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關故事:越級打怪、溫腥接送情
(沒看不影響閱讀)
晚間十一點多,平時生意普通的酒吧今晚居然人聲鼎沸,不只店裡塞爆,連店外都聚著一
小群人,三三兩兩聊著天,即便是週末,這樣的來客量仍令楊千帆頗感意外。
向門口店員報了莊瑞哲的名字,被免費放進店裡,擠到吧台邊時,楊千帆才發現,自己被
陰了。
酒櫃上貼著華麗的超大海報,海報上的人最近剛發新專輯,是個曾在歌唱節目上因踢館賽
而小紅一陣子的台灣男歌手。
《凱樂團&凱--熱夜暢飲見面會》
「……………。」
看著海報標語,有那麼一瞬間,楊千帆心裡其實是祝福的,對於朋友總算在演藝圈裡闖出
一點成績這件事。
……如果,這人不是已翻臉交惡的前男友的話。
※
『嗨,我是凱。』
『不是小凱、不是阿凱,請叫我凱,或X大歌神孫佑凱,謝謝。』
依稀還記得大學剛認識X大熱音社某主唱時,那個瘋狂迷戀信樂團的傢伙,每回上台拿了
麥,必講這句老梗開場白。
能見證昔日沒人看好,仍放話要組「凱樂團」進軍歌壇、並逼迫所有人以「凱」稱之(若
叫全名孫佑凱,則必須加上X大歌神的頭銜,否則不予回應)的囂張大學生實踐理想,當
年有過交情的人確實都會有點感動。
難怪莊瑞哲在電話裡千萬交代,說有多重要的事要他今晚到店裡來,原來是為這樁。
點了支啤酒,往表演區看去,人堆裡空出了一塊地方,莊瑞哲正幫孫佑凱和兩位樂手拉著
一堆線材接來接去、不時拿著麥克風發出各種聲音測試。
楊千帆向身邊客人問了問狀況,原來今晚是孫佑凱和歌迷們喝酒閒聊、穿插隨興演唱的消
費模式,上一段表演時器材出了點問題,現正調整中,算是休息時間。
※
「嗨。」莊瑞哲調好音響後,回到吧台洗手,抬頭時發現楊千帆,打了聲招呼。
「你倒好意思嗨。」楊千帆靠在吧台邊玩手機,抱怨的口氣不輕不重。
「哎,別這種態度啦學長。」被白眼完全是意料中事,莊瑞哲笑了笑:「有人的地方就有
江湖,大家人在江湖,遲早修督A丟,幹嘛不趁早把事給解決了。」
「我從來沒有不想解決,一直都是誰在鬧,你應該最清楚。」楊千帆手一攤。
能解決就不會拖這麼多年了。
他向來討厭麻煩,以往剛分手時不是沒過機會和孫佑凱和解,但孫老兄就是有辦法拆掉一
切檯階、把場面搞僵,完全毀滅系前情人無誤。
楊千帆有時會覺得不可思議,莊瑞哲在社交習慣上明明和他很相似,但他忍受不了的孫佑
凱,卻能和莊瑞哲維持那麼久的交情,甚至大學時代,他和孫佑凱交往時的磨擦,也常由
莊瑞哲居中緩衝,果然談戀愛和當朋友還是有差。
「你真的很奇怪。」楊千帆天外飛來一筆地感嘆:「明明不是熱心過度的雞婆型,但由交
友狀況來分析,卻完全看不出你在圖什麼。」
「沒圖什麼,有趣而已。」莊瑞哲笑笑:「算是圖個靈感吧。」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情感模式,更有不同的可看性。
「所以,拜託配合最後一次,今天要是搞不定你們,這輩子我不會再提這件事。」
楊千帆不置可否,仰頭喝了口酒,就在此時,演唱區傳來的音樂令他愣了一下。
還沒好好的感受 雪花綻放的氣候
我們一起顫抖 會更明白 甚麼是溫柔
還沒跟你牽著手 走過荒蕪的沙丘
可能從此以後 學會珍惜 天長和地久
「怎麼了?」
「有點耳熟。」楊千帆皺著眉回想。
恐怕楊千帆早忘了,這首可是當年孫佑凱在練團室裡告白時,認認真真自彈自唱的定情歌
。身為當年告白秀的觀眾之一,莊瑞哲似笑非笑,看著楊千帆的表情。
孫佑凱不知楊千帆會來,此時被粉絲拱著,唱了這首他上節目時唱踢館賽的成名曲,應該
完全只是湊巧。
有時候 有時候 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
相聚離開 都有時候 沒有甚麼會永垂不朽
愈聽愈熟悉。
楊千帆知道這是各大KTV都榜上有名的經典情歌,但這種唱腔、這副嗓音,他雖然有印
象,但就是想不起來,近幾年是在哪聽了誰唱過。
可是我 有時候 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
等到風景都看透 也許你會陪我 看細水長流
直到曲子結束前,演唱者為了賣弄唱功而刻意拖長了歌聲:「等到風景都看透--」
抒情沙啞的尾音後,是長達數秒沉默的停頓。
「啊!」楊千帆忽然站了起來,往人堆中主唱的方向望去,然而在重重人影的阻隔中,只
看見一隻緩緩舉高、用肢體語言呈現情緒的手掌,正是孫佑凱唱抒情歌時做作的招牌手勢
。
「什麼事?」莊瑞哲正在點菸,隨口關切了一句。
該不會還真想起來了?
「沒事,沒有。」楊千帆坐回高腳椅,笑容神祕卻豁然。
原來如此,原來,是凱唱的。
※
「凱,這有位子。」相約午餐的對象現身學生餐廳入口時,楊千帆在位子上喊了一聲。
「謝了,」孫佑凱一坐下就拿出一張表格,按在楊千帆額頭上:「這邊幫我簽個名、然後
付錢。」
「這殺小?」楊千帆拿下來看了一眼。
「熱音社的社費繳交人數統計,社長說要有交錢的才能算正式社員。」
「我沒事幹嘛加入熱音社?」楊千帆把紙扔到一邊。
「因為社員不夠會倒社。」孫佑凱一臉燦笑,把紙拾起按回楊千帆額頭上。
「你們倒社了干我鳥事?」楊千帆看著蓋在眼前簽滿了人名、壓根沒有倒社危機的社費統
計表,揚起嘴角。
「當然干你鳥事,」孫佑凱挑眉:「我的事就是你的事。」
「我外行,拎盃只會吹直笛。」楊千帆翹起腳,臉上寫著求我啊。
「OK,那你就當直笛手吧。」孫佑凱把藍筆塞進楊千帆手裡,從楊千帆外套的右口袋裡
抽出皮夾:「社費三百,我先代收了。」
「欸幹,這樣我等下會沒錢結帳。」楊千帆抱怨著,卻拿起筆、在桌上簽了名。
「沒關係,」孫佑凱笑著,越過楊千帆的背,故意把皮夾插入離他較遠的左側口袋裡,手
卻不拿出來了:「我請你,不客氣。」
於是,楊千帆沒拿筆的左手也放進口袋裡,輕輕摸著孫佑凱的手背,然後靠進對方耳邊微
笑,模仿莊瑞哲時常稱呼對方的口氣:「凱學長好凱,真是個好人。」
然後捏住他手背上的肉轉了半圈。
「幹,楊千帆!!!」
※
若說莊瑞哲的本質是看似喧囂的寂靜,那麼大學時期的楊千帆和孫佑凱,就屬過於喧囂的
喧囂……中的喧囂,那類人種。
以莊瑞哲的形容,就像兩隻高調華麗的孔雀,處處開屏對幹、硬要較量到兩敗俱傷,卻又
在心頭暗爽,根本是笨蛋地下情侶。
說是本性也好、年輕氣盛也好,總之當年那兩人的來往總是不放棄彼此征服,即便最後誰
也沒佔上風,但卻正是戀人未滿的曖昧期裡,最令人樂此不疲的遊戲。
楊千帆在GAY吧偶然認識剛入學X大的莊瑞哲,同校的GAY難免較常往來,於是,間接又認
識了身為莊瑞哲直屬學長的孫佑凱。
從相識、看對眼、熟悉、上床……直到私下交往前,近兩年來混同個社團、選相同的課,
彼此偶爾暗示的好感、不時互相調戲的對談,楊千帆都游刃有餘地享受著。
然而,一切皆止於孫佑凱要求交往的那天,之後的伴侶身份於他而言只剩形式與束縛。
愛情之於楊千帆,向來到手容易持續難。
正因明白多數人對情感與承諾的要求,遠超出他樂於承擔的比重,因此他刻意維持著好感
,但不和孫佑凱往戀人的方向發展,然而最後仍敵不過……精蟲衝腦。
於是交往後孫佑凱與日俱增的佔有慾和控制慾,時時消耗著楊千帆的耐性與愛情,在同居
之後衝突更加頻繁。
楊千帆並未掩飾他的不耐,於是孫佑凱察覺後,拿楊千帆曾泡過莊瑞哲一事當藉口,裝做
心存芥蒂,主動提了分手。
如果名份只是愛情的阻礙,那不如別當情侶,只當床上的朋友。孫佑凱說。
楊千帆同意了。他對孫佑凱確實是有感情的,如果分了之後彼此能比較好相處,他樂見。
可惜某人嘴上說著放下,心裡卻放不下。
想他孫佑凱,好歹在X大裡算系草級的風雲人物、在X大外也是小有名氣的駐唱歌手,略
有一票後援會,還曾有過女客想包養他。
提分手時沒被挽留的不甘,加上怎麼也想扳回一成的競爭心態,他決定繼續住在楊千帆家
,並開始以刺激楊千帆為樂。一次也好,他多想看見楊千帆後悔的表情、或表現出一點對
自己的在乎也好。
一次兩次,楊千帆開始在學校裡見孫佑凱摟著男男女女路過眼前示威、再三天兩頭酸言酸
語、諷他狼心狗肺。有時嫌煩懶得吵,便把孫佑凱壓上床了事;有時他無視,隔天孫佑凱
便會去想更激烈的方法惹他。
直到撞見孫佑凱為了氣他,帶陌生男人到他房間裡、在他的床上滾動那天。
楊千帆發現自己心裡非但不痛不癢,連譏諷都懶、甚至感到鬆一口氣時,他知道,這就是
終點。
相悅、磨合、妥協,最終失敗。
他微笑著解開領口,對著床上的兩人:「嘿,凱,缺咖怎麼不揪我?」
看著孫佑凱紅著眼被氣跑,只覺得胸口無比輕鬆,他和路人甲打了場爽炮。
順理成章割斷這條早被不滿淹沒的感情,自由的喜悅隨之而來,無暇體會所謂情愛逝去的
傷悲。
※
「騷怎,真的是你?」
表演結束、粉絲漸漸散去,到吧台找莊瑞哲的孫佑凱看見楊千帆,露出一臉虛偽的假笑:
「這幾年來,得知你過得不算太爽,我也就放心了。」
「好久不見,」楊千帆也笑:「我過得不錯爽啊,想必你不夠關心我,有了點誤會。」
「你懂我說的是什麼,不吵這個,」孫佑凱拿起莊瑞哲放上的威士忌,倒了半杯:「你的
事我也聽了不少,」
「可以換個消息管道嗎?」楊千帆看了莊瑞哲一眼,從菸盒裡抽出一根菸:「你學弟的話
要能信,我們早修成正果了。」
莊瑞哲插嘴:「看來您現在的對象還不是正果,」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我找before聊聊
,他也是時候該選邊站了。」
楊千帆也掏出手機:「我記得上次有人在某個暢飲趴玩開了,後來和一堆人喇技的照片不
知秦總看過了沒?我手上正好留了幾張。」
「我知道你是沒喇到、覺得遺憾,」莊瑞哲若無其事地放下手機:「放心,你學弟超上道
,絕不會打小報告。」
「您真是善解人意,不愧是凱的直屬好學弟。」楊千帆予以嘉許,收了手機、順便把孫佑
凱拖下水。
孫佑凱默默聽著毫無營養的廢話,認真反省自己年輕時居然連莊瑞哲的醋也吃,根本和白
痴沒兩樣。
「所以……你還真打算定下來了?」疑問之餘,他還是忍不住酸了一句:「我真的沒想到
你居然會有這天。」
「是啊,」楊千帆吸了口菸,想想又吐掉,補上一句:「玩夠了。」
他承認,自己有交代這段感情的必要,對於孫佑凱。
對這世上第一個對為他認真、他確實動過心、並間接促使他在歐洲時動念回國的對象--
雖然孫佑凱本人並不知道這件事。
『等到風景都看透--』
這是某個清晨在旅館醒來,憶起某人時,忽然在耳邊響起的歌聲。
在歐洲那時只憶起歌詞,卻忘了曾對他深情唱著這首歌的人,原來是凱。
和孫佑凱搞曖昧那年,雙方累積的好感與情愫在這首歌唱完後到達頂點。練團一結束,兩
人便迫不及待關進廁所互尻,尻完又依依不捨地進了孫佑凱的宿舍,上床開幹。
然後愛情開始一路走下坡,終於搞到他只想斷開魂結、斷開鎖鏈、斷開一切的牽連。
不料原本厭倦的、綁手綁腳的交往關係,卻在認識另一個人後,發現自由夠了、人居然也
會開始想念,甚至,是無比想念。
孫佑凱不知楊千帆的感慨,斜著眼笑罵:「操,所以要是先等你玩夠,晚幾年認識我,就
知道要珍惜了?」
從莊瑞哲那聽說,楊千帆正積極企圖挽回某個新對象時,孫佑凱有想過,也許他們認識時
都還太年輕,情感上著重耍狠較勁的樂趣,根本不是細水長流的年紀。
「說不定,也不一定。」楊千帆長嘆一聲:「你心機太重了,若要搞曖昧確實是不錯的對
手,但我還是比較喜歡可愛型的笨蛋。」
「好像是這樣。」孫佑凱也點了菸:「剛追到你那陣子爽歸爽,但後來發現,我還是比較
喜歡繞著我轉的迷妹。」
氣氛完全朝著peace的方向發展,雖有點出乎意料,但莊瑞哲決定,草率粗暴地以舉杯作
結:「好吧,OK,可喜可賀,為大和解乾杯吧兩位。」
「幹,誰跟他和解了?最後兩個月房租一毛都沒付--」
「幹,誰跟他和解了?睡掉我約的炮也沒打聲招呼--」
「………………」
重疊的話語後接著是短暫的沉默,直到莊瑞哲忍不住趴到吧台上,抖著肩膀憋笑,好一會
兒才勉強出聲:「你們真的給了我超多、超多靈感,謝謝。」
「……幹隨便啦!」
孫佑凱拿起杯子晃了晃:「你好,我是凱,新年快樂,記得買我新專輯。我老婆超正、兒
子超帥,你就羨慕死我吧,王八蛋。」
「嗨嗨,恭喜發片、新年快樂、結婚快樂、你兒子也生日快樂。」楊千帆碰碰他的杯,笑
了一聲:「我快羨慕死你了,神經病。」
「乾喔。」
「乾啊。」
明眼人都懂的,有些感情,執著未必是正解,說淺了才好放下。
孫佑凱看著杯裡,冰塊在酒液裡融化,於是仰頭喝盡,往事在歲月裡蒸發。
他當年對感情是很瘋,但其實沒瞎,而楊千帆明擺著是個王八,人卻也不爛。若非看出這
點,豈會如此深陷而難以自拔。
即便唱過真誠的情歌,但他仍成了被看透的風景,而楊千帆選擇與別人細水長流。
也許沒有誰錯了,不過,彼此都不是那個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