
車陣中焦急地等待前進的時間,那樣的心情想來都十分煎熬。
「才剛出公司第二個紅綠燈而已,前面的車流移動得很慢,可能要很久才會到家。」
「我也沒想到會突然下大雨……有,我車上有放傘,不會淋到雨。」
「二哥暖氣有打開吧?如果要到處走動的話,房間和客廳都開著也沒關係,只是你從
早上就窩在房間裡看數據,該不會一整天都沒吃東西?我──二哥,你在泡咖啡嗎?在這
種時候?」
聽見電話那頭傳來開飲機的聲音,徐紀環微微皺起眉頭,提出質疑。
『……我只是想喝杯溫開水。』
手機傳來徐紀景的回答,語氣裡帶著幾不可聞的無奈笑意。
「二哥不愛喝單純的白開水,至少會泡個茶包或咖啡,家裡這兩樣都有,但都已經晚
上七點了,二哥應該不適合這個時間點喝吧。」透過藍芽耳機,徐紀環用幾乎是肯定的話
語說出自己的推論,上一回二哥在晚上喝了咖啡,結果都凌晨三點半了還在客廳發呆看股
市重播,連帶的他擔心到一整晚也沒睡好。
似乎被說中了,徐紀景沉默了一會兒後,喃喃地抱怨。
『但是二哥會冷。』
「會冷嗎?」徐紀環擔憂地再追問。「二哥沒開暖氣嗎?還是再開強一點?」可惡,
車流真的動得好慢,該不會家裡的暖氣機壞了吧?
『我的暖氣還沒到家。』
徐紀環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頓。「什麼?」
『呵呵……』
電話那頭的徐紀景呵呵笑了,徐紀環還是不明白自家二哥的笑點。
「既然會冷的話,我幫二哥買杯熱飲吧?龍眼干茶?還是二哥有其他想喝的?」
『都好,你買的我都喝。』回話的語句裡笑意未減。
徐紀環不知為何耳根有些發熱。「好,那我就買一杯吧……」好不容易熬到了車潮末
端,徐紀環右轉後,再提議道:「晚餐我順便買回去吧,二哥想吃什麼?」
『嗯……巷口的井鄉園。』
「肉絲蛋炒飯?不加蔥。」
『對。』
「我會另外叫一盤炒青菜,二哥不加蔥的話,這盤就要吃。」聽見電話那頭的人輕輕
哀嘆一聲,徐紀環忍不住唇角上揚。「我也會一起吃的,但你至少得吃三分之一……不,
一半吧。」
『就三分之一。』徐紀景只聽有利的部分。
「二哥……」徐紀環哭笑不得,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後才結束通話。
駛離了擁擠的路段後,雨仍持續下著,車內播放的廣播節目裡,主持人說著這是今年
入冬以來最強的冷氣團,伴隨著雨水的濕氣,讓人覺得分外寒冷。
『
冬天終於到了呢,這麼冷的天氣裡,真讓人想抱著什麼取暖對吧?
板橋的冬顏說:雖然外頭的天氣又濕又冷,但抱著心愛的人取暖就不會覺得冷了,
畢竟喜歡的人的懷抱就是最溫暖的窩啊。
親愛的聽眾朋友,不曉得你今天,是否擁抱心愛的人取暖了呢?
別忘了再忙都要抱一下身旁重要的人,在這種季節裡啊,暖心又暖身唷。 』
明明不是塞車路段,徐紀環的車速卻逐漸減慢,最後靠右停了下來。
『我的暖氣還沒到家。』
「二哥真是……」
終於想通了什麼,徐紀環手捂著臉,紅了耳根。
「我會不會太寵那孩子了?」
結束通話後,徐紀景朝著電腦螢幕裡正在視訊等待自己的娃娃臉男子問道。
男子稍微偏頭想了想,推了下眼鏡,一臉平淡又理所當然地肯定。「寵喜歡的人是很
正常的。」
喜歡的人……?
徐紀景揚起淺笑。
他不排斥這種說法。
「你也很寵他?」徐紀景挑起眉問。
螢幕裡的男子一頓,明白他說的是誰,揚起得意的笑,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
「那當然,我用我的方式寵他。」
徐紀景盯著那樣的坦然,淡淡地笑,不禁感嘆地發言。
「年輕真好呢……」那種坦率讓人羨慕,也挺刺目的。
「那當然,你可是老了我好幾歲。」螢幕裡的男子聳聳肩,欣然接受。
「你喔……」徐紀景搖搖頭,拿起桌上的溫開水喝了一口後,果然隱隱皺起眉頭。「
我好歹也教了你那麼多年投資學,你就不能說上幾句好聽的話?」嘴上這麼無奈抱怨,徐
紀景心裡其實也不怎麼在意。
「什麼是好聽的話?」男子學著挑起眉,真心不懂。「況且就是把你當熟人才會這樣
說話,我看你也沒有真的很在意這種事。」他很少認真交朋友的,況且還是年紀比徐紀仰
老師虛長幾歲的人,這已經是破例了。
被說中的徐紀景一臉失笑。「貧嘴。」
「可是我很優秀,有貧嘴的本錢。」男子拿起桌前戀人幫他買的巧克力蛋捲,拆開來
吃了一口,邊咬邊炫耀自己。「你喜歡優秀的人對吧?我在你眼裡應該排前三名。」
「是啊。」徐紀景這孩子確實很優秀,從當年在對方高中時碰到面直到現在,一直跟
自己很像。「我補習班教過的學生都還沒你聰明。」這種數字敏感度是天生的,徐紀景明
白也理解那樣的自信。
男子吞下蛋捲,視線望向徐紀景身後,揚起笑。「你倒說說看我比誰好了?」
徐紀景完全將閒聊當打發時間,伸出手指一一過濾。
「我想想……比我配合過的大公司會計好、比我待的補習班其他老師都要好,也比我
教過的任何學生都還好,還有比──」
話才說到一半,徐紀景被一隻大手遮住視線。
「咦?」
正感到訝異時,聽見視訊螢幕被關閉的聲音,徐紀景嗅到熟悉的古龍水香味,試探地
問。
「阿環?」
沒聽見對方回應,徐紀景伸手覆上遮住自己視線的大手,摩娑幾下對方修長的手指後
,將對方手掌移開,仰起頭,果不其然看見一臉神情複雜的徐紀環。
「怎麼了?」徐紀景困惑地問。
徐紀環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提著晚餐快步趕回家後,聽見二哥房裡傳來交談聲,徐紀環走上前推開虛掩的房門時
,便看見房裡的二哥正在和阿仰教過一名學生相談甚歡。
他見過這孩子幾次,在阿仰的高中見過,但大多時候是在二哥和對方視訊時看過好幾
次,這孩子和阿仰的伴侶是同學,氣息跟二哥相似,這幾年來和二哥時常有交流往來,大
多是在討論投資分析的事,久而久之彼此熟悉後,二哥會難得地和對方閒聊幾句,而剛才
徐紀環看見的便是這樣的畫面,甚至聽見二哥稱讚起對方的好,一一細數比較,淘汰掉了
好多人。
──萬一二哥脫口而出那孩子比自己好該怎麼辦?
他明白自己無法達到像對方一樣和二哥如此雷同的頻率,但他應該要比誰都……
這麼想著的徐紀環,回過神時,已經走上前一手遮住二哥的雙眼,另一手關掉愉快的
視訊了。
「我……」徐紀環慌亂又心虛地看了徐紀景一眼,又別開視線。
徐紀景默默瞧著,好像明白了,抑止不住上揚的唇角。
「吃味了?」
「怎麼會……」被說中的徐紀環一臉狼狽地心虛否定,掙開徐紀景的手,朝房門口走
去。「我、我買了晚餐,二哥出來一起吃吧──」
「阿環。」
身後傳來徐紀景叫喚,讓徐紀環停下腳步。
「過來這裡。」
徐紀環猶豫了一會兒後,轉身緩緩走回徐紀景面前,垂下眼眸,心裡忐忑。
徐紀景仰起頭,默默注視這樣的徐紀環,目光溫柔。
這孩子……肯定又在胡思亂想了吧。
不管在外頭受到多少人景仰,回到家,在徐紀景眼裡,徐紀環永遠是個擅於武裝,心
思細膩到讓人心疼的大孩子。
撫上剛才遮住自己雙眼的手掌,徐紀景微微皺起眉頭。
「你的手好涼……」
徐紀環顧慮著對方,微微一掙。「二、二哥別碰了,剛才不是還說會冷嗎?」
「現在不會了。」
「咦?」
徐紀環楞楞看著自家二哥轉而伸手環住自己腰際,將臉埋進自個兒胸前,滿足地歎息。
「二哥?」被抱著的徐紀環一時手足無措,雙手懸在空中,不曉得該放哪裡好。
嗅著熟悉的氣息,徐紀景揚起唇角。
「我的暖氣回來了。」
徐紀環聞言熱了臉,遲疑一會兒後,將手覆上徐紀景的背,輕輕回抱。
徐紀景頓時覺得身心都回暖了,想著自家三弟的糾結,心疼地給了答案。
「阿環……二哥不會拿你跟別人比較,沒有人會比你好的。」
察覺徐紀環收緊了懷抱,徐紀景嘆口氣,在對方胸前抬起了頭,與徐紀環對上視線後
,對方一臉難為情地別開了臉。
徐紀景笑了。
「傻瓜。」
這樣的傻孩子,叫自己怎能不寵他呢?
徐紀景伸長了手,攬上徐紀環的頸子,將他的頭壓低後,在對方額頭印上一個吻。
移開唇後,見徐紀環默默盯著自己,不禁感到好笑地挑起眉。
「不滿意嗎?」
「我……」
「那就自己來吧。」
徐紀環微睜大眼,注視著眼前的二哥目光含笑地自然邀請。
撫上二哥光嫩的臉頰,拇指若有似無地滑過薄唇,徐紀環微垂眼眸,低下頭,輕輕吻
上。
徐紀景順從地任由對方索討溫度,想著剛才在螢幕裡年輕孩子說過的話。
「那當然,我用我的方式寵他。」
在親吻間揚起淡笑,徐紀景伸手覆上徐紀環的髮絲,像是安撫似的輕輕揉著,想到了
下次可以驕傲地回答對方的答案。
『
我也有我的方式,肯定比你這小毛頭高明多了。
』
另一頭,被無預警關掉視訊的陳稚空微蹙著眉,雖然不意外,但被忽視的感覺仍讓他
感到些許不滿。
關掉電腦後,陳稚空起身走向臥房,打算吵醒床上那名忙拍攝專案忙到下午,此刻正
在小睡片刻的戀人。
鑽進對方棉被裡,調整好舒適角度,陳稚空賴在對方胸前取暖,結果腳才搭上了對方
的腿時,戀人就被冷醒了。
「嘶……」
陳廷緩緩睜眼,無奈地低頭看著胸前的無尾熊,抱著人坐起身後,伸手抓住對方的腳
掌,開始嘮叨。
「你的腳怎麼這麼冰……不是叫你穿襪子嗎?」最近這麼冷,外頭還下雨……
「我不喜歡穿襪子……」胸前的人喃喃拒絕。「我不喜歡套東西在任何器官上。」
……蛤?
「你喔……」陳廷微微熱了臉,決定無視戀人的黃段子,伸手狠心扳開胸前無尾熊戀
人的雙手,起身下床走向浴室,將毛巾用溫水浸濕後,走回臥室的床邊。
一手將陳稚空的腳拉了過來,陳廷低頭專注地用溫毛巾按揉對方腳掌。
陳稚空躺在床上,手支著頰,含情脈脈地盯著服侍自己的陳廷。
「……不能做,先吃飯。」
陳廷被看得有些難為情,抬眼望了下時鐘,真要做完不曉得幾點了,這小子又會太晚
吃飯。
陳稚空另一腳蹭上陳廷大腿。「吃完飯就能做?」
「咳……」抓住造次的腳,陳廷專注地擦拭,專注到太過刻意了。
陳稚空湊上前,打破戀人的過份專注。
「你不喜歡的話我會套的。」就不曉得是套襪子還是套其他器官。「但是你想要的話
可以射在我裡面──」
「啊哈哈先吃飯。」陳廷嗓音哽咽地搶話制止,只想停止這套不套的話題,起身打算
走向浴室沖洗毛巾。
「我好像被忽視了呢。」
陳稚空輕聲抗議著,不管是剛才視訊的情況還是現在,都讓他有些許不滿。
陳廷動作微頓,嘆口氣,轉過身來看向戀人。
「怎麼可能……」
你這麼重要,怎麼可忽視你?
緩步走上前,陳廷低頭吻上陳稚空的唇,磨磨蹭蹭好一會兒後,移開了唇,還被對方
舔了下唇角。
陳廷伸手捏了下陳稚空臉頰,這才首肯。
「都可以,你喜歡的話。」
說完大概也沒臉見人了,不等對方做任何回應,起身紅著耳根快步走向浴室。
坐在床上的陳稚空翹起唇角,表情像是得到了賞賜的波斯貓,朝浴室裡最疼愛的戀人
喵喵叫了。
「我愛你喔。」
浴室傳來踢到臉盆的聲音。
陳稚空呵呵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