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雀鳥啁啾,柳澄胤在被子裡舒展四肢,李奕風早已梳理好髮髻、換好衣服,
走回床邊笑他說:「你現在越睡越晚了。」
柳澄胤摀嘴打呵欠,辯解道:「因為昨晚睡得不夠,今天才晚起的。」
「誰讓你昨晚尿褲子呢。」
「才沒有。」柳澄胤睨他一眼,李奕風笑著拉他過去梳頭更衣,兩人一同去向
任毓虹問候,但走出房門的卻是睡眼怔忪的薛寶。
李奕風問:「師父不在?」
薛寶點頭回答:「師父天沒亮就出門啦。向先生說有一味藥材只有夜裡採到才
有效,他跟師父講,師父就答應幫他找來,所以天沒亮就出門了。」
柳澄胤好奇問:「你怎麼睡任前輩房裡?」
薛寶笑了笑說:「昨晚師父失眠了,我陪她下棋聊天,所以就直接睡這兒啦。
對啦,前些天浸好的花汁,師父跟我已經拿來做成了胭脂水粉,我拿給你,等我。」
薛寶回屋拿東西,李奕風轉頭問柳澄胤說:「你要胭脂水粉做什麼?」
柳澄胤明明沒做什麼錯事,卻莫名心虛答道:「是給辜慶丰的,我想帶些土產
什麼的給他們,所以買了些補藥給辜大哥,薛寶他們提議可以送胭脂給辜慶丰,我
就一塊兒幫忙摘採花草,幫他們收集材料。」
「嗯……」
柳澄胤聽李奕風輕吟一聲,心虛補充:「還做了一些驅蚊膏給當鋪裡其他人,
也有做口脂要給你和傅哥哥。」
李奕風見他有些緊張,暗自好笑,故意逗他說:「我需要擦口脂?」
「看起來是不需要,但是我親手做的。」柳澄胤越講頭越低,嘀咕著:「任前
輩說她以前都會做給你用,是不是嫌我做的不好。」
「沒用過怎麼知道?」李奕風摸他臉頰,笑哄說:「你做的我一定隨身帶著。」
他們從薛寶那兒拿了製作好的東西就回屋整理,柳澄胤把它們拿布巾先包好擱
著,李奕風跟他說:「今天我帶你去泡溫泉吧。」
「是薛寶跟謝大哥說的那個乳白色的溫泉?」
「嗯,沒有臭氣的溫泉,對身體很好,師父跟師妹他們都常去。不過在山裡,
得走一段路,我們騎馬去,也能早點回來。」
「好。對了,剛才給你的口脂?」
李奕風收拾了一個小包袱,淺笑說:「收著了,等會兒再試。」
他們不急著趕路,兩人同乘一騎前往山中的溫泉小屋。李奕風先讓柳澄胤上馬,
自己坐在後方籠著韁繩,李奕風順勢靠在他身前,一路上跟他講這些天在鎮上的生
活趣事。他們騎馬在山林間輕快跑了段路,柳澄胤發現都是他在講話,回頭關心說:
「你跟傅哥哥去辰鐸要忙許多事,又趕著回來,你昨晚也沒怎麼睡,累不累啊?」
「還好,我的事並不複雜。早先在蘭城發現你那時就打算把辰鐸和其他州郡的
產業慢慢處理好,往後就在蘭城和你們一塊兒過。雪鴻比較忙,他手裡掌握的事太
多,還得費些時日向趙嵩交代。那趙嵩也是個老狐狸精,沒那麼簡單放人。」他不
想讓姪兒太擔心,又說:「不過我已經教他幾招應付趙嵩的法子,他會盡快抽身回
來找我們。」
柳澄胤聽完還是擔憂道:「傅哥哥真的能應付大鬍子?叔叔你怎麼不留在辰鐸
幫他?」
「你不必太操心了。雪鴻他在你我面前老實,在別人面前可不是這樣的。我跟
他還比較擔心你不習慣一個人待在端州。」
「我不是一個人,有任前輩、薛寶,還有謝大哥、向先生他們啊。」
李奕風挑眉冷哼:「那昨晚在我床上尿褲子的是誰?」
「唉,都叫你別再提昨晚的事啦。我明明就不是尿褲子。」柳澄胤汗顏。
李奕風笑了笑,一手環住姪兒的腰策馬在林間馳騁,很快就到一條溪流旁,他
先下馬說道:「再往前的地勢不好騎馬,我們走過去吧。」
「好。」柳澄胤看李奕風已經朝他伸出雙臂,於是大方往那人身上靠,李奕風
抓牢他腰身把他抱下馬,彷彿還把他當孩子一樣寵著,他抿嘴前行,害羞得摸了摸
臉頰、鼻子。
李奕風放馬在附近休息,順了順馬兒的鬃毛就轉身跟上柳澄胤。柳澄胤放緩腳
步等他,問他說:「要走很久?」
「沒多遠,過了這陡坡差不多就到了。溫泉離這條溪很近,並不難找。」李奕
風想牽柳澄胤走,但那人聽他講完又走得比他快,一看到山裡漂亮的花草就立刻湊
過去觀察。他收回撈空的手失笑,心想自己還是不要把人抓得太牢,免得柳澄胤總
想溜開。
柳澄胤指著橫倒在地上的斷木問:「這裡生了好多蕈子,不過應該是不能吃的
吧?」
李奕風走近一瞧,斷木上除了青苔還長著許多片狀的雪白蕈子,它們層層疊疊
宛如鱗片,斷木的兩端又剛好隱沒在樹叢裡,乍見就像一隻龍伏臥在地上。他判斷
道:「應該不能吃,你嘴饞了?」
柳澄胤不想被他笑話,趕緊搖頭說:「我隨口問問罷了。不過這真像是一條龍,
真好看。可惜不能將它搬回院子裡擺著。」
「是啊,這些蕈子和苔蘚原就是長在這裡的,若將它們挪到別處換了地方,它
們不會習慣,很快就會枯死。」
叔姪倆欣賞了會兒,柳澄胤餘光瞄到一隻大黑蝶,又眨著一雙好奇的眼繼續前
行。李奕風搖頭淺笑,心想這人始終是孩子心性,一點都沒變。
柳澄胤發現了溫泉小屋,不過小屋的門上了鎖,他興奮朝走上陡坡的男人招手
喊:「奕風,快來,我們到了。」
李奕風慢悠悠走近,柳澄胤跑來拉他袖子,指著小屋牆角叢生的雜草野花問:
「你看,這些小花真可愛。這是端州的水芹麼?」
這些植物有羽狀葉子,花序如傘展開,上面生了數朵細小白花,遠看不起眼,
近看卻相當可愛。李奕風說:「這是竊衣的一種,它們的果實會沾黏在衣服上,故
有此名。」
「能不能吃啊?」
「……」李奕風心想,這孩子肯定是從前餓怕了,實在不忍心再調侃,伸手摸
他頭說:「泡過溫泉再帶你去吃好吃的,不要吃野花野草了。乖。」
柳澄胤這才想到自己一路過來都像在覓食,明明他也不餓,但還是笑著應好,
直起身問:「這門上了鎖,怎麼進去?」
李奕風飛上屋頂取了鑰匙下來,跟他講:「以前本來是沒有落鎖的,有一回師
妹過來看到一隻熊泡在池子裡,嚇得花容失色,所以師父就把門上鎖了。」
柳澄胤訝問:「這裡有熊?」
「嗯,不過這兒的熊不大隻,不用擔心,有我在。」
「可是熊、熊很凶的。」
李奕風開鎖笑應:「還好,這山裡的熊傻愣愣的,又弱。我跟師父都不怕,是
師妹太膽小了。不過你沒遇過熊,也許會擔心,其實只要往牠們鼻頭揍一拳,牠們
就會可憐兮兮的跑走了。有時小的熊上了樹下不來,鎮上的人也會來請師父救牠們。
這鎮上有熊精之類的傳說,認為熊是山神的使者,所以不會吃牠們。」
柳澄胤愣愣點頭應了聲,心想連熊都怕叔叔?這樣的男人有意顛覆大晉也不是
什麼無法想像的事了……任何荒唐事好像只要由叔叔來做都變得難以質疑。
小屋的門打開並沒有柳澄胤想像中的水氣氤氳,原來屋頂上以及屋後還開了窗
子,窗口有鏤刻的柵欄,所以動物不會輕易溜進小屋也能流通空氣。
屋裡的更衣處在門邊,為了舒適還在地上鋪展了厚蓆,圍起屏風,地上都鋪了
石磚,再往裡也是座青綠色玉石砌的溫泉池,池子外圍是八卦形,內部呈圓形。柳
澄胤在屋裡瀏覽一遭,來到池畔驚奇道:「沒有硫磺味。」
「因為這不是硫磺泉啊。」
柳澄胤感覺新鮮有趣,伸手撩著泉水說:「真的是乳白色的,好像以前在蘭城
喝過的一種酒。」
「是蘭城蜜醞?」
「是啊,你喝過?」
李奕風微笑道:「蘭城蜜醞頗有名氣,自然喝過。你嘗過端州透瓶香麼?」他
看柳澄胤搖頭就說:「那正好,待會兒你就能嘗到了。」
李奕風卸下肩上包袱將一會兒抹身的毛巾先取出來擱一旁架上,又拿出一個深
紫色酒袋,把束口的紅繩抽開來,又不忘走去把門關好上鎖。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
酒香已經散開來,柳澄胤嗅了嗅說:「好香啊。怎麼釀的?」
李奕風笑答:「自然是採集了不少花卉、香草,加上蜂蜜和穀物封瓶釀的,不
過這釀法與別處不同,有空再教你。」
「原來你帶了酒來喝,方才我還在想你那包袱怎麼有些沉。」
「呵,因為覺得你會喜歡它的氣味,只不過它後勁強,一會兒你不能喝多。」
「又來了,是不是怕我喝醉了,你得扛我下山?別忘了還有烏桕啊。」烏桕是
他們騎來的那匹身上有如星白斑的黑馬。
「我不怕扛著你下山,是怕你醉了以後……不知道又要怎麼鬧。」李奕風憶起
往事,曖昧笑了下。
柳澄胤沒瞧見他那神情,逕自到屏風圍起的更衣處脫下衣物回說:「我很久沒
有喝醉酒啦,真的。蘭城蜜醞我喝半壺也沒醉得胡言亂語,只是微醺,而且我自己
能拿捏分寸,微醺之後我就去睡覺,不會鬧的。」
李奕風也跟著走到屏風裡說:「我不是真的怕你醉了胡鬧,但是你就不擔心我
見了你的醉態,又要欺負你了?」
「欺負我?」柳澄胤已經脫個精光並解開髮髻,正把衣物疊好擺著,轉身就看
李奕風似笑非笑打量他,他會意過來就回瞟一眼嗔道:「流氓!」
「我什麼都還沒做呢。」李奕風還沒說完人已經走掉了,只剩對方髮絲從指間
溜過的觸感。
柳澄胤舀了些水潑身上適應溫度,這溫泉雖然溫熱卻不燙人,但他的臉還是迅
速泛紅,都怪剛才李奕風那樣調戲他。他慢慢坐進池中,長髮在白泉中冉冉漂散開
來,他舒服得長吁氣,感覺全身血氣都活絡不少。
他轉身趴靠在池邊,瞧見李奕風披著一頭長髮裸身走來,神態慵懶,眉眼含笑。
李奕風生得本就高大挺拔,又有身漂亮健美的體魄,看得柳澄胤好生羨慕。柳澄胤
欣賞的目光一觸及李奕風胯間之物就面無表情收回視線,心情複雜。
「不是我的不夠看,是他那裡生的太不尋常了。」柳澄胤在心底自我說服,李
奕風那東西就算平常軟伏胯間也令他感到危險呢。
李奕風把帶來的酒和酒具擱在入池的石階上,入池後坐在柳澄胤身旁將口脂遞
到他面前說:「幫我擦吧。」
柳澄胤歪頭覷他:「等會兒離開再擦吧?」
「現在先試試。」
柳澄胤古怪瞅他一眼,打開白瓷盒蓋沾了些口脂要往李奕風的嘴上塗抹,卻被
捉住手腕說:「不是這樣。」
「那要怎麼擦?」柳澄胤好笑問他。
李奕風拿回口脂,指腹在白瓷盒裡輕輕畫圓說道:「我教你。」他環臂攬住柳
澄胤的肩膀,溫柔扳過青年的臉,再把指腹上沾的口脂抹到這人軟嫩的唇瓣上。
柳澄胤指著自己說:「不是一樣麼?」
「不一樣。」李奕風神色愉悅看柳澄胤傻愣的模樣,稍微偏頭把自己的唇壓印
上去,他對著這人的唇瓣輾磨淺抿,壓抑伸舌逗弄的衝動分開來。
柳澄胤懵懵望著李奕風的笑顏,很快就紅透了耳根。
「學會了麼?」李奕風笑問。「你再做一遍吧,我來驗收。」
柳澄胤本想笑著敷衍了事,不理他調戲,可是看到李奕風唇間泛著誘人水光,
默默嚥了下口水,不由自主順著這人的意思照做。他在唇上塗了薄薄一層口脂,一
手搭在李奕風肩上湊近,稍微仰首印上輕吻,李奕風溫柔低頭回應他,雙方含抿著
彼此的唇瓣。他嗅到李奕風身上常有的花木香氣,安心又貪戀的往對方身上攀靠,
李奕風一臂環緊他身軀,泉水因他們兩人的互動而波蕩,自天窗灑落的光束也被水
波反射,他覺得室裡的景物和眼前的人都變得更矇矓似幻。
柳澄胤被吻得腰腿有些發軟,在他想喘口氣時,李奕風恰好鬆口放了他,他低
頭抹了把臉輕喚:「叔叔。」
「嗯。」李奕風看他還很緊張,轉身倒酒遞給他喝。
「奕風?」
「喝吧。有話想說?」
柳澄胤接過酒杯淺抿一口,抬頭望著他靦腆笑問:「以前你說,從來沒把我當
作是姪兒,可我卻老是喊你叔叔。你喜歡我喊你什麼?」
李奕風用手指繞著兩人染上濕氣的髮絲玩,聞言揚笑回答:「都好,我喜歡你
喊我名字,不過喊我叔叔的話,就當是情趣,所以也喜歡。」
「情趣……」柳澄胤失笑,又不太意外這樣的回應,在被這人喜歡上以前,他
也感受得到自己對這人而言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孩吧。
李奕風怕他多想,於是解釋道:「嬰孩時期的你對我而言的確只是一團白嫩嫩
的肉塊,是皇叔的元配所生,當時我並無好感,但也並不厭惡,畢竟誰也不會把這
麼脆弱的東西放在眼底。後來你長大了些,性情溫順也懂事聽話,看著也順眼,所
以我也不是真心討厭你。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放心上的人事物,變得是好是壞、怎
樣都無所謂,不過一旦擱在心裡就不一樣。你不要因為過去的事難受或是怨我好麼?」
柳澄胤聽他如此慎重說了這番話,微笑道:「嗯,我從來沒怪過你,不在意的
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好惡,這不是人之常情麼?就是挺意外你、你會喜歡我。」
李奕風捏他下巴,往他唇上輕啄低語:「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討人喜歡,自然會
意外了。」
「我?不是,我說的是,你這樣的人……會喜歡上我這樣的平凡人。」柳澄胤
苦笑。
「不平凡的只有鬼神,難道我像鬼?」李奕風挑眉笑問:「要不你說說看我是
怎樣的人?」
柳澄胤望著他思忖該怎樣描述,又淺嘗了一口酒聊道:「第一眼見你覺得這人
像神仙,沒有半點生人氣息。」他見李奕風抿笑,垂眸接著講:「之後越是相處就
越覺得神秘,不過我想你是不會想讓自己有太多感情,也不想真的把誰惦記在心上
吧。」
「怎麼會這樣想?」
「還記得你以前常跟我聊自己在宮裡的生活麼?」柳澄胤憶起往事,蹙眉笑說:
「當時我還小,好幾回聽完都做了噩夢。我想你並不相信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也把
這些當作弱點。你養的貓被欺負你的人煮了吃,那件事……」
柳澄胤並非有意勾起李奕風的傷心事,卻脫口提起這些,他倏然沉默不語,緊
張瞅人。李奕風依然溫柔笑看他說:「不要緊,都過去了。你講得不錯,我以前從
不信這些東西,也不想要有軟肋被拿捏住。但是,你和雪鴻的出現和陪伴讓我有所
轉變,你們和別人都不一樣,讓我相信不是誰都像深宮裡或邊關的敵人那樣。
就拿雪鴻來講,你曉得雪鴻只要認定了自己想守護的人就會一心一意,所以當
年他說要娶顏綺君,我就知道他是下了決心要離開我。若非後來我跟他都對你心生
情意,也不會再這麼糾纏下去,續了前緣。而你,我也說過你是我的希望,是我的
憧憬,我想要你的全部。不管你是否明白自己有多好,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讓你離開
我。」
柳澄胤聽得心中甜蜜歡喜,卻又害羞得不得了,一口喝光了杯裡的酒,轉身又
給自己倒了一杯,李奕風難得沒阻攔,只在他一口氣喝光第二杯時才念了句:「別
喝得這麼急。」
「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啊,這酒好香啊。」柳澄胤覺得酒液清涼,甫入口就讓口
鼻盈滿花果香氣,尾韻甘甜,他也幫李奕風斟酒遞上,兩人靠在池邊飲酒閒聊。
柳澄胤問:「你也會和傅哥哥聊這些?」
「什麼?」李奕風想裝傻,喝酒望著前方窗外的景色。
「就是跟他講這些心裡話啊,說你是怎麼想他的、怎樣喜歡上他的?」
「他啊。」李奕風輕哼:「一樣的話我不想講兩遍,他沒聽見就算了。說得多
了我也會害臊,比起用講的,我更喜歡直接做。要不然講了一堆卻辦不到,不就只
是空話麼?」
柳澄胤睜大眼睛瞅他,心想:「你會害臊?」
李奕風看懂他這表情,笑著輕捏他鼻子說:「你懷疑?」
「我、沒有啊。你害臊也不臉紅的?」柳澄胤說完就後悔自己口快,李奕風果
然微微翹起嘴角,那似笑非笑的樣子讓人覺得危險逼近。
「你喝酒吧。」李奕風主動勸酒,柳澄胤剛好喜歡這酒,端州透瓶香不僅香氣
悠遠,還很順口,不知不覺就暢飲了好幾杯。
「奕風,酒快被我們喝光了吧,這酒壺好小,裝不了很多。」柳澄胤把圓潤的
黑色酒壺拿起來搖晃,剩下的酒水在壺中被晃得汀咚響。
「是啊,因為這次釀的酒不多,可能屯的材料快用光了,所以師父他們沒釀太
多,再說這酒確實容易讓人喝醉,謝徵對這酒沒興趣,師父也不會讓師妹喝太多,
她一個人只是淺酌,也就沒有特地多釀些酒。不過你既然喜歡,我們回去時也多備
一些材料釀來喝。」
「好。」
「還有蜜煎薑、酥蜜餅,你愛吃的那些能多做一些收在罐裡。」
「好啊。」柳澄胤高興得拍拍手,豎起食指說:「還有你的甘草糖。向先生做
的甘草糖很好吃,跟宮裡的不太一樣。」
李奕風沒想到他會惦記這個,淺笑道:「嗯,配方略有不同。小時候師父就是
拿向先生做的甘草糖給我吃,母妃她也是……」
這話題無疾而終,柳澄胤認為這或許會是李奕風心中永遠的傷痛,他無能為力,
只好摟抱住李奕風說:「奕風,我愛你,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你難受的時候,高興
的時候,無聊的時候,我都會一直陪你。」
李奕風輕摟他,摸他頭髮、輕揉後頸,心中溫暖。他不想讓柳澄胤跟著難受,
於是微笑調開話題說:「今日怎麼沒向我問起你傅哥哥了?」
「你不是說他很快會來找我們?再說,問了你會吃醋,而且偶爾像這樣跟你獨
處也很好。」
李奕風輕笑,故意戲謔道:「感覺像是背著雪鴻偷情,很刺激?」
柳澄胤慌忙撇清:「我、我可沒這樣想。」
「是麼?我覺得很有意思。無論是當他的面跟你一起,或是當你的面跟他歡愛。」
「唉,你這講法太壞心眼了吧。」
「呵呵,情趣而已。」
趁著酒勁上來,柳澄胤膽大了些,他紅著耳根問:「傅哥哥娶妻那時你就瞧出
我喜歡他了吧?你心裡有他,那時會吃醋麼?」
「吃什麼醋?他那會兒都要娶妻了,誰喜歡他不都一樣沒結果?我只是見你傷
心,想著你與其喜歡他,倒不如喜歡我。」
柳澄胤茫然覷他,半晌才會意過來:「莫非你那時就已經喜歡我了?」
李奕風望著他微笑輕嘆。
「叔叔。」
「嗯?」
「那會兒我還沒成年,你好禽獸。」
「……你好像有點喝多了。」李奕風伸手要拿走他手裡那杯酒,被他閃過了,
還當他的面一飲而盡。
「嘻嘻。」柳澄胤將空杯倒轉,拿手背抹嘴得意道:「我喝光啦。」
「你醉了。」
柳澄胤摸自己的臉疑問:「沒有吧?我臉沒紅吧?」
「你喝醉時臉不會紅,只是會比較活潑。」李奕風頓了下,淡笑補充道:「跟
淘氣。」
「什麼啦。」柳澄胤笑了笑,把酒杯擱回階上,拿起酒壺想把剩下的酒都喝空,
李奕風把酒壺拿開喝光,學他把酒壺倒過來笑說:「我也喝光了。」
柳澄胤醉了以後有些遲鈍,愣了會兒才歪頭問:「那你醉了沒有?」
「沒有醉。」
「嗯,那我也沒有醉!」柳澄胤衝男人扯出一抹燦爛無比的笑容。
李奕風定定看他半晌,驀然失笑:「你啊。泡得夠久了,我們走吧。」他走出
池子,身後傳來柳澄胤跟他出浴池的水聲,但很快他就被柳澄胤挽住手臂。
「奕風。」
「還不想走?」李奕風回頭看,柳澄胤微微低頭猛盯住他精實的胸肌,還伸手
摸上來,他目光微沉,略帶警告說:「別玩了,穿衣服去。」
「為什麼要穿衣服?穿衣服會遮住,你這麼好看,就算有傷疤也好看。」柳澄
胤拿手指描過男人胸膛上淡色的肉疤,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傷疤都仔細碰觸著,他不
僅是欣賞這人好看,也萬分心疼,看得兩眼泛起一些水光,然後溫柔親了下靠近心
口的一道舊傷口。
「好疼對不對?還好你活下來了。」柳澄胤指腹在舊傷疤上輕輕描過,豐潤柔
軟的唇再次烙上李奕風心口。
李奕風安靜凝視柳澄胤,濃長的眼睫半掩住他深沉的眸光,他默默深吸氣,握
住柳澄胤的手腕沉啞道:「澄胤,你再陪我一會兒。」
「好啊。」柳澄胤露出天真神態仰望他,這模樣總能令李奕風變得瘋狂和饑渴。